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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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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丝一样柔软光滑的皮革面料下,衬上一层轻软的白鸭绒,套用一个古代既有的名词——“鹤氅!”来命名这种东西,穿起来既轻软又华贵……当然,它的价格也很离谱,就这样一件鹤氅,价值数百贯,亦即数万钱,这些钱兑换成等额铜钱,重量超过一吨。
在场的将领听了鹤氅的价值,多数人齐声惊叹。连谭稹也凑趣的嚷嚷着,要等时穿抵达后,自己也要一件鹤氅御寒……帐中立场与童贯谭稹不相符的,唯有以刘镇为首的当地官吏,刘镇见到大家迟迟不上堤岸,忍不住暗自撇嘴。最终,忍无可忍之下,刘镇厉声招呼军士带路,当先走向大堤。
刘镇也没有鹤氅御寒——这个时候棉花还没有正式传入中国,冬季保暖设备唯有皮裘,他走得急,地下各级官吏又略略等了一会儿,等到仆人们拿来厚重的皮裘给各位大人披上后,这才举步追随童贯走上江堤……其实,童贯闲谝不单纯是耀富,他是体恤军官们——要骤然走出温暖的军帐,仆人拿衣服来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正好用闲聊来打发。
而刘镇的突然翻脸,让军官们在感慨童贯的厚道的同时,自觉地将自己的立场调整为文官对立面……
走上江堤,此时,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已经肉眼可见,只见隐隐约约中,从下游过来的船只上,船舷两边、桅杆之上,全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这些灯火将来船的形状大致勾勒出来,似乎船队之中,有两艘船的体型格外长大,剩下有几艘体型稍大——但对应方腊水军的巨型船,这些船只也只是平常。
在这些船只的缝隙里,还有一些稍小型的船只,它们皆是些单桅船,身材灵活,进退之间显得很轻巧。这支船队一路逆流而上,同样带着哗啦啦巨大水声,间或中,几艘大型战船不时喷出一团火光,火光之后是巨大的轰鸣。
如今江面上只有这支船队,它们一路走来,像一头傲慢的老虎,时不时发出嚎叫一样。毫不躲闪、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对岸方腊水军营寨。
童贯耸了耸肩上的鹤氅,用一个老行伍的口吻评点说:“这应该是海州拔头水军战船,听说他们的战船体型修长,转舵灵活……呜,从数量上看,他们刚才在战斗中损失不大。”
嘶——堤岸上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这才一千人,跟一千余条战船搏杀了半日,不仅没被庞大的敌军打败,好像也没吃多大的亏。令人惊讶的打败了庞然大物般的对手后,还反咬一口,死死追杀上来了——如此凶悍的性格。在场的将领不仅闻所未闻,简直都不能想象。
刘镇是文官,文官嘛,总喜欢卖弄一下自己知识渊博。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江上的来船,只见这些战船行驶的速度很快,灯火下,战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可见……刘镇不以为然的摇着头,评价说:“兵法云:出其不意,乘其不备。海州兵这样点起灯火,放着轰鸣声,比敲锣打鼓还要做的过分,这样去攻击方腊水军,不是提醒别人戒备吗?”
旁边一位江宁府水军将领轻声提醒:“大人,江上昏暗,渔船一般不夜行,夜行最怕碰撞……海州兵点起灯火,让人注意船身的存在,也是为了防备碰撞。”
太尉谭稹不甘心做童贯的陪衬,也装作很内行的补充说:“至于放出巨大的声响——大概是通知江面上其余的渔船,让他们回避,以避免彼此碰撞。”
那位水军将领立刻拱手:“大人英明……咦?我们的战船从不敢夜行,如果采用海州兵这法子,大概,咱们的船也能日夜赶路了……唔,难怪通州巡海水军……只要夜晚能利用起来,日夜赶路的话,船的速度能加快一倍,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用更短的时间……”
刘镇不满的瞪了那位水军将领一眼,不甘心的反驳说:“海州将领也是爹妈生的,损折了谁,父母都要心疼,时长卿既然知道夜航危险,不会等到明天么?这样大摇大摆的去攻击方腊水寨,就不怕敌军有了预备,令将士们伤亡过大?”
