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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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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暗娘的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寻花问柳之辈,杀人却能逍遥法外。找无耻之徒作丈夫,老天还真是没有开眼。”
  未曾料想她会有此一说,原朗一时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月老造姻缘簿,红尘万千男女,皆以无形红线牵引,天涯海角,终究相连。前世恩怨,今生造化,痴男怨女,或为佳偶,或为怨偶;或恩爱美满,或劳燕分飞……为何会有迥异结果?谁人又能说清其中的是是非非?
  “你也说不上来,对不对?”冷不防地,胸口又是一阵闷痛,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见暗娘咳得紧,连脸也憋红了,原朗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暗娘喘了一口气,“我只希望,未来能由我自己选择,而不是听天由命。这样,也有错吗?”
  拍背的手,忽然停下来。她无心的话,似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了他心底最为隐秘的角落。
  “如果,一切真是天意,我前世究竟犯了什么错,今生要受此苦痛?”没有注意原朗的异样,暗娘的手紧握成拳,抬高了头与原朗对视,“若老天真是有眼,为何会给我这双迥异与常人的眼眸,让我能看见异相种种,唯独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句句控诉,满是不甘。眸色渐深,怨气重重。令他想到许久以前,那双喜欢看他的剔透的清澈眼眸。
  “哥哥……”
  脆生生的音质,婉转动人。
  时光流转,再见之时,竟完全不同。
  长久以来平静的心,又开始波澜,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有愧的心情。
  “对不起……”
  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不是故意,却害她怨,害她恨,害她不甘,害她在轮回受苦,不得解脱,只要活一世,永远都是世人眼中的凶杀灾星。
  “你——”
  正在愤懑的暗娘,惊讶地看着原朗。没有看错,他眼中稍纵即逝的,的确是愧疚和痛苦的眼神,即使时间很短,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为何他要向她道歉,为何他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莫名诧异的表情,揪疼了原朗的心。
  她不记得了,不记得这个前世令她失望怨恨的人,害她沦为今生这样的境地,被人唾弃。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何必非要让她记得,他就是那个有负于她的人呢?
  “我吓着你了?”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态,却见暗娘轻轻地笑了。只见她别过头去,垂下眼帘,黑发绕过她的肩头,盖住了她大半侧面,“如果你有尝试我的境遇,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怨天尤人了……”
  喃喃自语着,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干什么?”见她的举动,原朗伸出胳膊挡在她面前。
  “我要去祭奠一位故人。”灼热之感铭记,暗娘不敢去碰触原朗的手臂,只是弯下腰,套上缎鞋。
  “你受伤了。”原朗提醒她,“稍待时日,伤愈之后,也不算迟……”
  “我原本打算是七月十五去凭吊。”暗娘打断原朗的话,抬头看他,“只是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寝食难安,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又说不上来。再加上这几日我又被箭伤,都是不好的兆头。说不定,我的大限也快到了。”
  故作轻快的语气,没有明说的,是这样的心神不宁,自原朗来后,就日益加剧。
  见原朗又要说什么,她抢先一步开口,堵住他的话头,“原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常人,也请你不要以常人的思维来劝阻我。”
  原朗默然,看了暗娘片刻,手垂下,慢慢走到一边坐下,不言不语。
  “谢谢。”暗娘咬牙,勉强站起来,尽力不去理会胸口传来的阵痛,缓缓地走到一边,拿起搁在矮柜上的小木箱,仅仅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她已是大汗淋漓。
  将木箱抱在怀中,她一步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站定,回头看端坐的原朗,“原公子,我想与这位故人单独相处片刻,稍后自然就回来。”
  “我明白。”原朗回答,明白她的意思,是请他不要暗中跟随。
  望着窗外,看着暗娘蹒跚地走向屋后的树间,渐行渐远。
  她说,是为一位故人凭吊。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人,能够得到她如此的重视?
  “公子,公子……”
  原朗张开双目,望窗外偏西的日头。半日过去,不见暗娘返回。
  起身推开房门,老远就见小应咋呼直叫,身后驾马尾随的,是楚无双。
  “药呢?”见小应奔近前,手中空无一物,原朗皱眉,问他。
  “在我这呢。”楚无双利落地停马,翻身下马,将手中的东西扔给原朗,四下一看,“暗娘呢?”
  “公子,你看你看——”满头大汗的小应已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迫不及待地展开在原朗的面前,“这画上面的人,是不是这个暗娘?”
