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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山妞和光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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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枝花说的“大棒槌”是她的娘家侄子。

十五年前,大棒槌父母闹伤寒,五天之内,双双离世,瞥下两个儿子,哥哥小名叫大棒槌,大号叫金虎,那年十五岁,弟弟小名叫二棒槌,大号叫金豹,那年十三岁。多年来,一枝花和二脱产没忘记大哥的遗愿,对金虎金豹尽到了责任。尤其是一枝花,自己无儿无女,始终把大棒槌哥俩看作儿子一般,指望他们为自己养老送终。

故事不必扯得太远,转回头还是接着说眼下的事。

这时候,易八卦接着一枝花的话茬说道:“金枝大妹子担心的事,可不是空穴来风啊。陆尚华是郑惠民的亲表妹,他郑惠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事可要接受教训啊,说办就要快办,再不能拖泥带水的。”

“郑惠民这次进城用不了几天,很快就回来。我看必须插这个空把这件事办完。”王长脖子说。

“王老弟说的对啊,兵贵神速,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是郑惠民在家,我看你们这事办不消停。”易八卦进一步指点。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我一定要给郑惠民点颜色看看。惠民,你小子不仁,我就不义。你拐了我的儿媳妇,我就把你的妹子抢来,给她一个霸王硬上弓,这叫一还一抱。那就赶早不赶晚,说办就办。”二脱产当机立断。

“我看陆尚华那丫头不会顺从的。她可不是头几年了,大人说啥听啥,现在可有主见了。要想把她娶到炕头上,没那么容易。”易八卦说。

“她指定是不会同意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个字,‘抢’。趁着郑惠民不在家的空挡,抢!抢来就霸王硬上弓。”一枝花使劲往炕沿帮上敲了一下大烟袋锅子,咬着牙根儿恶狠狠地说。

“也只有这么着了。不过,这事情咋也得和尚华的婶子老蒯通个气吧,人家也是这桩婚事的一方媒人啊。”二脱产说。

“这个门槛子咋也不能迈过去。当初,要是没有老蒯大力相助,这门子亲事还成不了呢。”王长脖子说。

“那时候,老蒯也是为了自己能从中得到好处。没有三分利,她也不会起早五更。尚华爹死了以后,要是没有咱家给的那些彩礼钱,还不得她老蒯去张罗啊。她是尚华的亲婶子,她不管谁管啊。”一枝花说。

“那个娘们,见钱眼开。我看,要是不让她得一些好处,大棒槌的事也很难办成。”王长脖子说。

“依你咋办?”一枝花问。

“我的想法是再给老蒯送两个钱。”王长脖子说。

“该花就花吧,免得老蒯拉横车啊。”易八卦说。

“好吧,花了钱,免了灾。”二脱产说。

“长脖子,说办就办,在老蒯那里,你老王说话比我好使,人们不都说你和老蒯有一刷子吗?就由你出马和老蒯噶答▲去吧,要是老蒯两口子不出来挡横,这事情就算妥了。”一枝花说着说着就把王长脖子的老底抖搂出来了。

在王长脖子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传说他和老蒯有一腿。说是王长脖子给老蒯家做木匠活不要钱,还给老蒯买过一身衣服。这些话都是老蒯自己吐露出来的。至于老蒯和王长脖子之间到底有没有那一刷子,谁也没见实。不过,一枝花和王长脖子确实因此闹过一阵子别扭。

“老娘们蛋子,都是醋坛子。”王长脖子红着老脸问一枝花,“我去找老蒯,你放心吗?”