这个书生外行,比俺童贯还外行——童贯撇了撇嘴,轻轻的刺了刘镇一句:“刘知县,如今的方腊水军,还有力量抵抗吗?”
童贯手下干将、婺州观察使,步军统制王禀火上浇油,他以拳击掌,大声喝采:“正该如此啊——双方从中午打到了晚上,海州兵得胜之后顺势逆袭,正符合‘乘胜追击’的兵法要旨,方腊水军久战之后疲惫,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哪能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刘镇咂巴了一下嘴,又说:“方腊军久战疲惫,难道海州军不是久战疲惫?”
这话一说,大多数将领不禁脱口夸奖:“这群海州兵,还真是坚韧啊。两家都打了一下午了,还不肯安省……如此韧性十足的队伍,闻所未闻呀。”
稍倾,有将领显现谈起:“我听说海州主薄时长卿,原先做大将的时候,有个绰号叫霹雳火,是个从不肯吃亏的性子,但凡有人招惹了他,那是不把对方打倒,死不甘心的主儿……宋头领,是这回事吧?”
宋江向前拱手,努力把这支队伍所取得的荣耀归咎于将领特色,他语气很柔和的提醒:“时长卿做的樱花诗,有‘红颜变雪英雄老,君看樱花莫带刀’词句,很是豪迈……如今,海州拔头水军统制官是一丈青,一丈青这厮,向来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这个词比较具有褒义性,但中国词汇量丰富,同一个意思,随着立场不同有多种表达方式。
宋江刚才强调的是时穿的文官身份,身份一划清,立场问题紧接而来,武官们不禁齐齐皱眉,感觉到时长卿此人如此“快意恩仇”
……哦,是:小心眼、好记仇,睚眦必报的,恐怕,在他手底下不好过日子。
那刘镇背着手,嘿嘿笑了起来,插嘴说:“宋头领恐怕是想说:一丈青这绰号,指的是一种毒蛇。张横此人就像是毒蛇,比较小心眼,特别爱记仇,喜欢睚眦必报吧……我听说海州时长卿也是个炮仗脾气,最恨别人偷袭他。我还听说,如今在整个海州,他在前方走路没人敢挡着他的去向,连名臣张叔夜大人也是好话说尽,三催四请,才让时长卿同意派兵助战。”
刘镇的意思是:得了,你别扯了,这支部队的特性,不是你家兄弟张横所奠定的,他来自同样小心眼的时穿时长卿,至于张横跟时穿走在一起,顶多是“臭味相投”而已——这个词还有另外一种表达意思,叫做“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或者“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等等。
刘镇说出了大家心里话,而且他还特意不用宋江的官职称呼对方,用“头领”这个词,来点醒在场的诸位:这厮虽然投降了,还处处以梁山首领而自居,诸位对他可要当心了。
然而,刘镇还是成功的把时穿划归文官阵营——难得这个说话尖酸刻薄的人,肯替一位素不相识的官员说好话,可他为什么要说好话,不就是文官与文官“沆瀣一气”吗?
身为武官,大多数都不愿文官这样,对他们动不动指手画脚。刘镇如此唠叨,虽然句句说的都是大家的心里话,却让大多数武官心里都不舒服,他们的脸色都很沉郁。
童贯指了指江面上的灯火,开口对刘镇说:“刘大人,我有意兵分两路,我自统大军,以泾源路、秦凤路、鄜延路、睦州、歙州团练与乡兵为主力,一路平推过江;刘大人领着本地团练以及海州兵、晋西蕃兵、婺州团结兵侧击,你我双方会于睦州、歙州之间——这支海州兵今后便是你的属下,你可要好好看着了。”
一个文官就已经够烦人的了,再来一个文官,而且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文官,天呐,这还让不让武将活了……干脆,你们两个文官凑一块,主管一路兵马。除了你们自己的军队外,再给你们一路蕃兵,加上自己的亲信,婺州观察使、步军统制王禀……这,总算送瘟神了吧?
