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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男偷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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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瞥见门口只有一步之遥了,楼岚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所以谢谢你的关照打扰了后会无期——呀!”
那声哀叫发在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之际,她明明就要触摸到门把了,可就在那一瞬间,门上的弹锁“嗒”一声自动闭合了。
冷汗再度滑下楼岚的背脊,不……不可能,她根本还没有碰到门锁,白天时也是,那几人死在那里,她却没看到这男人手上有任何武器……
她僵硬着身子缓缓回头,正碰上傅允修刚将外套挂好转过身来,领带斜挂,衬衫扣子松至胸前,一歪头,嘴角的香烟便在昏暗的空气中划出一道亮线。
“你以为,”他抱臂倚在壁柜说道,“我会放你走吗?”
楼岚再度感到那股恐怖气息,白天她面对着这个一边笑着一边舔自己指尖上鲜血的男人时,那种恐惧。
她之前怎么会认为这个男人很优雅?不,他的一举一动确实很优雅,就连眼下这样衣冠不整的时候他也不难看。她弄错的是仅仅因了从望远镜中看到他穿着家居服给花草浇水的样子,就直觉认为这是个温柔的人,她一定是疯了!
“你说过……不要我做什么事的……”她从喉间挤出声音来。
“你确实无需为我做任何事,但不意味着你可以离开。”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楼岚脸色发白。
傅允修闻言顿了一下,“不是,你可以出门,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一入夜就必须回来。”
“为什么?你还不如杀了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才不要与这种奇怪的人扯在一块!
“你以为我愿意吗?”此刻那个“奇怪的人”端正的脸上满是不耐烦,“还有,请你弄清楚,不是我要杀你,到底是谁在我面前莫名其妙地刺自己一刀的?”
他走向楼岚,看到后者下意识地缩起身子,又哼了一声:“过段时间我自然会放你走,在那之前这个房间暂时让你使用——至于原因,我不认为有必要向你解释。”说罢,他伸手拉开她身后的门走了了出去。
第3章(2)
好像被讨厌了。这个念头蓦地钻进楼岚的脑中,莫名地,恼怒竟压倒了恐惧。
拷……你襥个大头啊?喃喃着,她揉揉汗湿的长发,冷静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不要问她是什么经验),处于暴力之下(?)时不能以硬碰硬,最好的方法是……先虚以委蛇,然后伺机逃脱!
现在……先洗掉这满身臭汗再说。
不客气地打开那家伙的衣橱,于满柜的白色衣物中翻出一条棉质衬衫,旁边似乎有一条大褂模样的东西,楼岚瞥了一眼,也不在意,只顾着对一柜子的白色唾弃。之前总见这个男人一身白色,只觉挺搭他的气质,现在呢——她只想破口大骂变态自恋狂!
楼岚绝不承认自己善变,她只是不能忍受犯到她头上的东西而已,这个男人现下惹了她,所以管她之前对他有多少好感,如今都成狗屎!
在进浴室之前,她把门板上所有的锁都闩上了,还搬来椅子抵在门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多余,可楼岚坚守了十几年的信念是:我很小人,所以别人铁定比我更小人。
她没有开浴室的灯,摸黑洗了个战斗澡,可竟没有碰翻任何东西,连沐浴液与洗发露都分得清清楚楚。套上衬衫之前,楼岚有些忐忑地摸了摸胸口,蓦地,那种怪异的寒意又从脚底直颤上了头皮。
伤口……消失了。
不,并非真的完好如初,只是竟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疤。她冲到洗手台的镜前,没错,不是自己的触感出了问题,心脏的位置上真的只剩下一个硬币大小的浅红伤疤。
“哈、哈……”奇怪的干笑逸出嘴角。
搞什么嘛!原来她并没有真刺下去,只是破了点皮就吓昏了……她就说嘛,像自己那么怕痛的人怎会有那种勇气!真是丢脸,哈、哈……
……可是存在于记忆中的痛感难道也是假的?还有当时那样决绝的心情?
细密的汗珠从刚清洗过的皮肤上沁了出来,楼岚突然疯了似的摸索着镜面,发现了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开灯,可仍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蓦地,衣橱里那件白大褂闪现她眼前。
楼下,傅允修洗过澡,刚在大厅的长沙发上坐下,头顶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的巨响
又怎么了?他皱眉正欲起身,一道黑影就从楼梯口扑了下来,下一秒,领口被大力提起。
“说!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女人只套着一件衬衫提在他身上咬牙切齿地问,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在黑暗的客厅里闪闪发光。
傅允修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漠然地问:“你在说些什么?”
