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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人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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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七美盯着他的脸,“这和你有关吗?”
沈聪继续说:“当然和我有关。不过,你这个小孩子还真是闲不住,活动范围之广真出人意料。从学校到警察局,再到别墅,处处可见你活跃的身影。女孩子要文静才会讨人喜欢。知不知道,小鬼?”
“你别一口一个小孩子,你这个大人天天这样无所事事不觉得无聊吗?你先不要说我,你的活动范围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呀。男人要认真工作才会让女孩子喜欢。懂不懂啊,老鬼?”
沈聪忍俊不禁,“现在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可以逗人开心。”
余七美白他一眼,“你才一无是处呢!”
沈聪又笑了起来。车内的气氛渐渐缓和。
过了一会儿,他忍住笑,换上一副严肃模样,“我认真规劝你以后好好做人,像你那天对待警员的态度和今天对杨叔叔的态度都是很有问题的。你还小,这些事情要放在心上。”
余七美沉默一下,而后开口:“你是说我做人有问题?”
沈聪干脆回答:“是。”
“你做人才有问题呢。麻烦你停车,我可不想一直听人教训。”
沈聪没有理会她,一边换档一边想着该怎样和她谈这个问题比较合适。不可讳言,她凝视蓝天的安静让他有些愕然。他不希望这个女孩子走向一条不归路。
余七美见他没有停车的打算,伸手就去开门。门刚刚打开,她的一只脚就跨了出去。正在换档的沈聪两只手都忙着,根本就没有机会拉住她。情急之下,他的右手离开方向盘直接抓住她的左手。一把抓住她的同时车子直直撞向路旁的一株大树,他一手拉她,一手停车。车子在离大树仅几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瞬间的变故激起他一身冷汗。他大口喘着粗气,心怦怦跳个不停。一旁的余七美显然已经被吓傻了,睁着两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大树。
平复紧张情绪的沈聪开始斥责她:“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也不小了,读高二了,拜托以后做事情先动动大脑。”回过神来的余七美怎肯承认错误,“你是说我没有大脑?”
“就算有大脑也没有用过。我真不明白你这个小女孩脑袋里在想什么。逃课,顶撞大人,不好好学习,不懂礼貌,做事不经大脑,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缺点?”
余七美抽抽鼻子,忍住泪水,“我这么多缺点和你有关吗?你凭什么说我,你是我什么人?”
沈聪狠狠吐出一口气,“是,我不是你什么人。好,算我多管闲事。从现在开始你怎么样都和我无关。现在,请你下车。”余七美回应他一个恨恨的眼神,“我早就想下车了。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活动范围内。”
车子带着一阵风驶过余七美的身边,气势嚣张,仿佛显示着主人的怒气。余七美看着渐渐消逝在视线中的白色车子,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浓密的树林中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傍晚归家的鸟儿轻声啼叫,习惯在夜晚活动的动物抖擞精神,的声音伴着越来越凉的夜风穿透她的心。一阵胆战心惊。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才哭泣。
她的眼泪来自于沈聪的话语。她一直想明白为什么身边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身上有这么多让人不喜欢的缺点。他以一个陌生人的视角检测了她的缺点,并直言不讳全部说出。
她知道自己并不完美,但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缺点。
年少的时候总是一直向前走,一直相信自己才是最有道理的那一个。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打破了一部分梦,一个残破的自己该如何才能继续呢?
