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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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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双男人的眼眸。安可洛按捺下那紧张得狂跳着的心,微微将目光向下移去。

男人一身黑袍,腰间紧紧束了条绛紫色的带子,满身戾气朝她袭来,安可洛手心里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抬眼,这男人脸庞上的棱角像是刀削过的一般,鼻梁高耸着,那双黑暗深邃的眸子仍是紧盯着她不放。

“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颇不耐烦。

这么近距离地贴着他,安可洛可以闻到他口中喷出的浓烈酒气,他身上散发着厚重的男性气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安可洛开口,想解释,却发现喉间发干。她不敢看他,只能低下头,却看见他黝黑的大掌还抓着她胸前的褙子。

脸登时涨得通红,安可洛结结巴巴开口道:“你、你可不可以先放、放开我?”

话刚一出口,就觉胸口一紧,她抬眼望去,见男人的眉头拧起来,她忙开口解释道:“我是天音楼的……”

还没说完,身子便重重一顿,男人的手收了回去,背到身后。

安可洛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将身上的衣服拉拉平整,又羞又恼,抬头看向那男人。

男人眯起眸子,将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眼里瞬间闪过一簇火苗,又随即暗了下去。

见安可洛望着他,男人突然勾了勾嘴角,道:“我很好看?”

安可洛恍然回神,连忙垂下眼帘,手中握着的小钿盒,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她此生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慌乱的心情,只觉得那双黑眸一直盯着她,她浑身都在着火,身子微微抖着,弯下腰,手颤着拾起小钿盒。

连一眼都不敢再多看这男人,安可洛攥紧了盒子,提了裙转身快步跑开。待跑得气喘吁吁,没有听到身后响起任何脚步声,她才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回头望了眼,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安可洛摸了摸胸口,心还在狂跳不止,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却不知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

前方回廊的拐角处忽然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安可洛听了,略想了想,忙抬脚追了上去。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五章 慕词

一个男人提了灯笼在前面快步走着,安可洛暗度应是尉迟府上巡夜的家丁,忙快走几步,想询问回延殿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请问……”她一开口,就看见灯笼一晃,原本在她前面走着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

灯笼昏黄的光影微微抖动着,她看清那人身着绣着花纹的绯色长袍,下摆因急急的回身而摆动着。她的目光往上移了一点,一下子瞥见那人腰间的紫色金鱼袋。

她的喉头一下子发紧,赐佩紫金鱼袋是何等天恩,这人……

那人将灯笼提高了点,对着她的脸照了照,道:“你是府上请来的歌妓?此刻在这儿做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是出来取东西的,可不知怎的便迷了路。”

那人语气不悦道:“迷了路还乱走?天音楼这是什么规矩……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朝右走,再过一个路口,左转便是延殿。”

她点点头,那人又看了看她,便转身离去,脚步之快,像是前方有十万火急之事在等着他一样。

安可洛不敢多耽搁,只是照了那人所说的,不一会儿便回了延殿。

延殿的偏厅内,楚沐怜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安可洛回来了,忙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安可洛脑中晃过那双黑眸,不由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迷了路,绕了好半天才寻回来。”

楚沐怜一叹,“回来就好,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旁边传来笑嘻嘻的声音,“安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安可洛一扭头,就见范衾衾撑着下巴,正瞧着她笑。

安可洛不禁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范衾衾翘起嘴角,“安姐姐去了那么久,楚姨等不及,怕我闯祸,就挑了个借口,找人将我替下来了。”她皱起眉,“反正尉迟将军也没有出席,这家宴着实没什么好看的了。”

安可洛微微一怔,道:“尉迟将军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范衾衾点点头,笑道:“倒不知道天朝人人口中的名将竟是个如此任性的人。许是安姐姐先前说对了,这尉迟将军就是个粉面公子哥儿……”说罢,她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安可洛听了这话,也想笑,但心里却忽然想到先前那个黑袍男子,脸上瞬时僵住,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一点笑容。