“你还不承认!”
承认?领口被大力地摇晃,让他不禁皱了皱眉,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感观:真是个粗暴的女人。
“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勾当的了!你是做非法医药实验的吧?难怪不杀我又不让我走——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我的伤口,还有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允修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多种念头在脑中飞闪而过,虽然不是很明白她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不过这样也好——
“好吧,”他放软口气,“既然你猜到了,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你想得美!”摇晃的动作更加粗暴了,“王八蛋,竟把我当实验品!你去死!去死……
噔!脑中似乎有条弦崩掉了,等傅允修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翻身把对方压到了身下,五指深深陷入了女人的脖颈中。只要再一用力,便可感受到颈骨断裂的清脆声响。
他深深吸一口气,“我脾气不好,你再吵……后果自负。”
身下的女人没有吭声,大概是被他眼中的狠厉吓住了。
哼……傅允修冷哼一声,移开掐住对方喉咙的五指,刚刚还吵死人的女人就像被割了舌头似的紧抿着嘴,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胡乱披散着,十足一个疯婆子,只是那双眼睛仍恶狠狠地瞪着他。
傅允修被她的眼神惹得不快,皱眉喝道:“看什么?还是你真的想死?”
那双眼睛忽然闪现水光。
就在他未来得及诧异之际,女人呜呜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推着他吼:“别压着我!王八蛋,你重死了!呜……”
傅允修一阵发怔。
半晌,他抹了把脸,闷不吭声地起身,随手扔了件外套掩住沙发上的女人赤裸的长腿。
楼岚仍然将脸埋在抱枕中羞愤地呜咽着,哭得他心烦意乱。眼角瞥见一旁桌上的烟盒,他伸手取了一根点上,冷眼扫着女人耸动的肩膀渐渐平息,傅允修开始认真考虑起一个问题——
也许,真该把她杀了才好?
第4章(1)
似乎……总有被人注视的感觉。
十几天前,当这一想法闪过傅允修的脑中时,他的反应是:什么呀,原来还有人对这副发了霉的皮囊感兴趣吗?
按理他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发现的,可不知是否因为平静太久,许多感官都变迟钝了。也或许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外界的波动,一味封闭在个人的世界里。
若不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发现他不知何时丢失的东西,他或许仍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那个十字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也算是种纪念物,况且跟随他那么久了……该不该取回来呢?
这是半年来头一个让傅允修认真思索的问题,但是他讨厌麻烦。
算了,那种东西不要也罢。
漠然地想着,仍是机械地上班下班睡觉,别人眼中正常活动着的躯体,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僵尸。他也没有兴趣探究是否真有人在注意他,不过答案却自动跳了出来。
当瞥见对面窗户间小小的圆形反光刹那,久违了的怒气突然扩充了全身的细胞。想……把那只躲在暗处的小老鼠揪出来,撕下四肢,一寸一寸地踩断,享受对方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还有那些令人迷醉的猩红……
暴虐的红芒在傅允修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制了。
这么多年来他体内那些暴虐的血液丝毫没有消失的意向,反而随着长期的压制蠢蠢欲动。啧,真是麻烦!
他没有费心思去研究它们,只想着能压制一天就算一天。当然不是出于良心或正义感之类无聊的东西,只是纯粹地不愿造成骚动引来麻烦而已。
没错,傅允修超级讨厌麻烦,可是为什么却会捡回一个超级超级大的麻烦呢?
想来想去,只能说是那个女人出乎意料的自刺举动让他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当然,还要怪那几只最先给他带来麻烦、没有脑子的下等……
想得入神之际,一只指甲涂得鲜红的纤手伸到他面前,唤回了傅允修飘远的思绪,“傅医生,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在想什么呢?”