她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余七美这个人会这样不讨人喜欢。
有生之年,不能悦纳自己,便不能从他人那里得到喜爱。
那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余七美再也没有去过她的秘密花园,再也没有在学校或是回家的路上遇见过沈聪。警察局事件不了了之,上至校长,下至同学,再也没有人提起。她的日子渐渐清静,仍然看天空,仍然逃课,仍然游荡在人群之中。她偶尔会想起沈聪说过的话,细细咀嚼,不断翻腾,最终还是让它们沉浸心底。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大男生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要说难过的话,她也只是因为他提醒了自己的不完美而耿耿于怀。
并非耿耿于怀于他的提醒,而是耿耿于怀于自己的缺点。事后再观看那整个过程,错还是在她。她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即使那是真心相劝的话语。撑着所谓的自尊,保护面上的尊严,却失去了内心完美充盈的可能。
她徘徊在自我和外部世界之间,找不到一个出口,找不到一个平衡点。于是只能放弃探索知识的世界,一个人想着一些虚无缥缈的闲杂小事,等待生命中那个必须要接受的转折点。她放弃了自我努力,放弃了梦想和未来,安心听从命运的安排。
这一日她仍是逃课,数学老师的公式和历史老师的年代弄得她如腾云驾雾一般。她背着书包,乘坐公车到达闹市区,一个人享受繁华之中的落寞。周围人群面目各异,方向各异,心情各异。与之擦肩而过,却没有留下一丝感觉。就这样无所事事从早逛到晚,走了很多路,看了很多风景,想了很多事,却没有任何收获。
直至天黑,华灯渐次照亮夜空,她也没能想明白该怎样让家人注意自己。闹市区的星星没有亮度,它们的光辉全部被灯光遮蔽,强大的对手使它们失去了自己。
她看了看表,将近十点钟了。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没有任何归家的打算。她折回身,准备按原路返回。行至中间时,一群相聚在酒吧前面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人群中升起议论和感慨。
“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心事呀,怎么喝成这样?”
“躺在这里也不行呀。要不打电话给警察吧。”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根本不关我们的事啊。”
“是啊,是啊。根本不关我们的事。走了,走了,已经不早了。”
人群渐渐散去,留在中间的那个人斜躺在酒吧的门柱旁。余七美继续走她的路,经过那个人的时候耐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这一眼令她的脚步停住,心为之起伏。
是那个提点她缺点的人。
她蹲下身,拍拍他的脸。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她凑近他,将他的头转向自己,顺手帮他理一下凌乱的发。
“喂,你醒醒。喂,喂,你开车了没有?”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余七美叹气,自言自语:“你这样我怎么会懂?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解读不了你的摇头又点头。”
说罢,她站起来想寻求周围人的帮助。刚迈出一步就发现她的腿被他的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得。
她笑了,重又蹲下,“喂,你还真是有意思。你又不知道我是谁就紧紧抱住,真是没大脑。万一我是一个垂涎你美色的女人,这一抱你可就摆脱不了啦。咦,仔细看看你长得还蛮帅的呀。好了,我权当你听得懂我的话,你先放开我,我想办法让你暂时清醒一下。否则,我们两个今日就露宿街头啦。不对,不对,是你露宿街头。”
她再次迈步,这一次出奇顺利。她看一眼醉成一堆烂泥的他,果断地走进酒吧。一把抓住一个侍者就问:“怎么可以让一个酒醉的人暂时清醒?”
那人的回答也干脆利落:“用冷水泼脸。”
“好,麻烦你给我冷水。”
这办法还真是有效,几分钟之后他已经有些清醒了。
余七美抓紧时间问:“你怎么来的?”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嘴唇嚅动几下,模模糊糊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回答:“车。”
“车在哪里?”
“停车场。”
“酒吧的停车场?”