  是一张寻人的告示,画中人的形貌,与暗娘,一模一样。
  原朗瞅了上面那个人的名字——“聂双”。
  “怎么回事?”他收起那张告示,问眼巴巴等他答案的小应。
  见原朗的面色有些不对,小应乖乖回答:“我一进洛城抓药,就见洛城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这样的告示,还有好些人在四处问人,说有没有见着告示上的人,后来遇到了楚姑娘,就一道回来。”
  “原朗,有些不妙。”楚无双接着小应的话往下说,“洛城的人,十有八九都识得暗娘,只要那些人一盘问,他们必定会道出暗娘的下落,也一定会找到暗娘。”顿了顿,她望着原朗凝重的表情,“时间不多了,原朗,这个聂双,究竟是不是暗娘?”
  动作好快,何夫人救子心切,果然开始搜捕聂双。
  “她是聂双,这倒奇了。”不期然,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随后,一个人影自前方树枝上跃下,稳稳站定在大家面前。
  斜阳下,地面上,没有他的影子!
  第3章(2)
  “严公子!”小应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
  “我见到你了,只是你只顾跟着那人跑,没看见我罢了。”严落指了指楚无双,换了后者一个白眼。他当没看见,耸耸肩膀,揉揉小应的头,“小子,你害我跟在你们后面追了半天。”
  “严落——”原朗捏紧了卷成筒状的告示,专心于严落先前的话上。
  知晓他要问什么,严落走上前来,抽走原朗手中的那份告示,展开来,细细一看,摇头,开口道:“她不是聂双,何府的人,找错人了。”
  “你说什么?”原朗的脸色骤变,指着告示中的人像,死死地盯着严落,“你说她不是聂双?”
  严落点了点头,拉原朗走到一旁,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你嘱我打听的事,我已问过鬼差。常南县的聂府小姐聂双,三年前身死,至今拘于枉死城,根本就不可能还阳。还有——”他稍停,眼角的余光扫过告示上的画像,“聂双,并不是重瞳之女。”
  原朗瞪着严落——严落不会骗他,既然严落说聂双已死,那么世间绝对不会再有聂双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既然聂双已死,那么活着的是谁?与何府少爷成亲的是谁?这个在告示上以聂双名义出现的又是谁?
  无数的疑惑,解不开的悬疑,疑点重重,他已辨不清真伪。
  原朗望着木屋后的斑驳树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的身形已然飘忽过去,又快又急。
  远远地,就看见那一抹身影,半跪在地,周围余烟缭绕。
  忽地停下,原朗盯着暗娘的背影,将手中的告示向前掷出,由半空落下,掉在她的身侧,开口质问:“你不是聂双。”
  聂双已死,活着的,就不可能再是她。
  暗娘别过脸,看了一眼地上的告示,回头看原朗,“我有说过自己是聂双吗?”
  语气淡淡的反问,使原朗不由得一愣。
  没错,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是聂双。是自己先入为主,依照何府给的线索,认定聂双天生重瞳,再加上暗娘命格奇特,一切推断合情合理,他也就理所应当地将她与聂府小姐合二为一。
  “重瞳双目的是我,出嫁的是我,吓疯了何府少爷的也是我。”暗娘拾起那张告示,放进尚未燃尽的火堆。本已微弱的火势舔舐了燃料,立刻又蹭起来,不消片刻,就将告示烧为灰烬。她站起身来,侧过身子,坟冢前的墓碑刻字,一览无遗。
  “聂双之墓”。
  尽管不露底色,原朗到底还是震撼了几分。
  “唯一不同的是,我是暗娘;躺在里面的,才是聂府正牌的大小姐。”暗娘凝视墓碑,口气有惋惜,还有无限的感激,“我是孤儿,自幼无依。天生异瞳,不被世人所容。蒙小姐央老爷收留,有了栖身之所。自那时起,我便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就算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也定要保小姐平安。”她拂去落在坟冢上的数片落叶,动作极为轻柔小心,“若能一直这样下去,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偏偏何大人来向老爷提亲。常南县谁不知道何府少爷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小姐嫁给他,岂不是枉送了一生的幸福?我知道,小姐是有心上人的,那个书生,每每来与她私会,我都冷眼旁观。她一意孤行,要与他私奔,恳求我能帮她。”
  “于是你冒充聂双嫁入何府?”原朗推断。
  “成亲前日,小姐失踪,老爷震怒,却不敢声张。无奈之余,只得要我冒充。我对何府少爷并无好感,也不想嫁他。见着他之后,才发现他还背负血债,存心戏弄一番,他因此疯癫,并不在我意料之中。”她解释,语气冷淡,并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任何不妥之处,“既然被休,也算替小姐合理摆脱了何府的名分。我惦记小姐,便收拾细软,开始寻她。”
  “你一走了之,流言四起,聂府老爷暴毙,聂家人在常南县再无立足之地,只得举家迁徙。”
  “对我好的,只有小姐,那些人,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聂双,是怎么死的?”