“有啥不放心的。就你现在那点能耐,给你找个十八的,你也是干瞅着。”一枝花抄起烟袋给了王长脖子一下。

书捡紧要的说,王长脖子说办就办,在二脱产那里拿了一百元钱,当天就到老蒯家去了一趟,水到渠成,马到成功。

他们说的老蒯,就是尚华的亲婶子,大号叫蒯伶,因为脚大穿的鞋大,人送外号蒯大鞋。为人狡诈奸猾。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洁白的牙齿,油黑浓密的头发,匀称的身段,虽说年过四十大几,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

老蒯很爱打扮,也很会打扮。常年擦胭脂抹粉,很会捣搽▲自己的那张脸。刚出阁的时候,从娘家带来一些化妆品,没几年就用完了。陆家家境贫寒,买不起化妆品,她就自己配制。香皂是用茉莉花、碱面子加上猪羊的胰脏制作的。擦脸的香粉是用胭脂花的果实加绿豆磨成面粉制作的。

老蒯会唱戏。她的爹娘都是唱戏的,在父母的熏陶下,耳濡目染,学会了唱戏。每逢农闲,都被大队的剧团请去教戏唱戏,是大队戏团的台柱子。

老蒯是拔了尖的漂亮娘们,格外招蜂惹蝶。无论走到那里,总有一大群老爷们像苍蝇似的,在她的尾巴根子后面哄哄。

老蒯两口子,结婚二十多年了,没打过架,没斗过嘴。

老蒯的男人叫陆志,平时沉默寡言,为人过于老实,人送外号老软。老软常年在大队的金矿下井,对家里的大事小情,一问三不知,出家门下井挣钱,进家门吃饭睡觉,家里有钱没钱,有粮没粮,全不管,家里的事情全由蒯大鞋做主。

老软在金矿上是个元老,无论是生产上,还是技术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行家里手,收入也最高。因此,老蒯家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在这几条沟里,可以算个上等户。

老蒯把老软视做一棵摇钱树,在生活上照顾得很周到,一天三顿饭基本上不重样,隔三差五,给他烫上一壶小烧酒。老软也很知足。

老软,是个碌碡压不出屁的老实人,尽管人们劈头盖脸地给他扣绿帽子,可他从来不把人们说的话当真。他平生最爱听的话是夸他的老婆,每当人们说老蒯长得如何如何好的时候,他就像喝了二两蜂蜜似的,乐得合不拢嘴。你要说老蒯风流,他当做好话听。“嗨嗨,你是不知道啊,我那老蒯可是个宝啊。对咱,那是一百个好啊。馋死你小子,你这辈子可没咱这艳福啊。古书上不是说嘛,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咱那媳妇,没人惦记着,就怪了。咱命好,摊上了,你还别眼气。”

老蒯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那小算盘打得可溜滑了。遇到啥事情,立刻开动脑筋,把利弊得失算清楚。她为人处事的原则是,有利就上,没利就让,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从来也不干亏本的买卖。对尚华出阁这事,老蒯在八辈子以前就想明白了,她巴不得立刻把尚华嫁出去。老蒯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这件婚事是我和一枝花当的媒人。尚华一天不过门,我就一天不省心。只有媳妇上了床,媒人才能靠南墙呐。这是其一。还有其二,这门子亲事要是散了,谁最难受啊?还不是我老蒯吗?在老陆家,我顶门子立户,啥事不得我老蒯出面啊。要是尚华扔蹦▲跑了,人家要人要钱,找谁啊,不得找我老蒯吗?我正为这事发愁呐,这下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一块心病总算了啦。只要媳妇一进你老金家的门,就和我老蒯一点关系都没有喽,爱咋咋地呗。

她心里这么想,嘴里可没这么说。当王长脖子提出抢亲的想法时,她是这样说的:“这样打发侄女,我于心不忍啊。我们娘们之间,比亲母女也不差啥。自从他爹死后,哪一点不是我关照她们娘俩啊。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你们要是来抢亲,你说我是出面呐,还是不出面?恐怕是出面也不好,不出面也不对。你们一帮人扬名打鼓地到了我家,我要是在家不见面,不是剥你们的面子吗?我要是出面,能让你们在眼皮子底下把侄女抢走吗?”