**

一到天音楼,安可洛便径自回了屋。

梳云在她没回来之前就在屋内生了铜火盆,此时房间里面暖烘烘的。她松了松领口的纽扣,靠进厚厚的绣花软垫,整个人才从先前绷紧了的慌张感中放松下来。

梳云拧了帕子过来,安可洛擦了擦手,舒服地喘了口气。

她头一偏,看见床边小几上放着一个黑色锦盒。

梳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开口道:“姑娘,今天悦仙楼的张掌柜差人送东西来给你,我就给你放房里了。”说完忙走去把那锦盒拿来,递给她。

她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盒桂花糕。

梳云在一旁看了,笑嘻嘻地开口道:“张掌柜人真好,知道姑娘爱吃桂花糕,还特地差人送一整盒来。”

她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手摸了摸锦盒的盖子的内层,在边上用指甲一挑,上面绒布就开了,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捏出一张信笺来。

“这……”梳云在旁边看着,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她笑笑,道:“张掌柜可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给我送过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展开那张信笺:

双蝶绣罗裙,悦仙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黄昏,来时衣上云。

她的手指压平最右边的纸皱,看到最后的落款。

虽说是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子迟顿首”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那日那张清冽的脸,那高傲的语气,还有那双细长的眸子……

谁曾想便是这样的人,也做得出这么孟浪的事……

她低了头,把信笺折好,走到桌案前,把它收在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梳云在一旁见她不发一言又面无表情,纵使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张嘴发问,只是道:“姑娘一天在外累了吧,我去准备热水好让姑娘沐浴。”

她点点头,梳云马上出去准备。不多时,梳云便在木质浴盆里注满了温度适中的水,掺进去一点黄酒,又撒上大把的天竺葵花瓣。

安可洛由着梳云替她宽衣,脑中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双黑眸那个男人。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

“姑娘,你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怎么没了?”梳云这一句话蓦地将她惊醒。

安可洛稍一迟疑,马上抬手摸上锁骨,果然空无一物。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六章 梦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

心里反复想着她的玉,这块她从小就戴在身上的玉,这块据说是她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就这么丢了。

含着泪,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脑子里却恍恍惚惚地做起乱七八糟的梦……

**

小的时候,她经常央楚娘替她梳了头,换上漂亮的小锦裙,让天音楼别的姐姐携了她一道上街。

稹南街上每家店铺她都跟着去过。最开始的时候,店里的人总会叹道:“这是哪家的女娃儿,生得这么标致!”

带她去的姐姐们总会掩她在身后,再压低了声音道:“她就是楚姐姐带回来……”还未及说完,问话人的脸上往往就会浮现出了然的神色,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听到这些,总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家连她的名字都不问就知道她是谁了呢?

有一次出门,她看见路边老大爷在卖糖葫芦,一颗颗糖葫芦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她自己站在那里,一下子看得呆了,等她回过神来,带她出来的姐姐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小小的她一下子慌了神,两条小腿快快地跑着,穿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还是找不到那个姐姐。她噙着一颗小眼泪,委屈极了,一屁股坐在街上的石板路上。

“喂,”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哭什么?”

她回过头,是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小男孩,都穿着上好布料的锦袍。她只认得出为首的一个,在天音楼对面的绸布庄里经常能看见他跑来跑去的,听姐姐们说起过,是绸布庄的大公子。

“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泪眼汪汪道。

有人开口说:“这个小姑娘长得还怪可人疼的。”马上就引起一阵哄笑。

又有人问道:“你住在什么地方,自己还记得么?”

“我住在天音楼……”她怯怯地答道。

几个小男孩都是一愣,天音楼?这个小姑娘,住在天音楼?

绸布庄的大公子嘿嘿一笑,对其他几个男孩说:“原来是她,我听我爹爹在家提起过的。她是被人捡回天音楼的,没爹没娘的野种。我爹爹说了,别瞧她现在一副可人怜的模样,将来还不是和那些天音楼的女人一样,要做卖唱卖笑的生意!”说完还略带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听了这话,她的一张小脸僵在那里,连哭也忘记了。野种?她竟然是楚娘捡回去的……楚娘说什么,她爹娘是因为要出远门做生意才把她寄在天音楼托人照顾,这些话原来都是骗她的……

其他男孩听了这话,都开始纷纷嘲笑她,直到带她出来的姐姐气喘吁吁地赶来,将那些男孩子全都骂走。

“洛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好找啊,万一你没了,我回去要怎么向楚姐姐交待呢!”那个姐姐焦急道。

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里面全都是刚才那些男孩子们的话,连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天音楼的都不知道。

她的小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楚娘一边帮她轻轻擦,一边柔声问道:“洛儿,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楚娘好不好?”

