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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了散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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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竞又提出他的质疑,既然鲁小昆被人有预谋地杀害,凶手为什么会留下指纹?假设是董晓晗,她在一年前就把神州行号码都买好了,还借着非典戴上了口罩,可为什么没想到戴一副手套呢?这一疏忽是不应该的。安丽建议,无论如何董晓晗的嫌疑是不能解除的,尤其她与陈峰的事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当天下午,苏竞来到陈峰所在的浣汶大厦。
来之前,他先接通了乔煜的手机,告诉她今天如果陈峰跟她打电话问起董晓晗的情况,让她不要跟他乱讲,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乔煜疑惑地问他,今天陈峰为什么要跟她打电话?苏竞说也不一定打,但如果打的话,不管他问什么,只要涉及董晓晗,你就说不知道。然后他又叮嘱她记下陈峰打电话的时间。
浣汶公司是一家规模庞大的现代化私营集团公司,专业从事设计、生产、销售都市休闲风格的时装服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陈峰还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的时候,浣汶还是一家默默无闻的小规模服装生产厂家,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公司先后引进法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最先进的管理理念、创意设计以及国际一流的营销模式,短短几年取得了惊人发展。如今,浣汶公司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浣雯”牌女装以及“浣汶”牌男装,在国内及东南亚各大中城市拥有品牌加盟店上千余家,不仅在业内享有令同行钦羡不已的知名度与美誉度,而且早已成为都市时尚白领男女衣柜里的经典服饰。
浣汶公司的生产厂区都设在郊区,矗立在海边这座气势磅礴的大厦里,汇聚着整个浣汶集团的中高层管理精英。苏竞三年前来过一次,事隔三年他已经不再记得陈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他在一楼大厅里按照浣汶公司组织结构导引图,找到了市场部的办公区域,很顺利地找到了陈峰的办公室。
第八章(5)
刚才进大厦之前他给陈峰打过电话,说他路过这里忽然想进来看看他。陈峰自然表示欢迎。
走进陈峰办公室之前,苏竞在思索着用什么样合适的话题打开突破口。
据董晓晗供述,她在遭遇鲁小昆暴力毒打之后,第二天与陈峰待在一起整整一天,而两天之后鲁小昆就遭遇毒手。鲁小昆的遇害,与他的夫妻矛盾有因果关系吗?是必然的?还是偶然的?
更加巧合的是,鲁小昆遇害当晚,陈峰与苏竞在一起,在贵都大酒店咖啡厅一直待到凌晨两点。那次见面,是苏竞主动约的陈峰。可时间却是陈峰定的。见面前的一天,苏竞跟陈峰打电话,说出来聊聊。陈峰便说,好,我安排好时间给你打电话。第二天下午,陈峰便打电话给苏竞,说今晚吧。于是两人便见了面,在一起待了那么久。分手时天下着雨,陈峰还坚持送苏竞回家。
就在那天晚上,鲁小昆出事了。
陈峰的办公室宽阔敞亮,窗台上摆着蝴蝶兰、君子兰,还有十多种兰花苏竞都叫不上名,墙上挂着名人书法,茶几和办公桌的下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跟苏竞那种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房间里办公的简陋环境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在办公室里的陈峰,居然一身休闲的打扮。上面是白色针织衫,下着浅色休闲裤,一双软底的运动鞋,加上眉清目秀、朝气蓬勃的一张脸,陈峰站起来迎向苏竞时,苏竞感觉到一片阳光向自己洒来。
显然,苏竞不期而至,陈峰十分高兴。他立即停下手头所有的工作。秘书进来客气询问苏竞喝点什么,苏竞便要了一杯水。
“真是稀客,你怎么会忽然想起到我办公室来呢?”陈峰微笑着问他。苏竞笑笑说:“刚才我路过这里,忽然想参观参观你的工作环境。没有打扰你吧?”陈峰笑着道:“你来打扰求之不得。不过,我觉着这不是你的真实意图,记得三年前刚上班时,我带你来参观过。”被陈峰一语点破,苏竞并不觉得尴尬。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再来参观一次,看有没有新的变化。”
两人坐在沙发上,天南海北聊了大约半个小时。陈峰要秘书不要进来打扰,却不停地被电话铃声骚扰,只得时不时地向苏竞说“抱歉”。最后,苏竞看看手表:“呀,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得走了,下次再来接着聊。”
陈峰也不挽留,起身送客。走到门口,苏竞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陈峰:“你知道董晓晗吧?乔煜的那个女朋友。”陈峰眼睛里立即表现出异样的神情,他点点头道:“知道啊,还是你们介绍我和她认识的。怎么?你经常见到她吗?她现在怎么样啦?”
