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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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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向她望去,恰好望见她胸口的高度,魏紫衣衫不整,而他正是最大的受惠者——太刺激。
“咳咳!”姚黄忍不住偏过头去猛咳,掩饰自己鼻子里翻涌欲出的红潮。
“怎么了?是我太用力,弄痛你了吗?”
她见姚黄一脸难受,心情更加不好过。即使对姚黄过去的怨怼并没有消除,但她从未想过如此激烈地伤害他。
先前所遭遇的委屈,以及这一刻的自责,在一瞬间染湿了她脸颊。却是等到姚黄温柔地对她说:“你哭了。”后才发现自己的眼泪。
魏紫很快地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水痕,笑笑对他,“没有啊,哪有?魏紫从来只有冷眼看著那些被我所害之人、他们那些亲人的眼泪,哪有我哭的道理。”
“别这样。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坚强。为什么你要这样逼自己呢?”
姚黄不顾自己额上的伤,将魏紫揽进怀中。他的手臂触碰到魏紫,他脸上的表情隐隐浮现痛楚,但又很快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在红妆阁里,一个人这样子跑出来——”
“你来找我吗?”魏紫汲取著他的体温,神色温柔,像个孩子。
“嗯。”姚黄顿了一下,“我今夜突然心惊胆跳,所以到红妆阁去寻你。”
“你去了?有没有看见什么人?”魏紫问得迫切。
“呃,没有。我只看见一地的碎片与满室凌乱,我担心你有事——”
魏紫闻言,心头一松,“你来了,就好了。”
“这是你下榻的地方?”门咿呀打开,姚黄先行进房点了灯火。魏紫打量著房内,她身上紧紧裹著姚黄为她披上的大衣,在烛火映照下,更觉暖和。
“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能不能弄碗姜汤给你。”他温柔地扶她到桌前坐下,对她说道。虽说人间的物质对她没有什么大作用,但或许能让她的心神稳定些。
“不用了,你别离开我。”她拉住他的衣袖,挽他的手。忽然见他的眉头轻皱。
“怎么了?是方才的伤还痛吗?”魏紫连忙起身,目光采向他的额,想伸出手,又怕弄痛他。“你这儿有没有药?我来帮你上上药。”
“不,不要紧的。”见她深深的自责,他的眼闪过一瞬心虚,“一点皮肉伤,很快就能复原。倒是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呢?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我……”她欲言又止,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事,你也别问了。”
姚黄不语,爱怜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她及腰的乌黑长发有些凌乱,白净的脸蛋因方才的激动稍稍泛起红晕,深邃的眸里已让安心取代恐惧。
他忽地一把揽住她的肩,将她拉向他怀里。“紫,”他低喊,“听我的劝,别再回红妆阁下,只要你肯回头,我会尽我的全力保你。”
魏紫轻闭双眼,将头靠在他胸膛上。他身上有一股令她安心的牡丹花香,抚慰著她不安的情绪。可再次听到他说的话,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说他会保护她,是真的吧?可是……她还回得去吗?她这样一个伤害过人的妖精,他要用什么方法保她?还有药儿,药儿怎么办?
