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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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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蕙差点儿惊叫起来。她的手无意识地在钢琴键上按下去,发出一片极不和谐的声音。她赶紧举手捂住嘴。就在这时,那张微白的脸一下子不见了。
  失神地、几乎是僵僵地斜坐着,白蕙好一阵没回过神来。她用力眨眼,想再次寻找那个黑影。她记得,那张脸临走之前仿佛给了她一个凄然但并不可伯的笑容,这笑容让她想起什么人,一时又辨不清究竟象谁。
  忽然,她跳起身来,快步跑到那扇落地窗前,用力推开,向花园里望去。花园里静悄悄的,哪里有一个人影?窗外,只有一棵棵法国梧桐笔直地矗立着。
  一阵风吹得她背对着的那扇客厅门砰砰响。
  白蕙转脸随意往那儿一看,这回她可真受不了啦: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外,而那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是那么苍白,简直跟刚才玻璃窗外的那张脸一模一样。她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阿蕙,你怎么了,怎么了?”那黑影冲进客厅,迅速拧亮了客厅的大吊灯。白蕙这才发现,原来是西平。他穿着一身深色衣裤,把本来就不黑的肤色,衬得更白了。
  白蕙失态地一下子扑到西平面前,抓住他的手,几乎带着哭声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西平见她抖得象一株风前的小柳,忍不住爱怜地抱住她的肩:“阿蕙,你怎么了?”
  白蕙一时说不出话来,腿也软得站不住。她把头靠在西平肩上。
  西平知道白蕙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不会如此。他把白蕙扶到沙发前坐下,又给她端来一杯冷开水,让她喝下去。一面焦急地看着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好象被什么吓着了。”
  白蕙软软地摇头一笑:“还说呢,都怪你,带人家去看那么恐怖的片子,害得我这两天尽微噩梦。刚才一个人在这儿等你,以为看到什么鬼怪了。”
  西平这才释然,放心地哈哈大笑:“甚至把我也当成鬼怪了,是吗?”说着,伸手刮一下白蕙的鼻子,逗她道:“羞不羞,还口口声声说:‘我不怕,什么也不怕。’可刚才吓得都要扑到……”
  白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你说。”
  西平趁机抓住白蕙的手,温柔地说:“好,不说。阿蕙,今天都怪我不好,回来得太晚,让你久等了。”
  白蕙把手从西平的紧握中抽出来,为了掩饰羞涩,故意说:“哎呀,真新鲜,丁家大少爷什么时候把‘白小姐’三个字丢掉,改称起‘阿蕙’来了?”
  西平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红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白蕙见状,不免心软。便换个话题说:“我就知道,你一到蒋家,遇到什么继珍,就不想回来了。再迟几分钟,我都不想等你了。”
  西平赶忙表白:“今天上蒋家,与继珍可没关系。是蒋老伯有要紧事商量。蒋老伯收到一封匿名的恐吓信。”
  “恐吓信?”
  “说是让他小心一点,再那样为恒通卖命,对他不客气。”
  “有这样的事?”
  西平冷笑一声:“哼,大和商行想用这一手逼我们就范。”
  “那你们怎么办?”
  “不要紧,这只是他们耍流氓手段而已。我就不信,大和竟敢在我们的国土上随便动手杀人。我已跟巡捕房打招呼,让蒋老伯也小心些,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白蕙默默地点点头。
  “可把继宗、继珍吓坏了。继珍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
  “噢,我明白了,”白蕙故意拖长语调说,“这才是你迟迟不回的真正原因。你心疼她了。”
  西平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大笑起来,把白蕙弄得莫明其妙。
  “原来你也会吃醋!”西乎竖起一个指头,指着白蕙,不无得意地说。
  “胡说,关我什么事!”白蕙一扭身子。
  西平伸手去扳白蕙的肩,俯近她说:“别生气,你要不愿意,我以后再不理她。”
  白蕙猛地转过身来,生气地说:“这就更没有道理了。你们两家是世交,你和她从小就是朋友,我凭什么让你不理她。敢情你让我这么等着,就是要我听你胡说八道一通?我可不想奉陪了。”
  白蕙说着就站起身来。
  西平张开两臂一面拦阻一面笑道:“跟你开个玩笑嘛。现在我道歉。”
  见白蕙爱理不理的样子,西平又接着说:“以后我要再胡说,就罚我……”他调皮地朝白蕙睒睒眼,“罚我……你说罚我什么好?”