陈峰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苏竞只是很随意地说:“前几天我见着她了。”
陈峰笑了笑:“她上你们家找乔煜玩去了?”“不,”苏竞道,“那天我办案子到机场,在候机室看到了她,她当时正准备去旅游。”陈峰问:“是吗?她上哪儿去旅游?”
看上去,陈峰还不知道董晓晗出了事。苏竞轻描淡写地说:“可她没走成,因为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让她不得不改变了行程。后来她没登机,又离开了机场。”陈峰望着苏竞的眼睛:“发生了什么事?”苏竞道:“我们没有多说话,我只看到她离开机场,别的她也没告诉我。”
“噢。”陈峰点头微笑着,神情里却若有所思。
走进电梯的时候,苏竞抬腕看看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一刻。
晚上,苏竞一进家门,看到乔煜,开口便问:“陈峰跟你打电话了吗?”乔煜看着苏竞,有些吃惊:“你现在成小诸葛了。”苏竞问:“什么时间?”乔煜道:“在我手机上,你自己看。”
乔煜从包里取出手机,递给苏竞。苏竞看到,陈峰打电话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分。苏竞算了一下,他告别陈峰走进电梯时是四点一刻。而安丽在电话中告诉他,董晓晗的手机在四点十八分的时候,来过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正是陈峰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也就是说,苏竞前脚离开,陈峰就拨打董晓晗的手机。由于董晓晗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于是,陈峰又转而接通了乔煜的电话。
苏竞问乔煜:“陈峰在电话里给你说了什么?”乔煜想了一下,歪着脑袋道:“我不告诉你。”苏竞上前抚抚她的头发:“好媳妇,难道你还有什么条件吗?今天晚上我洗碗擦地好不好?”“不好!”乔煜撒娇说,“你洗过的碗上还沾着米粒,我再不让你洗碗了,擦地就更不用说了,你擦完一遍我还得擦两遍,你就会糊弄人。”苏竞说:“要不我给你做个拿手好菜吧?”乔煜噘着嘴说:“不吃,你有什么拿手好菜?昨天你做的菜我都不好意思不吃,怕打击你。”苏竞放开她:“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乔煜道:“你告诉我,鲁小昆这个案子,你们弄到什么程度了?晓晗什么时候能出来?你们现在找到什么重要线索了吗?”苏竞无可奈何道:“要能找得到,我还这么低三下四求你吗?”
关于案子,他不会对任何人多讲,包括乔煜。这是纪律、原则。再说,他也不想因工作之事使家人受到烦扰。不过介于董晓晗与乔煜的特殊关系,他不得不向乔煜询问一些必要的问题。看苏竞这个样子,乔煜有些不满:“唉,你们现在这帮警察,真让人失望,老百姓还怎么信任你们呢。”
第八章(6)
苏竞言归正传,改变了谈话方式,不再向乔煜询问,也不再哄她,而是沉下脸来,一针见血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陈峰跟你通话的内容,他向你询问董晓晗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对吧?”提到董晓晗,乔煜的目光又瞬间黯淡下来,她点了点头。苏竞问:“你没跟他讲什么吧?”乔煜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讲,按照你吩咐的,只说不知道。”苏竞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他道:“好了,好媳妇,快做饭去吧,饿死了。”乔煜嗔怪:“你不是说你要给我做个拿手好菜吗?”苏竞说:“我怕我做出来的菜你不好意思不吃,还是你去吧,你做的菜最好吃。”
“你就会哄人。”乔煜转身去了厨房。一会儿又拿着锅铲跑过来,问苏竞:“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晓晗?”苏竞说:“不可以。现在她这个情况还不允许探视,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讲,我可以转达。”
第九章(1)
苏竞与安丽碰过头,当机立断,决定找陈峰正式谈话。在前往陈家的路上,安丽说:“见了陈峰,讲话一定要注意措辞,在不出乱子的前提下,寻找我们需要的线索。”苏竞明白安丽的意思。陈峰作为一名还只有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他的父亲,是一位成就赫然的企业家,在天晟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的角色。更不可忽视的是,陈峰的姐姐陈莹在天晟的律师界里,是著名的“铁嘴”人物。陈家不是一般人家,查案子查到陈家人身上,不能不注意方式和分寸。假若不小心弄出什么误会,恐怕不大好收场。到时案子不仅破不了,还有可能惹来一身腥,擦也擦不净,这种糟糕结果一定得避免。