那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着楚娘的脖子,呜咽道:“他们,他们说,我是野种……是别人不要了,你才捡回来的……”

楚娘怔了一下,拉起她的小手,按在她颈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上,道:“洛儿不是野种。你看这块美玉,就是你爹爹和娘亲留给你的,他们是有难言的苦衷,才不能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但他们一定很爱洛儿的,不管他们现在在何处,心里一定都会记挂着洛儿。”

她抽动着小小的鼻翳,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楚娘,小声道:“楚娘,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了?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楚娘温柔地笑,手指抚过她的小脑袋,道:“放心,楚娘不会不要洛儿的。洛儿人这么聪明,长得又这么美,谁会舍得不要你呢?等洛儿再长大一点,楚娘会请最好的西席先生来教洛儿读书,会给洛儿做最美的衣裳,让洛儿成为帝京城里人人都羡慕的姑娘。”

楚娘的话让她停止了抽泣,小嘴轻轻勾了起来,小手也紧紧抱着楚娘不放,喃喃道:“楚娘,你对洛儿真好。”

门外有人敲门,一个姑娘在外面轻声说:“楚姐姐,太府寺卿王大人来了……”

然后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褐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楚娘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男子看看楚娘身旁的她,略一迟疑,开口道:“刚下朝,回府换了衣服就过来了。想问问你,前几天我同你说的事情,可是考虑好了?”

楚娘的脸浮上两团红晕,道:“那事……我不是早就允了你么,只是府上夫人可是愿意?”

男子脸上的线条稍稍化开来,轻声道:“你放心,过门之后没人敢欺负你。”

楚娘点点头,拉过身边的她,道:“那我先前和你提过的……”

男子看看她,脸色又凝重起来,良久才开口道:“沐怜,你非得为难我么?我府上的那几位,怎么可能容你带她一道过门……”

楚娘望着他,慢慢道:“你知道,我是不会抛下她的。”

男子皱皱眉,嘴唇嗡动着,过了良久,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想一辈子留在这天音楼里了。”说完深深地望了楚娘一眼,转身推门而出。

小小的她看着楚娘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跪坐在地上,忙用小手去搀,急急地问:“楚娘,楚娘你怎么了?”

**

半梦半醒间,安可洛觉得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住,很柔很温暖,一种久违了的安心的感觉萦绕周身。

她睁开眼睛,眨了眨,眼前是一个容貌幻丽的中年女子。“楚娘……”她轻轻叫出声。

楚沐怜温柔地笑笑,从袖口里抽出丝帕,轻轻地替她擦拭眼角上的泪痕,道:“洛儿又做噩梦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眼角湿湿的,好似梦中是哭了的,但还是笑笑,道:“只是梦到了些小时候的事情罢了。”

楚沐怜笑道:“还惦记着那些事情做什么。”

她也朝楚沐怜笑笑,却突然想到那丢了的玉,手探上领口,心里一阵难过。

楚沐怜看她这模样,道:“我听梳云说了。你不用急,我已经差人去相府,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在延殿附近找找看奇。com书,说不定就找到了。”

安可洛点点头,道:“怪洛儿粗心。本来衾衾都已提醒了我,要我换根丝线,但我偏偏就忘了。可也没想到那玉都戴了十六年了,竟会在昨夜丢了……”

楚沐怜笑笑,“不要太难过。东西虽说丢了,可总会有找回来的一天的。今日城东一家新开的戏班子排戏,陪我一道去听听可好?”

她点点头,道:“我这就起床收拾了,一会儿便下楼陪楚娘。”

楚沐怜又温柔地抚了下她的发,才叫门外的梳云进来服侍安可洛穿衣洗漱,自己先下了楼去。

刚梳洗完毕,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好似有男人在大声喧哗,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

天音楼是隶属于天朝户部的教坊,平日里谁有胆子敢在这里挑衅滋事?最多也不过是有人喝多了发点酒疯罢了。更何况天音楼在白天一向是闭门休业的,此时怎么会有人来闹事?