王长脖子看出老蒯的意思来了。他把二脱产给的一百元钱往老蒯的炕头上一放,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不过,这事还是请您多费心了。”

老蒯把炕上的钱捡起来,揣进怀里,对王长脖子说道:“今天是大哥您来了,要是换另外任何人,我说啥也不会答应。不信,让你家一枝花来试试,我非得把她这个醋坛子砸碎了不可。你来了,我这个面子说啥也得给。好吧,我答应你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今天下午我就闪人,到亲戚家去躲上几天,给你们办事留个空。事情一过,我再回来。到那时候,我就说对这事卯不知隼,也就过去了。”

王长脖子打心里佩服这个娘们,真是太有才啦。生不逢时啊,要是在战争年代,让她指挥一个师啦团啦的,想不打胜仗都难。

回到家后,王长脖子把老蒯的意思向一枝花学说了一遍。一枝花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铁把子,就是好办事。要是我去,那个骚货,指定得拿搪摆怪▲的不可。我知道,你一出马,这事准能办妥。”

把老蒯那边的事情安排停当后,一枝花把棒槌哥俩、三抠搜、四精神找到二脱产家,商定了抢亲的事。这里说的三抠搜和四精神都是一枝花的亲弟弟。关于他们的故事,以后还有,到时候再细说吧。

阴历八月十七日上午,一枝花大棒槌等人粗拉地做了一些准备,请来几个落忙人,置办了一些酒肉菜,安排了几桌子酒席,通知了一些亲戚。下午,一枝花就领着三抠搜、四精神、棒槌哥俩、一头圪猱等人,赶着两辆毛驴车,就像鬼子进庄似的,扑到二道沟尚华家。

一枝花一队人进了尚华家门,人多势众,七手八脚,不由分说,就像老鹞子抓小鸡似的,把陆尚华拉上了毛驴车。

临走时,一枝花给尚华娘扔下一句话:“老亲家母,实在对不起您了。是你侄子郑惠民先把我侄媳妇给拐跑了,是你家不仁在先,也就不能怪我不义了。要是不服,就让你侄子郑惠民出来说话吧。”

这正是:

刚烈女,暗渡陈仓,打破牢笼飞彩凤。

老刁婆,瞒天过海,设下樊笼困弱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大棒槌挥鞭打尚华  郑惠民好言劝表妹

惠民心里清楚,茉莉离家出走,肯定会引起一场骚乱。所以,他在城里没敢久留,只住了一个晚上,把茉莉安顿好,次日傍晚,又回到头道沟。

刚进村,可巧遇见了李秉公书记和魏子利副主任。

“李书记,魏主任,二位领导这是去哪里?”惠民先打招呼。

“刚才,魏主任到我家找我,说是一枝花找了几个人到二道沟抢亲,把你的表妹尚华抢来了。现在,大棒槌正在新房里折腾尚华呐。按说,汉子打老婆,别人不应该去干涉人家。不过听说打得挺蝎虎▲的。大棒槌那小子历来都是牲口霸道的,我真怕把尚华打坏了。我和魏主任这是去大棒槌家瞧瞧。”李书记对惠民说。

“还有更蝎虎的事呐,二棒槌也在闹事,说是他喝高了,耍酒风,光腚拉叉地上了西山梁顶。”魏子利补充说。

“惠民,你这么快就回来啊?”李书记问。

“我给茉莉找了个打工的地方,已经把她安排好了。李书记,我走之前,没听尚华说过这事啊,咋办得这么突然呢?”惠民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这不是明摆着吗,他们要抢亲,还能告诉你啊。你要是知道了,他们还能抢得来吗?”李书记说。

“尚华对我说过,她想和大棒槌解除婚约。我担心尚华一时想不开,钻了死牛角尖。”惠民说。

“我们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我们这就去新房看看,绝不能让大棒槌闯出祸来。”李书记说。

魏子利对李书记说:“你和惠民去大棒槌家吧。我带几个人上后山,把二棒槌整回来。”魏子利用手指着后山,说:“你们看,二棒槌正在山上闹呐。”