苏竞点点头,开着车,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沉重。他内心里产生了一种隐隐的忧虑,可嘴上还是说:“没有什么大不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再说我们不过是去询问一些情况,求证一下嫌疑人董晓晗究竟有没有说谎。放心吧,陈峰是一位小绅士,明事理得很。”
安丽道:“也是,甭管他是谁,只要犯了法,照治不误。”
天晟东南部临近海边的金都景苑小区周边是一些连体别墅与矮层高档公寓,中间是一些独立的小楼,款式与风格各不相同,各有千秋。陈家是一座独立三层小楼,位于金都景苑中心地带。安丽一路经过观察,发现陈家拥有整个小区里最大的院子,院里有一块三角形的大草坪、一个水池、一个花架,院子有两个门,一前一后,前门较小,用来走人,后门较大,用来行车。前后两门分别拴着两条狗,一条样子凶猛的藏獒,一条漂亮的牧羊犬。
这天正是周末,陈峰如约在家里等他们。
一楼大厅里,陈峰以礼接待了安丽与苏竞。大厅非常宽敞,吊顶大约有五米高,在客厅的一侧,一只立柱形的水晶吊灯高悬在环形楼梯旁,阳光从外面射进来,上千颗水晶球的无数横切面,闪烁出耀眼的七彩光芒。小保姆送完茶和水果,退出去了。
陈峰穿着便服、棉布拖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愉快,昨天在办公室接待苏竞时的热情不见了。安丽和苏竞刚刚坐定,还没及开口,一向不爱多语的陈峰,居然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竞客气地说:“是这样,有几个情况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
没想到陈峰立即打断他:“苏竞,我不太喜欢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拿眼睛去看苏竞。苏竞笑了笑:“陈峰,别误会。我们现在遇到一个案子,可能需要你的帮助。”陈峰微微点头:“你是我朋友,有什么事开口就是了。”
一条绿色脊背的蜥蜴爬过来,爬到陈峰的膝盖上,这是陈峰养的小宠物。陈峰伸手抚了抚蜥蜴的脑袋。陈峰专心地注视、把玩着蜥蜴,根本无视安丽与苏竞的存在,仿佛这两人是两柱空气。
陈峰骨子里的傲气毫不掩饰,简直让安丽无法忍受。刚才进门的时候,陈峰冲她点了点头,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说是握手,其实也是用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碰了一下而已。进门坐下来以后,陈峰便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安丽一眼。这让一向受人尊重的安丽,实在忍无可忍。
但又不得不忍受着。安丽克制着心里的反感,平静地问:“最近你是不是跟*9菖*9菖广告公司的董晓晗有过来往?”
“晓晗?”陈峰的眼睛闪出一道亮光,瞬间,这道亮光又消失了。他将目光转向苏竞,“晓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陈峰似乎已经没有心情去抚弄蜥蜴了,他把它轻轻放到沙发上,让它自己玩。他盯着苏竞的脸,希望尽快找到答案。
陈峰有些不悦,不待苏竞回答,他又直言道:“苏竞,昨天下午你突然到我办公室去,我就感觉不是单纯的叙旧闲聊那么简单。可你又不肯直言相告,这很让我失望。今天本是休息天,可一大早你又打电话,说有重要事情需面谈,这更加让我感到奇怪。现在,你居然把警察领到我家里来,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对我讲?”
苏竞与安丽交换一下眼神。安丽尽量用简单明了委婉平静的语调道:“董晓晗被指控涉嫌谋杀他人,我们已经立了案。现在我和苏竞负责调查此案,为尽快查清事实,我们想了解一下她最近几天的行为,我们有证据表明,最近你跟董小姐有过来往,今天来找你,就是证实一下,最近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具体在哪天?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陈峰骤然呆住了。他看到安丽的嘴在一张一合,但他仿佛已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安丽与陈峰对视着,她明显地感觉到,对手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这也太不堪一击了吧?
此时,陈峰的目光全部落在安丽的脸上,刚才的那股傲气不见了。他瞅着安丽圆圆的脸,就像看着一张柿饼,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的神情变得茫然。半天,他一把甩开手边的蜥蜴,蜥蜴瞬间飞到几米之外。陈峰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转了几圈,忽然咄咄逼人问:“怎么?董晓晗涉嫌谋杀?杀了什么人?谁指控的?你们有证据吗?我和她在一起做什么是我的私事,凭什么要给你们汇报?你们是谁?”