他点头。
她返回酒吧请侍者帮忙把他背到停车场,安置好之后自作主张掏出他的钱包给他一张纸币。
“你可坐好噢,我车开得不怎么样,堂哥只教了几次。还有,我还未成年,没有驾照。你最好在睡梦之中祈祷一下,免得今晚我们做客警察局。”她边自言自语边坐到驾驶座,轻轻扭动钥匙,车子轻盈滑进宽阔的马路。路上还算顺利,除了偶尔认错路之外。半个小时的路程她整整用了一个小时,到达他的别墅时已将近十二点。
第3章(2)
她将他安置在三楼左侧的房间。关闭窗户,拉上窗帘,做着离开的准备。她虽日日游荡在外,但从来没有夜不归家的习惯。
她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句模糊的话语:“我很难受。”
她重新折回床边,伸手打开床头柜的台灯。一张因酒醉而憔悴无神的脸随着光亮渐渐浮现,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越发浮肿。
她叹气,问:“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你不要问我。我也没有经验。我的缺点中不包含酗酒这一项。”
他亦叹气,“对不起。那天我的态度不好。”
余七美没有被他人道歉的经历,他的直接和坦诚反倒让她曾经蓄满的气势悄然不见。
他再度开口:“我很不舒服。”
“那还喝那么多酒。”
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直觉上已经不把她当作小孩子了。这个时候他只想倾诉,诉说自己的烦闷,诉说自己的迷茫。在这个醉酒的深夜,他的意识徘徊在清醒和模糊之中,内心中有个冲动促使他将一切全盘端出。他离开自小生长的地方,到了一个对于他几乎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两个月的独自生活没有让他进步多少。他携带问题而来,幻想着踏上这片土地便可以让所有的烦恼迎刃而解。
可是,日子一天天溜走,问题却越积越重。他找不到解决之道。行走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有时候会想可不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永远不要再回加拿大。心底的道德感和长久教育积累的素养让他不能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候回去只能令他更加不开心。他挣扎在自我和责任之中,同样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他找不到自我,而责任日益深重。
他脆弱的灵魂和并不深厚的阅历无法支撑他日后的生活。
他需要一个坚定的信仰,或者是信念。依靠这个信念,他可以一路前行,承担责任,并且乐于生活。
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说了多久,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张不开口。
就此停住。
梦中看到一个精灵挥舞着洁白的翅膀飞翔在他的身边,翅膀抚平了他的额头。他安然而笑,静静入睡。
又是一个阳光普照大地的日子。
初夏的太阳多了一点点热切的光芒,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射进这清静室内。蓝色纱质窗帘遮住一部分阳光,整个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沈聪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他床边熟睡的余七美。她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头枕在交叉的胳膊上,小脸恬静,甚至还可以看到浅浅的笑容。这个笑容几不可见,却又有着透明的质感。她的皮肤仿佛牛奶一般,晶莹剔透,嘴角的笑容令她的脸更显精致。
熟睡的她没有了醒时的张牙舞爪和桀骜不驯,不再像一只刺猬,更像一只惹人疼爱的小猫。
她犹如一块水晶。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是应该让人放在掌心里呵护的。
他勉强从床上爬起,揉揉因宿醉而沉重的双眼。全身上下酸痛无比,关节与骨头仿佛经久未动一般咔咔作响。他尽量放低声音,以免吵醒这个尚在睡梦中的小精灵。轻轻地将她抱上床,并帮她盖上一条薄薄的毯子。
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股清新的风迎面而来,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回头看一眼睡在他床上的余七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一片欢欣。
他下楼洗漱,然后开始做早餐。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回想昨夜发生的种种,她的一言一语令他嘴角自然带笑。昨天傍晚他一个人开车去市区,随便进了一家酒吧。连日积压的压力一一爆发,烈酒要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到侍者不再卖酒给他才算作罢。走出酒吧的时候尚有一些意识,虽趔趄,却还能行走。可是到了门口身体就不由思想控制了,他想站起来向前走,无奈身体不听使唤。人群的议论他全部都有听到,就是没有办法做反应。那个时候余七美真的就是一个精灵,将他从尴尬和尽失颜面的境地中挽救出来。算来算去在这个陌生地方除了杨叔叔一家之外,余七美算是他唯一认识的人了。虽然两人有诸多的不愉快,虽然他们一见面就吵,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只要抓住她,他便可以走出此刻遭人议论的境地。
他说他难受,他说他不舒服,他怕她离开。即使是个成熟男人,脆弱来临时分依然无法独自承担。即使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刚刚开启的生命亦能带来安慰。他需要一个人倾听内心的声音,而她,并没有离开。
他感谢她一直在。
而清晨醒来,第一眼便见到她的脸让他的心有些莫名的跳跃。
有时候我们依赖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可以带给你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因为他的存在令你心安。
虽然他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很好。
余七美睁开眼睛的时候蓝色窗帘正好被风吹到屋顶。随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蓝色窗帘一点一点回复原地,感觉就像一片蓝天慢慢下降,环绕着她的身体和心灵。她环顾四周,宽阔的房间让她有置身仙境的感觉。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一夜未归。这在她还是第一次。她无法确定他们有没有找过她,或是担心她。平心而论,她的确有些罪恶感。
这一次何尝不是一个赌注呢?赌他们对她的关心到底有几分,或者是根本没有?现在她说服自己勇敢地寻求这个答案。
但是,他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她跑下楼,走到楼梯中间就看到端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的沈聪。
四目相对,又同时退缩。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场面略略尴尬。
沈聪笑道:“醒啦。洗个脸可以吃早餐了。”熟识仿佛老友一般。说出这句话他亦觉得有些不对,感觉有些奇怪。两个见面就吵的人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尽释前嫌呢?