蕃兵语言不通,自然不怕你俩文官合在一起唠叨;王禀是自己亲信,插在两文官之间,平常挑拨离间,必要时出面抢攻劳,也算对文官的一种挟制!
童贯这话一说,刘镇望向江面的目光就截然不同了——立场变了,那个亲切,真是不一般。
这个时候,只见海州拔头水军已在两艘最庞大的快帆船指挥下,排列出叠浪阵型,每一横排为十艘战船,以一艘大艨艟居中,小型海鳅船居于两侧。而船只之间,两两间隔拉得很大……
这种阵型排列好之后,夜空里响起一片军号声,星星点点的各艨艟用号角彼此沟通……稍后,只见两艘巨舟一马当先,凶猛的冲向方腊军水寨。
刘镇点着头,赞赏说:“每战必奋勇当先,果然是悍将也。”
他夸得是时穿,不是张横。
方腊水军的反击寥寥无几,唯有寥寥无几的几具投石炮,扔出几枚毫无头绪的炮石,炮石一点没准头的坠落江心,而海州军冲过去的巨舟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大模大样航行,等战船到了某一位置,快帆船上的一位水手从船中扔下几个灯火球。
奇怪的是,那灯火球坠落江水后,依旧在水面上燃烧不停……刘镇急忙叫过水军将领,询问:“这是做什么的?咱们的船冲过去,怎么不打敌人,反而先往江中抛洒火球?”
水军将领沉吟着还没有回答,这时候,海州兵当先冲击的战船已经开始转舵,快速将船身横了过来……
刘镇急着催问,河兰湟路第三将、权知巩州宁远寨(知寨)王渊部下准备将(偏将)韩世忠,上前叉手解释:“大约,拔头水军在设立射击线。”
话音刚落,只听海州兵的战船喷出一股股火焰。即使在夜空底下,也可以看到火焰过后夹杂的巨大白色硝烟,这一声轰响过后,地狱之门打开,寂静的夜晚里,巨大的轰鸣响彻不断……
果然,那两艘巨船完成转舵之后,就在灯火浮标前方,一左一右向两侧行驶,同时开始了持续不断的炮击。
火光不光从海州兵的战船上冒出来,方腊军水寨内也不时冒出一团团火光。稍后,江面上除了隆隆的炮响,又传来方腊水军的哭喊惨叫声,以及大火舔噬木材的放出的劈啪声——古代最有效的防御手段,无非是纵火焚烧进攻者的攻城器械,水上交战尤其如此,所以水寨内的墙头上,布置了很多引火物,灼热的炮弹落到寨墙上,碎末横飞;落到引火物上,则火光一片。
稍倾,海州兵两艘快帆船炮击已经结束,炮声稍停,紧接着,拔头水军第一攻击波正在驶过灯火浮标。少了火炮的轰鸣声,虽然其他的喧嚣依旧震耳欲聋,但大家顿时觉得耳朵一清,只听那位江宁水军将领连声附和韩世忠:“对对对,是射击线,江面上一片昏乱,不好辨别位置,投下这个灯火浮标,是告诉后面的船:过了这个浮标就可以射击。”
仿佛是为了验证那位水军将领的话,只见海州战船的第一叠浪冲过灯火浮标后,立刻开始转舵,随后,大多数船只会顺着惯性向前冲一段距离,等船身横过来后,炮船是从船头到船尾依次喷火,小型船只则是船头、船尾,各喷火一次。炮击一旦结束,船只便片刻不停地向两侧横向行驶,等驶出一段距离后,才重新掉头,向船阵后方移动。
大家都是武将,排兵布阵都内行,海州兵距离水寨横向移动的目的众人都清楚——是为了绕到阵后,从阵后归列,以免冲乱攻击阵型。
江面上这时黑暗一片,海州兵船上明亮的灯火,组成了一副很奇怪的画面:第一拨射击完毕的船只,组成火龙向两侧横向游动;第二叠浪的攻击火龙,呈一字横线平推上去——绵延的灯火在江面上做成一个巨大的T字,T字尾端较粗,头部横线则显得很长。