苏竞盯着他的眼睛道:“董晓晗的丈夫鲁小昆被人谋杀了。”陈峰与苏竞对视,半天,他问:“什么?董晓晗的丈夫被人谋杀?”苏竞道:“四月一日凌晨零时三十分左右,鲁小昆被人谋杀在他的车内。”陈峰望着苏竞,忽然激动起来:“她丈夫死了就死了,是谁指控董晓晗杀人?这是诬陷!她怎么会杀人?她怎么会杀人呢!这可能吗?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
第九章(2)
苏竞没有料到陈峰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以为,陈峰听到董晓晗之事后,首先会陈述与董晓晗的真实关系,然后摆出事实为自己开脱,说清楚自己的无辜。
然而事实却与苏竞想象的完全相反。望着陈峰的样子,苏竞真是有些惊呆了,他压根没想到,一向斯文有礼的陈峰,一听到董晓晗这个名字就会一反常态地跳起来,不仅不为自己开脱,而是首先替董晓晗着急、担心,替她辩解!
安丽与苏竞对视一眼,很显然,安丽跟他想到一块了。苏竞道:“陈峰,你别激动,董晓晗到底有无犯罪行为,还待进一步查证,也需要相关人员全力配合。”陈峰立即质问:“我是相关人员,对吗?需要向我调查,是吗?”
苏竞又道:“陈峰,你冷静一下,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最近董晓晗有没有跟你接触过?具体在哪天接触?跟你在一起时,她有没有什么异常言谈或反应?你冷静一下,回答我们的问题。”陈峰盯着他:“我没法冷静!全世界的人都去杀人董晓晗也不可能杀人!我再说一遍,是你们弄错了!我希望你们尽快纠正错误,你们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苏竞道:“正因为责任,我们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一位普通公民称之为嫌疑人,明白吗?”陈峰说:“你们若一定坚持你们是正确的,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请便吧!”
陈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向安丽和苏竞下了逐客令。什么都没问出来,倒先让人家给轰出来,这让苏竞和安丽都感到尴尬。
此时,外面传来汽车驶进院子的声音。一辆墨绿色的顶级宝马。陈峰的姐姐陈莹从车里钻出来,又从后备箱里取出几袋水果。天晟市的大街上跑着的高级宝马虽不少,但开顶级宝马的女律师并不多。打官司的人只要一看见她的车,就十分愿意把钱交给她,跟她签订委托合同。不过,陈莹开宝马并不非为了这种包装效果,最大的原因是,驾驶宝马的感觉比任何车子都舒服。
安丽和苏竞看见陈莹,都站起来打招呼。陈莹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招呼他们坐,然后把手里的水果送进厨房。陈莹洗过手出来,走到陈峰身旁。
“小峰,你怎么啦?”陈莹瞅了陈峰一眼,一下子就看出家里的气氛不对劲。陈莹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岁。她坐下来,声音亲切,笑声爽朗,她冲安丽和苏竞友好地点点头,客气地说,“啊,安队长,见到你真不容易啊。”
安丽笑道:“陈主任,今天我是第一次到贵府拜访,进了这个大门,才忽然明白大律师是怎么炼成的了。这么好的环境,培育出一位优秀律师,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陈莹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恭维话了?”
陈峰的脸色非常难看,闷声不响,在沙发上呆坐着。小保姆送来一盘红毛丹、一盘切好的木瓜,都是新鲜的南方水果。陈莹亲自拿起一块木瓜,送到安丽手上,又给苏竞递了一块。
陈莹十分漂亮,开朗,脸上永远带着端庄自信的笑容,做起事来干净利落,雷厉风行。她的厉害安丽早有深刻的领教。记得有个案子,是安丽经办的,一名重大谋杀嫌疑犯,本来已经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提交检察院提请公诉了。应该判死刑的,一审下来的确判了死刑。
然而案犯不服判决,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找到陈莹,经过陈莹一番工作和法庭舌战,终审结束,驳回一审,重新量刑,只判了十五年。那是三年前的事,当时安丽切身体会了陈莹的铁嘴功夫。因为杀人犯没有被判处死刑,受害人家属非常愤怒,数次找到安丽及相关办案人员,吵闹滋事,认为公安办案不力,庇护罪犯,搞得安丽与一帮同事有口难辩,窝囊了半年之久。
安丽把木瓜送回桌上,开口道:“陈主任,今天我们来,不单纯是拜访,而是有任务在身。
既然在这里见到你了,也就不瞒着你了,直说吧,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谋杀案,该案嫌疑人最近与你的弟弟陈峰先生有过来往……”陈莹的脸上稍稍滑过一丝不悦,立刻明白其意:“我们家小峰,平日里来来往往的朋友是比较多,但不杂,基本上都是圈内人。不过既然关系到案子,就是严肃的事,如果与小峰有什么牵连,一定全力配合,这个我给你担保。”
安丽不能指望陈峰主动交待什么,便又主动向陈峰询问:“三月三十日那天,你是否与董晓晗见过面?”陈峰目光直直地:“你们想问的问题,我会通过我的律师跟你们说话,现在我需要你们先告诉我,董晓晗她在什么地方?她怎么样了?”