  白蕙故意嘟着嘴不说话。
  西平突然一矬身子,说:“那就罚我变成个小矮人,怎么样?”
  白蕙看着面前高高大大的西平,如果突然变成个小矮人,那该多么滑稽,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从没听过这样赌咒发誓的,变什么小矮人呀?”
  西平见白蕙不再生气,那一对可爱的小酒涡又出现在脸上,便不觉油嘴滑舌起来:“就是你跟珊珊讲的白雪公主故事里的小矮人呀,你不是挺喜欢那些小矮人吗?”
  “又不正经!”白蕙一跺脚,又要走的样子。
  西平赶紧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夭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到我房间去好吗?”
  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白蕙迅速地想了一想,说:“不。我不去。什么好东西,非要今天看?”
  西平既坚持又让步道:“那,你就在这几等着,我一会儿就下来。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不会害怕吧?”
  白蕙轻轻叹口气,返身坐了下来。
  西平上楼去了。
  白蕙坐在那儿,先是环视一下客厅,然后忍不住朝刚才黑影出现的那扇落地窗瞥一眼。现在看得很清楚,什么也没有。
  果然,只三分钟光景,西平就回来了。他手捧着一个大方纸盒,进门就要白蕙闭上眼睛。
  白蕙嘴里嘀咕着:“你这个人,今晚到底搞什么鬼名堂嘛?”但还是顺从地阖上了眼睛。
  她只觉得西平把一个什么东西套在她头上。她猜是一顶帽子,刚想伸手去摸一下,西平把她双手拉住:“先别动,也别睁眼,跟我来。”
  西平牵着她的手来到门厅那面大镜子面前,欢快地叫一声:“好,看吧!”
  白蕙睁开眼睛。哦,镜子里是自己吗?眼前的自己头戴淡紫色花冠。花冠四周缀满五颜六色的钻石,闪烁着各种色泽的光芒。这顶花冠和自己身上那件浅紫色纱裙竟那样相配,仿佛天造地设一般。难怪西平关照自己,不要去换衣服。
  “阿蕙,你真比童话里的白雪公主还美!”西平忍不住赞叹起来,“不,不,你是一枝紫蝴蝶兰,一枝带着朝露盛开的紫蝴蝶兰。”
  “怎么,你也这样说?”白蕙不无惊奇地说。
  “难道已经有人在我之前说过?能告诉我是谁吗?”西平竟带点妒意地问。
  但是白蕙没有回答,却指着头饰问西平:“这是从哪儿来的?”
  西平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把她拉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得意地说:“还记得那次化装晚会吗?这是我特意为你设计、为你制作的,花了我整整三个晚上呢。我不愿它被别人挑走,因此那晚一直把它藏在抽屉里,想等到你来再拿出来。我要让大家看看,你有多美!可你那天没有来……”
  说到最后一句,西平竟有点伤感,似乎至今还为那次白蕙的没到场而遗憾。
  白蕙看出了这点,不免有些内疚:“但你为什么要特意为我设计呢?要知道,那时……”
  她想说,那时我们还不太熟识,而且,记得那时你刚从国外回来,对我是一副骄傲轻慢、居高临下的样子。但她把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那么个念头。”西平双手一摊,耸耸肩,“我对自己说,这个晚会是她出的主意,我不能不感谢她,虽然我明明知道……”说到这儿,西平一笑:“你那天可并不是诚心诚意帮我出主意。你的话里都带着刺,可我决定接受挑战。你知道,我可是好斗的呢!”
  白蕙马上忆起在蒋家讨论舞会那天的情景,她想,哦,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但却如此宽容大度、如此聪明机智、如此不露声色地接受了我那份带刺的“挑战”,而且还想着要感谢我……她心头一热,不觉莞尔一笑,说:“你倒也不傻!”
