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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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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妹妹,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又所谓英雄惜英雄,惺惺惜惺惺,咱们俩都是英雄呀,瞧,多有默契,都想到一块去啦,难怪你老爹要撮合咱们成一对儿,现在看来,你老爹的决定简直英明之极……”方铮欠揍的笑脸凑到了她面前。

咬了咬牙,韩亦真说不清是羞是怒,站起身狠狠一脚踩下去,随即哼了哼,掉头就走。

方铮笑容凝固在脸上,嘴唇哆嗦了几下,随即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直到韩亦真气啾啾的窈窕背影消失在前堂花园之后,方铮终于忍不住捧着脚丫子,“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属下慌忙探问。

“你们说,你们说,人太出色难道是一种罪吗?”方铮疼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这个……应该是一种罪吧……”属下迟疑道,反正他觉得自己没那福气犯这种罪。

“呜呼哀哉,如此说来,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太湖之畔的广福寺山下。

杨成状若疯狂,正在歇斯底里嘶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银子呢?银子哪去了?”

他的手脚冰冷。一颗心已沉入了谷底,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真实。

望着面前一个个被撬开的大木箱子,原本里面装着一锭一锭雪白银子的箱子,不知为何,却变成了一箱一箱的石头,不由令他又惊又怒,还有几分恐惧。

若主人知道此行空手无功而返,不知他要承受主人多么猛烈的怒火侵袭,想到主人那冷森阴寒的声音,和他那残酷冷血的手段,杨成不由打了个冷战。

睁着通红的双眼,杨成咬了咬牙,跺脚大喝道:“情形不对,撤!快撤!”

营帐之中不见一人,银子又换成了石头,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该明白,这是上了冯仇刀的当了。

乱军闻言急忙收起刀剑,在杨成的率领下,一声不吭的往西面山林中退去。

忽然,一道璀璨夺目的烟花升起,随即在半空炸开,短暂的白光照过营地内外,杨成一惊,在这极短的一瞬间,不经意朝西面营地外的空旷地望去,一看之下,他整个人忽然呆住了。

营地外,烟花闪耀下,西面山林的必经路口竟然齐崭崭的站着数千人马,他们分成四排而立,手执盾牌长矛,矛尖上冷森的寒光,在烟花的闪耀下,散发出令人胆颤的杀意。

紧接着,火把次第亮起,乱军看清面前的情势后,不由开始惊慌骚动。

萧怀远有些畏缩的站在冯仇刀的马下,见乱军入山之路已被堵住,整个乱军慌成一团,萧怀远不由兴奋道:“冯将军,我们赢了!我们赌赢了!”

出发之前,方铮就实话告诉过他们,这是一次赌注,若有人来劫税银,说明自己赌赢了,若去往京城的一路上风平浪静,则自己赌输了。

蒙天之幸,竟然真有乱军前来劫银,萧怀远不由一阵狂喜。面前这些人是什么?他们不是乱军,他们是一件件的功劳呀!如果按方铮的嘱咐,顺利完成今日之战,他萧怀远作为钦差副使,功劳肯定和冯仇刀一样大,看来回了京城后,皇上又会升他的官了……

通亮的火光下,龙武军士兵森严列于乱军百步之外,摆开了一字长蛇阵,盾牌于前,长矛于后,弓箭于中阵张弓搭弦,全军严阵以待,士兵们冷酷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乱军,眼中散发出的凛冽杀意,令整个战场的肃杀之气渐渐蔓延开来,空气如同被凝固了似的,令人窒息胆寒。

杨成见对方好整以暇列开的阵势,心中一沉。

不好!上当了!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从这支军队押着所谓的税银离开苏州城的那一刻起,主人和他便已开始慢慢踏入了方铮早已安排好的圈套之中。

“冯仇刀,你……你好卑鄙!”杨成举枪斜指着对面龙武军前的大将,咬牙怒声道。

“哼,彼此彼此!对面的贼子,请君入瓮的滋味如何?”冯仇刀皮笑肉不笑的道。

“姓冯的,我必取你性命!”杨成大怒,两眼因极度的愤怒,而变得通红,疯狂之态,如嗜血而生的恶魔。

冯仇刀骑在马上,一手执银枪,另一只手轻轻拂了拂战甲下摆,悠悠道:“有本事你来取艾谁拦着你了?”

看着百步之外乱成一团,惊慌失措的乱军,冯仇刀冷冷一笑,银枪斜举,忽然暴喝道:“弓箭手,放!”