这不是一场战斗,仿佛是“提灯游行”的团体操表演,一拨接一拨的灯火,像一排排浪花冲刷方腊水军营寨,等冲到跟前,又化成星星点点的游龙,游动到队列两侧,重新列成一排灯火长龙,化为第四第五叠浪……当第三跌浪冲过去的时候,海州兵整个船队的阵型已经完全展开,这时,他们战船组成的灯火图案,像是由两个半圆合并成的一个完整的太极图,而整个图案边缘是流动的,生生不息,循环不止。
这个时候,方腊水寨里已经一片大火,其中既有炮火造成的火势,也有方腊军队惊慌失措下推倒的炉火……
方腊打造的是家天下,水军统领是一个方姓族人,但这名族人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且因为阵亡的过于快速,无论正史还是时穿现在的时代,朝廷官员都懒得去查究这无能之辈叫什么,民间传说则根据“方贤侄”的位置,给他加了个“司行”的官职,而后,按中国传统,他便被称之为“司行方”。
“司行!”是个春秋时代的官职名,在主人出行时主管调配车马舟船——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室主任”。所以“司行方”这个词的意思是:办公室主任方某。在《水浒传》中,方腊水军的统领“司行方”,是杀了插翅虎雷横的方腊大将——但实际上,插翅虎雷横并不是梁山将领,他只是一位拐卖妇女团伙头目,几年前就被如今斩杀司行方的时穿所斩杀……
第403章 司行方的拘魂术
在方腊这个“家天下”里,按照摩尼教教规,各级教众要紧密团结在以方腊为核心的方氏家族周围,把自己的合法劳动所得拿出来,无私奉献给姓方的人世世代代享用……这就导致了司行方一死,水寨里谁都不敢出头自认首领,去指挥寨内教徒反击——开玩笑,没有领导任命,你屁民一个自己跳出来,你当这天下不是方家的?你当你不是屁民?
时穿军队的攻击很猛烈,一拨接一拨几乎没给人喘息的机会,持续不断的压迫感让方腊军根本没讨论的时间,而方腊军是以摩尼教义洗脑组成军队,面对挟带着天雷阵阵的攻击,无数愚昧的教徒看来,这简直比教中“活神仙”释放的“掌心雷”还要恐怖。
确实很恐怖,夜色里炮弹没有固定的弹着点,无论是站在寨墙边还是水寨深处都不安全,随时随地可能有炮弹携带着轰鸣与火焰降临,方腊的教徒们不敢聚集在一起,只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藏身地,慌乱之下,教徒们顾不得“无私奉献”的谆谆教诲了,一些教徒开始在寨中抢劫,准备随手抢一点逃生工具,迅速逃离眼前逃离眼前的烈火地狱。
当然,也有一些教中死硬分子,已被邪教教义洗脑洗成“脑白痴”,眼见得大厦将倾,这时候,教中需要他们无私奉献的只有他们的生命了,于是,这些人决定舍弃了生命,爬上寨墙坚持抵抗——基本上,在几轮轮炮火中,这群脑白痴已伤亡殆尽。
此刻,在江北岸宋军眼里,海州军的攻势简直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汹涌不断,一浪接一浪,浑没给人留下半点空隙。随着战船两轮射击之后,战线逐渐向前推进,大型战船设计完毕后已不再退后,他们将船尽可能靠近江边,下锚固定后,把自己当做固定炮台,用猛烈的炮火轰击岸上的敌军。
与此同时,拔头水军的小船开始冲滩了。
冲滩的小船似乎并不多,刘镇看到船上灯火星星点点并不密集,他遗憾的咂了咂嘴:“果然,海州兵的数量不多,只是半日大战,不知道如今伤亡几何?”
童贯不满意的瞥了一眼刘镇,心说:得了吧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这群海州兵多凶悍啊你统领的不过是偏师,要那么多人手干什么?