  这是西平从未在白蕙那儿得到过的甜甜的、嗲嗲的、娇媚的一笑。
  “天哪,真要命!”西平突然咬着牙,低声咕哝一句。
  “怎么了?”白蕙问。
  西平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白蕙看。白蕙刚才那一笑,使他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动。这些天,这种冲动曾不止一次地向他袭来,但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来得猛烈、可怕。他只想把眼前这个光彩照人的姑娘紧紧抱在怀中,想用自己的嘴去贴在姑娘那对笑涡上,那双虽然带着笑意、却总显得忧郁的梦一般的眼睛上,那精致的鼻子上,那鲜红柔嫩的小嘴上……他不敢开口说话。他得憋住全身的劲与自己搏斗,以便把火一般燃起的欲望强压下去。
  白蕙那颗敏感的心,当然也感到了西平的异样,看着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她不禁有点害怕。理智提醒她:应该立即抽身离去。但不听话的感情却使她的身子变得异常沉重,使她无法立刻站起身来。
  她的心情是那样瞀乱:面前这个人不是打从第一眼瞧见,自己就本能地抗拒着的吗?可为什么自己又那么不愿意离开他,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少女的矜持和自重的性格终于使白蕙冷静下来。她轻轻叹一口气,把花冠从头上取下来,故意用淡漠而随便的语调问道:“怎么想到挑选这种浅紫做底色的呢?”
  刚才,西平明明看到白蕙凝视着自己的双眼曾突然迸出期待的火花,他那颗年轻有力的心感到了另一颗心的搏动、共鸣和呼唤。可是当他决心听任奔驰于自己周身的热血的驱使,正想把手伸向白蕙时,那火花却倏地消失了。白蕙那冷静的语调,使他也渐渐平静下来。那灼烧着他全身的狂热化成一片更加深厚而凝重的柔情,一片更加尊重、更加珍惜这个姑娘、想要更深地了解她、更默契地去感应她晶莹而细腻的心灵、给她以关怀和保护的柔情。
  他恢复常态,轻松地笑了,说:“第一次见你,就看到你穿着一件浅紫色旗袍。我觉得那淡雅素净的色彩与你最相配。今天你的这条纱裙,又是这种颜色。我想这正是把这顶花冠送给你的好机会。你刚才也看见了,它是多么适合你啊。”
  白蕙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把正在手里把玩的头饰往西平膝上一放:“我不要。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接受任何礼物。”
  西平急了,忙解释道:“你不知道,那天晚会上有一个规定,谁戴的头饰都可以带回家去,作为纪念。这不过是一件纪念品而已。”
  “但是它太贵重了。”
  “小傻瓜,这上面缀的又不是真钻石,都是人造的。法国商人正在和我们公司谈判,在国内加工经营这种人造钻石,作为服装上的装饰品。为了宣传,他们送给我不少样品。”
  “真的是这样?”
  “当然是真的,不骗你。制作这花冠头饰的材料不值几个钱,可是制作者的心意,”说到这儿,西平顿一顿,才接下去,“却希望得到你适当的回报。”
  白蕙本能地朝后退缩一下,怯怯地说:“你要什么回报?”
  “别怕,很简单。我只要你戴着它,陪我跳一个舞。这本来是那天舞会上,我就该得到的。”
  白蕙还怎能推辞呢?她温柔地说:“你帮我把花冠戴上吧。”
  西平轻轻地把花冠再次给白蕙戴好,然后走到那台大留声机前,打开盖子,放上一张唱片。
  在音乐的前奏里,西平一本正经地一躬到地,伸手邀请白蕙起舞。
  白蕙也满心欣悦地提裙曲膝,认真地接受了邀请。
  他们在慢四步舒缓的节奏中,和谐地滑动。西平贴着白蕙的耳朵,轻轻说:“设计这花冠时,我就在盼着这一刻。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没来,我是多么失望。”
  白蕙抬眼看看西平,发现他那对深邃乌黑的眼睛竟突然变得暗淡了,眉头也微微皱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抽搐一下,一阵刺痛。她也耳语般地轻声说:“让我道歉,行吗?”
  西平把白蕙搂得更紧了。白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那样柔和。那双如诗如梦的大眼睛里充溢的温情,清泉般地奔涌而出,流过西平那充满焦渴期待的面庞,灌注入他的心田,象在给他无限的抚慰。
  根据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改编的舞曲,旋律优美而单纯。在一遍又一遍的变奏中,两个青年人忘情地相拥着跳舞,仿佛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别的存在。
  夜已渐深。一弯新月悬挂在夏日高远的天幕上。它那一点微弱的光对于喧嚣的人寰,显得那么渺茫。丁家花园中那些枝叶繁茂的大树,就足以把它完全遮住。此时此际的丁家花园是一片黑黝黝厚沉沉的阴影,仿佛没有一个活物。
  但是,就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有一个孤独的、几乎被人们遗忘的灵魂,在跳踉,在奔突,发疯似地穿行在这巨大花园的树丛草径之间。他早已被判定为一个疯子。他的肉体早已被排除在正常人的生活之外。可悲的是他的灵魂并没有死。他有时狂歌痴笑,有时痛哭流涕。他曾用小刀把自己刺得满身鲜血淋漓,露出一副狰狞的凶相;但有时也能在钢琴上奏出极其美妙的音乐,温柔胆怯得象一只孱弱的小猫。他的神智有时清醒,清醒得不亚于任何正常人。但更多的时候是混乱,天马行空的幻想,莫名其妙的思路,偏执而顽固的念头,常常通过他紧张得几乎痉挛的面部肌肉显示出来。好在平时他不和任何人接触,除了看护着他、照顾他生活的老佣阿根。
  今天,他已经在花园里盘桓了几个小时。那年迈的老佣人还以为他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呢。谁知他早已以疯子特有的机智和灵敏,潜出了拘禁他的那幢小楼。
  他有好几天没有能够在早晨的窗帘后面窥见他心爱的人了。他忍受不了这份新的孤寂,他要用行动去找回属于他的这份幸福。
  竹茵,我一定要找至到你!