她的手攀上他的颈项,让他更贴近她。突然下自觉地想掉泪,为著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现在却觉得荒唐的过去。“我……”她摇摇头,眼泪沾湿他的衣裳,“我不知道……”
“紫,”柔柔地唤她,同时将她靠著他的身形轻轻挪开。“听我说个故事吧。”
“故事?”这次她没有因脸上的泪痕躲开他的视线,反而接上他递来的用帕。
“嗯,故事。”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笑,“人间里流传的,关于你我的传说。”
她没有答话,离开了他的怀抱,沉静地垂下脸,再次坐到桌前。
“从前,邙山脚下有个叫黄喜的孩子,父亲早逝,只有他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他开始诉说,烛光映在脸庞,“他很小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上山砍柴过日子。每天拂晓,黄喜便拿起母亲为他张罗好的乾粮,手提柴刀上山砍柴去了。上山必经的山坡路上有个石人。没有人知道石人究竟是怎么来的,黄喜每次上山都要与它打照面。离石人不远处有一泓山泉,清洌甘醇;黄喜上下山时,经常在这里解渴、洗涤。山泉旁长著一株紫色的牡丹。这株牡丹长在这有多少年也没人讲得明白。反正黄喜第一次上山时,它就长在那里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眼光飘向魏紫,见她正聚精会神地听著。
“黄喜每天经过这条山坡路,都会在石头人与紫牡丹这儿落脚。他把粮食挂在石头人脖子上,叫石头哥吃馍;又汲来山泉水,助牡丹姐饮水。”
魏紫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这黄喜也挺顽皮的,他取水灌养紫牡丹虽然是一桩美事,但是明知石头人不能吃馍而挂粮,却是奚落它了。”
姚黄释然地回以一抹宽容的笑容,“他还只是个孩子。”又续道,“冬天的山头秃过了几回,枝头上的叶子也黄了又青,黄喜逐渐长成健壮青年。这一日——”
“等等!让我猜猜,接下来,是不是紫牡丹会来报答黄喜灌养的恩情哪?”
“思?”姚黄笑而不答,反问道:“你怎会这样猜?”
魏紫轻佻地魅笑一记,正以指当梳,细细整理著一头青丝,“你莫忘了,我在人间已有千余年,人间的那些传说故事,大抵也有一定的安排哩。”
“这倒也是。”姚黄宠溺的眼神凝望著魏紫,此刻的她卸除所有伤心的防卫,他们之间,又好像回到遥远的韶光里,无忧、无惧——“这是我第一次跟人说故事,可能技巧太拙劣了。我听街口那些老人说书,每回都觉得新奇。”
魏紫轻笑,“你比起他们不知道要老得多少呢。不过,我喜欢听你说,好过听他们的老掉牙。”她静静地伏在他的膝盖上,像一朵春睡的牡丹。
“这一日,黄喜也如常作息,他砍了许多柴,靠在路旁歇息。一个轻便布衣打扮的姑娘从山上走下来,黄喜见她生得乾净美丽,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魏紫听到这儿,轻轻转头,目光接上他的,她娇柔地眨眨眼,眉梢有股得意。
见她俏皮的模样儿,他不禁失笑,“别这样看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啐!”她微笑轻斥,“人家是老实的年轻人,你也跟他比?”
“怎么?”语气无辜,“我不够老实、不够年轻?”
“哼。”她转过脸,不再看他,可姚黄知道她眼底在笑。
“那姑娘竟走到黄喜跟前,说要帮他挑柴。”他不再逗她,继续说故事。
“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帮他挑重担?”魏紫长睫一扬,还是忍不住转回头来,接道:“黄喜这样忠厚的人,必定是连连摆手不同意,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这你也知道?看来黄喜的形象塑造得挺好的。”见她笑得明媚,姚黄感到欣慰。虽对她有些愧疚,但或许心思没有白费。
“姑娘没有理会他的困窘,一古脑儿挑起担子就往山下走,将柴挑到黄喜家。”
烛火烧著一室宁静,伴随更鼓的只有他平和的说书声,和她偶尔传来的几句
“黄喜的娘见到儿子领回一个美姑娘,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而姑娘更是勤快得像来到自己家一样,生火、擀面,黄喜的娘欢喜极了,直拉她的手问家常。才知姑娘叫紫姑,住在邙山上,父母俱亡,家中只有她一人。听了这些,老人就更想要她做媳妇了。她将这心愿对姑娘一说,姑娘也就羞答答地同意了。”
药儿伏在案头,一夜无法成眠。
虽然自己从未和人说起她同穆执里的一段渊源,但姑娘当初要她入宫,大约也是明白的。记得当初姑娘的眼神含有隐隐的警告之意,似乎不愿自己太接近他——
那么当初让她来,是为了让她心中至少有些片段可回忆吗?