惠民和李书记顺着魏子利手指的方向看,只见二棒槌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趔趔趄趄地在山上跑,边跑边重复地吼着他自己编的一首歌:

“光汉子的獠子,

三分的凿子,

白天杵三盘碾子,

晚上杵两个猪食槽子,

往石头上一磕,

噌噌地冒火苗子。”

李书记嘱咐魏主任:“你去吧。他是一个醉鬼,把他拖拉回来就行了,千万别敲打他,醒了酒就好了。”

新房门口聚了一大群人。

郑有儒正在和一枝花吵架。

郑有儒一肚子气,都撒给了一枝花:“一枝花,你是一个说里道面的明白人,咋办出这不地道的事呢?尚华是我的外甥姑娘,娘亲舅大,按理说,娶她过门,你咋也不能迈过我这个门槛吧。娶亲的日子不是定在割完地吗?你为啥今天就去强抢呢?”郑有儒脸色刷白。

“有儒大哥,再好的马也有失前踢的时候,再明白的人也有办事不周到的地方。大哥大嫂,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们道十二分的欠。我本打算把新媳妇娶到家后马上就去请你们喝喜酒,没等我去请您,您就赶来啦。可是,事情已经办了,就像是一瓢水泼到地上了,想收也收不回来啦,只有求您二位原谅我了。我是这样想的,反正尚华早晚也是我们金家的人,早也是办,晚也是办,早办总比晚办强,起码不会再出啥差头啦。您二位都是明白人,尚华这孩子的心情啥样?想必您二位比我清楚。她打心里就不同意这门子亲事,早就闹着退婚,不就是没钱吗?但凡有钱,她不早就退了吗?我看这样快刀斩乱麻挺痛快,省得以后出啥变故。正如您刚说得那样,娘亲舅大。尚华家孤儿寡母的,啥事不得您二位做主啊?要是有啥变故,您俩能脱了干坯▲吗?要人要钱可都得朝您说吧?一旦尚华跑了,您不得做瘪子吗?您琢磨琢磨,我说的是不是有一些道理?”一枝花的一席话尽管是歪理,但你不能不佩服她歪得有理。

听了一枝花的话,郑有儒像吃了苍蝇似的,有一些反胃。他心里想,你一枝花也太瞧不起我郑有儒了。要是搁在头几年,我也就忍了。可现如今,我郑有儒咋说也是头道沟识文断字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啊,你抢了我的外甥姑娘还有理了?我今天的面子丢大了,说啥也要和你掰岔掰岔:“一枝花,竖的好吞,横的难咽啊。我家距你家不是隔山隔海吧,有尿尿那么大的工夫就到我家了,你再忙也不至于这点工夫没有吧?这么大的事,咋说你也应该给我一个信啊?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有儒大哥,我本不想和你掰脸,所以有些话没挑明。是你把话茬引到这了,我也只好把话挑明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掰开了揉碎了说,你恐怕还摸迷糊呐。你不是问我为啥不给你信吗?你不是怨我操之过急吗?我这就告诉你原因。这么多年来,你家惠民就和茉莉那个骚妮子勾搭连环的,我们都忍着,都假装眼瞎了。可是,你家惠民也欺人太甚了,他回来探亲这几天,还和茉莉勾搭,都不背人啊。你家惠民进城干嘛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一枝花问郑有儒。

“知道啊,他说是回部队办事去了。”

“办啥事去了?”

