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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有名~家宝拐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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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
  珠儿继续想着,对了,当时说话说到一半,下人送了一盒松糕上来,他拿了一块,当时用的是……是左手,左手看来并无异常,“手……右手少一指……”
  初雪噗的一笑,表舅夫妻则一脸尴尬。
  珠儿说的是下午见面时她身上的装束,但后来她走路不小心踩到小泥洼,弄脏了下摆,所以换了件绿色丝衫。
  春桃又说,衣服绿色又戴玉冠,整个人绿通通的太难看,便将她的发冠也一并换过。
  “舅老爷跟夫人可都看清楚了。”册云点上第五枝烛火,半带笑意地说,“表小姐亲口说轻薄她的人穿蓝袍戴玉冠,身材高大,右手又少上一指,可我家公子却是绿衫金冠,身长略矮,十指俱全——不管表小姐跟谁人在此私会,能肯定的是绝对不是我家公子。”
  表舅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话已经说得严重,要传出去,珠儿这辈子就不用嫁人了。
  “舅老爷还是带妻小回房休息吧,至于今晚之事,就当一场误会,可好?”
  “这,当然是误会,误会。这、珠儿肯定是喝酒喝多了,走错房间。”表舅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珠儿她娘,还不赶快去带她过来!”
  一家三口落荒而逃,隔天早早便离开,连告辞都没有,只留了信说家中有事得先走。
  杜有松跟陈氏从下人口中听到这事,都是又生气又好笑,想着,还好初雪吉星高照,那日见这孩子在院子一脚踩进小泥洼,他们还笑说这么大人了,走路还不小心,催他去换件干净衣服好吃晚饭,没想到居然避掉一场麻烦。
  要让珠儿说对衣服颜色,恐怕那对夫妻会紧抓这点不放,无论如何总是纠缠吧。
  随着初夏到来,客人逐渐散去,杜府也开始准备上京——自从被钦点为御墨御笔制手,杜有松年年都会亲自上京,除了面圣谢恩,还会跟京城中交好的学士文人见个面,算是例行公事了,不过今年,他打算带着初雪一同。
  他年纪渐大,生烟一心想考功名,这杜家的担子,只能由初雪担起。
  上京之事非同小可,过往总要花个十余日做准备,今年由于船期延误,好些物品无法添足,足足花了月余时间,才将一切打点妥当,只捡得吉日,便要出发。
  第7章(2)
  上京的前一日,杜老夫人刚午睡起来,便听得丫头说,夫人跟三公子在院里等着要见她。
  梳洗过后见凉亭里除了媳妇陈氏,初雪之外,册云也在。
  “怎么一起过来找我这个老太太?”
  陈氏挥挥手,让丫头们全下去——简单的动作,但杜老太已经知道大概要谈什么了。
  “怎么了?”
  陈氏扶着杜老太坐下,“册云有话跟我们讲。”
  杜老太看着神色坦然的册云,又看看俨然搞不清楚状况的初雪,叹了口气,喝了口媳妇递上的热茶,“说吧。”
  册云端正了身子,“册云当年进府时,老夫人曾说,等我满十八之时,无论欲娶亲还是欲考功名,杜家一定会尽全力帮忙,不知此话,是否依然有效?”
  “当然有。”杜老太眯起眼睛,“你要娶亲,还是想跟生烟一起上省城考试?”
  “娶亲。”
  一旁正在喝茶的初雪闻言,“噗”的一声,接着大咳起来。
  陈氏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怎么啦?突然呛到了是不是?”
  初雪一把抓住册云的袖子,“你……咳咳……”
  他明明答应要再多陪她一年,还有那日,她都……现在居然跟奶奶说要娶亲?
  “咳咳……”初雪一边咳,一边继续揪着他的袖子问:“你要娶谁?”
  册云一笑,伸手给她拍背,“娶杜家姑娘。”
  杜家姑……娘……姑娘?
  呃,他们家只有两个姑娘,小杜姑娘早在多年前许给宋大人家,那,唉,咳咳咳……唉?