……在想就不应该让那几只混球死得太轻松了。
傅允修没有做声,习惯性地拂开额前散乱的发丝,他头也不抬地就在面前的单上签名。
“哎,你都不看一下就签,太不负责了吧?”纤手的主人娇滴滴地叫道,一把将那张化验单抢了过来,此举终于使得傅允修抬起眼。
Yes!小护士偷偷在背后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打从一个月前踏进这家实习医院开始,她就注意到这个傅医师了。虽说只是化验科的负责医师,没有外科医生那么威风,但听说他是只“海龟”又是什么研究型人才,在国际性医学杂志上都有发表论文,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才进医院半年就升到了这个位置……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长得又高又帅!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忧郁王子”的形象,再加上竟没有一个女同事肖想他(那些女人真是太没眼光了),哼哼,她以“卫校一枝花”的名誉发誓一个星期内就搞定他,下个月就能带出去现了!
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小护士努力摆出平生最为清纯可爱的笑脸,眨巴着眼睛勇敢迎上傅允修的瞪视。
我电我电我电电电!怎样,晕了没?
傅大医师仍是维持着那副冷冷的扑克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在小护士面皮都要笑僵之时,眼前的男子突然肩膀微微一动——
她缓缓、缓缓地眨了下眼。
别误会,不是因为电力不足了,而是……她手上的化验单呢,咦咦咦?
“你身上喷的香水足以让呼吸道有问题的病人旧病复发,”傅允修淡淡地说,低下头去签那神秘出现的化验单,“我想比起我来,你这才叫不负责任吧?”
呜呼——
小护士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北风的号叫,那是足以把满腔的热情冻结成块的毒舌之风……
刹那间,女性的骄傲突然占了上风,方才还呈心形的眼瞳猛然冒起两簇怒火!小护士抡起晶晶亮的五指就要拍桌,顺便再吼上一句你懂个屁啊徒有其表的草包医生……
傅允修睨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抡到一半的河东狮爪突地凝在了空中。半晌,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那力度连一只蚊子都拍不死——
“麻、麻烦你了,傅医师……”雷霆巨掌瞬间化做怯怯接过化验单的轻抖五指,恶,刚刚那脊梁骨上一阵抽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似的……
呕,不行了,她头发昏,胃作呕,这个傅医师给人的感觉真不好……她原先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没有再注意第N号从他身边落荒而逃的护士,傅允修再度把心思放回自己的思绪上。
他刚刚想到哪里来着?好像是在哀叹没有人对这副发霉的身躯感兴趣……不对,这是一开始的念头,他已经推论到了……
算了算了,换班时间到,走人。
他起身走向更衣室。
相比起忙得不可开交的外科和病患一箩筐的内科,化验科的清闲可用“拿着化验单赶蚊子”来形容,再加上傅允修是高高在上的负责医师,苍蝇拍都有人代拿。闲成这样了还作息不定是因为他喜欢留在医院的资料室翻看文献,不过,未来几个月都不会有这种美国时间了……
思忖及此,傅允修再度郁卒地叹了口气。
他漫不经心地步出任职的市立医院门口,步行十分钟,就快望见他住的社区时突然感觉不妥。
似乎忘了买什么东西……
花肥?还是上星期握柄坏了的花铲?他在便利店前驻足思索起来。
隔着一道玻璃门处,便利店的女店员激动地猛推新来的工读生,“你看你看,这就是我说过住在对面社区的那个好康男人!”
“哦?”工读生的雷达立时竖了起来,“啊,真的挺养眼,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忧郁的小受。”腐女的脑袋瞬间已比较了几种小攻的类型。
“……”为什么现在年轻女孩的话都这么难理解?
已经迈入老女人行列的女店员无语了几秒,仍是得意地道:“我说的没错吧?听居委会的大妈说,人家可是市医院的医生哦。对面那个小区真是什么人都有,说起来,好久都没瞧见那个阴沉的刘小姐了呢……”
“活在男色当道的时代真是幸福……”工读生压根没听进耳,一味趴在玻璃窗上喃喃,“他为什么要皱眉呢,是在为小攻的花心黯然神伤吗?现在又忧郁地望向了天空……像在烦恼着如何冲破世俗的压力……”
是了,还没买便当!
傅允修一击掌。家里多了个活人真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不吃也没关系,现在还得小心不能饿死了她。啧,真麻烦!