随着战斗的进行,拔头水军冲滩的小船渐渐多了起来,江南岸,灯火越来越密集,站在童贯的位置看过去,黑暗中分不清楚船下跳下来多少人,只见拔头水军船上的灯火不时的被黑影遮蔽,使得灯火显得一闪一闪的,仿佛顽皮的小孩在眨眼睛。
童贯连声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真是死不甘休。吃了一次亏,必要讨回来利息,他们竟然真去进攻方腊营寨了。”
而且还把这座营寨打下来了……这要是童贯当初胆子大一点,出兵协同的话,或者干脆乘方腊军空群而出对付拔头水军的功夫,乘机出兵偷袭方腊水寨,那么这场功劳就全是他童贯的了。
童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瞥着刘镇,但刘镇丝毫不觉味,他捋着胡须,悠然自得地说:“不错,是一支强军,可惜人数少了点。”
童贯失望的把目光转向他从陕西带来的那批将领,那些将领果然有眼色,他们彼此望了望,因自己不好出面,便把目光转向河兰湟路第三将,权知巩州宁远寨知寨王渊手下的准备将韩世忠。那韩世忠早就憋不住了,一受暗示立马跳了出来,大礼向刘镇参拜——宋人称“唱了个肥诺”
“刘大人,对岸已经没了有组织的抵抗,海州兵拿下对面水寨已毫无异议。但海州兵只有千把号人,一旦拿下水寨,接下来就要准备面对方腊军的围攻——方腊手下猛将方七佛,刚刚杀了东南名将郭师中,正带领四十万大军在秀州耀武扬威,海州兵虽然悍勇,但千把号人迎战四十万,恐怕立脚不住。故此,末将请求带一支人马渡河,去增援海州兵,请老大人许可。”
刘镇这才如梦方醒——刚才商议决定:海州兵归他统领。所以韩世忠要向他请求许可。但刘镇稍稍想了想,觉得有点为难:对岸统领军队的是一位县主簿,主簿只比知县矮半级,而且人家从海州远来增援,还不容易打胜了,岂能容许别人抢功劳——这位主簿可是著名的小心眼。
刘镇沉吟着,脑袋里考虑着拒绝的话:“时长卿啊,我听说过,曾经与燕王赵师侠唱酬,据说还编录了四本女学教材,其出生于嘉兴时氏宰相门第,如今是举人身份,如果不是被张大人紧急指派,带领海州兵出战,恐怕他如今在京城等待殿试呢……
时长卿为了这次出战,连进士身份都顾不得考——论才学,考进士对他来说,可能如掌上观纹,轻而易举。如今,他肯搁下殿试赶来出战,一是因为嘉兴陷于敌手,图谋救援时姓本宗;二嘛,大约这份战功,也是他看中的……”
刘镇随后说了一堆理由,推脱的意思很明显,经过他这一搅和,众人如梦方醒、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来:对面正在战斗的人,有着著名的小心眼……接下来,刘镇的话便不再引起大家的抵触了,只听刘镇接着补充:“需不需要增援海州兵……看来,咱还是等时长卿自己提出请求吧,免得两军起了冲突,咳咳,如何?”
童贯沉思了片刻,马上放低了嗓门,柔和的提醒:“时长卿看来也是知兵之人,能抓住时机轻取对面水军营寨,眼光够毒的了,但想来,他便是有神佛一般的胆量,也不敢带一千人在对岸挑衅方腊百万大军……刘知县,你最好准备一下,等时长卿稳住了阵脚,我猜他马上会来求援。”
这话让将头们有点失望。
童贯话里的意思是说:等海州兵打扫完战场之后,会让别的军队过去协防——打扫完战场?大家都是团练兵,上战场的时候朝廷并没有发薪水,全指望战场上靠自己的刀枪猎取的收获,海州兵眼见的绝顶凶悍,他们把战场打扫干净了,能剩下什么汤水?那时候,难道还有人敢去海州兵嘴里抢食么?