  好不容易等她顺了气,却见眼前三人表情各自有异——奶奶十分惊喜,娘亲十分惊吓,册云则是气定神闲得让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咳了,他转向杜老太和陈氏,“册云想请老夫人和夫人将初雪许给我。”
  初雪怔了怔,耳朵突然一阵发热,“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请老夫人跟夫人将你许给我。”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初雪!”杜老太开口了,“你先别说话。”
  “奶奶。”
  “乖,安静点。”
  “可是……”
  奶奶瞪了她一眼,初雪终于乖乖听话。
  她,唉……
  是因为他们这十几日很亲密的关系吗?
  虽然觉得很不应该也很不像话,但他的胸口又好好躺,那天晚上他抱着她睡之后,屏风外的小榻就形同虚设了。
  她当然知道一男一女同床而卧,女子除了这男人之外,就不能另嫁他人,可是她的身份可是堂堂三公子,怎么可能嫁给他啊,虽然当今天子盛名,但也还没准许男婚男嫁这种事……
  只见杜老太一脸严肃地问册云,“你没忘记初雪为什么要以男孩子的身份长大吧?”
  “册云没忘。”
  “为了我们杜家,她是不能嫁人的。”
  “册云知道,要成亲,就得离开江南。”
  杜老太点点头,“你们要去哪?”
  “岭南。”
  初雪听得一头雾水,但奶奶好像完全明白他想说什么,眯着眼睛点点头,表情丝毫不显意外。
  “比起北方,那里和江南更像,只要愿意工作,生活不算困难。”册云顿了顿,“我们会在那里落地生根,永远不会回来。”
  陈氏叫了出来,“永,永远?”
  “是。”册云转向陈氏,“因为杜三公子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不愿见旧友,也不理俗事,所以我们会走得很远,以后男耕女织,做平凡夫妻,老夫人和夫人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册云顿了顿,很郑重地说:“不会让她饿着冻着,即使无所出,也不会娶妾。”
  初雪懵了。
  岭南……那是什么地方?还有,他居然连三公子消失的原因都想好了……可见他对这事决不可能是短时间的起意……
  奶奶……奶奶是不是早知道些什么?
  想到他也许计划了很久,初雪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柔软的感觉。她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好,只是没想到他想得这样多。
  她看了看奶奶,杜老太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好,明年生香过了门,我就会开始办生烟的婚事,等初雪喝过新娘子的奉茶,你就带她走吧。”
  “谢老夫人。”
  “媳妇儿,这事就这样决定了,知道吗?”
  陈氏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没想过初雪的将来,也跟婆婆商量过,“一心向佛”是最好的开脱模式,到时候便在杜府中盖个小佛堂,万一有人来,也好装装样子骗别人,至于初雪,只好委屈她不嫁不娶,在府中过一辈子。
  虽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有时想想,总是很心痛,为了一个谎言被关在府中,到老死都得一个人,一盏灯,无儿无女,努力维持杜家家业,却又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现在还有她,婆婆,以及册云,将来她们两老总有一天会走,册云也不可能永远待在府中,到那个时候,这孩子要怎么办……
  “媳妇儿,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陈氏回过神,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册云,眼眶一下红了,“你会好好待她吧?”
  “夫人放心。”
  “我有个哥哥是做生意的,你去跟他学做生意,我手边有一些积蓄,你就——”
  “老夫人跟夫人既将初雪许给我,那便是我家的人,我不会饿着她,但也不会拿夫人一分钱。”
  “好,好。”杜老太笑的欣慰,拍拍媳妇的手说:“这孩子这么有骨气,我很放心,你也放心吧。”
  杜老太喝了口茶,十几年的希望,总算如愿——册云开口求亲,这就是她一开始找小伴读要的结果。
  册云名义上虽然是初雪的随伴,但自入府以来,就没有做下人的工作,同桌吃饭,衣食出入也都比照主人家。
  她花了好多心思栽培他。
  初雪才智平庸,一篇古文得教个三五天,还读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却是一讲就懂,甚至能举一反三,见他聪明,她甚至另外请了先生来教,免得初雪学得慢耽误了他。
  她当然也是喜欢册云这孩子的,但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是一个奶奶,一个为了让儿子瞑目而撒谎,害了孙女这辈子的奶奶,无论如何她都想补偿初雪。
  所以她要给初雪找一个童养夫。
  让他们有理由在一起生活,然后自然产生感情。
  如果他能喜欢上初雪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她也会求他看在多年杜府对他照顾的份上,带初雪离开。
  所以当年,她用伴读的名义见过不少小男孩,但那些孩子不是资质不佳,就是太过贪婪,倒是册云,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加上他当时为晴娘要求预支工钱,她便觉得这孩子天性重情,很适合当初雪的童养夫。
  因此她对册云很好,不只是衣食照顾,也给他机会学文学武,一年两次回孙家小住时,总会替他准备好给老孙家的柴米油盐,她知道像这样重情重义的孩子,就算以后不喜欢初雪,也会因为受到杜府诸多恩惠而答应带她远走。
  现在册云能喜欢初雪,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杜老太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初雪,你听清楚了,奶奶把你许给册云,奶奶……没办法用八人大轿送你出门,不过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丈夫,你要好好听他的话。”
  初雪看看奶奶,娘,又看看册云,眼睛突然又热了,“奶奶……”
  “在府中,你还是三公子,以后到了岭南,记得学学女红跟煮饭,好好侍奉丈夫,给册云多生几个孩子,知道吗?”
