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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书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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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不好……”少女垂覆着乌绢般纤亮的睫毛,双手在和服的下摆处交握,对着身侧之人细语轻声,“一树是独子,本来不必上战场的。都是因为做了我家的继承人,才会代替弟弟……”
“泉的身体不好啊。”站在池畔的男子微笑着回头,长长的刘海下,是一双格外温柔的眼眸,“不要担心哦,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嗯……”少女羞涩地微笑,“约好了哦,我会每天都站在我们初次相遇时的地方等你。”
“那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到了下雨的那一天,你会回来的不是吗?”少女热切地问,“你一定会打着雨伞来接我不对吗?”
“小静……”
“一树……”
秋天的花落了一地,映照池塘一片艳红。
……
“以上!”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好了,大家可以笑了”的表情,奈奈子满脸黑线地宣布,“就是我做的梦了!”
“扑哧——”虽然我真的很想忍耐,但听了这么好笑的文艺片对白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什么嘛,压抑也是很辛苦的呦。
季节地点全部乱七八糟。拜托,奈奈子,这种文艺小说般的梦与你女暴龙的形象根本不符好不好。
“啊啊——好可恶!”奈奈子懊恼至极地把手插入长发中,抱着脑袋哀叫,“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梦中的全部!反正梦里的女人长得和她一样就是了——”
奈奈子所指的当然就是拜访西园的少女喽。
“但是,等一下,”我提出心中的疑惑,“如果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该是由我来做梦才对吧。奈奈子并没有见到水族馆门口的幽……嗯,葵小姐的祖母啊。”
黑发少女无比严肃地审视奈奈子,颇为慎重地点头,“这就是‘梦见’的能力呢……”
我真想从椅背滑到地面去。
“你所梦见的其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第二发炮弹也成功地击中我的胸口,“为什么是我们?”真想如此哀叫,只是去了一趟水旅馆,就化身为灵媒与梦见师了吗?
“幽灵都会挑选合适的对象来传达自己的意念。”长着狐狸脸的高见泽不知何时又站到了西园身后,摆出一副为我授业解惑的姿态,“他们无法和普通人直接沟通,因此需要特殊体质的人从旁协助,也就是所谓的灵媒。”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认同自己和奈奈子有这样的体质!照我看来,异常的是西园的书店,而我与奈奈子则纯粹是被牵连!
“你说得有道理呢。”在我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后,西园竟然投下赞同票,以二十五度角轻微颔首。
“首先。”他面带严肃地转向少女,“你的祖父死于战争中的事,一定给你祖母造成很大打击吧。”
“……不好意思。”葵沉静从容地回复,“我从来没有说过他死在战争中。”
众人,“……”
“战后祖父不仅平安归来,并且直到现在也还活得相当健康呢。”眼睑微垂的葵此刻在想什么我不清楚,但拜她所赐,我的大脑却已经一片混乱。我也很想把这件事以更清晰的方式呈现在诸位面前。但作为当事人之一,此刻的我却失去了那种领悟力。
“体弱的祖母在与祖父结婚之后,就很早过世了……”唯一能挽救我混沌大脑的人顶着雪白忧郁的脸孔开始为我们解释,“祖父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直到三天前,突然陷入原因不明的昏睡……”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移动,抚摩着放置膝头的镜框。照片中,似曾相识的文秀男子搂着爱妻的肩膀,两个人的合照即使经过岁月的晕黄,也依旧散发着甜蜜的氛围。
“就是这两个人吗?”
我小声地问,同时嘀咕,那我见到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人还活着,就不可能是幽灵。但不是幽灵,又怎么能保持与照片上同样的姿容呢?
“我的祖母与普通人略有不同……据说在活着的时候,就常常可以预测到未来的一些事,也就是拥有巫女的体质。事实上我继承了祖母在这方面的能力……”葵神色无波地讲着令我晕头转向的事,并且突然睁大圆圆的眼瞳,以激烈的口吻阐述,“但有些事即使可以看到,也还是无法阻止!父母都是普通人,无论怎么说也不会理解……”
是的,事实上我也同样是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你们的普通人啊。真想逃到超越常识对话以外的地方去,然而仔细看看,除我之外,包括奈奈子在内的众人都一副相当认真的样子。
“也就是说……”西园店长终于移开支在下颌的手指,“你认为,是你拥有异常能力的祖母的幽灵,引发了你祖父的生灵出体无法归位。”
“是的。”像在柏林迷路又语言不通的日本人,终于找到了大使馆。少女目光迫切地望着西园不断点头,“祖父的生灵每天都会因雨水的牵绊前往他们当初约定的地点。而经过战后土地改建的那里现在则是——”
“水族馆!”我忍不住先行报出了正确答案。
“就是这里吗?”