“说是部队有事,没说是啥事。”

“大哥,你是打哑谜,装糊涂吧?你要是真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就在昨天,他领着茉莉私奔了。我们老金家还准备给孩子结婚呐,媳妇却跟着人家跑了!这不是鸡飞蛋打吗?这不是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吗?你不是说竖的好吞,横的难咽吗?这事要是搁在你身上,你能咽得下去吗?不是我瞎说,不信你回去问你儿子。我要是不给你来个突然袭击,尚华也得让你的儿子给鼓捣走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的瘪子还不知道得做多大呐,恐怕你连哭都哭不出六来了。”

听了一枝花的几句话,郑有儒就像吞了一个囫囵个的山药蛋,差一点噎死,一句话也搭不上了。

这时候,惠民和李书记正好来到新房前。

郑有儒看见惠民在眼前转,火气腾一下子就起来了,他抬手就给了惠民一巴掌。惠民向侧面一闪,父亲的巴掌落了空。郑有儒用力过猛,闪了一个趔趄。惠民怕父亲摔倒,赶紧扶住他。

郑有儒气得脸色蜡黄,下巴直哆嗦。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追问惠民:“你说,到底去城里干吗去了?”

对送茉莉进诚这件事,惠民早就料到,父亲肯定会发脾气,也料到一枝花不会善罢甘休。他对此有非常充分的精神准备。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如果父亲发火,就耐着性子解释,绝不和父亲斗嘴。如果一枝花吵闹,就毫不客气,针锋相对地干。他心里十分清楚 ,躲是躲过去的。为了茉莉,我绝不懦弱。为了捍卫爱情,我绝不妥协。但他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交锋。可是眼下不是解决自己问题的场合,火烧眉毛顾眼前,现在最要紧的是解救尚华。

想到此,惠民压住了胸中的怒气,一手拉住爹的手,一手搂住娘的肩,对二位老人说:“爹娘,您二老消消气,保重身体。你的儿子知道自己的事情该怎样处理,第一不会胡来,第二不会违法。眼下,安排表妹的事情要紧。您二老先回家,等我安排好尚华以后就回家,向您二老道歉,您咋打咋骂都行,只要您能出气就行。”

李书记也劝说郑有儒老两口,并安排两个社员把他们送回家。

这时,新房里传出了一阵打骂声。

“为了娶你,我把家底都抖搂光了。今天你半路逃跑,要不是去的人多,真让你跑了。进了新房还不让动手。你这不是让我丢人吗。你安的啥心啊?”这是大棒槌的喊声。

接着是一阵鞭子抽肉的声音。

惠民使劲推了一下屋门,推不开,是大棒槌从里面把门顶住了。

窗外聚着一大群听声的。在头道沟这地方,自古就留下了一个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在新婚之夜,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到新房窗前听声。听声的越多越好,预示着小两口日后和睦,家庭幸福。如果谁家的新房前没有听声的,新郎的父母就该着急了,还得去邻居家请人,向人家说些好听的,求人家来听声。要是遇到特殊情况,比如说下大雨,刮大风,一个听声的也找不来,新郎的父母还得找一把扫帚立在窗外。

屋内又是一顿皮鞭声。

“大棒槌,你可要照理▲着点啊,下手千万别太重啊,可不能打坏啊。打坏了那可犯法啊。”麻绳队长朝屋里喊。

“大棒槌,开门!”李书记大声喊。

“快开门,大队李书记来啦。”麻绳队长喊。

大棒槌听说惊动了大队干部,马上住了手,把门打开了。

一群人鱼贯而入。

尚华左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缅裆裤的裤腰带,右手攥着一把大剪刀,蓬头垢面,满面泪水,卷曲在炕旮旯里,瑟瑟发抖。她上衣的扣子已经全被扯掉了。

大棒槌上身穿着红背心,下身穿着红裤衩子,手里攥着一根皮鞭子,站在地中间喘粗气。

李书记说:“大棒槌,有话慢慢地说,有事消消停停地办,何必动怒呐”

和李书记一同进入新房的一枝花说:“大侄子,李书记说得对啊。俗话说的好嘛,打马莫拉牛,娶个媳妇要耐着性子揉,心急可吃不了热粘粥啊。”她一边说话,一颠屁股上了炕,盘腿坐在新媳妇身旁。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也上了炕,七嘴八舌地职责着大棒槌。

“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这么打啊?”