他推开便利店的门,在冷冻柜里取了一盒保鲜膜包好的微波食品,想了想,又再拿了一盒(只买那女人的份似乎有些奇怪)。虽然有些纳闷收银台的两个店员为何突然泪光闪闪(呜呜呜,帅医生竟然忙到只能吃这种东西的地步),不过也没有多想。
回到家时屋里如往常般漆黑一片,虽然不需要亮光,他还是开了灯,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昨天买的保鲜食品已被人取走,原本还在想与福尔马林浸泡的蝙蝠、蛇类标本放在同一冰箱里的食物会不会让人没有食欲,看来是多虑了,现代人的接受能力果然不能小视。
将食物放进微波炉,他没有上一团漆黑的二楼,也没有叫那女人,径直进了浴室。淋浴出来时,小餐桌边果然已坐了一个穿着宽大衬衫与折了几圈的休闲裤的女人,正披头散发地叉着冒着热气的食物。
傅允修没有出声,拉开女人对面的椅子也坐下吃起自己那份来。餐桌上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沉默,食物在傅允修的嘴里根本没有味道,所以他只吃了几口就停下,无意识地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来。
这个女人,不,这个麻烦,是他几天前捡回来的,当初只是考虑到把她扔在原地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嫌死在自家附近会引起骚动,怎么就不会拖远一点扔了呢!
总之,他费了一番功夫医治她几乎深及心脏的伤口,也因了这个伤口他必须把她留在身边几个月,没想到昏睡了几天醒来之后这女人竟搞不清状况地把他当成了……某种科学怪人?
大吵大闹了一通后现在总算安静多了,也不知是出于羞愤还是恐惧。
他的目光落在楼岚折了几圈的袖口上。她的钥匙在他这里(因为上面有他的东西),他也知道她就住在斜坡下,但她不提,他也就不问(因为懒得)。结果这女人很硬气地靠他的衣物过了几天,至于贴身衣物……大概是用她身上不多的现金偷偷去买了吧?
不想还好,一想之下,傅允修突然疑惑自己是否太过分了些。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楼岚动了动,藏在纠乱长发下的眼瞳不小心与他的对上,立即闪过一道凶光(绝对是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目光没错,傅允修肯定),又飞快地垂下了。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突然,面前的女人又抬起了眼,这一次没有再移开。目光闪烁地与他对视半晌,她嘴角的肌肉跳了跳,就在傅允修疑惑不解的眼光下,那两片总是倔强地抿着的红唇扭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这什么表情?傅允修纳闷地观察了片刻,突然领悟到面前的女人正在朝他笑——确切地说,是在冲他讨好地笑。
瞬间,他颊边的皮肉也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沉默了几天的楼岚再度爆发了,跳起来的同时也撞翻了没吃上几口的食物,她直觉就要道歉,转念一想不对啊!
伸出去捡盘子的手忙又缩了回来,不过,那种火山爆发的气势已荡然无存。
她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那,瞪着不知为何死命低头瞪视桌面的男人。
半晌,楼岚猛地一踹桌脚,恨恨地跑回二楼。
下一秒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傅允修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不知为何感觉很疲累地抹了下脸。他……憋得很辛苦呀,很久都没有这种突如其来简直无法控制脸部肌肉的感觉了,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情绪,是什么呢?
长眉下的眼不经意睨见摔到他面前的银匙,他顿住了。
……是了,这叫做“笑”。
光可鉴人的匙面上是一个男子变了形的脸部缩小版,但仍能看出眉弯弯,眼弯弯,略显突兀的淡色嘴唇因为刚才的死命忍笑显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可是那仍是他记忆中自己最为开朗的表情。
傅允修的眼慢慢冷了下来。他望着眼前满桌的狼籍,突然又笑了一下,冷冷地。
真是个神经质的女人,又吵又歇斯底里,他简直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情绪如此激烈。
不过,这女人也未免太容易看透了些。
傅允修没有瞎到看不出对方僵硬的笑脸后面那一点小小心思。
只是,被一个试图逃离自己身边的女人逗笑也太讽刺了吧?他心下隐隐不快。
纵使认为对方是个麻烦,可见到她为了逃离自己竟勉强示好时却更加不舒服,因为这表示他被那女人完全否定了。
傅允修没有再多想下去,起身将楼岚撒了满桌的饭菜连同自己那份全扫入垃圾桶中。接下来似乎无事可做,他就坐在最近几天被他当作床铺的长沙发上习惯性地发起呆来。
发呆其实是门很高深的技术,它的字面意思是“什么都不想,脑袋空空如也”,但能做到这一境界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的“发呆”更近于“胡思乱想”,思绪漫无边际,天马行空。不过,傅允修在这门技术上却是不折不扣的个中翘楚。
直到壁钟在寂静的屋子里敲了八下,他的意识里才有了空白以外的东西。
时间到了……
他望向镶进墙面的酒柜,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真不想搭理那个让他情绪不稳的女人。啧,麻烦!