安可洛急急忙忙站起来,打开门,走到外面楼梯廊道上向下望——几张桌椅被推翻在地,楚沐怜站在厅中,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一群身高健壮的男人,身着天朝武将平日里常穿的玄色绢布甲,趾高气扬站在大厅中,其中一人正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晚上再来!爷爷们下午就要回营了,哪里有时间晚上再来!老子和手下这帮兄弟们就是要你们最好的姑娘现在来唱曲儿!”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七章 将军

楚沐怜冷笑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竟到天音楼撒野来了。我再说一遍,我们天音楼自有规矩,上午众姑娘们不登台,不献唱。诸位如果想要听曲儿,还请晚上再来。”

“***,这个娘儿们怎么这么啰嗦!”

“好不容易能在帝京踏实两天,怎么连听个曲儿的兴致都要被人搅了!”

…………

男人们纷纷开始叫嚷起来,有的还不耐烦地拽拽身边的桌子,像是不满足要求就要再掀翻几张的样子。

为首的男人上前两步,一脸横肉看上去甚是渗人。

“当真没人可唱?”男人两道浓眉一挑,熊一样的身子立在楚沐怜面前。

楚沐怜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发白,“若再这样,我要遣人去衙门报官了。”

男人的胸腔中迸发出雄厚的笑声,令人耳膜都在发颤。他回头看向其他人,大声道:“听见没有?这娘儿们说要去衙门报官?”

其他男人也都哈哈笑起来,张狂的样子令人胆寒。

为首的那个男人收起笑容,眼睛瞪着楚沐怜,道:“你当老子是谁?老子和这帮兄弟们都是从西北战场的刀尖上滚着活下来的!个个都是昨日圣上新进的爵!帝京府衙?哼,你当他们那帮孙子能帮你撑腰?”

站在楼上的安可洛看着下面,眉头蹙起,扶了雕花栏杆就要下楼,才一转身就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住。她回头,见是梳云咬着嘴唇,紧紧扯着她的衣角,低声说:“姑娘,你别做傻事……”

安可洛扯着自己的衣服,“梳云放手!”

梳云却死咬着嘴唇不肯松手。

她们这一拉一扯,引得楼下的男人看了上来。

为首的男人眼中精光一闪,抬手指着安可洛,道:“楼上那个小妞儿不错,就要她下来给爷爷们唱曲儿!”

他身后的男人们顺着他抬起的手臂望去,各个都怔愣片刻,随后也都开始嚷嚷,“娘的,没想到帝京还有这么美的小妞儿!”

楚沐怜的手攥了起来,美丽的长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张开口正要说话时,范衾衾从一侧的屏风旁急急走来,挡在了她前面。

楚沐怜一惊,“衾衾,你要做什么……”

范衾衾不理会楚沐怜,只是朝这帮武将们有礼地微微一福,笑脸吟吟地对男人道:“这位军爷,您有所不知,楼上那位姐姐虽身在天音楼,但实是不会抚琴唱曲的。不如就让奴家今儿为几位唱几曲可好?”

男人冷哼一声,一把拨开面前的范衾衾,重重的力道让她身子歪着退了好几步,才扶了桌子稳住身子。

男人狠狠道,“你算个什么货色,老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安可洛见状,狠狠从梳云手中扯过衣角,快步冲了下来,口中急急叫道:“衾衾……你要不要紧?”

她襦裙上的流苏一路曳地,身上的饰品叮叮当当作响,身后微微扬起一阵香风。

为首的男人咧开大嘴,发出沉厚的笑声,“这小妞还挺识趣的!哈哈!瞧那小腰细的……啧啧,过来让爷爷瞧瞧!”男人上前两步,伸手就想朝安可洛身上抓。

楚沐怜在一旁再也忍不住,顺手拿了放在地上用来拨铜火盆的金属钳子,用力一挥,便砸在男人的小臂上。

男人吃痛地吼了一声,两道目光火一样地甩向楚沐怜,飞快地跨步上前,抬起另一只手朝楚沐怜脸上掴去。

“楚娘!”安可洛惊呼一声,正欲上前挡住,却看见男人的手被人生生在半空中拉住。

拉住他手的,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属下。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又转瞬变得怒气腾腾,“你他娘的在干什么!给老子松手!”