一阵整齐的弓弦弹响,守在中阵之内等待命令的弓箭手毫不犹豫的松开了紧绷的弓弦,漫天的箭雨,带着呼啸之声,毫不留情的朝乱成一锅粥的乱军射去。

无数哀嚎声响起,乱军如同秋天被收割的麦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

惨叫声传入耳中,冯仇刀丝毫不为所动,这是乱军,是乱臣贼子,不值得他这个朝廷的龙武将军怜悯。

“弓箭手,放!”

又一阵箭雨袭来,乱军再次倒下一片。

杨成怒发冲冠,扬起手中的长枪,大喝道:“兄弟们,进亦无路,我们跟他们拼了!”

“杀!”中伏之后,乱军士气低落到极点,杨成的蛊惑煽动并没能让他们产生同仇敌忾的响应,只有数百名士兵语含惊惧的应合了几声。

冯仇刀冷笑,接着大喝道:“盾牌上前,攻!”

整齐的铿锵之声,金铁摩擦着战甲的铁叶,盾牌手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乱军压去,盾牌手后面,是一支支冰冷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寒光,像一个个嗜血的恶魔舔着嘴唇,等待饱饮敌人的鲜血。

杨成紧紧握着长枪,浑身不由自主开始发抖,心中已是一片绝望。

距离战场千步之外,温森和近百名影子精锐属下懒洋洋的匍匐在草丛中,温森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满脸轻佻不屑之色,神态像足了方铮平日臭屁跋扈时的样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温森,曾经是个单纯的小伙子……

“大人,他们开始拼杀了,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过去帮把手?”一名影子管事凑到温森身边,殷勤的笑道。

“你耳朵聋了?没听到本官刚才的部署?”温森没好气的瞪了属下一眼。

“啊……听到了,呵呵,可是……龙武军是咱们的袍泽,咱们就这样袖手旁观,似乎……好象……有点不太仗义吧?”

温森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草茎,指着属下的鼻子骂道:“仗义?这个时候你给本官讲仗义?这是军国大事!这是平逆镇叛的战争!你讲仗义,怎么不去找个山头落草得了?正好,方大人的如夫人在青龙山打家劫舍,正是混得风生水起之时,你干脆投奔她去得了……”

属下讪笑:“不敢,呵呵,属下不敢……”

“哼!临行前方大人是怎么说的?各行其道,各司其责,咱们影子身负的任务比龙武军艰巨得多,由不得咱们乱作主张,如若坏了方大人的部署和安排,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温森说着叹了口气,苦着老脸道:“唉,然后我回去再等着方大人扒了我的皮……”

属下看了看厮杀愈发激烈的战场,不由急道:“可是……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你看那些乱军都死了一半了,冯将军该不会一时杀得兴起,把他们全都歼灭了吧?那咱们怎么办?趴在这儿餐风饮露顺便看大戏?”

温森叱道:“闭嘴!冯将军自有分寸,你没看到冯将军并没采用包围阵型吗?他只用一字长蛇阵拦住了入山的路口,这就说明,冯将军心里有数,他会放一部分乱军活路的,不过做戏要做足,杀一大半,留一小半,这才能让敌人心惊胆寒,然后他们斗志崩溃之下,四散而逃,才不会心存怀疑……”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溃逃啊?”

温森笑了笑,望着远处拼杀激烈的战场,悠然道:“快了,乱军已经快坚持不住了,龙武军果然是精锐之师,冯仇刀不愧是一员名将,五千人对五千人,龙武军竟然没多大伤亡,这些乱军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了……”

仿佛在回应温森的话,他话音刚落,却见战场上与龙武军拼杀的乱军士兵忽然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满脸惊惧绝望的嘶声大叫了几声,然后扔下手里的兵器,扭头便向不知名的身后四散溃逃而去,任由杨成如何叱喝斩杀都没用,乱军像一群仓惶出逃的蚂蚁,很快便向各个方向狂奔散去,近两千名士兵眨眼间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哎,大人,逃了,他们逃了!”影子属下指着战场,兴奋的叫道。

温森精神一振,两眼散发出精光,他狠狠朝草丛中吐了一口唾沫,兴奋道:“他娘的!总算轮到咱们干活了,这几日咱们天天潜伏跟随龙武军,狼狈得跟三孙子似的,整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灰,这回咱们得好好大干一场,在方大人面前显显本事,长长咱影子的威风!”