这事当是错了,错了。一个月,日理万机的皇帝,轮不到她来见个一两面,就算有,也是徒然。
她想起偶有的会面,他若有所思的眼光里,瞧见的人也总不是她。
牡丹……
男人心底只容得下这两个字。她为一段恩义苦苦追逐百年,约莫也是场空。
而几生几世前,落魄书生抢救顽童手里强拔起的红芍药之事,倒像场梦了。
姑娘是担太多心了,以自己的妖邪之体,从来只能暗暗注意,不敢主动相寻。
她又能对他做出些什么?
或许从来就是——相见争如下见。
药儿眼眶一红,转手灭了灯火。
明日一别,又将隔天涯;而,是否有她可相送的花?
“他们约定在百日之后成亲。这是因为紫姑其实就是那株紫牡丹,她要嫁凡人,必先化作肉身。她有一颗珠子,将之含在口中滋养百日,便可以为人。”
姚黄淡淡说著,魏紫听到这儿,却不免露出一抹苦笑。
她不能单凭自己的心意断定这故事是虚,然而,若真有这样的神珠可以将精怪化为凡人肉躯,那么,药儿又何愁宿愿不能偿呢?
她也无需扮黑脸、作恶人,希望药儿消除对穆执里的想头了。
自己当时基于一份意气的同情,让药儿入宫一个月,是对还是错呢?
“黄喜期待娶紫姑做妻子,自然心甘情愿为紫姑养珠。一直到了第一百日。黄喜依然上山砍柴,但他忍不住胸中的喜悦,竟对著石头人自言自语起来。”
魏紫听到这儿,见姚黄有点惆怅,不禁心也跟著高悬。
“他将他与紫姑的喜讯说给石头人听,然后又想告诉紫牡丹。他这一转念,才想起来,自从他遇见紫姑之后,山泉旁就没了紫牡丹。他脱口问起石头人,不料这回石头人竟然答话了,他说就在你家里。”
“黄喜吓了一跳。石头人接著又说,紫姑就是紫牡丹,她要黄喜含珠子是为了谋害他,过了今天黄喜就要没命。黄喜虽然信爱紫姑,但紫牡丹与紫姑的巧合令他忘忑下安。石头人告诉黄喜,他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将那珠子吞入腹中。”
“也许是黄喜对紫姑的信任不够深,也或许是他禀性纯善,不明白这世上谎言存在的道理。回家后,紫姑依然要他含住珠子,但他却将珠子吞了下去。”
“所以说,善良的人未必不会做出残忍之事。”魏紫忽然心中有所感触。
“黄喜让你这样觉得吗?”姚黄的眸光闪烁,“紫姑心思清明,一听黄喜说明就晓得了。原来紫姑虽是牡丹,但她感念黄喜水泽之情;而石头精想要强娶她,却是碍于这珠子。此时宝珠失去,不但石头精无所忌惮,黄喜也将受珠子的毒害。”
“他如果对紫姑的信任再坚定一些,就不会有这种下场了嘛!”魏紫义愤填膺,然而话出口,她又楞楞地为自己话中的语意失了神。
信任——情人之间永远最薄弱的环节,承受不起一点点微小的挫折与试炼。
魏紫沉默地怅惘。回顾一干余年的烟与尘。
她其实早就明白自己对于爱情的胆怯与卑微,所以一直在心里希望姚黄永远不要在她与别的外来干扰之间做出抉择。只可惜希望与现实的对照,仅仅凸显真实的残酷。姚黄还是放弃了她,在那一瞬间,魏紫曾经绝望地认定,永远不要回头。
她是坚强的,也因此不能回头。
即使她在这一夜遭遇了难堪,她也没有真的出声喊过他,奢求他的存在。
她只愿在心中最幽微的角落默许自己的软弱,因为她是骄傲的魏紫。
姚黄将她心思里的百转千折尽瞧眼底。他知道魏紫动摇了,而这正是他所期盼的,他的目的。
他该高兴的,那么……为什么现下心中只余叹息?