双臂交加的黑发少年头部微仰,灰色的双排扣大衣、双肩背的书包,怎么看都还像是个高中生。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穿便服的高见泽。
“等一下……你今年究竟几岁?”
站在葵举起的透明雨伞下的少年凤眼微睨,“我们是来办正事,可不是闲聊的时机。”
可恶!竟然以这种不悦的口吻对我说教!果然!讨厌的人的下属,也同样是讨厌的人。
“西园竟敢雇用未成年人工作……”
“那是因为像你一样即使年满十八岁,却依然无法自行解决事情的社会人已经太多了呢。”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拜托过你来哦。”
“即使你拜托我也不会来的。我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高见泽恶毒地反击,随后转头向葵确认,“这里确实有某种诡异的波动,不过并不是幽灵。”
“但是爷爷的生灵确实每天都会被某种力量牵引而来到这里……”葵则不确定地说出她所见的事实。
在他们谈论这些我不想听懂的话题的同时,大雨一直“哗哗”地下着。身患感冒还要被迫在这种湿冷的天气出门,真想不通我为何要走这种霉运。叹息着偏了下头,我忽然想到一个疑点。
“葵,既然你能见到他,为什么不去阻止呢?”
“生灵的行动,宛如梦游一般。”站在奈奈子身后的葵解释,“贸然打扰对于他本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普通人不会看到他,因此反而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那么就去和祖母大人的幽灵交涉好了!”我认为那位小花般的“少女”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哦。
“我早就尝试过了……”葵一脸阴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成功。她对除了爷爷之外的周围一切,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也许是我的灵力不够吧。正因如此,我才会听从前辈的指点,来寻求西园先生的帮助。”
“西园这个人到底……”我不禁开始思考若草书屋的真实身份是否是位于平行世界的除魔事务所……
“出、出现了!”
左边的胳膊被用力抓住,我被迫抬头,前方水族馆细长的通道口,花儿一般的飘逸美女荡漾着仿若梦幻的美好笑容,正静静地伫立。以幸福的姿态,等待着每一天如约而来的情人……
即使其中的一方,已经远离了所谓的现实世界。
生与死无法阻隔的究竟是什么呢?
雨水“沙沙”地下着,环绕着惆怅的清香。
现在是四点十分,魔法时刻,再过一刻钟,那执黑伞的男子便会回应她的召唤出现,我想起那天,伞下二人对视的样子,总觉得打破那美丽的一幕是一种残忍。
但是活着的人,不能总陷入过往的回旋。
“要在葵的祖父来到之前,让她消失才好。”
高见泽抿着略显无情的薄唇。
“可是……”我和葵异口同声地提出反驳。
“那并非你祖母的幽灵。”懒懒地瞥了我们一眼,高见泽吊着他细长的眼角,用总是瞧不起人的神态解释,“只是残存此地的思念体。”
曾经的某个少女,日日驻留此地等待恋人的思念……这么薄弱的存在,怎么会有凝聚成形并呼唤生灵的力量呢?
“是因为下雨!”奈奈子突然拍掌,“他们曾经约定,下雨的时候,他会来接她!这是被大雨唤醒的记忆!只要雨停了,葵祖父的灵魂就会恢复正常,回到原本的身体去了!”
“对了一半啦。”
高见泽还是以懒散到欠扁的样子伸手把散落在前额的刘海一拨,“驻留在某个地点的思念,其实是人类残存的强烈精神体现。葵的祖母因为有巫女的体质,会留下这种程度的思念体也是有可能的。但召唤生灵这么异常的力量,则是因为被特别的东西利用了才是。”
“特别的东西是指什么?”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了。”高见泽撇了下嘴,随即一马当先地走向水族馆内部,我紧张地紧随其后,擦肩而过时,那长发的女孩子依然微垂着头,娴静优雅地等待她所能见的那唯一的人。
“沉睡在此地的龙王,这场雨是因你而起吗?”