那名属下却没有要松的意思,反而更紧地扯着他的胳膊,抿紧的嘴唇微微颤抖,目光却望向男人身后。

其他人见了,顿时觉得惊异,也都一同望过去。

天音楼敞开的大门口,一名窄袖黑袍、腰间束带的男子定定地站在那里,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脸。

大厅内的男人们瞬间安静下来,连之前一直带头闹事的壮硕男人也垂下手臂,脸上挂着震惊的表情,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音,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在抖动。

黑袍男子撩起衣服下角,慢慢走进来,一步一步跨得很大。然后站住,手轻轻背在身后。

他扬起下巴,屋外射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麦色肌肤上,映得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目光扫过大厅中的这群穿着绢布甲的男人,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涟漪。

咚的一声,为首闹事的男人单膝跪下,重重的,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又是连着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其他男人也纷纷单膝跪下,震人心弦的声音响成一片。

他们都低着头,放在膝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终于有人开了口:“尉迟将军……”

这一句话,令天音楼的人脸色骤然生变。

轻微的一声叹息从黑袍男子口中逸出,“谢将军白白整治西军的军纪了。”他抬起眼皮,目光像刀子一样慢慢割过跪着的众人,声音暗沉而嘶哑,“都给我滚回京西大营去。”

跪着的人却没有一个起身,黑袍男子却也不再多发一言,眸子转而看向桌旁的安可洛。

那双暗黑深邃的眸子,令安可洛的记忆轰地炸开来。刀刻一般的脸,浓重的酒气,硬实的胸膛,还有心里那绷紧了的慌乱感,统统在一瞬间排山倒海似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从门口走进来,看着这些男人们一个个朝他跪下,听着人喊他“尉迟将军……”。

随后她就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前只有那双能摄人心魂的黑眸,耳边只有那一句“尉迟将军……”。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瞬间难以呼吸。

她的手指紧紧捏着桌缘,指甲浅浅地陷进软木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那股震惊还有……不置信。

“尉迟将军!”跪在地上的壮硕男人咬了咬牙,开了口,“将军,弟兄们在外整整四年,好不容易回帝京一次……”

话还没说完便被黑袍男子硬生生地打断,“西军的军法可记得?”

“……记得。”

“那就滚回京西大营,去谢将军那儿领罪。”语气冰冷得像是冰川上未融的积雪。

“决帅!”男人用力吼了出来,这一声在天音楼安静的大厅中回荡着,让人心惊。

黑袍男子的身子震了一下,显然是被这一句“决帅”撼动了。出将为帅,血战沙场,生死与共。这地上跪着的,都是伴他从敌人刀锋上活下来的兄弟。

良久,他才道:“战事虽平,亦不可如此。不要逼我。”

地上跪着的众人身子僵住,随后慢慢起身,又慢慢走出天音楼,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微微侧身,竟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大厅里静得一塌糊涂。

没有人动,没有人收拾倒在地上的桌椅,大家都看着这个站在厅中央的气势迫人的男子,进而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对着楚沐怜勾起嘴角,“先前之事对不住了。这地上损坏之物,我会叫人来赔。闹事之人,我必重责。”

楚沐怜很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却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嘴唇动了半天才道,“既如此,还有劳……将军了。”

他眉峰一挑,“我却有一个不情之请。”右手探入窄窄的袖内,遂又伸出。

“哦?若是天音楼可以做到的事情,必不推脱。将军请说。”楚沐怜回过心神,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目光扫至安可洛的身上,深深浅浅地望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想请这位姑娘,为我抚琴一曲。”

天音楼众人都生生愣住。这帝京里,人人都知天音楼的安姑娘纵有天姿,却从不登台。可尉迟决刚从西北归来,应是不知这点,但他是皇上新拜的怀化大将军,谁敢在这时候对他的要求说个“不”字呢?