从她眼里,他忍不住与她一起想起了千百年前的烟云尘埃,短短的须臾片刻,脑海闪过的是一幕幕他与她的相聚分离。
还记得从前魏紫看他的神情,目光是那么天真而专注,像虔诚信仰著什么……
心头忽然像被什么哽住似的,他此番来,对她说了好多,但好像有件事比能否渡化她更重要,他却不曾因为真心而出口。
“紫……”他想打破沉默,出声却只成一个软侬的音节。
“嗯?”她察觉到异样的氛围,抬头,视线与他相接。
远方传来鸡啼的声音,窗外的天,有些白了。
“你想说什么?”她轻声问,只觉得心儿怦怦跳,有一种莫名的迫切与期待。
“我……”说些什么?他一怔,还是移开眼,转头望天色,“天快亮了。”
“是啊……”闻言,她喃喃,却很快打起精神,“后来黄喜和紫姑怎么了呢?”
“后来……”他收拾心神,时间对他来说好宝贵,不容许再浪费,“黄喜后悔不已,悲愤得找石人拚命。他听了紫姑的指点,拿利斧将石人的头劈开,顷刻问,出现一道闪光,接著一声霹雳,将石人击得粉身碎骨。但黄喜肚中的珠子却像火焰一般烧起,只得纵身跳入泉水中,被水吞没了——”
他说到此,顿了顿。在清晨的宁静里,她的抽气声隔外鲜明。
“黄喜就这么死了吗?紫姑呢?”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若你是紫姑,你会怎么做?”
“我……”魏紫心中也有几分明白。她垂下眼帘,“我会和他一起跳下去。”
“故事中的黄喜死了,紫姑也的确跳了下去。”听到她的回答,他并不惊讶。
“你觉得这样的故事完美吗?”
“不完美,却动听。”片刻沉默后她启齿。该是她心中信仰的爱情模样吧?“比较起黄喜死了,紫姑活著——”她忽然收口。
“却也可能是黄喜活著,紫姑死了。”他接下。
“这……”她楞了一下,抖然起身。
“紫!”他急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不让她逃开,“现在我们都活著,我们不要当黄喜与紫姑,我们或许能有更好的可能——”
“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她打断,可以抗拒他的手掌,却转开脸,望向开始清晰的街。姚黄见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猜得见她的神情。“我一身罪孽啊……”
“不要骗我!”她突然转过身,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灼烈;蓦地,她扑进他怀里,“告诉我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再说一次我就相信你……”
第五章
天大白。露水莹亮,而昨夜的是非皆消弭在晨光之中,未有定论。
那是由于风中送来仲夏的花信,挟带著惊愕与危机。
姚黄伫立在上风之处敛袖聆听使者的急报,尔后沉了脸色。
她从姚黄的忧色中略微了解了景况,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确地认知到,除了他们的感情之外,姚黄仍有必须去尽的关心,不仅仅是她在花会上嘲讽的神仙虚名。
魏紫不再追问之前的答案,她泰然自若地比姚黄早踏前一步,见姚黄并未意会过来,才又回身抛来一句疑问:“难道此刻不是救花如救火?”盈盈一笑。
姚黄展开别后难得一见的微笑,然后两人的身影并肩,犹如千年前的往昔。
洛阳城郊。茅屋一幢,竹篱三两,想来这儿的主人很懂得养花的情趣。从屋外虽看不见养花的痕迹,但那扑鼻的芬芳却瞒不了人。而花不养在前园,则可见主人虽爱花,却非因洛阳花贵而谋。养花之于他,是一种自娱的雅致心情吧。
魏紫暗自沉吟,而后对姚黄道:“既然知道祸源出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虽然可以用术法解决,但毕竟是人间之事,我还是从旁协助为好。”
“那么,你去敲门吧。我们是求宿的迷路客旅呢。”
姚黄“咦”一声,随即明了。他上前叩击门扉,一位老翁应门而出。
“老丈,我们在这附近迷了路……”不待他说完,门又当著姚黄的面甩上。
魏紫轻笑,看来这位老丈并下卖牡丹仙的面子啊。魏紫上前,同样是那位老丈来应的门,恬然揖礼,“先生以牡丹为妻,闲鹤为子,这份风骨好生令人钦佩。”
老人顿了一顿,而后不以为然地回答:“小姑娘哪只眼睛看到这儿有牡丹闲鹤了?”鼻嗤一气。
“先生房舍四周香气氤氲,如此浓郁而不显艳俗的芬芳,唯有牡丹。但时下已非花季,犹能养有如此香气的,非绝品的豆绿莫属了。所以我道先生乃牡丹的知己,能令豆绿也为先生倾倒。而有这分能耐,岂不是连仙鹤也仰慕先生风采?”