安丽与苏竞交换一下眼神,苏竞道:“在看守所……”苏竞的话还没说完,陈峰腾地站起来,迈开双腿就往外走,忘记了脚上还穿着拖鞋。苏竞急忙奔上前去拦住他:“陈峰,你冷静一下!听我把情况讲明……”陈峰的脸上忽然流泪了!他伸手推开苏竞:“我去看看她,她没有杀人,我知道她不会!”
陈峰不正常的过激反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不仅苏竞大为惊讶,连他的姐姐陈莹也惊诧不已!只有安丽,已在心里大致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陈峰像一头狮子,已经冲到院里。苏竞还要去阻拦,只听陈莹在身后叫了一声:“陈峰!”
她声音不高,但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接着,陈莹又叫了一声。陈莹的声音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陈峰呆了一下,站住了。他回头望了姐姐一眼,脸上满是痛苦。让他的姐姐无法理解。
第九章(3)
这时苏竞也忽然明白了最近以来陈峰不愉快的症结所在!
得出这个结论,几乎把苏竞自己吓了一跳!
从陈家大院出来,苏竞心里像压了一座山,沉得简直没法形容。安丽的心情也不大好。两个人都隐约有了一种预感。预感到这个案子可能会变得复杂,并且很可能遇上阻力,而这股力量非同一般,不是轻易就可以排开的。
安丽眼前闪现出陈莹的脸,陈莹对弟弟陈峰呵护有加的爱意,还有陈莹那爽朗的却十分有威慑力的声音。苏竞想得更多的是陈峰。一种隐隐的担心和忧虑,像一团浑水在他心里搅来搅去。现在,苏竞连一丁点的侥幸心理都没有了。他是多么希望,陈峰能够站出来,带着他一贯的斯文风度,轻松地、从容地、镇定地、微笑着申明,他与董晓晗只是普通的朋友,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可是,陈峰的反应,太出乎苏竞的意料了。
隐隐的心痛在折磨着苏竞。
苏竞和陈峰是高中同学。高一的第一个学期,两人碰巧坐了同桌。从一开始,苏竞就发现陈峰是个与众不同的同学。陈峰的思维与一般同学不太一样。有一次班上组识讨论会,讨论的主题是假设你有一百万,你最想用它做什么。有的同学说,我要买辆漂亮轿车,找个漂亮女友,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有的说,我要游遍中国风景名胜。有的说,我要出国念书。有的说,我要尝遍山珍海味。轮到苏竞,他不假思索道,我要用它买一座大房子给父母住。班上共四十五名同学,有四十四个人都是要把这一百万消费掉。只有陈峰的回答与众不同。陈峰说,我要用它开一间公司,然后用它来赚回一个亿。陈峰的回答立刻招来哄堂大笑。那时候他只有十五岁,只是一名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开公司”已经够令同学们意想不到了,而他居然还要赚回“一个亿”。一个亿是什么概念?所有的同学都认为陈峰在说胡话,大话。
但自这件事后,苏竞对这位同桌就开始刮目相看了,毕竟那么多同学中,只有人家敢说那么大的话。不久之后,学校开运动会,班上积极组织同学们报名参加,大部分运动项目,诸如百米短跑、篮球、跳高、羽毛球等,同学们都是踊跃报名,惟有万米长跑这个项目无人问津。万米,十公里,这个数字让同学们望而生畏。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问,谁愿意代表我们班参
加学校的一万米长跑?问了一遍,无人应答,又问一遍,还是无人应答,老师说,这个项目我们就放弃了?这样的话,我们就要被扣掉三分啊?