  竹茵,你在哪里?
  多少年了?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你终于回来了,我要你!
  竹茵,那时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回来了,却不来看看我。是不爱我了?我要把心掏给你看,那滴血的心……
  你为什么不来看蝴蝶兰,你连紫色的蝴蝶兰都不喜欢了吗?
  刚才,是你的琴声让我找到了你,你在弹琴,弹我写的那支曲子。你弹得多好!可那曲子不好,不好!我要给你另写一首好的……
  为什么我朝你笑,你却那么惊慌,简直象马上要逃走!你不认识我了?
  哦,我真该死,我把你吓坏了,我该死!我该死!打!狠狠地打!
  这个人是那么瘦弱,那单薄的骨架几乎撑不起—套旧西装。但他的精力似乎无穷无尽,在花园里不停地蹿走,不停地用手打自己的耳光。走了那么久,竟仿佛不感到一点疲累。
  客厅里雪亮的灯光再次吸引了他。这—次他躲在一个暗角,让夜色隐蔽住自己,然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客厅里的一切。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那棵树的枝杈,他全身的颤栗带动得那枝杈也簌簌发抖。灵魂脱离了躯壳,他那木然无知的身体根本不知道已被露水打湿。
  哦,竹茵,你没有走。我知道,你不会撇下我的!
  你终于还是认出我了。谢谢你,肯陪我跳一支舞,还戴着那么漂亮的花冠。
  竹茵,你没有变,一丝一毫也没变。我也没变,你看,我还是那么年轻、英俊。站在你身边,和你共舞,我俩是多么相配的一对!
  竹茵,你以前叫我“阿多尼斯”……哦,不,不是你叫的……那是谁呢?谁叫我“阿多尼斯”?我……我想不起来……我头疼……不愿想……我不要想……
  你的舞跳得真好。你在我怀里,那么轻盈,带着你旋转,我一点都不费力……,你笑了,你的嘴在动,你在说什么?听不见,你说得响些。
  哦,是的,是的,让我把你搂得更紧些。
  想起来了。那天,我请你陪我跳舞,可你说不会。宁可听我弹琴,坐在凳旁,帮我翻乐谱。真淘气,你今晚跳得多好,原来是骗我的呀!
  喔,不,不,竹茵,不要生气。你是世上最纯洁、最诚实的好姑娘,你不是存心骗我:你说过,等我病一好,就跟我一起走出这灰房子,去找一个我们俩自己的家。瞧,今天晚上,你真做了我的新娘!噢,我的病好了,全好了!
  让普天下的人都来羡慕我们,妒忌我们吧!你瞧,窗外树旁站着的那个人,他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哈哈,是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为什么还老站着,他大概是个傻瓜,哈哈,大傻瓜!他在羡慕我们呢!
  哦,别走,竹茵,求求你。别关灯,别把我一人扔在黑暗里,我怕,真的,我怕。
  大客厅的灯倏地灭了。一对年轻人上楼各自回房休息去了。这个站在树下发抖的人被重重黑暗包裹起来。他嘶哑地叫着,发出谁也听不清的含糊声音,重又在花园里到处奔窜。树枝无情地挂破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他的脸。他不断地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白蕙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不能入睡。
  她回想着西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她的耳旁还回响着《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她的心还在欢快地跳舞!