  “逃婚私奔,与心上人双宿双栖——哪有她想得那么容易?”暗娘冷笑,“她是大家闺秀,不懂世态炎凉。盘缠用尽,走投无路,情郎卷了她最后的金银细软,绝情舍她而去。我在洛城找到她时,她已染病,被青楼老鸨丢在里弄,苟延残喘,只剩最后一口气。”
  “是她痴傻。山盟海誓,蜜语甜言——那个负心汉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舍弃一切跟随他,到头来,却换得香消玉殒,害自己枉死。”她道,语气惋惜,垂怜那一缕芳魂。
  “你还带了谁来?”冷不丁,她忽然问他。
  “小应,还有两个朋友。”原朗回答,见她偏过头,似在仔细聆听着什么。
  “不对。”暗娘侧过耳朵,“脚步杂乱无序,很多人,正望这边过来……”
  听她如此说,原朗心神一凛,当下屏住呼吸,细听之下,周遭果然有异样的响动,并且越来越近。
  “走!”
  他暗叫不好,探手去拉暗娘。孰料指尖方接触到她的手背,她像是被惊吓一般,蓦地向后一缩,连人也退了两步。
  扑了个空,短短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密实地将暗娘罩在正中。
  原朗一愣,而后伸手向前,欲破网救人。大网忽然被提起,悬于两树之间,吊在半空。
  数十黑衣人现身,团团围住原朗。
  靠近坟冢而立的一人见墓碑上的刻字,微露惊讶神情,抬头看了看上方被困的暗娘,走到一边,贴耳与为首之人低声咕哝了几句。
  只见为首那人眉峰一挑,似有疑惑,拿出告示,抬头细细端详了暗娘一番,略微思索,对先前的那人摇了摇头。
  “她不是聂双。”心中已料到来人所谓何事,原朗对那名首领模样的人说道。
  “我不管她是谁。”为首的人开口,“只要她是何夫人要找的人,那就对了。”
  姓名可以更改,住所可以变换,唯独容貌,世间雷同者不足一二。面前的女子,又岂会是例外?至于坟冢墓碑,为掩人耳目,伪造一个出来,又有何难?
  瞧了瞧在网中不断挣扎的暗娘,那人扫了原朗一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要拿这个女人,你莫要多管闲事。”
  原朗摇头,身子忽然腾空而起,跃至半空,抓住罗网左右韧线,用力一拉,树干上牵扯韧线的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双双栽下地来。
  ——他一向多管闲事,更何况,暗娘还涉及到一个他急于破解的秘密。
  连网托住暗娘,原朗正要落地,眼角余光瞥见寒光一闪,他即刻旋身,脚轻踢树干,借力跃上一旁的树杈站定。执刀之人逼上前来,他只得将怀中的人抛起,空出双手接招。
  守在树下的人见有了空袭,纷纷上前去夺罗网。哄抢之时,忽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如鬼魅一般抢在他们前面夺下罗网,顺手向后一扔,“小应,接住!”
  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小应见严落看也不看,就这么不负责任地乱丢,睁大眼睛望着正在急速下落的物体,连忙张开双臂。估计实在赶不上,干脆纵身向前一扑,及时当了一个大垫背。
  爹娘哪——小应在心里哀嚎,骨头大概都被压断了。
  还想要好好自怨自艾一番,时间却不允许。趴在地上,见装备精良的人马转向朝他砍来,小应吓出一身冷汗,就地一个翻身,将接住的人推开老远,自己赶在刀剑加身之前滚了好几圈,啃了不少泥巴,撞到树干,身后已无退路。
  “救命!”眼见着一帮人凶神恶煞地要来将他当猪宰,小应扯直了喉咙,高声大叫。
  一抹红光,快如闪电,在人群中迅速窜过,隐没不见。
  围攻小应的人尚未看清袭击他们的东西长得何模样,便觉手一麻,五指不受控制地张开,抽搐得厉害。
  刀剑纷纷坠地,一时间,呻吟声四起。
  小应惊魂未定,摸摸脖子,确定还完好无损地搁在自己肩上。望着不远处那只火狐悠哉地探出头来,轻快地跑到楚无双的脚边撒欢。
  “楚、楚姑娘——”舌头发僵,以至于发音不太灵活,小应站起来,奔到将暗娘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网前,想要放她出来,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别动。”楚无双走过来,亦步亦趋跟随她的火狐好奇地用前爪探网眼,又瞬间收回来,哀哀地叫着,退到楚无双的身后。
  “冰蚕丝。”楚无双半蹲着身子,撩起一根网丝,细细观察,“越是挣扎,韧性越强。除了这张网的主人,唯有火罗剪能够相克。”
  “火罗剪?”小应当即傻掉。那是什么东西?听都没有听过,还指望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找着?