余七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可不可以借你电话?我想告诉家里人一声。”
沈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昨夜他不管不顾留了她一整夜,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毕竟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呀。这下可惨了。她的家人肯定已经急翻天了,说不定已经闹到警察局了。这次轮到他进警察局解释了。他赶忙放下早餐,忙不迭地说:“电话我打吧。我可以和你家人好好解释一下。这都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我做事太欠考虑了。”
余七美摇摇头,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深呼吸一下,果断拨号。在等待接通的短暂瞬间她的心飞速跳动,而话筒中传来声音的时候心中已是空白一片。
接电话的是妈妈。
她小心翼翼开口:“妈妈,我是七美。昨天临时有些事情没能回家。”
妈妈的反应不是很大,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呼天抢地。她的口气淡然,声音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哦,知道了。”
余七美紧要嘴唇,下定决心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话:“你们,有没有找我?”
“没有。我们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想你大概去了同学家温书,忘了打电话回来而已。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有些无力,挣扎着回复:“可能要晚一点吧。我们还有作业没有讨论完。”
“哦,那我先挂了。奶奶催我开工。”
她甚至还没有回答妈妈就挂断了。她将手机还给在她身边紧张而立的沈聪,心情跌至谷底。
沈聪看出她的不开心,小心试探:“是不是妈妈凶你了?没关系,我可以和他们解释的。这件事情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她摇头,“不用。”
“刚刚没有说实话吧?怎么说有作业没讨论完呢?”
她看他一眼,“我说谎。你批评我吧。我的缺点多多,再加一条我也觉得无所谓。”
沈聪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因为自己影响你和家人的关系。我不想你为难。”
她自嘲地笑了,“你不用这样紧张。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回不回家。我彻夜未归,他们没有一个人找我。而且还安心地认定我是到同学家做功课,忘了打电话回家而已。”
她的眼里盛满悲伤。面前这个小女孩背负着一些与她的年龄不符的痛苦,她小小的身躯和心灵可能承载着超越年龄的烦恼和忧惧。她的肩膀瘦而挺直,她的悲哀深刻又明显。
他有些心痛,很想伸手帮她抚平眉间的忧愁。
“你和家人的关系不好吗?”他试探性地问。
她又给了他一个自嘲的笑,“不是不好,是很不好。上次我是故意惹怒警员的。我就是想让他们进警局接我,我就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发火也好,打我也好,只要他们有反应。可是,我的爸爸对于此事无动于衷。我不得不说,我的试验失败了。你说得对,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我的家人不爱我,我的老师不喜欢我,我的同学也不喜欢我。我没有朋友,我什么都没有。”
沈聪这才恍然大悟。她的桀骜不驯,她的张牙舞爪,她根根竖起的毛刺,她的反叛,她所有的不乖,这一切全都是故意为之。骨子里的她是个清纯善良的小女生,为了得到关注和爱不惜自毁形象,拼命丑化自身。
只是,她所做的一切均以失败告终。她一败涂地,不仅丧失城池,而且割地赔款。没有得到家人的爱,连带着一并失去了老师的赞赏和同学的友谊。
只是她对于这一切并不自知。
她把全部的热情和资本投注于此,执着而固执。一旦失败,满盘皆输。
体认到这一点之后,他的心禁不住隐隐作痛。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费尽心思,精心设计,一步一步追寻自己想要的爱。目标明确,努力行动,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她小小的身躯中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可以支撑她的行动,内心深处到底有一种怎样的信念让她义无反顾?