安可洛也愣住,怎么也想不到他最后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心突然似前一夜那般狂跳起来,慌乱的感觉又回到身上,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一笑,然后抬起右手朝她轻轻晃了晃。

他那一笑,仿佛千年铁树开花一般耀亮了她的眼。

他抬起的手虽然只晃了一晃,她却看清了他指间闪过的那道翠色光茫。

那一瞬间,她觉得头开始发晕。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八章 点花

天音楼的偏厅,梳云小心地将一把紫檀木筝置于架上,把两边架脚的高低调好,又从案几上的小木盒中取出八只玳瑁指甲在一旁放着。

梳云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屋内一角的男人,只是悄声对着安可洛道:“姑娘,你有事再叫梳云。”不等安可洛答话,她便低了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门轻轻掩上。

安可洛看向坐在椅上、离她只有五步远的男人,见那一双黑眸转也不转地只是盯着她瞧,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想到前一夜的事情,更是觉得不知所措,只是低了头用嫩白的手指捏住衣服上垂下的红色流苏,一圈圈地往指头上缠,越缠越紧。

那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来,“我是尉迟决。”五个字简短有力。

她抬头,见男人微启薄唇,带着几根青色胡茬的下巴朝她扬了扬,只得小声道:“安可洛。”

“不知天音楼的点花茶要多少?”他慢慢地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叠交钞,稳稳地搁在一旁的桌上,又看向她。

白底交钞在红木桌上格外刺眼,她的眼睛被晃得火辣辣的疼。

心中有什么不明的情绪在暗暗涌动,她张嘴,却觉得口干舌躁,“不收一文,还请将军收回。”

他挑眉,浅浅地笑,手指在交钞上面轻轻地划,“我离开帝京四年,不曾想连这规矩都变了。”

“规矩没变。只不过奴家在天音楼并不卖唱。”她淡淡道。

“哦?”他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盯住她,“那么,你卖什么?”

这句话像锥子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她看着他平静的脸,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又苦又涩的东西在慢慢涌出,万般感受涌至唇边,却也被她生生咽下,只是涩涩开口道:“敢问尉迟将军为何要单单点我?”

“既然不卖唱,那你先前又为何答应?”他反问,然而语气让人听来却像是要她说一件昭然若揭的事实。

他的右手搁在膝上,掌心一转,手指长伸,手掌中间躺着一枚绿莹莹的东西。他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笑谑。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那是我的……”未及她说完,他轻轻握拳,再伸开时,掌心里的东西便不见了。

她咬着唇,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先前在大厅,若非看见了他指间夹的便是她的那块随身翠玉,无论如何她是不会顶着天音楼众人愕然的眼光而同意他那匪夷所思的要求的。

这个男人的眸子令她心惊,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让她……感到自己会深陷泥沼。

她没有想到这块玉会被他捡到,更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怀化大将军尉迟决。

那个率十万上三军出征西北边塞、又收八万河西军入编,帅师伐夷,征战四年、又凯旋而归归的尉迟决,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他就算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也能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看着他刚毅的脸,想起昨夜自己对范衾衾说的话,“是个粉面公子哥儿……”,不由苦笑,眼前的尉迟决,与她想象中的那个,有着太大出入。

她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看了他多久,直到她听见他开口道:“我很好看?”

她恍然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然后又见他指间亮光一闪,和他那勾起的嘴角。

她叹道:“将军是怎么得了这块玉的?”

他盯住她,“它掉在地上,你却转身跑了,我就捡了起来。”言简意赅。

她扭着手指,看着他指尖忽暗忽明的那道光,道:“将军如何才肯还给我?”

他将大掌握起,笑道:“我有四年没有好好听过筝曲了。”

她怔住,看着他这笑容,心里的一角突然软了一下。

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琴凳旁坐下,拿起四片梳云替她摆好的玳瑁指甲,在右手指上仔细地缠好,试着弹拨了几个音后,又调了调几根弦下弦马的位置。

她左手抚上弦马左侧的弦,唇边漾起淡淡的一抹笑,右手微微握起,手腕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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