“呵呵!姑娘年纪虽下大,见地倒广。不过老朽养的花是不卖的,即使你能言善道也不能改变什么……”
“先生误会了。我们的确是迷路偶然经过,这附近除了先生的住所之外鲜少民居,再加上仰慕先生府上的牡丹花香,所以才冒昧拜访。”
“哦?”老人略微打量魏紫,以及她身旁的姚黄,确实不像过去那些来烦他的牡丹牙郎,这才拉大门缝,让他们两人进到屋里来。“小娘子说话伶俐,你家宫人就没这么精了……”老人招呼上两杯茶,一边动作一边唠叨。
宫人?魏紫脸色染上一抹潮红,正要解释,却听见姚黄早她开口:“先生教训得是,”一脸受教的样子,“要不是有她帮衬著,只怕晚辈待人处事,都要得罪不少人。娶妻如此,是晚辈的福气。”然后笑意盎然,向魏紫报以一抹深色。
魏紫心中打了个突。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没法斩钉截铁地给予她承诺,却可以将这样的话说得流利——魏紫但笑,霎时不明白自己的执著何义之有了。
“先生隐于郊野,又得以与所爱的牡丹相伴,才是真正的好福份呢。”她容颜徘红,不敢再看姚黄,害怕戳破自己甜美的想像。
“呵,养牡丹老朽也有烦恼事啊……别提这个扫你们的兴,你们暂且安顿,后院出去就是牡丹圃,我多半待在那儿,你们若要任意看看牡丹就过来。”
“打扰先生了。”老人离开,带上了门。魏紫一杯茶放上唇畔,浅浅尝著。方才的误会造成了某种奇异的氛围,余下他们两人独处时,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她有些局促地将临时施法变出的包袱放上房内唯一的床上,思索著要说些什么,脑中只余方才老人临走前的话。
“看来——”
“看来——”转头打破沉默,恰恰与姚黄的话对上,两人眼光接触,愣了一下。
“你说吧。”
“你说吧。”又异口同声。两个声音相叠,听起来似是相同的频率,荡进两人心中。这回,魏紫与姚黄相视笑了起来。
“还是你说吧,我想我用不著讲,你要说的都和我相同。”魏紫摆摆手,浅笑。
“嗯。”姚黄也笑,“你要说看来虫怪已行动,所幸我们来得不迟,是吗?”
“而你要告诉我,白日它大概也不敢作孽,今晚才是我们必须小心的时候?”