回过头,温森沉声道:“大家分成三队,分三个方向,沿途跟踪尾随乱军,不论你是化装,还是潜伏,或者抓捕乱军逼供,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总之,给老子把那幕后的混蛋揪出来!谁若立此大功,老子帮你向方大人报功请赏,谁若是敷衍了事,干活不卖力气,回来老子给你松松筋骨,都听到了吗?”

“是!大人!”

温森一挥手,低声喝道:“干活吧!”

众影子向温森抱拳行礼,然后几个闪身腾挪,近百人眨眼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城外临别

苏州东城门外的官道上。

方铮正在送别。

他送的人是泰王。泰王今早来找方铮。忽然提出要离开苏州,东上扬州去访友。

方铮对泰王的这个决定感到很意外,当初一起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泰王曾表示过要陪着方铮一起巡视江南,游览江南风景,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官道边草木蓁蓁,野花飘香,衬映着江南温婉柔和的迷人春色,深深吸一口气,满腔泥土和青草的芳香,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数百名侍卫神情凛冽的立于官道两旁,将方铮和泰王团团保护在中间,来往的客商和百姓见城外居然摆出这副架势,明眼人都知道,这定是比苏州知府更显赫的朝中显贵在此,百姓们也不敢多言,纷纷神色畏惧的远远绕开。

官道正中静静停着一副豪华至极的车辇,四匹马并排站立,车辕固定在马背上,马儿颇有几分不耐。不停的以蹄刨地,不时喷两声响鼻。

泰王是当今皇上的兄长,亲王之尊,车辇自是豪华无比,只不过泰王向来为人处事低调,很少乘坐这副豪奢的车辇。

方铮一直陪着泰王步行到车辇边,看着面上带着淡淡微笑的泰王,不由深深喟叹一声:“泰王兄,此去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小弟实是舍不得你啊……”

离愁在即,方铮眼眶微微泛红,想到与泰王之间的君子交情,虽然平淡,但却令人回味悠长,如清泉,如醇酒,饮之欲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方铮红着眼眶,情不自禁的开始深情吟唱,唱到忘情处,竟然语声哽咽起来。

一直保持着淡淡微笑的泰王,在方铮开口唱歌后,脸色终于变了。

“方兄,方兄!停,停!打住!”泰王有扁人的冲动。他觉得仿佛有人拿一把生了锈的铁锥子。不停在他耳膜里刮来刮去,那种滋味……很不好形容。

方铮抽噎道:“还有几句呢,你等我唱完它呀……”

泰王苦笑:“方兄,求你收了神通吧……你若唱完,吾命休矣!”

方铮继续抽噎:“啥意思啊?”

泰王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方兄,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在练一门魔音穿脑的邪门儿功夫?这会儿你拿我做试验呢吧?”

方铮脸黑:“……”

临登车辇前,泰王动作忽然顿了顿,然后转过身,向方铮笑道:“方兄,正如你所言,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呵呵,可愿陪我走一走?咱们兄弟之间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泰王哥哥不用太伤感,你这是去扬州,又不是去死……”见泰王脸色有些发黑,方铮急忙笑道:“好好,一起走走吧。就当咱们郊游踏春了……”

挥了挥手,方铮制止了侍卫跟上前保护,他和泰王肩并肩,徐徐向官道外的沃野走去。

时值盛春,春播的秧苗早已种下,农田内郁郁葱葱排成一列列,远处农人扛着农具,满是皱纹的老脸含着期待,弯着腰伺弄着秧苗,春风拂过,带来一阵泥土的芬芳,放眼所及,尽是一片生机盎然。

方铮和泰王沿着农梗缓缓而行,二人尽皆沉默,久久未发一语。

良久,泰王忽然顿住脚步,方铮也跟着停了下来,见泰王脸上一片郑重之色,方铮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泰王这是怎么了?去个扬州而已,不用表现得这么难舍难分吧?

泰王深深呼了一口气,扭过头展颜笑道:“我华朝以农为本,上至王公大臣,下至乡野老农,皆重农事,看着这一片绿意盎然,寓意着秋日的丰收,实在让人煞是欢喜啊!”

方铮点头笑道:“以农为本,就得靠天吃饭。老天爷不给面子,今年一个涝灾,明年一个旱灾,咱们可怜的老百姓就顶不下去了,老百姓不愿饿死,就得去逃荒,逃荒的人聚集多了,随便一个什么人煽动几句,难民就变成了乱民,江山社稷就不稳当了……千百年下来,哪朝哪代更迭跟天灾没有关系?所以说,以农为本没错,但咱们朝廷还得多想法子为老百姓谋点别的出路才是……”

本是一句闲聊,泰王却仿佛来了兴趣,闻言盯着方铮道:“哦?想不到方兄竟有如此想法,依你所见,朝廷能为百姓谋什么别的出路呢?”