气焰越发嚣张的高见泽突然提声高喝。还好因连日大雨,水族馆内并没有除我们一行以外的客人,不然真要被当成精神异常的病人了。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缄默与冷静。并对自己说,这异常的一日,我会彻底从记忆CPU中清除的。因此现在无论看到什么,都没有关系。
但是、但是……
绿色的水珠像浮现在没有重力的宇宙中的星球,一颗一颗穿透原本厚重的水族馆玻璃墙,在半空慢慢凝聚出一位华服女子的形象,轮廓映着一层萤火虫般的辉光,半透明的形体却渗透出意外强悍的美感。
见到这种需要高科技处理才能完成的电脑特效画面,我究竟要怎样保持冷静啊?!
“你终于来了。”
耳朵像柔软的蝴蝶般是淡红色翼状的女子悬浮的身体微弓,长有青鳞的手指勾起高见泽雪白的面孔,原本威仪的表情因一个浅浅笑容而变得柔和了不少。
“果然是您搞的鬼。”
高见泽一副和这莫名其妙好像神话中才有的生物很熟的口吻,装模作样地叹息:“利用残存此地的思念体是不对的哦。”
“可是我已经在这里待烦了哦……”不管是龙王也好,精灵也罢,女性生物向来都是不讲理的。把我们弄得乱作一团的家伙掩袖轻笑,“只好设计一个小小的圈套……”
结论是这位龙王根本是利用葵去通知西园她在这里。难怪西园听说了奈奈子的梦后,会一反常态,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麻烦连累到别人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利用思念体就是不对。大人,你的本体在哪里?”高见泽问着我所不能了解的问题。
女性的龙王微笑着伸出覆盖着美丽颜色的手指,指向管理室的门。
“什么?原来是这个?”
管理室的墙上挂着一副老旧的画轴。
画轴中的青龙似乎也正透过纸张向我们眨着眼睛。
“这个啊……”管理室的阿伯摸着脑袋回想,“是一个月前,被风刮到这里的。我就顺手挂了起来。怎么?是你们的失物?”“没错!”高见泽一本正经地颔首,“这是原本位于我们若草书店贮藏室内的重要物品!”
一个月前……
贮藏室……
我与奈奈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也就是说……
“高见泽!不会那间贮藏室内全部都是这样的东西吧!”我发出惨叫。
“不管是不是,反正你们也有一半的责任哦。”
表情永远淡定的少年露出嘲讽的微笑,“都是因为那次空间转换,才会丢失了重要物品。说不定会引发诸如此类一系列的‘诡异事件’,给葵一家添了麻烦的人,不一定是我们呢。”
也就是说……罪魁祸首依然是——装修浴室的奈奈子喽!
那一天的四点二十,打黑色雨伞的男子没有再度出现。
葵打电话回家确认后,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告诉我们她的祖父已经恢复了意识。
然而……
望向十分钟前,还站立着长发少女的通道口。
大雨初停的空气中,我依稀感到了一丝怅然。
“假如我先死掉,你会为了我残存的思念化为生灵吗?”奈奈子牵住我的手,问了我无比刁钻的问题。
“你残存的思念体……应该会出现在涉谷一代的商业区吧。”而且还是拎着购物袋以大踏步的姿态冲进写有“大减价”字样的打折商品柜台,“而那个时候……我的生灵则傻兮兮地拿着钱包等着付账吗?”
一想到这种连死也无法摆脱宿命的可能,愤怒就瞬间充斥了我的胸腔。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刚才揪住我的袖子,并喊出‘出现了’的人,不就是你吗?奈奈子,你上次不是说你根本看不到站在通道口的少女吗?”
“……”
“都是阿沼不好的啦!我是被你影响的!”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做那种梦的是你不是我呢?龙王设计报信的人是葵,而做梦的是你,至于我,才只是纯粹被连累吧……
“别傻了。从一开始中奖,就根本只能算是落入圈套而已!”