  床头灯的微光照着房间的一角。那顶紫色的花冠在那里闪闪发光。她忍不住赤脚下床,再一次捧起那美丽的头饰,把它戴在头上,忍不住再一次站到穿衣镜前,反复地、仔细地端详着,心里充满温暖甜蜜之感。
  突然,她被自己的情感吓住了: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这就是爱情?自己是在恋爱了吗?天哪!
  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难道连面对自己的心的勇气都没有?白蕙暗暗嘲笑起自己来。
  她放下花冠,回到床上,用薄薄的毛巾被把自己裹好,脑子里则演电影似地从头一次在蒋家见到西平想起,一桩桩、一件件地想下来,直到近日的朝夕相处,过滤着两人间的一言一行。她不得不承认,其实从见第一面开始,就觉得西平与众不同,就感到了他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对于西平的情意,白蕙不能说毫无知觉。自己对他,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如今难道堤防已经被冲破了吗?今后又该怎么办?
  该去问问妈妈。但立刻被否定了:不,太难以启齿了,妈妈连我在当家庭教师都还不知道呢。
  那么,跟安德利亚神父谈谈?也许可以。他平素不是象慈父般关怀着我吗?
  渐渐地,白蕙带着对未来的遐想朦胧入睡了。一个旖旎的梦思开始在她脑海中升起……
  只过了几分钟,她便又悠然醒来。她没有睁眼,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却承受了一阵灰心绝望的袭击。丁家是那样的门第,自己又是这样的身世,我和西平之间的情感会有怎样的前途?他的父母会怎样想?爷爷和珊珊又会怎么想?他自己呢?是真心实意、认认真真的吗?会不会只是一时冲动或是逢场作戏?
  白蕙心乱了。她总算弄懂自己为什么一直下意识地抗拒着西平。这是理智对感情的胜利。那么,现在要让理智向感情投降吗?感情,仅凭感情就能战胜摆在面前的重重障碍吗?
  一股凉意使白蕙打了个寒噤,她把毛巾被裹得更严实一些。
  她决心不再多想,再说,多想也没有用,“听任上帝的牵引吧。”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熄掉床头灯,她渐渐平静下来,并且终于安然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蕙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从门外无边的黑暗中,闪进一个黑色的人影。
  这个人影在射进房里的微弱月光下,显得那么高大,简直就象古代神话中的巨灵神一般。他慢慢走到白蕙床前,俯下身去,就着月光端详着熟睡中的白蕙。他的双目闪烁着炭火般的光,简直能把白蕙的皮肤灼伤。
  白蕙却依旧呼吸均匀,年轻的脸上露着恬美的睡容。
  那人站了好一会,不自觉地朝白蕙跪了下去,嘴唇急速地噏动着,却并没有发出声来。
  半晌,白蕙翻了个身。整支手臂从毛巾被里抽出来,随意地搭在胸前。
  那人只顾盯着白蕙,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然,他俯身撩起床单的边沿,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了上去。
  他的动作终于惊动了白蕙。
  她从熟睡中猛地醒来,听到身子背后有人在急促地呼吸。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拚足全身力气猛地翻过身来。月光下,她看到一张方方的男人的脸。这张脸立刻使她忆起西平回来前她隔着客厅落地窗看见过的那个鬼怪。
  现在这鬼怪是如此迫近自己,而且满脸血污,雪白的牙齿,最可怕的是那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白蕙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坐起,发出一声尖叫。
  那鬼怪竟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双手要来拉她,白蕙一面抱紧毛巾被往后缩着身子,一面用尽平生力气连连尖叫。就在那双手将要接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她终于失去知觉,昏了过去,软软地跌倒在床上。
  清凉的水,一滴,又一滴,从微微张开的嘴流进焦涸的咽喉,象甘泉流过久旱的田园。
  “少爷,看,白小姐的眼珠子在动呢,不要紧了。”
  “五娘,再喂她多喝几口水。”
  是谁在说话,这声音象在耳旁,又象那么遥远。
  此刻,白蕙的灵魂还在虚无飘渺间游荡,但知觉已在渐渐苏醒。
  她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得象坠了铅。她拚命用力,撑开一条细缝,立刻被电灯的强光刺激得闭了起来。但是她听到耳旁响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阿蕙,阿蕙,你醒醒。”
  是西平,他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珊珊的保姆五娘欣慰地说。
  “五娘,你到楼下客厅去,在那个大玻璃柜里找一盒朱砂安神丸来。”
  呵,西平的声音,多么亲切。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正枕着西平的手臂,躺在床上,西平则半坐在床的一侧。
  她依稀记起刚才见到的可怕情景,怎么鬼怪不见了,却来了西平?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但身体却软绵绵的不听话。西平的胳膊一用劲,才把她半扶起来。她张目四望,屋里并无异样。突然,她双臂紧紧箍住西平的脖子,把头钻在西平胸前,“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怕……”
  西平用力将抖得象一片小树叶似的白蕙揽在自己怀里,右手拍着她的背,轻声抚慰:“别怕,阿蕙,我就在你身边。你刚才做噩梦了,是吗?”