方铮笑道:“首先当然得要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哦,不懂是吧?就是通过改良农具,稻种等等办法,使咱们老百姓能够空闲出一批人来,让他们去经商。去做工等等,比如以前一家五口人,耕三亩田都觉得很吃力,可改良了耕田的农具后,也许一个人就能耕五亩田,又比如现在的稻种是一年一熟或两熟,经过水稻杂交改良之后,也许能达到一年三熟甚至四熟,另外,还可以引种一些域外的高产农作物,比如红薯。玉米棒子等等,这样,咱们华朝百姓就不怕挨饿了……”

这是方铮穿越以来第一次提出如此超时代的观点,以前不提,是没这个身份,或者没这个机会,如今胖子即位,方铮他自己手掌重权,说着说着,他不由心中一动,对呀,火枪火药什么的,他不懂,也不想去发明,可改良农具稻种之类的,他多少还是从书本上看过一点资料,虽然仅仅懂得皮毛,但多少也能给百姓们提供点帮助,老天既然安排他穿越了,总得在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时代留下点什么吧?

如果将来改良的农具改名叫“方铮锄头”或“方铮水车”,改良后的稻种改名叫“方铮稻”,这些东西搞不好会流世千年,那该是多厉害的一件事呀。

嗯,回去就跟胖子说说。

尽管最终的结果是为百姓谋福,可这厮的出发点却只是为了给自己青史留名,实在令人鄙视。

泰王听得两眼有些发直,盯着方铮半晌,这才叹道:“今日方知方兄大才,竟然深藏不露……实在佩服!”

方铮从青史留名的美梦中回过神,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那是瞎说的,呵呵,你别当真,真要改良这些东西,哪有那么容易,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泰王深深看了方铮半晌,目光很是复杂,看得方铮直发毛。今天的泰王哥哥貌似很不正常啊。这家伙不会一夜之间忽然变成了玻璃,看上了本少爷的美色吧?

沉默良久,泰王忽然道:“方兄,你对天下大势如何看?”

方铮扯着嘴角笑了笑:“天下大势你别问我,问你弟弟去,他才是皇帝,我就一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这趟江南的差事办完,我就告老还乡了。在我眼里,所谓天下大势,还不如一锭雪花白银来得实在。”

泰王失笑道:“你都已是国公了,这爱银子的毛病怎么老改不了?”

方铮嗤笑道:“说得多新鲜呐,这天底下谁不喜欢银子?你别说你不喜欢啊,我记得有位先贤曾说过:‘你们中谁若说自己没有罪的,大家可以用石头丢他’,意思就是说,咱们大家其实都一样,谁也甭笑谁。”

泰王楞了:“这句话……是哪位先贤说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上帝,跟咱们玉皇大帝平级,不过人家管西边儿的……”

“……”

二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泰王又停下,神色肃穆道:“方兄,我想听听你对皇家正统的看法。”

方铮微微皱了皱眉,泰王今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问皇家正统干嘛?

所谓“皇家正统”,这个字眼儿比较含蓄,其实说白了,就是皇帝继承人的问题,如今胖子才刚登上皇位,这位泰王殿下素来与世无争,干嘛又问起这个?

“父终子继,这是老天爷定下的道理,呵呵,泰王哥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泰王嘴角挑了挑,脸上浮现几分诡谲难明的神情:“父终子继?说得好,可先皇有五个皇子,怎么就偏偏轮到了四皇弟?老天爷定下的道理,方兄觉得公平么?”

方铮一楞,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位泰王哥哥今儿很反常啊,一下问我天下大势,一下又问皇家正统,跟他以前淡然无争的性子完全不符,莫非他嘴里不说什么,可对胖子即位当皇帝还是心怀怨尤的?

“泰王哥哥,公不公平我说了不算,这事儿得先皇说了算,如今先皇仙逝,大行前指定了无病作为皇位继承人,你我皆是先皇臣子,当无条件服从先皇的旨意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泰王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老天爷还立下了一个规矩,不知方兄可有听说?那就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先皇驾崩之前,身为嫡长子的太子起兵谋反,自然要废黜,皇二子寿王欲图不轨,将他削去王爵,贬为庶民自是应该,可是为何先皇却偏偏跳过我这皇三子,立了四弟无病为储?莫非先皇根本就不记得他还有我这个儿子吗?古人云:长幼有序,便是顺位而即,也该由我这皇三子为储才对,方兄,以为然否?”