他因她感动,亦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为她心痛,虽然他不知道理由何在。
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因为她的执着和努力。人生之中也许会有一个阶段要不到自己想要的,或者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烦躁也好,郁闷也好,逃避也罢,你所有的退却和埋怨均于事无补。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就是努力去做,不折不挠,一往无前。
他仿佛看到希望在向自己招手。虽然它们还是很模糊。
不要紧,只要一直做下去,他相信自己可以创造未来。
未来不是思索而出的,是靠一步一步的实践累积而成。
第4章(1)
这一次意外的相遇令他们的关系改善了很多。沈聪开始乐悠悠地享受这一年的假期,大部分的时间在外闲逛,兴致勃勃地看上海的白天和夜晚,饶有兴致地看上海周边的城镇风景。偶尔在家就会搬一张躺椅,看看太阳在一天之中的升落与变化,翻翻经典的企业经营书籍。走走停停的日子,风景疏忽而变,心却越来越安定。
这安定不知从何而来。只是几句偶然的谈话,只是一种模糊而微弱的感觉。可是它一旦升腾,就如西天夜空中第一颗出现的星,引导着众多同伴照亮黑夜。对于未来不再迷茫,不再恐惧,坚定就是心中厚实的基础,支撑我们建筑心灵的高楼大厦。
这一日他参加了一个乌镇一日游的旅游团,暂时离开上海的繁华和喧嚣,任心完全地沉迷于这一泓静静流水。古老的建筑,轻缓无波的河水,岸边停靠的乌篷船,阳光照耀着小镇,犹如画中之景。有的人家开着窗,他望过去,隐隐看到几个老人家在搓麻。清脆的麻将声混杂着几句吴侬软语,长长的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是却可模糊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虽老态龙钟,却透出一股安详。内心之中突然涌现一个念头,希望生命老去之时,可以携带挚爱之人如此安然走向死亡。那个小女孩精致的面庞在脑海一闪而过,他心生警觉,却抑制不住自己想象她在水边的模样。
生长在加拿大温润而开放的环境中,他有无数机会认识漂亮而优秀的女孩子。不是没有和女生交往过,也不是排斥与她们的接触,只是,这一切始终都是淡淡的,淡到分手之后可以不留痕迹,没有伤心。每一次都这样,不知怎样就走在一起了,不知怎么就又分开了。身边来来去去的这些女孩子,他一样对待,温柔有礼,却不放在心上。
是的,他没有热情,所以不能投入,所以不能记住。
只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呢?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他也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小妹妹。他甩甩头,径自笑了起来,惹得导游小姐不断地将暧昧的眼神投射到他脸上。他视而不见,放慢脚步,细细欣赏风景。
回到旅游公司已是晚上七点钟,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家。他因为收拾座位上的垃圾慢了一步,下车的时候被导游小姐拦了下来。好不容易摆脱她,坐到出租车上时已经快八点了。他暗自在想是不是导游小姐把他当作新的开发景点了,她的问题涉及之广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几乎就要招架不住。司机先生见到他如释重负的样子,了然一笑。他亦礼貌地回一个笑容,随后就有意无意地看路上的车流与人群。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什么都没有。黑夜无边,
可是,等他回到家,关闭大门,走到大厅门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心里有满满的惊喜和踏实。因为,余七美蜷缩着身躯靠在门上,静静而睡。清丽的容颜,熟睡之时就像开在夜晚之中的夜来香,于静谧之处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他蹲下身,大掌托起她的脸,仔细端详。这张脸,细看之下才会发现有浓浓的忧伤。她的嘴角向下,似乎在为什么而困扰。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嘴边,几欲将她的嘴角扯上去。
如若可能,真想让她不再忧伤。
即使她只是一个无意闯入他生命的人。
他起身打开门,又弯腰抱起她。整栋别墅漆黑一片,他不敢开灯,怕吵醒这个熟睡的精灵。慢慢摸索着上楼,却在楼梯拐角处被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他一手紧紧抱住她的身躯,一手扶住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虽然最后没摔了她,可是,一股恐惧还是油然而生,周身冷汗直流。
确定站稳之后,他低头看她,这一注目眼神再也不能离开。她的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他的双手还是抱着她,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余七美也不急着下来,在他怀中动了一下,力图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呵呵,你抱起我的时候就醒了。”
“坏小孩,醒了还不和我说话!什么时候来的,吃晚饭了没有,刚才有没有碰到你?”