他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个高脚杯,随便倒了点红酒,将五指悬于杯口之上。
古怪的手势,若那几只修长齐整的手上再多些干橘皮似的皱纹,搭上几条又黑又长的指甲,为了加强效果最好将灯光调暗,顺便来段女巫咒语般的梦呓音乐——那么这杯红酒就足以让所有读过妖怪童话的人牙齿打颤寒毛倒立了。
傅允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酒杯。
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利刃扎了一下,他的无名指与小指的指缝间兀地漫出一道细细的血线,汇到指尖凝成一滴红色的液珠。
啪哒!一声轻响,血珠很快就溶入同色的酒液中,无迹可循。
他漫不经心地甩甩手,端起酒杯来到二楼他原先的卧室。敲敲紧闭的房门,里面一如往常没有回应,他不以为意,径直打开门进去。楼岚正背对着门口屈膝坐在床上,直挺挺的背脊散发着强烈的信息:我很不爽!
另一面墙壁脚下人散落着一些瓷器碎片,花纹好生眼熟……
傅允修的眼角突然一阵抽动——那不是他用来充当花瓶的明代五彩花鸟文花壶吗?
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将翻腾的杀意压抑下去,他一言不发地将酒杯递到女人面前。
楼岚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瞪那杯红酒,目光凶狠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它挥飞。但傅允修知道她不敢,因为第一天她想这样做时被他火大地揪着头发硬灌了下去。
自己的脾气……有时真的很糟糕呀……
第4章(2)
傅允修再度闭了闭眼,楼岚却以为他又要发火,肩膀下意识一缩,飞快地抓过酒杯闭上眼睛灌了下去。
“喏。”她抹抹嘴角将酒杯直直递回,几滴酒液洒在了胸前的衣襟上。傅允修下意识地看向白衬衫上那几滴刺眼的红色,她穿的是他的衬衫……不,他计较的不是这个,只是这女人为何偏偏挑到了他最薄的一件衬衫呢?实在不太雅观,因为……她看起来很平。
女人的身体吗……
他不由在脑中搜寻自己在这方面乏善可陈的记忆,结果是空白一片。没办法,年代太久远了嘛。
不对,似乎最近才被某个女人压倒过……
他再多看了一眼“压倒他的女人”罩在宽大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这种身材……难怪他会一时忘了这回事。
“你在看什么呀?”视野突然被蓦地逼近的酒杯占据,女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显示她其实更想将酒杯砸到他头上。纵使行的是常人眼中的色狼行径,傅允修仍是没什么罪恶感地睨了对方一眼,她的表情——
他一顿,突然记起那天她被他翻身制住后脸上也是这种又羞又恼的表情。
随着那样的表情一同记起的,竟还有当时身下柔软的触感,鲜明得令他诧异。
“——你脸红个屁呀!”楼岚又是一声大吼,简直就要哭出来。妈的,死变态!大色狼!衣冠禽兽!他以为害她穿着男人衣服乱晃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捞起被单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只眼睛怒瞪对方。
傅允修皱眉望着别处,但脸颊上两抹薄红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低头从衣兜里掏出某样东西,“还你。”他说,仍是皱着眉,仍是不看她,仿佛也在恼怒自己的失常。
楼岚住所的钥匙同一直被主人忘了取下的小十字在他指间摇晃,“我陪你回去取些必需品。”
楼岚诧异地看他一眼,一把抓过自己的钥匙。
“不劳大驾!我自己去就行!”她补充一句,“反正你也不怕我逃跑。”
傅允修冷笑一声,“你若想活命的话,天黑后最好跟着我。”
楼岚不吭声。
两人沉默地出了门,沿着斜坡走下去,虽是并行走的,中间却拉开好一段距离。走到将近十天无人问津的空屋下时,楼岚神色紧张地转过身来,“我自己一个人上去,你若不放心可以守在楼梯口。”
傅允修一言不发地停步。
楼岚顺着建在屋外的平梯走上去,慌慌张张地掏出钥匙开门,手指轻微地颤抖着,试了几次才对上锁孔。
快点快点,快把那东西处理掉!她直奔仍架在窗前的望远镜。
“……什么呀,你慌慌张张想藏起的就是这东西吗?”鬼魅般的嗓音突地在门口响起,楼岚手一哆嗦,镜筒“咣当”摔在地上。
妈……妈的,这人怎么像鬼一样没半点声息?心里狠狠地咒骂着,却没有勇气回头。
傅允修绕到她面前,脚尖轻轻一踢地上的镜筒,然后抬眼,微歪着头看她。楼岚不由又打了一个哆嗦,那种恐怖的感觉又来了,明明这人平时瞧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有时候……有时候给人的感觉真的好可怕。
害怕归害怕,骨子里的倔强仍让她鼓足勇气与他对视,恶狠狠的眼光大有“就算发现了你又能把我怎样”的意味。不知过了多久,傅允修突然无声一哂,移开了身子。
“你还不赶快收拾?”