“看把孩子给吓的,可不能来硬的啊。”

李书记很严肃地说:“大棒槌,强拧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一旦失手把媳妇打坏了,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并不想打他,是她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李书记,我的这桩婚事,乡亲们都知道,你也清楚。我和陆尚华定亲都十多年了,这可是三媒六证,名媒正娶的事。定亲的时候,他家相过看过,没啥意见,收了咱家不少彩礼钱。定婚以后,咱家哪一年不接济她们啊好不容易等到她到了结婚的年龄,她却说相不中咱了。你说,这不是坑人吗?我都三十大几了,要是退了婚,我不就打了光棍了吗?我要是不来硬的,她能自己走到我家来吗?”大棒槌振振有辞,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大棒槌,今天咱不翻那些旧帐。我今天来,是提醒你,说啥也不能打人。”李书记再次重申不许打人。

“李书记,我是敲打了几下。不过,那也是她把我气的。今天在娶亲的路上,她下车就跑,要不是去的人多,她真的跑了。进了新房,又哭又闹,不让动手。我一动手,她就用剪子扎我。我一个大老爷们,不收拾她两下,也太丢面子啦。”大棒槌说自己的理。

“大棒槌啊,我现在代表政府和你说话。你别看媳妇到了你家的炕头上,可是你们还没领结婚证呐。没有证件,就不是合法夫妻。你可不要干傻事啊。我警告你,胡来可是犯法的,你可要懂点法律。一旦人家陆尚华咬你一口,你可得到四道墙框里蹲上几年。我把丑话说在前边,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去找我给你求情。”

听李书记说到这,大棒槌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他连忙说:“李书记,你放心,我听你的。”

李书记对大棒槌说:“我看这样吧,大棒槌,你也忙乎一天了,想必也累了吧?我听说你的弟弟正在后山耍酒风呢,你去帮助魏主任把他弄回来,安顿好,别让他闹事。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找几个人陪着你媳妇,行吧?”

“行,行,按书记说的办。”大棒槌借坡下驴,转身出了新房。

李书记把新郎支走后,对新房里的人说:“大家都散了吧,你们都回去休息。我和惠民劝劝尚华。需要谁来,再去请你们。”

一群人走了以后,惠民急切地问尚华:“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等割完地以后再办事吗?”

“我也是卯不知榫。今天下午,一枝花领着一群人闯进我家,不由分说,抓住我就换衣服,用一块布塞上我的嘴,把我押上了毛驴车。前几天,一枝花连着两次去找我娘,说是让我们家做好办事的准备,割完地就办事。我娘说,孩子不愿意,还需要劝劝。实际上,我娘也是想拖一拖,等你探家时商量商量再做打算。不成想,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说着说着,尚华又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书记说:“尚华姑娘,事到如今,急也没用,哭也没用。今天,你表哥在这,你说说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尚华说:“他们去抢亲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拼个鱼死网破,死也不从。今天离家的时候,我顺手从我家炕上抓了一把剪刀,趁他们没看见,我把剪刀藏在衣服里。他大棒槌要是敢动硬的,我就和他豁命,一命换一命,也值了。”尚华止住了泪水,把从家里带来的剪刀紧紧地攥在手里。

李书记说:“姑娘,你的想法不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会我再找大棒槌谈谈,劝他不要干傻事,再找几个老年人陪着你。如果大棒槌通情达理,我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李书记怕尚华拼命,为了稳住尚华,以好言相劝。

尚华说:“李书记,谢谢你为我操心。麻烦你和大棒槌好好说说,他要是能饶过我,我就是磕头跪炉子,去求去借,去当苦力,也要把欠他家的钱还清,我陆尚华说话算数。让他容我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到期,我还不上他的钱,任由他处置。”接着又对惠民说:“惠民哥,我茉莉姐的事安排好了吗,她还好吗?我很惦记亦兵哥哥,他知道我的苦楚吗?他还好吗?我托你捎的信他接到了吗?”说到亦兵,尚华的泪水又止不住了。