“看来你我相知,早已无需言语。”突然的温言软语,他笑道,同时望向她,如同方才的深意。
脸一红,有些无力招架,“我们……到后院看看牡丹吧。”没有说什么,不过却主动地挽起他的手,魏紫漾起酒窝。
晴朗仲夏,窗外的虫声唧唧,似是悦耳,听在两人耳中却是潜藏危机。
“我们在这,它应不敢轻举妄动?”遥望满天星辰,依在他臂膀中,轻声问。
“我想是如此。但今日见著的那株豆绿……”怀拥著她,他浓黑的眉拢起。
“骆佬花艺也是洛阳闻名。然而你也看见花了,比较起其他,花况是不太理想了。”
“哼,真是太可恶了!一只色欲薰心的臭虫竟让一位真正爱花者这么伤心。”
想起白日里老人忧心的神情,魏紫忍不住斥道:“可真算是穷追不舍的恶霸,人家牡丹姑娘不爱他,竟发起狠来,要置她于死地。我还真想现在就解决了它呢。”
“不急。咱们下是看出了治它的法子了吗?”姚黄宠溺地抚上她的发,“我们只要在这夜小心些,不让它再出来作怪,明日便可趁机告诉骆佬如何处理了。”
“嗯。”不再多说什么,魏紫轻躺在她曾经熟悉的臂弯里,枕著姚黄的胸膛。
“好久下曾这样看星星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她陷入遥想,“我不记得了。”
“那你记不记得,从前绵山山顶有块大石头,我们好爱跑到那儿靠著看星星?”
听他忽然说起往事,她楞了一楞,随即笑道:“我记得呀。”怎么会忘?“有一回我故意要你送颗星星给我,你竟扑了只流萤,害得我被流萤公公唠叨了好几天呢。”
“那是你那日手一指,我顺著看去,不是星星是流萤啊!怎么能怪我呢?”
“哼!你明明就是故意害我,还嘴硬。”她嘟囔了声,想起往日甜蜜之余,也伴随了一阵感伤。“不过说到绵山啊……你是太久不曾来过凡问了吧,经过了那次事件,它后来改名叫介山了呢。”
“是吗?”闻言,他怔忡了下,忽然叹口气,“在人间,那是个动人的故事吧。”
魏紫凄然一笑,“对人间的君主而言,那场大火里焚烧殆尽的是他忠诚臣子的尸骨,而非遍山随著介之推遭劫的朽木残花。”
“紫……你还怨我吗?”
“既然能够与你并肩坐在这儿讲过去,你说我还怨不怨?”
姚黄表情释然,但开始讲述回忆:“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放下你的。我以为你能支撑,至少、我以为我还来得及回头救你。后来,我一直等,不知道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想、就那样化成石块也好。或许你终有一日会回来,还瞧得见我。
“但你始终没有回来。我不知要到哪里去找你,只能日日夜夜、满山遍野的寻,可是到底,连你一把枝叶都觅不著……”他起身,眼光缥缈,仿佛又重见那时的情况。“当时真是求助无门啊,那段时日维持了多久呢……”
“你从来不知道我后来到底哪里去了,就如同当时我守在半山腰,火焰扑上我的根足,可我动弹不得,却又为山内你的消息而旁徨焦急。”
“紫,这千年来,你经历了什么?”
“我短你百年道行,没法移形这你是知道的。”魏紫坐直身,轻摇蒲扇,眸光淡远,“祝融之火即将扑灭我最后一点灵识之前,来了一条银环蛇。他说可以救我,但必须付出代价……我那时怨你不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但往后那些日子,我又因为我所付出的代价而更加怨你——”
“紫,别再想了。”姚黄握住她的手,要她正视自己。
“都是过去。其实,我明白你的正义促使你必须去救她,但是我就是没那么宽容的心胸,我不能够体谅在你心中,有比我更加重要的人事。这结在我心中虽是难解,说穿了倒也容易得很。”
“容易?”姚黄眼神迷惑。
魏紫但笑不语,她将食指抵住唇,突然示意姚黄噤声。
姚黄顺著魏紫的视线望去,如水的夜色之中,原来正闪烁著三两萤火。
暖黄的阳光洒上姚黄的脸,他这才被早晨唤醒。昨夜在牡丹圃守到将近天明,虫虺却始终没有动静;他与魏紫都是将近天明才就的寝,此时枕席之畔却已下见伊人睡颜。
姚黄整顿衣著,门一出就看见厅堂之上,原来骆佬已经在用早膳了。
“小官人起来啦,方才你娘子说你恐怕要睡到晌午,老朽就没等你了。既然起来了,拿副碗筷尝尝。”
姚黄作了个揖,迳自去取了碗筷在老人身旁坐下,桌上是几盘轻便的白粥小菜,姚黄尝了尝,忍不住出声赞道:“这蛋煎得滑口下腻,先生一人独居,练得一手好厨艺。”
老人眼神一怪,此时魏紫却端著两盘菜由厨堂里出来,见到姚黄,眼眸含笑。
“我原想预留一份等你醒来再用的呢。尝尝我的手艺。”
“原来是你下的厨。”答案揭晓,见到老人狐疑的眼神,明白自己露了馅儿,姚黄心思一转,对魏紫眨眨眼,“今日可真托先生的福,我才有幸尝到此等佳肴呢。”
“瞧你说的,好似平日都是我亏待你。”知道说溜了嘴,魏紫配合地娇嗔一声,转向骆佬,“先生,您可别瞧他老实,他呀,平日我烧什么菜,都说好吃好吃,想不到今日竞分别不出来了,您说,他是不是舌头钝得很,平常哄我的?”