  楚无双并不理会小应瞠目结舌的模样,她微微眯缝了眼睛,拍拍膝头,表情似笑非笑,忽然开口叫道:“严落!”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飞身而下,站在她的面前。
  “楚大小姐召唤,不知有何吩咐?”严落望了望上方枝头还在酣战的二人,好心情地低头问楚无双。
  楚无双头也不抬,直接将手摊到他的眼皮底下,“拿来!”
  “拿什么?”严落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她。
  “少装蒜!小心我把你这勾魂使者丢人的丑事给捅出去。”楚无双抬眼瞪严落,“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有火罗剪护身,你一身阴气,哪能在日头下活蹦乱跳这么久?”
  一失足成千古恨,谁叫他当年不拘原朗先人的魂魄,惹下把柄被这区区小女子要挟?
  心不甘情不愿,严落撩起衣衫下摆,自腰间解下一把形状精美的火红小剪,宝贝一般捧着递给楚无双,不忘叮嘱:“行动快些,这天气,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楚无双瞅了一眼躲进树阴的严落,脸色白白,汗水也开始大颗滑落。她握紧火罗剪,手起刀落,刀尖触到冰蚕丝,火红的光芒耀眼一闪,蚕丝断裂,齐齐松开来。将火罗剪扔给可怜兮兮躲在一边的严落,她双手用力一扯,大网一分为二,几乎被勒得背过气去的暗娘顷刻倒地。
  “喂,喂,喂——”来不及好奇那把火罗剪的神奇,小应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好歹让暗娘顺过气来。
  “还有人……”暗娘气若游丝,裂开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濡湿了胸前的衣襟。
  “什么?”小应手足无措,看看楚无双,又看看严落,“什么意思?”
  “不止这些。”楚无双扫了一眼周遭被火狐毒倒在地昏迷不醒的人,和严落交换了眼色。
  严落点头,忽地跃上枝头,抽出背负于肩的铜锏,与原朗并肩作战。趁着转身之际,他贴着原朗的背,开口道:“你先带他们走,我来拖住他。”
  原朗点头,脚步一动,让严落插进他与黑衣人中间,自己顺势跳下树去。
  黑衣人见原朗抱起暗娘要走,意欲阻止,不想被严落紧紧缠住,有些恼怒,挥刀劈向严落,招式阴狠。
  严落不慌不忙,铜锏迎上刀锋,顺势一推,刀尖翻转,顺着对方手臂,忽然向前,刺向对方右胸。
  黑衣人一惊,侧身避过,刀锋滑过他胸前的衣衫。
  “嘿,小子,我这是在教训你,别那么猖狂。”严落跳起,拽住黑衣人的胸襟,将他拉过来,岂料白光一现,他顿感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一失神,脚下踩空,落下地来。
  “严落!”见出于上风的严落忽然败下阵来,原朗吃了一惊,扶起严落,见他面色发青,眼珠暴凸,唇边的獠牙隐见。情知不妙,他抬头望去,只见站在树上的黑衣人,衣襟敞开,挂于胸前的,赫然是一面贴着黄符的明晃晃的镜子。
  严落握紧了原朗的手,咬紧唇,吐字艰难:“八卦镜,摄鬼符……”
  眼见那人举高了镜子,又准备照向严落,原朗来不及多想,并拢二指,挥手而去。
  镜面铿然作响,瞬间化为碎片。
  “无双!”趁黑衣人发怔,他猛喝。没有过多耽搁,他一手扛起严落,另一只手搂住暗娘,离地而起,眨眼间,人已窜出老远。
  楚无双会意,拎起小应,身形忽动,跟上前去。
  不消片刻,二人身影皆消失不见,轻功了得。
  树影间,有人渐行渐近,缓缓现身于黑衣人的身后。
  “啧啧——重瞳之女,千年炼鬼,修仙之体。我交了什么好运,竟能通通遇上?这么上等的货色,理应为我修炼所用,哪能白白给了何夫人?”