“我已经把你茉莉姐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你给亦兵的信,也交给亦兵了。他也给你捎来了一封信。他非常挂念你,让我转告你,让你一定要等他回来。他已经向领导打了报告,申请今年冬天回来看你。”惠民递给尚华一封信。

“惠民哥,请你代我给亦兵哥哥传一句话,就说我尚华今生今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尚华说。

“尚华,你一定要记住李书记刚才说的那些话,千万要挺住,不要灰心。我和李书记一定帮助你。”惠民一再嘱咐尚华。

李书记看尚华的情绪稳定以后,打发人去找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嘱咐他们上点心,别睡觉,陪好尚华。然后和惠民一起离开了新房,他们俩要去找大棒槌谈谈。

一枝花一直守在新房门口。

李书记刚走出几步,一枝花就撵上来说:“李书记,你是咱大队的青天大老爷,你可要把一碗水端平啊。我家抢亲了,这事不假。不过,醋打哪里酸,糖打哪里甜,您可要明白。”

“金枝,这事是你的主谋吧?”李书记问。

“也说不上谁是主谋。我们老金家,一个个都是老实巴交的,一遇到事情,我要是不出头,那还不得让人家欺负死啊。我家花了那么多银子,说上了媳妇,容易吗?让郑惠民这小子给搅和的,眼看着我家的两方侄媳妇都要黄,你说我能不急吗?”一枝花为自己辩解。

“新社会了,年轻人的婚姻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父母包办那一套,应该改一改了。退一步说,就是父母包办了,也要孩子们同意啊。可是你们呐,抢!是不是有一点过火啊”

“抢亲也是被郑惠民逼的。是他郑惠民把我的侄媳妇拐跑了,是他不义在先,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办。”

“金枝,现在不是评论谁是谁非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把尚华安顿好。我警告你,到这一步,你已经做得过了,再不打住,后果可就严重了。一旦把人家孩子逼急了,闹出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只见后山上下来一群人,有魏子利、大棒槌,还有几个社员,架着二棒槌,拖拖拉拉地来到大棒槌家门前。只见二棒槌光着身子,浑身是土,就像一个刚打完滚的土驴子。为了把二棒槌不该暴露的东西遮挡住,不知是谁把一件褂子系在他的腰间。

李书记问:“咋醉得这样啊?”

几个社员七嘴八舌地说,在今天的婚宴上,二棒槌喝高了,吐啦。喜宴刚散,他就在大榆树下耍酒风。先前还有一群人往家拖他。他躺在地上耍赖,打拖拖不走。后来,他见谁骂谁,气得大家不管他了。他自己瞎折腾,把衣服都扒光啦,光着腚上了后山。在后上顶上,他不停地跑,还边跑边吼。

二棒槌还没醒酒,语无伦次地磨叽:“我的命苦啊,爹娘死得早,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留下。人家大姑娘都嫌咱穷,没人愿意嫁给咱。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盼得上了一个媒人,可是,谁都说应该给我哥先说媳妇,我就把媳妇让给我哥啦。我哥他也不客气,我这边一让,他就来了个就坡骑驴,我闹了个乌鸦大闪蛋啊。你们可要知道啊,这个媳妇可是给我介绍的,是用一头驴外加三百块钱换的。你们知道吗?那些钱都是我打铁挣的啊。给他娶媳妇,把钱花得吊蛋净光,我说媳妇的事肯定泡汤啦。我二棒槌打光棍心有不甘啊。”泪水洇着土面子,在他的脸上和成了泥。

一群人把二棒槌拖回家,放到西屋炕上,找了一个棉被,给他盖上。李书记吩咐两个民兵轮流看护他。

安排好二棒槌以后,李书记和惠民把大棒槌叫到了大队部。

李书记开门见山,把尚华的说法告诉他。当李书记说到尚华三年还钱时,他打断李书记的话:“她能还钱,你信吗?她家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口锅几个碗,带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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