“哎呀,娇妻若此,老朽看他当然是竭尽所能的哄你了。”老人不知是同情姚黄口舌下伶俐还是怎么的,竞帮他说起话来了,“夫妻感情好就是福份了,舌头钝不钝有啥千系呢?你说是吧,小宫人?”
“先生说得是。”姚黄笑嘻嘻地一揖,“娘子要再生气,不如以后罚我下厨就是了,日后晨昏,在下都愿为娘子洗手作羹汤。这样好吗?”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魏紫红了脸,低著头将两道菜放到木桌上,再动手添了稀饭。“要再听你胡扯下去,先生的稀饭都要凉了。还不快来用膳?”
姚黄笑笑,倒也配合地往木椅上一坐,夹起香脆的鱼香山苏,往嘴里送去。
“你们昨夜睡得好吗?”老人随口问,却让魏紫与姚黄交换了眼神。
“能够在这牡丹园里过夜,真是再惬意不过了。”魏紫笑道,“不过先生,昨夜我们整晚听见花园里虫唧不断,虽是极富野趣,但似乎有些不寻常哩。”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骆佬皱起眉,“几天前我是有注意到的,不过后来倒没再仔细想了。唉……最近要烦的事情真是够多了,也只能先忙要紧事儿了。”
“先生是为了牡丹烦心?”
“可不是?也下知是怎么了,我园子里那株豆绿叶片枯斑连片,叶子都落了大半,老朽的花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毛病。”提到此事,老人苦著脸。“然而这回竟破天荒的找不出原因,真让人心焦哪。”
“枯斑?”姚黄蹙眉,面带疑惑,“这不是植株上的问题吗?”
“是啊,老朽也是这么以为,不过此次在茎叶上却都找不出病因来。”说到忧心事,老人放下碗筷,“唉!莫非是天意?我再怎么用心,终是护不了我的牡丹。”
“先生别沮丧。”见老人忧烦,魏紫柔声出口,“有您这样的知花人,解语如牡丹,怎舍得让您伤心呢?我想方法一定是有的,多试几样,总能找出条活路来。”
“唉!老朽养牡丹养了四十年,之间遇过的问题也不少,总也能迎刀而解。”
老人又叹气,“我何尝不希望能多试几种方法呢,只是现在已经肠思枯竭了。”
“若先生真找不出病因,晚辈倒在昨日路途中听见一桩事,我想大概能成一个方法,就不知能否奏效了。”姚黄开口。
“哦?你说你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都试试了。”
“昨日我们在一山间茶棚歇脚时听见人说起,洛阳城东十里外有一条小溪,溪畔的野牡丹无人照料,却都开得极好。”
“这我曾听闻,还跑到那儿看过哩。花的确是开得美极了。”
“无人照料的花能开得如此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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