  容颜清婉,身形婀娜,说话的,竟是一名娉婷的女子。
  第4章(1)
  马车奔驰,地面尘土飞扬。小应挥鞭,转头大声问:“公子,我们上哪里去?”
  车厢内,原朗重新包扎好暗娘的伤口,掩上她的衣襟,轻轻扶她躺下,将头枕在自己的膝头,半晌之后,才沉声道:“回常南县。”
  小应勒住缰绳,马匹嘶鸣,停了下来。当自己听错,他掀开门帘,一脸疑惑地盯着里面的人,“公子?”
  “小应,回常南县。”缓和了口气,原朗重复了一遍。注意昏睡中的暗娘微微蹙眉,眼睫也微微动了动,低低呓语,他覆手过去,在她面庞上方停住,盖住了她的大半个容颜。
  小应愣了愣,见原朗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转过身去,坐正,驾马,车又前行。
  “原朗,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守信。”楚无双坐在原朗对面,望了望靠在身旁牙关紧咬的严落,脸白,眼凸,牙尖,嘴裂,已还了本来面貌。她小心地拉住遮掩窗口的布料,不让一丝光线漏进,“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脱困,你现在偏要去自投罗网,把她带回去送死。”
  “我发过重誓,承诺之事,一定要做到。”移开手,原朗低头看暗娘苍白的脸颊,轻声道。
  没有人知道,自几世前枉害她之后,他便一诺千金,绝不食言。所以,即使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他也一定要带暗娘回何府,去治何其生。
  他不会让她出事。她是他要偿还的另一半罪赎,他会护她周全,救她,成全她的幸福,然后——自己解脱。
  重入轮回,或为人,或为仙,他便可从头来过。
  “我要是你,决计不会带她回去。”底气不足的声音传来,盘膝打坐的严落张开眼睛,眸色幽绿。
  “不专心聚神,说什么话,还没被照够是不是?”要不是惦记手中拉紧的布料,楚无双早就一巴掌挥了过去,“若不是有火罗剪护身,单是那摄鬼符,就能让你形神俱灭了。”
  严落见楚无双瞪自己,一副他再不闭嘴就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凶巴巴的神情,倒有几分可爱。
  “普通的杀手,哪会随身带着灵力如此超强的法器?”笃定了楚无双刀子嘴、豆腐心,断然不会对他怎样,严落咳了咳,压下一股子气血翻涌,“我和那名黑衣人交手,他没有什么道行。能将我击倒,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还有那个何夫人,对你忌惮,又心有疑虑,备好了后路,无论重瞳之女是人是妖,都能将她制伏。”顿了顿,他苦笑,“没想到,最后中招的,居然是我。”
  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好险,差点连鬼都当不成了。
  “那倒好,一了百了,省得你再年年烧纸钱贿赂鬼差。”见他又开始冒冷汗,楚无双撇撇嘴,忍不住贬损他。
  “严落,听无双的话,好生休息。”见他冷汗涔涔而下,原朗开口,“暗娘的事,我自会处理。”
  “你这么固执干什么!”严落提高了声音,要不是身体虚弱地爬不起来,他真想狠狠地给原朗两拳,“你以为自己要寻找的人是聂双,结果却大出意料之外。”他指指安静蜷曲在原朗怀中的暗娘,“结果她才是那一半凶煞,才是你要赎罪的人!”
  “没错,是她。”原朗的眼神,微有异样,并不隐瞒,“她介入聂双姻缘,却不是罪魁祸首。我带她回常南县,根治何府少爷的心病。待一切走上正轨,我带她走,找一个她能安身立命之所,化去她的戾气,她要从我修道也好,嫁人生子也罢,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就此便可了断。”
  夙世的寻觅即将结束,应该心静如水的,为何在说到她嫁人生子之时,他的心弦,不期然地被拨动,有点酸,还有点涩?
  “了断?”严落冷哼了一声,怪异地笑了笑,绷紧的面貌更加可怕,“你以为她真能等到你了断的那一天吗?”