奈奈子如此强辩。
而我并没有急着反驳。
反正不管是我有特殊的体质,还是奈奈子有,都无所谓。就像那位拥有真正巫师体质的葵说的一样,只是看到却什么也无法做,不过是平添无力感吧。
那么……拥有不但能看到,还能和那种生物沟通,并且收藏伺养在贮藏室里的家伙究竟……
“到底你们开的是什么店呀!我有重新调查邻居品质的必要哦!”怒气冲冲的奈奈子闯入西园的店内如此宣称。
“书店,兼咖啡屋。我是店长西园伸二。”
像摇滚艺人一样装扮的帅哥今天也顶着室内墨镜,以纹丝不动的表情铁嘴钢牙如是说。
第三章 偷盗水晶球(1)
“……今晨国立美术馆迎来国民期待已久的凡高名作《鸢尾花》,展出期间仅为两周,艺术界的诸多名流纷纷前往观膜,本台HKB再次提醒大家,展出期间仅为两周。下面一条消息是摩萨瓦公国首相携爱女来访日本……”
电视里传出女主播甜美的嗓音时,我正在厨房与差点焦煳的面包片奋战,而奈奈子一脸呆滞地咬着牙刷在我身旁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不耐烦地偏头。
“IZAM的晨间节目什么时候消失了……”拉过毛巾擦去嘴边的白沫,因失去了浴室而被迫要在厨房完成每日梳洗的奈奈子朝身后起居室内正在哇哇响个不停的电视投去不满的一瞥。
“感天谢地!”我忙不迭地对电视台的高层表达了由衷的谢意,“那个浓妆艳抹的男人究竟好在哪里……”
“你对视觉系摇滚欠缺审美的修养。而且你对IZAM没有丝毫的了解,你没有看过他写的小说,他演的电影,甚至没仔细聆听过一首他所唱的歌,就这样任意以一个外表来评判攻击他的行为只能证明你人格的下品。记住,永远都别去批判你不了解的文化。”
“是吗?”我讽刺地耸肩,“对于你的评判标准,我既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是从今开始,终于可以不必一打开电视就先看到身高一米八却穿着女装的男人了。”
因为奈奈子家没有钟表,每天起床便随手打开电视是我这个正常人为获得正确时间概念而被迫养成的一种习惯。
当然频道的控制权永远在奈奈子手里。虽然很想说,她看什么我都无所谓;但作为一个男人我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行为。
奈奈子所追捧的艺人名为IZAM,据说是视觉系摇滚乐团出身的美人。
好吧,我承认在奈奈子的影响下,我对视觉系艺人化着浓妆的脸已经抱持了见怪不怪宽容的情怀。但唯独这一位……拥有普通男人不可能不羡慕的一米八的身高,却每一天、每一天都穿着各款新潮女装,用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丽的脸,轻言细语地主持着令我左耳进右耳出的节目。
“歌手就该老老实实唱歌不是吗?”
“你的思想完全停留在上世纪!”
“那也比冰河期幸存下来的你年轻。”
“好吧。”奈奈子不怀好意地瞄着我,“恐龙总比类人猿更高贵!”
我回她以一个清爽的微笑,“这就是你努力往猴子转型的原因吗?”
“阿沼,作为一个男人伶牙俐齿绝对不是优点!”
“但是当一个男人在日常生活中已丧失全部主动权以后,除了动动嘴皮子他还有其他发泄途径吗?”
“哈哈!”奈奈子心情超爽地重拍我的肩膀,面露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是我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我却从来没有过相同的感受呢?”望着脚步轻快、端着装有烤面包的盘子步向起居室的女王的背影,被疑问笼罩的我不禁喃喃自语。
“……新闻已经结束了?”
等我端着牛奶出来的时候,奈奈子正在欣赏彩妆的新品广告。也不是说我对新闻就抱有多大热情,毕竟不管日本在国际间的风评有多么的差,电视台也不会据实播报。但让奈奈子继续欣赏彩妆广告却绝对会影响我小人物的钱包。
“新闻只是经过选取的国际八卦周刊……”奈奈子顺手接过我递来的杯子,大概对此新品没什么兴趣竟然配合地把镜头切换回晨间新闻。
“偶尔也会听到有用的实质内容。”我咬着面包,完全是为了反击地答道,“比如刚刚不是在说凡高?”
“你对凡高的理解力能达到平均水平线左右吗?”