屋内无言的恐怖气息霎时一扫而空,楼岚不由松了口气,她真的很怕这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她听见傅允修抬头若有所思地喃了一句:“快要满月了呢……”似乎非常烦恼的样子。
是啊,希望赶快出现狼人把你咬死。
楼岚深有同感。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直过着相敬如冰的平和日子。只要没有人惹他,傅允修其实是个很容易相处的家伙,他绝少涉足二楼,白天不会干涉楼岚外出,下班时也总记得买两人的晚餐。
自从楼岚有了可以穿出门的衣服,他就不再为她准备午饭,可是当她偶尔懒得出门觅食时,隔天总会在装满小动物标本的冰箱里发现便当。这让楼岚心惊胆颤,仿佛他就算不在近前也能掌握她的一举一动似的。
两人唯一的共处的场合便是每晚的晚餐时间,面对面沉默地咀嚼同一味的微波食品——听起来比同一口味的泡面要高级多了,但天天都吃的话也没什么不同。
还有,每天一杯渗了“药”的红酒。没有人解释那到底是什么药,似乎都默认了只要楼岚不喝的话,第二天立马死翘翘——天知道!
满月那天刚好轮到傅允修值夜班,他随手抓了只麦克笔将当班表上自己的名字划掉,随便填了个有点印象的医生名字,当时化验室里有五六名护士在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举动,可没有人敢吱一声。
当晚相安无事,凌晨一点后楼上没了动静,搬来后楼岚都是这时候睡的。两点,躺在沙发上的傅允修耳边捕捉到细微的奇怪捉搔声。
开始了。
他睁开眼睛,一手抚上额头叹了口气(唉,真麻烦~~)。
翻身悄无声息地攀上二楼,黑漆漆的走廊上一片静寂,傅允修准确无疑地找到卧室的门。门是反锁的,不过下一刻却“嗒”的一声开了,仿佛里头有人给他开门。他悄无声息地闪进去,刚来得及合上门,眼前就是一道黑影扑来。
“哧啦——”刺耳的抓刮声响起,不用看他也知道他也知道木制门上又多了五道指痕。女人的利瓜离他的脸颊不足寸余,不过已没了威胁性,因为利瓜的主人不知何时被他勒在了身前。
怀里的身子不死心地挣扎着,傅允修皱了皱眉,贴近她耳边道:“死心吧,你伤不了我的,最好识时务地给我乖乖睡觉!”听闻他的话语,被制住的女人眼中淡淡的红芒一闪而过,竟点了点头。
她还有知觉?傅允修有些诧异,恍神间肩上一凉竟被挣脱了。
楼岚,嗯,权当眼前的生物还是楼岚吧,她此刻正以奇异的姿势攀在衣柜上,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红芒,朝他咧嘴一笑。一口能做牙膏广告的细致贝齿中,那两颗犬牙以人类的标准看似乎尖了一些……
傅允修火大地扫了一眼肩上开了口的上衣,抬头喝道:“下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柜上的女人发出嗤嗤的奇怪笑声,仿佛在嘲笑他的大言不惭,可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就失去了踪迹。她大吃一惊,正感不妙地欲扑下地,头发却已被人抓在了手里。
无法抗拒的力量拉着楼岚的头慢慢后仰,正对上傅允修倒立的面庞。
“我都说了,你斗不过我的。”他悬在天花板上冷冷地说,额前的黑发因重力飘落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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