  觉察到严落的话中有话,原朗抬头看他,后者的眼神,古怪得很。
  “严落?”他唤严落,暗地里,却握紧了暗娘的手。
  “福寿两不全,原朗,她的阳寿已尽,几日前,就当中箭而亡。鬼差等候多时,你却救了她两次。”
  大脑忽然空白下去,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把冰剑贯穿,透心寒冷。隐约的,只有严落的声音,继续飘忽进入耳内——
  “她破坏聂双姻缘,牵扯出诸多意外,间接使聂双死于非命,原朗,那一箭,若不是你插手,她早就进了阴曹地府。你认为,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还会有什么将来?你硬是拖着她,不让鬼差拘魂,她错过转世投胎的时机,到时只能滞留地府,不得超脱。”
  全体之身,半魂在内,福薄之相,大凶之兆。
  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又说不上来……说不定,我的大限也快到了……
  原来她,早就有预感的。
  严落说得对,他若是真想要救她,就当放手,让她顺了命运,上黄泉,下地府,转世投胎。可是,下一世,或者是下一世的下一世,她轮回不知到何处,而他,只能再从头再将她寻起,直到找到她的那一天。
  他去哪里去寻她?怎样才能再寻着她?是要过十年,百年,还是千年……
  手狠狠地握紧了她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坚决过,原朗抬头,盯着严落,斩钉截铁道:“我要她活着!”
  “你说什么?”严落眦牙咧嘴,獠牙露出唇角,“你当自己是在帮她吗?你是在害她!”
  原朗已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你你你你——”严落气得还要再骂几句,张大的嘴巴冷不丁地被楚无双塞进一条汗巾,堵得严严实实。
  “要真有力气,就用到急需的地方。”楚无双瞧他,“想想怎么还原你的鬼样,看这副德行,还真不习惯。”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无声,只有不时传来的颠簸,证明马车正在前行。
  谁都没有注意到,头偏向一旁对着车厢木板的暗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睁大了眼睛,目光似乎穿透了木板,定定望着外面——
  两个拿着长长锁链的鬼影漂浮在外,紧紧跟随马车,不曾离去。
  一灯如豆,烛火摇曳。
  “暗娘,我死后,就地将我埋了吧,别把尸骨带回去——我这样子,丢了聂家的脸面……”
  “暗娘,世间的男子多薄幸,别轻信了他们的诺言,步我的后尘……”
  ……
  犹记得,形销骨立的聂双,弥留之际,伤痕累累的双手紧紧拉住她,万念俱灰的双眸,已无往昔的光彩,只是不断地流泪,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红肿的眼睛,最终也没有合上。
  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流淌。暗娘低头,见手中捧着的茶杯已被自己斟满,不知不觉中,茶水溢出了杯口,顺着手腕缓缓而下,浸湿了袖口。
  有点渴,但此刻,有什么堵在喉间,她喝不下去。
  放下提着的茶壶,暗娘将茶水泼掉,再将茶杯倒扣在茶盘中,撑着桌子坐下,从旁瞅了一眼——那两个影子,寸步不离地守在窗外,自始至终不曾离开。
  手,捂住自己受伤的胸口,隔着衣裳,用力按下去——刺痛袭来,却仍能感觉掌下心脏在缓缓地跳动。
  烛火跳了跳,她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何等滋味。
  阳寿已尽哪,而她,依旧活着……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走到门口,停下,没了声响。
  暗娘抬眼望去,但见朦胧的身影。她起身,缓缓上前,走到门边,把住门闩,片刻后,才将门拉开,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心,又开始抽搐,却不是由于伤痛,而是因为与他迎面而立,由灵魂最深处释放出的挥之不去的疼。
  原朗啊,萍水相逢的人,记忆却似曾相识。
  “暗娘?”见她失神怔愣的模样,原朗唤她,即使看不见,仍能感受到周遭的鬼气愈渐愈浓,“好些了吗?”
  前来拘魂的鬼差,一定游荡在她四周,只等着机会,来拉走她的魂魄。
  她看见了吗?
  “好多了。”暗娘回答,见他身后空无一人,想必是他有话要与她单独谈,便让了身子,待他进房来。
  原朗走近房间,一眼便看见桌旁的地面,有一滩尚未干涸的水迹。
  暗娘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目光所及,低声开口解释:“一时失手,弄翻了茶水。”
  原朗不说话,一直走到桌边站定,才回头看她,眼神有些复杂,“暂在此客栈休息两日,待你伤势痊愈,我们便回常南县。”
  以为她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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