  噩梦?那鬼怪是出现在梦中吗?可我似乎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血污的脸,差一点还碰到他那尖利的、长长的指甲。不,绝不会是幻觉,绝不会是梦。
  白蕙浑身战栗,情不自禁地往西平怀中又靠了靠,说:“不是梦,真的……有人在我床跟前,对我说话,还想伸手抓我……那脸……好吓人……”
  西平一下子严肃起来,问:“真有人进了你的房间!你看清他的长相没有?”
  西平这一问,白蕙倒觉得没把握了。今晚在客厅里等西平时,自己就曾把窗外的一棵树想象成一个鬼怪,这鬼怪还有一张可怕的脸,而刚才房中出现的,也似乎是这么一张脸,当时房里那么黑,……难道,自己真是在做梦?
  她犹豫地说:“我不知道……我自己都糊涂了……”她又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西平说:“我已连着几夜做噩梦……”
  西平的神情松弛了,他低下头,紧贴着白蕙的耳朵,心疼地说:“都怪我,带你去看《骷髅岛》。现在不用怕了,我在你身边。”
  说着,西平更加用力地将白蕙整个人连毛巾被一起抱了起来,使她横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将她搂得那么紧,简直象是要用自己火烫的心焚去她心上的惊悸不安,象是要把两颗同样年轻的心捏合成一个,而白蕙盘着他脖颈的双臂也丝毫没有放松。
  他们就这样忘情地过了好几分钟。
  对于了西平和白蕙来说,这是时间之流完全停驻的几分钟。
  他们的肌肤贴得那么近,那么紧。他们呼吸相闻。白蕙的耳朵应该听得见西平心脏的搏动,西平的鼻子应该灌满白蕙身上发出的幽香,可是他们对此竟全然无知觉。他们只是服从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需要,一种无影无形的巨力,而根本来不及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在这一刻,他们从精神沟通契合所获得的慰藉,远过于肌肤摩挲所产生的快感。
  几分钟过去,当他们先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不禁惊惧地松开了,仿佛在两人中间顿时产生了一股相斥的力。可是,松是松了,却并没有分开。
  西平的脸兴奋得发烫,白蕙的眼简直是流光溢彩。
  他们在那样近的距离中含情脉脉地对望着。
  仿佛一股电流从西平全身流过,而后又击中了白蕙……
  西平俯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很轻很轻地触碰了一下白蕙的唇,可这一碰,仿佛产生了一股巨大的磁力,他迫不及待地又一次重重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两对滚烫滚烫的嘴唇,终于牢牢粘合在一起,不能也不想再分开。这是他们生命中的装一次,也是永生永世忘不了的一次。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白蕙猛地挣脱西平的怀抱,坐在床沿旁。
  五娘拿着药推门进来,边拿水壶倒水边说:“少爷,让我来侍候白小姐吃药,你回房歇息去吧。”
  西平不答话也没动弹,仍是呆呆地凝视着白蕙。白蕙低着头,躲避着西平的眼光,轻声说:“我没事了,你去吧。”
  西平站起身来,向房门走去。走到门口,又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一眼,然后关上门走了。
  接近中午时分,陈妈领着一位医生敲开白蕙的房门。
  原来,是西平在公司里给林达海打了电话,请他来为白蕙检查一下,并给她开一点镇静的方剂。
  白蕙虽然已经起床,但在林医生来到之前,她正在愣愣地回想着昨夜的那些事。医生来了,没办法,她只得赶紧穿起一件宽大的睡抱,准备接受问讯和诊查。
  陈妈请林医生坐下,就告辞走了。
  白蕙坐在床沿,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小姐,我叫林达海,是丁府的家庭医生。今早西平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瞧瞧你,说是你昨晚受了惊吓。”
  白蕙慢慢抬起头,看到林达海正在打开他的医疗包,往外拿温度表、听筒、血压计之类东西。
  “噢,不,”她忙说:“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
  “但是你昨天夜里昏倒过,对吗?”
  “那是……那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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