准备将韩世忠还是跃跃欲试,他再度向刘镇鞠躬,殷切的说:“刘大人,我连夜把队伍整理好,如果刘大人手下士兵一时难以集结,在下可是随时待命。”
刘镇带领的是“团结兵”,“团结”这个词就出于宋代,它指的是在朝廷“编制内的校阅团练”——元丰四年(1081),朝廷规定“东南诸路团结诸军为十三将,淮南东路第一,西路第二,两浙西路第三,东路第四,江南东路第五,西路第六,荆湖北路第七,南路潭州第八,全、邵、永州准备广西应援军第九,福建路第十,广南东路第十一,西路桂州第十二,邕州第十三。”
|5|此后,团结兵的编制一直延续到南宋灭亡,以至于宋人都把团结兵的排序编成歌谣唱颂——此前阵亡于方七佛手中的东南名将郭师中,就是团结兵“两浙西路第三正将”。而郭师中死后,东南已经没有将领存在,刘镇麾下虽然林林总中有约两万团结兵,但就这个文官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厮压根不懂军事,指望他一夜之间整理好队伍,并完成渡江、增援海州兵,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1|统领晋西藩军的府州镇将折可求恼怒的眨了眨眼——他才是刘镇手下,韩世忠这等于在他的碗里抢食……然而,骑兵不擅长守城,河对岸的苏南河叉密集,也不适合骑兵奔驰,真要勉强出战的话,骑兵的非战斗减员一定很厉害。而时穿时长卿把战场都打扫完了,收获嘛……所以折可求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再没有开口。
|7|江南岸,剩下的战斗已没有观赏价值了——在众人说话期间,从小船上下来的海州兵头目,用密集的霹雳弹轰击守卫者,连续的爆响,只是让大家随意往对岸瞥了一眼,而后大家继续商谈……如何抢攻。
|z|唯有韩世忠还在注意南岸的战况,他一个准备将,正式场合插不进去嘴,只好去关注海州兵的攻击态势。接下来,海州兵第二波第三波抢滩的部队登陆了,不久,寨墙崩塌,士兵们顺着缺口冒烟突火的向纵深进击,紧接着,海州军的战船燃起明亮的灯柱,照亮海面之后,战船小心地绕开崩塌的寨墙,进入水寨深处——这处水寨既然能停泊楼船,时穿的快帆船也放心大胆的进入水寨。
|小|随着海州兵战船一艘艘鱼贯驶入方腊水寨,江面上也恢复了黑暗,只有方腊水寨深处,还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雷响,火焰一跳一跳的。此外,还有一种类似爆豆子似的清脆弱响……
|说|没有风景可看了,谁还待在江面上吃风。由童贯领先,迈着大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接下来个将领各回各家,枕着自家的枕头,听着江风传来隐隐约约的轻雷声——这雷声一直响了整夜。
|网|天亮时分,时穿已经坐在司行方(方主任)的中军大帐,悠悠闲闲的观察着这座中军帐。
这座中军大帐摆设之奢华,连一贯追求享受的时穿都为之瞠目结舌——整座大帐外围居然是用红色的织锦围成,而且这些都是上等的织锦,锦面非常厚实,染色饱满。整个大帐所用织锦,大约出自同一批次,色泽非常均匀,浑然一体,给人以非常耀目的感觉。
“真是暴发啊!”时穿还没进账,就仰天感慨。用织锦做帐篷面——这种奢华时穿想都不敢想,不是因为他用不起如此多的丝绸,是因为不值得。丝绸是一种很透风透气的织物,夏天,人们穿在身上觉得凉爽;而冬天,这样寒冷的季节,坐在丝绸大帐里,跟赤身裸体坐在野外没啥两样。
不过,方主任显然还知道冷暖,他也怕冷——大帐内挂满了整整一圈猩红色波斯地毯。令帐篷内暖融融的。
其实,这时候波斯地毯已经被称为“阿拉伯地毯”了,再后来,这种上等地毯被称之为土耳其地毯——其时波斯已经亡国,从此再无“大食”,但宋人习惯把这种地毯继续称之为“大食氍毹”、或者“大食毛席”、“大食地衣”等。