余七美又动了一下,撇嘴,“先生,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子对话吗?本来乌漆漆一片就够让人害怕了,你还把我悬在半空中!”
沈聪这才意识到她尚在他怀中,两个人尚停留在楼梯中间。他笑了,抱着她走回楼下,将她放置在沙发上,伸手打开茶几上的台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和她的脸。
余七美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舒展僵硬的身躯,埋怨道:“你看你,知道我醒了还不把我放下来,就像放洋娃娃一样把我扔在这里!”
沈聪叫:“小姐,刚刚我的动作温柔又细心,这哪里叫扔?”
余七美翘着两只腿,大喊道:“就是扔,就是扔!”
沈聪走过去,猛然将她抱起,“好,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扔!”
余七美大笑着尖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还闹不闹?你说,刚刚我是不是很温柔?”
“你威胁我。”
“对啊,我就是威胁你。下次还敢不敢诬蔑我,小刺猬?”
余七美噘起嘴,“我有名字的。我不叫小刺猬,我叫余七美。你才叫小刺猬呢。”
沈聪回敬她:“我不叫小刺猬,我也有名字的。我叫沈聪。”
余七美“咦”了一声,“原来你叫沈聪啊。听校长叫你阿聪、阿聪的,还以为你是根葱呢。”
沈聪故意瞪眼,“余七美,余七美,你还真是一只小刺猬。”
余七美格格笑着,伸出两只手去摆弄沈聪的眉毛,“乖,乖,不要翘,不要翘。”
沈聪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把她重新放在沙发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知道彼此的名字。”
余七美坐直身体,“好,那我就做个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我叫余七美,余是多余的余,七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美是美丽的美。”
沈聪皱眉,“怎么可以这样介绍自己?什么是多余的余呀,多不好听。”
“我本来就是多余的。”
“不可以这样说自己。轮到我了。我叫沈聪,沈阳的沈,聪明的聪,我家人都叫我阿聪。不过你不可以叫,你要叫哥哥。”“那我就叫你阿聪哥哥。”
沈聪拍拍她的头,“调皮。怎么说自己是多余的呢?不许有这种想法,知不知道?”
余七美自嘲地笑了,“你知道我的名字中间为什么有一个七吗?因为我排行第七。”
沈聪不可自抑地笑了,“你是说你上面有六个姐姐或哥哥?”
余七美看了他一眼,虽知他的笑容没有嘲笑之意,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刺痛。
她受伤的眼神令沈聪收起笑容,“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第一次听到一家里有这么多孩子。”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沈聪扶住她的肩膀,“可以把你的事讲给我听吗?”
她在他关爱的眼神注视下渐渐放开自己的心,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因被忽略而产生的悲伤一一道来。在她十七岁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家庭的相处模式讲出来。
生命中有一个灰暗的色彩做底,无论再怎样努力也脱不了忧郁的影子。她就是这样,何况,她已经将这底色扩大为她生命的颜色了。有了这层认知,沈聪突地开始憎恨她的父母,也庆幸自己拥有一对可以让自己深觉温暖的父母。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上,一阵冰凉由手传至心。他将她的双手包在自己手中,借由手心的温度传递他的温暖。
她静静地说,他静静地听,直到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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