老师的声调颇为无奈,也很失望。
就在班主任对全班同学失望时,有两名同学同时举起了手。陈峰和苏竞。他们并没有商量过,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就这样,苏竞和陈峰同时代表班集体参加了学校的万米长跑。
十公里的路程坚持跑下来,别的班上不少同学丑态百出,有的趴在地上直喘气,有的脸憋得通红,眼泪都累出来了,有的早在中途就软了,还有一名男同学居然边跑边哭,泪水和汗水洒了一路。只有陈峰和苏竞,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跑到了终点。他俩都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是谁也没有倒下,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会心地笑了。两个男孩子的心灵,在这特殊的时刻里,达到了奇妙的交融和沟通。那一次长跑,他们俩共同为班集体赢得了荣誉,当他们站在领奖台上,接受同学们的欢呼时,他们的友谊,他们的青春,也从这里开始了。
从高一开始,苏竞和陈峰坐了三年同桌。那时班上每个学期都要重新调整座位,但每次陈峰和苏竞都会主动要求坐到一块。男孩子之间的感情其实不需要发生什么事,只要坐同桌,哪怕只有一年,就会很扎实了,何况一坐就是三年。拼着比着解答数理化疑难问题,是两人最大的乐趣。在这个不断比拼智力的过程中,两个人相互鼓励,共同进步。苏竞家境困难,每逢学校买参考书或工具书,他从来不买,因为面对艰难生活的父母,他从来开不了口管他们要钱。因此他总是借同学的来看。记不清有多少次了,陈峰拿着两本相同的书,塞一本给苏竞,总这样说,我姐姐这个人,记性实在不好,我对她说过我在学校买过了,可她又到书店买回相同的一本来。每每在陈峰这样的说辞下,苏竞既接受了馈赠,又保全了自尊。内心里,苏竞对陈峰的善解人意常常心存感激。那时候,陈峰与苏竞并没有因为贫富的巨大悬殊,而感到彼此有什么距离。男孩子之间穿什么,用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攀比的是学习成绩,讨论的是人生理想。
后来陈峰考到北京一所名校念大学,而苏竞则考到了湖北一所公安院校。大学期间书信来往,基本上没断过联系。再后来,两人毕业后又在同一年回到了天晟。走进社会后,不知不觉地,一种距离感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陈峰一毕业就在陈家的公司出任高级管理人员,开的是豪车,穿的是名牌,饮食都是由专门的营养师调配出来最科学的营养搭配,与人谈事,会见客户,都由手下人提前安排好时间,如果出差,非五星级酒店不会入住。陈峰来往的那个阶层,基本上都是社会各领域的精英,周旋于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
苏竞就不一样了。他的工作是跟各种老百姓打交道,跟各种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刑警队、监狱、提审室、值班室、派出所,是他的主要活动场所。遇到重要的案子,有时候会整周回不了家,床可以设在任意一个地方。平常日子里,他的交通工具主要是公交车,有时候也会骑自行车、开摩托和吉普车,不过摩托和吉普,都属于公安局刑警队的公有财产,不为他个人所有,所以只能在工作时使用。别说进四星级五星级酒店吃饭喝茶了,就是到普通的咖啡馆喝上一杯二十元的咖啡,他都会觉得太奢侈。穿袜子,五块钱一双的,算是够贵的了,以前抽烟抽五六元一包的,自从贷款买房后,苏竞便把烟降了档次,抽两三块钱的,但也不能多抽,一是怕乔煜看到不高兴,因为乔煜不喜欢他抽这种廉价烟,二是抽少了自然也省钱。
第九章(4)
而陈峰抽的是软中华,陈峰没烟瘾,很节制,一支烟点着了,往往只抽五六口,剩一大截就扔掉了。每次两个人在一起,陈峰抽烟的样子,苏竞看着就会心疼。可是陈峰几乎没有任何感觉。那是他的生活习惯,他是天生的贵族,谁也没办法改变。
很多差距不承认也不行。单从上次雨夜推车这件事上,苏竞其实已在内心里意识到了某种距离。要不然他为什么要拼着小命去帮人推车呢,真像他自我解嘲的那样吗?他坐在陈峰的车上,他应该是客人才对啊。但不管怎么说,有陈峰这样的朋友,是一件愉快的事。在苏竞的社交圈里,陈峰就是一个亮点。即使苏竞感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但陈峰的为人一直没变。陈峰的家门对一般人是保密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涉足的,但苏竞就可以随意出入,不过他还是很知趣的,没事就很少去打扰。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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