方铮一惊,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番话往重了说,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了,没想到会从惯来温文儒雅的泰王嘴里说出来,反常,太反常了,泰王到底想说什么?

方铮对泰王的印象固然不错,可朋友之间所言所行还是有底线的,方铮平日再没原则,再嬉皮笑脸,可他也有他的底线。胖子是他费尽了力气才抬上皇位的,名正言顺,臣民景从,从来无人质疑胖子皇家正统的地位,今日泰王的这番话,令他有些恼怒。

“泰王殿下,你的话,过分了。”方铮沉下脸,冷冷道。

泰王无所畏惧的直视方铮,脸上仍留着淡淡的微笑,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很复杂,方铮看不懂。

二人对视良久,泰王徐徐叹了口气,萧然道:“也许过分了吧,我只是有感而发,如今四弟已经即位,再说这些很不应该了……其实我也只是泄一口心头的怨气罢了,我从小懦弱,不喜争执,在父皇眼里,在兄弟眼里,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庸才,他们从来就不拿正眼看我,成年之后,我云游天下,父皇更是对我不闻不问,权当他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呵呵,封我王爵,予我钟粟,然后便放任逐流,由我自生自灭,虽说贵为皇子,可除了这个王爵的身份,我比那些被贬谪流放的罪臣好不了多少,如今父皇仙去,逝者已矣,今日与方兄所言这些,算是泄一下多年的郁结之情吧,呵呵,方兄莫怪……”

方铮有些理解泰王的感受。大内深宫由来腌臜之事甚多,像泰王这般遭遇的,对皇家心有所怨也在情在理,泄泄怨气倒也无妨。

笑眯眯的拍了拍泰王的肩,方铮笑道:“泰王哥哥言重了,世间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我与你是好友,在我面前说说无妨,不过以后可别在外人面前说了,你与无病自小相交甚厚,莫要为了这身外名利,坏了你们的兄弟之情啊。”

泰王展颜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我与方兄一见如故,所以忍不住掏心窝子说了几句,我今生只说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提,都过去了。”

方铮大赞:“泰王兄多年来云游天下,寄情山水,胸怀自是比一般人宽广得多。”

说话间,二人已走回了官道。

泰王要走了,方铮语气沉重道:“此去一别,来日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咳,方兄,这句话你刚才说过了……”

“……”

临登车辇,方铮忽然多了几分不舍,其实泰王挺好的,皇族之人无一不觊觎皇位,为争储夺嫡而拼得头破血流,惟独泰王是个例外。他与泰王从相识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君子淡然如水的交情,泰王喜云游,而他呢,办完江南税案后便打算辞官,带着老婆们逍遥自在去也,那句话本没说错,今日一别,真的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了,想到这里,方铮心头不由多了几分怅然的愁意。

“泰王兄,等一等……”方铮叫住了登辇的泰王,目注他半晌,忽然笑道:“有诗云: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古人高雅,以折柳寓离别,我与兄也算是至交,不如由弟为兄折柳一枝,以盼你我早日再聚,如何?”

泰王一楞,眼中不由浮上几分温暖,望着方铮点头笑道:“也好,我游历天下,遍识诗文之友,可真正能说心事的朋友却很少,你是其中一个,为我离别折柳的,也只有你一个,弟铭记在心。”

方铮朝他笑了笑,转身走到官道边,官道边栽种着一排杨柳,在春日的阳光下,正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方铮看了看,选了其中一棵树,抓住一根柔软的枝条,然后微微用力一折……

“嗯?掰不动……”

再用力。

“还是掰不动……”

泰王和他的随从,还有自己的数百侍卫都在官道旁眼巴巴的瞧着他,方铮有些恼怒。

再掰,使劲掰,继续掰,拳打脚踢,用牙咬……

“方兄,这个……心意到了就行,不用一定要折柳的……”泰王满头黑线,身边所有人皆满头黑线。

“不行!”方铮憋得满脸通红,咬着牙继续掰,今儿老子跟它耗上了!

杨柳枝很有骨气,任凭方铮使足吃奶的力气,仍是纹丝不动。

“哇!气死我了!”方铮勃然大怒,一扭头,发现旁边新栽了一棵杨柳树苗,树苗很细小,手臂粗细。

方铮愤愤吐了口唾沫,走到那棵小杨柳边,蹲身,运气,使力一拔……

方铮满意的笑了,举着杨柳树苗双手递给泰王:“给!一路保重!”