“大概像阿甘一样,距离及格线也差不了太多。”
“……哼。”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后,奈奈子托着脸颊,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做出令我险些喷出牛奶的决定。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去参观名画吧。”
当时我就应该注意到,奈奈子会对画展感兴趣这件事本身,已经意味诡异地开端了。而她任何一次的异想天开,经验证明也总会以我的灾难作为收场……
“世界上最昂贵的十幅名画,《鸢尾花》,于1889年5月完成。鸢尾花是凡高非常喜欢画的植物之一。1892年,唐基以300法郎的价格将这幅画卖给了评论家奥克塔夫·米尔博。这幅画像许多其他凡高的画一样,在他死后不断地转卖……”
宛如长蛇缓慢蠕动的队伍前,拥有傲人身姿的美女手持话筒深情讲解。而百分之六十的男性参观者都和我一样,以低头的姿势欣赏美女短裙下的修长双腿。
“日本人喜欢扎堆的恶习什么时候才会得以纠正?”
以手当扇在胸前拍打,奈奈子嫌恶地扬起标志性的弓眉。
“大概要等你纠正浪费习惯以后吧。”其实我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一起跑到国立美术馆。
“说过多少次了,只要把物品用在正确的地方,就不叫浪费!”
“说得好。那么这样修改前言吧,等你明白什么叫正确以后,日本也会加入联合国呢。”
“如果自卫队的小伙子们在场,你已因叛国罪被逮捕了。”
“一般的情况下,在日本犯下叛国罪的政治犯,都已经是全世界人民真心喜爱的英雄了呢。这个情况也应用于相反的立场。”
“就是说日本的英雄一般是全世界仇视的对象?”
“你要学会用反论的观点说心里话,不然先被自卫队逮捕的一定是你。”
“那么正好,我就征服自卫队然后指挥他们接管这腐败的国家吧。”
“那还是保持现在的腐败好了……”
这时排在我们前面的中年大叔忽然转头插嘴:“你们是哪国的留学生?”看来他对我们如此肆意践踏日本人自尊的言论感到一定程度的愤慨。
“中国与朝鲜。”抱着双臂的奈奈子神情自若地撒谎。
“哦……”大叔马上露出原谅我们的眼神,并且谦虚地把头又低了三十五度。
“遇到还存有良知的日本人民时,以被害国子民的身份活动会相当方便呢。”奈奈子小声地对我说。
“只在批判自己的国家时才有用吧……”我摸着鼻子,警戒地瞄了瞄左右。希望这里没有国防大臣派到民间的激进派分子。
话说回来,日本人还不是一般的悠闲啊。
即便是通用假日的周末……也不必一股脑地都挤到美术馆里来吧?头戴渔网帽脚穿大象袜典型高中生装扮的女孩子紧贴在衣着不菲的贵妇人身后,三件套西装男的旁边则站着穿深色和服的老爷爷……凡高的FANS还真是含概量广泛到了令人想装作不质疑都不成的地步啊。当然其中也包括堂而皇之地冒充朝鲜人民的奈奈子这种人。
“说起鸢尾花这种植物……花语很奇怪呢,有‘无望的爱’的意思。凡高为什么喜欢这种不吉利的花?”奈奈子蹙着眉梢,又问这种我不可能回答得上来的问题。
“是吗?我记得是代表幸福与希望的意思……”凡高的口味我虽然不懂,但如果说起花语,我这个前文学社社长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为什么事事都要和我唱反调?”
“但这回是事实!或许它同时具有两种不同的意义吧。”
“就算这样也还是太奇怪了,无望的爱与希望难道不是完全相反吗?”
“绝望与希望正如很多事的转换都只在一线之间。或许正因为鸢尾花有如此的意义,凡高才会喜欢吧。”
“在凡高的问题上,与阿甘同级别的人就不要冒充内行了!”
“是吗?”感到火大的我,正想着该如何才能施以制命的反击……
毫无预兆,美术馆的大厅随着“啪”的一声蓦然陷入一片漆黑的世界。
就像日本的电力系统突然遭受怪兽的袭击,导致一切发电设施连挣扎的空隙也没有便销声匿迹,为了保护展品而刻意安装了不会损毁名画的灯具,连阳光也被凡高大人摒弃隔离在厚重窗帘外的下场就是这个短暂的刹那,展厅内充塞各种各样的尖叫以及一连串混乱的悲剧。
“有恐怖分子——”
不知道哪位幽默感强烈的仁兄率先喊出了令奈奈子为之一振的口号。接着人们就像被恶狼光顾的羊群一样,开始四散奔逃。
拿着手麦的讲解员大声呼喊让大家镇定,但人类这种生物天生具备越是有人指挥就越能令场面失控的超能力。
站在原地的我被身边的人流挤得好像海底的比目鱼。能在美术馆体会坐电车的经历,大概也只有日本这个国家能办到吧?