上好的土耳其地毯是用驴毛织成的,一脚踩上去,松软的地毯能将脚陷至脚踝。这种地毯非豪富不能用,每年自海贸输入的“地衣”数量很少,大约,“方主任”将整个杭州富户的地毯全部搜罗来用上,帐篷里不仅四壁是地毯,地上、床上,铺的是地毯——天底下最昂贵的地毯。
“方主任!”似乎还有点收藏癖,但他的收藏面狭小——只喜欢金闪闪的东西。所以营帐内的小摆设,基本上都是黄闪闪的,偶尔有几件玉器,但没一样属于古董、字画一类的。
从“司行方”的名字猜测,这个人似乎没多少文化细胞,所以不喜欢古董,就喜欢现金——连他的座椅都是金子打造的。在营帐内的灯火映照下,四周金晃晃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睛。很难想象司行方是如何坐在这样刺眼的营帐内,处理公务,哦……“司行方!”不读书的,营帐内找不见一本奏章以及文字报表。
营帐内的灯火来自地上无数盏黄金灯,这些黄金灯排列的位置很古怪,似乎是按三十六天罡的位置排列的,这种排列方式,真的不适合阅读,因为有些地方灯火根本照不到,有些地方则灯火很集中,火焰烤的,让人坐不住。
时穿站在帐篷口,皱着看着地下摆的灯火,凌飞一头撞了进来,扫了一眼账中的情景,立刻欢呼起来:“发财了,这下子打出去的炮弹都能捞回本了……师傅,我已经接管司行方的仓库,那里面被人抢的一片狼藉。但里面的东西更是一片狼藉,什么都有——女人首饰,儿童玩偶磨合罗,甚至还有些男女旧衣……这司行方,真是不忌口,什么都要啊。”
时穿依旧盯着地下的三十六盏天罡灯,缓缓回答:“这司行方,以前大约是拾破烂的吧。”
凌飞点头应是:“没错,仓库里的衣物与鞋子都是旧货,仿佛不久前才从身上扒下来。”
时穿一指脚下的灯,答:“哦,大约,那些衣服与鞋子的原主人,现在都在那儿。”
凌飞也是江湖上混的人,一见那些灯火摆设方位奇怪,马上吃了一惊:“难道……司行方会什么拘魂手段,他把那些人杀了,魂魄拘禁在这三十六盏灯中?”
时穿不以为然的笑了:“狗屎‘拘魂手段’,方腊的教中流传一种仪式,这种仪式需要用人体内的脂油燃灯(陆游说的)……知道灯里烧的是什么吗?就是那玩意。方腊将整个杭州的百姓都杀光了,剜去体内脂油熬练灯火……
据那些从杭州逃出来的商人说,方腊陷杭州,先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抢劫,抢无可抢之后,纵火焚烧杭州城,余火烧了整整一个月,街道上,人的脂油融化成了小河——‘(杭)州即陷,杀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纵火六日,死者不可计……凡得官吏富户,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熬以膏油,备尽楚毒,以偿怨心。’
大约,方腊以整个杭州做他的道场,祭练摩尼法术……哈哈,如果说杭州百姓,尤其是那些被方腊屠杀的百姓后代,以后千年都在深切怀念方腊,你信不信?……哦,至于信不信,由你!”
凌飞打了个哆嗦:“咦——师傅,别说怀念不怀念的,我只感到渗得慌……师傅,要想把这些灯火除去,有什么禁忌吗?”
时穿笑了:“没什么禁忌,我只是担心踢翻了这些灯火,糟蹋了这些珍贵的地毯。”
凌飞稍稍一想,马上建议:“师傅,这事咱得悄悄干,让人知道了这些地毯曾被方腊用来铺设祭坛,施展邪法,恐怕卖不出好价钱了。”
稍停,凌飞摇着头,说:“师傅,弟子是无胆鼠辈,这种事不敢伸手,想必那些士兵也不敢伸手——这事儿,还要师傅亲自动手,还不能四处声张……师傅,赶紧,把这些灯火赶紧处理掉。”
“你倒会躲懒……”时穿笑骂一声,一边随手端起黄金灯,一边问:“你回来了,士兵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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