泰王两眼发直,楞楞看着这棵可怜的小杨柳,久久不发一语。

“方兄,这个……折柳枝,和拔柳树,意思完全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你瞧这杨柳长得多好,上面那么多柳枝条,你拿回去,想怎么折就怎么折,多实惠……”

泰王哭笑不得,小心将这棵柳树递给了随从。

方铮嘻嘻一笑,忽然紧紧抱住泰王大哭起来:“呜呜……泰王哥哥,我舍不得你呀,你要好好保重,有空来京城看我,我请你吃饭喝酒逛窑子……咱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泰王情动,抽了抽鼻子,展颜笑道:“一定的,我若回京,第一个便去看你,你也多保重,方兄,再会了!”

“拜拜……”

泰王车驾远去,方铮擦了擦鼻涕,眨了两下眼,很快又恢复正常,看着车辇已消失在官道尽头,方铮沉重的叹了口气,挥手道:“走,回城。”

刚往回走没多久,泰王的车辇竟又去而复返。

方铮心虚的回头望了望,急忙招呼侍卫道:“快!快点走……”

“大人,泰王殿下好象又回来了……”

“我知道,这关你屁事啊?快点走,只当没看到他,快!”

泰王车辇很快便在方铮身边停住。

泰王黑着脸走下车,见方铮朝他嘿嘿直笑,泰王脸一沉,道:“哎,方兄,过分了啊,赶紧还给我……”

“还你什么啊?”

“你还装!玉佩!刚才一不留神,又让你摸走一块……”

“什么玉佩?我见都没见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还狡辩,上次在宫里你已经摸走一块了,这次又被你摸走一块,我说你见不得我戴玉佩还是怎么着?你怎么老占我便宜呀?”

“别说得那么暧昧,又是摸又是占便宜的,俩大男人恶不恶心?”

“我不管啊,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花一千两银子买的,很贵呢……”

“莫名其妙!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来人啊,回城……”

“还给我!”

“我没偷!”

“还给我!”

“我真没偷……”

“我上衙门告你去!”

“巧了,苏州城内如今我暂代知府一职,呵呵……”

“你……太无赖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水落石出

泰王最后还是悻悻走了。

进了方铮嘴里的东西。想要掏出来,当今皇上的圣旨都不太管用。

泰王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只好走了。

车辇沿官道往东而行,车后依稀传来方铮那破锣嗓子用五音不全的声调所唱的送别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唱歌的人很没公德心,丝毫不考虑身边人和车内泰王的感受,一板一眼唱得特认真。

疾驰的车辇内,泰王向后张望了一眼,扯了扯嘴角,长长叹了口气,面容流露出异常诡异的神采,似惋惜又似狠厉。

“大人,泰王殿下已走远了,您……不必再唱了吧?”一名侍卫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低声劝道。

侍卫的脸已经扭曲得像苦瓜了,他实在搞不懂,送别就送别嘛,大人干嘛非得唱歌?唱歌也就罢了,还唱得这么难听,莫非大人与泰王殿下貌合神离。大人欲杀他于无形?朝堂的水果然很深啊……

“哎,别打岔儿,还有最后一句,等我唱完再说……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好了,唱完,搞定收工,回城!”

方大少爷对自己的歌声很满意,转过身,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大摇大摆进了城。

泰王走了,可方铮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乡野的田埂上,泰王那阴沉而冷森的表情,不时在方铮眼前闪过,脑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灵光,却飞快即逝,然后便再无踪迹,他觉得自己好象错过了什么,又漏掉了什么,这种思绪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苏州城南,钦差行馆。

送走泰王的第二天,方铮在行馆里焦急的等待属下的消息。冯仇刀此行可有遇袭?影子属下去查那玉雪坊可有消息?这些与税案相关的重要消息还没传来,令他在钦差行馆中坐立难安。

同时方铮还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错漏了什么?仿佛几根杂乱无章的线条在脑海中纠缠,可他就是无法将它们串联起来。

“老子该不会得了神经病吧?”方铮使劲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下去了,人生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了,吃喝玩乐,泡妞捞钱,哪样不得自己操心费神?何必在这种没头没脑的事上浪费精力?

“你能不能别嘀咕了?”韩亦真坐在前堂右侧的椅子上,俏脸含霜,语气冰冷的道。

她今日又来了钦差行馆,跟以前一样,来得不甘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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