与其站稳双脚不如随波逐流,这样反而不容易受伤,我牵住奈奈子的手,任由人流把我们挤到楼梯口的位置。
门被推开的瞬间,从下层打上来的自然光令我不由得眯起双眼。而阳光下的人类有办法立刻换出一副与适才黑暗中判若两人的面具。
“奈奈子你没……”语尾的话声凝固在空气中。
与我牵手的中年胖叔叔正一脸感激地看着我,“谢谢、谢谢,不愧是中国来的留学生,真是太感谢你帮我引路了。”
“……”
此刻,我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五分钟之后便得到了验证。
坐在原本一生也无法进入的美术馆高级会客室,我疲惫地捂住脸,任由深深的叹息自指缝间泄露。主啊,我愿从此成为您的信徒,因为我知道朝日奈奈子一定会是魔王的从属。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苦笑着望向我的女友,深感佩服,“那么短的停电时分里,你竟能打破原本位于仅只跨入栏内的高级装饰品……而且是十五个花瓶中最贵的一个……应该说是浪费女王总会挑选最贵商品的直觉吗?”
“这是灾难事故。我只是觉得与其被人挤来挤去,不如到没有人的展区内暂时避一避。”奈奈子在强辩后再次搬出我耳熟能详的标语,“这全是你的错!阿沼!为什么你宁肯拉着大叔的手也没有拉住我呢?”
“因为我的夜视能力就像你的责任意识一样……”我无奈地宣布,“是负A级。”
“最近脸部用了什么保养品吗?”
当我惆怅地拿着钢笔托着腮,凝望圆桌上刺眼的还债计划表时,高见泽轻轻放下咖啡杯,说出莫名其妙的开场白。
“是指护肤品吗?”我小口地啜饮咖啡,不无惊讶地挑眉,“原来你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啊。不好意思,我可从来没有用过那些玩意呢,恐怕无法给你适当的建议。”
“……那你的脸皮是怎么突然变厚的呢?”唇边挂着充满恶意的嘲讽,身着白衫衣黑马甲的未成年员工,斜靠书架抱臂环肩用一副懒洋洋的眼神轻蔑地打量我。
“你在学校一定是交不到朋友的类型!”我警告他,“一杯咖啡也要斤斤计较的男人无法成为真正的男人哦。”
“如果真正的男人要像你一样成天跟在女人身后卑躬屈膝,我不介意做第三类选择。”
“……”完全无法反驳的我,脑内出现了一个天秤,如果早知道左边是朝日奈奈子,我也不介意做第三类选择。
说起来,我会沦落到要在西园的店里听高见泽的冷嘲热讽,并且开始觉得有些人成为同性恋完全是有理由的,都要拜奈奈子招惹厄运的能力所赐。
有关那个被打破的花瓶……我已不愿回想太多。
我唯一记得清的就是奈奈子的债务一定也会成为我的债务。而还债要从每一点滴的节俭作起。赖在西园店里解决早餐无疑是种最为务实的手段。
“我听店长说了您的事……”善良的美美亚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听说你在上周末去了香港并在九龙城遇到流氓,对红花双棍的老婆一见倾心,结果却误中人家设下的仙人套接着又……”
“等、等一下!”我不过是吃了几餐免费三明治,西园用不着如此诋毁我的声誉吧,“事情不是这样的!”
“对。”抢在我之前伸出双手按住美美亚,高见泽微笑着低下头,“其实是朝日小姐偷走了美术馆展出的凡高名画远走天涯,而不幸的他则被迫承担起庞大的债务沦为乞丐……”
“耶?”信以为真的美美亚流露出小鸟般的天真神情,“原来电视新闻上说的名画被窃一事,是朝日小姐所为吗?”
“当然不是!”
这个霹雳降世的吼声,并非来自于我。奈奈子迈着大步走来,极不客气地用眼角扫描高见泽,“谁说我远走天涯了!不要把两件毫无因果只是碰巧发生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灾难,不负责任地任意串联!”
不好意思。这种话从奈奈子口中说出,连我都认定并不具备说服效果。
事情的真相是,那场停电经事后调查出自人为手段。而停电之后的名画被发现遭到了替换。由于当时馆内人员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奈奈子打破的花瓶上,因而错过了最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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