  第8章(1)
  翌日,杜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北上,不多日,便抵达京城。
  天子脚下,自由一番别于江南的热闹。
  初雪第一次出远门,事事新鲜,倒也冲淡了一些新嫁娘的害羞感——是的,新嫁娘。
  奶奶说了,喝过奉茶以后,他们就是夫妻。
  所以现在,她是跟她的夫婿大人一起坐在马车中。
  她是越北上越紧张,夫婿大人似乎也有一些些不一样,尤其是入京之后,感觉更是明显,虽然他脸上表情如常,不过两人十一年来相处的时间可不是相处假的,她知道,他心中有波澜。
  想问话,不过车里还有个小冬,只好忍着,直到进入客栈,关起房门,初雪才问他,是怎么了。
  册云没回答她,倒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么问?”
  “别跟我打官腔。”
  见瞒她不过,男人笑了笑,“你记得我是跟家人失散,所以才被义母捡到的对吧?”
  “嗯,孙婶还说,原本想送你回乡,可是你当时年纪小,受惊过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册云坐了下来,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一路北行,我慢慢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在勤县的时候想起一些,过山天阪时又想起一些,入京后听到京城口音,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就是这样说话的。”
  初雪一呆,立即抓住他,“真的?”
  “真的。”
  能想起来就太好了。
  她知道册云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来自哪里,家中有些什么人,那样小就走散了,家人是不是还在找……
  他想告诉自己的家人,那个被山贼掳去的孩子不但没死,还长大了。
  “你想起了什么?”
  “家里还挺大的,有小楼,有院子,爹……除了大娘外,还有好几个妾室,兄弟姐妹很多……太多了,所以不太亲,我的同母手足只有一个哥哥,是长子,大我好多岁,能文能武,爹很疼他,常说以后家里就交给他……大娘每次听到这种话就会不高兴,可也没办法,谁让她连生三个都是女儿……我还记得她老是来院子里找我娘的麻烦,还好哥哥是长子,所以她也不敢太超过……虽然是这样,但还是挺讨人厌的,大概就这样。”
  初雪高兴地拉起他的手,“这样已经很多了,能娶到几房妾,至少也是大户人家,十几年前有掉过孩子,当时一定有很多人会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话题……我们往客栈酒楼问问吧!何况,你身上还有块玉佩,那样好的玉,李先生说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第二块那样通透的,上面的祥云图案说不定是家徽,那个‘册’字也许是姓氏,也或者是店名商号……如果我们运气好一点,说不定三五天之内就会有眉目了。”
  册云看她这样高兴,心中一下温暖起来——虽然她已经十七,但在他心中,她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丫头。
  性子有点粗疏,可是却对他真心真意。
  许婚那日,她什么话都没多说,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后,也没追问将来如何度日。
  从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富贵锦绣生活,却对他所说的“男耕女织的平凡日子”完全不显担忧,好像跟他在一起才叫天经地义——这不只是信任,已是情深,不管日子好坏,只要跟他在一起便行。
  也许她心中还不太懂,不过他懂。
  “如果我的家人真的在京城,你以后就跟我住这里了。”
  “嗯。”
  看她“嗯”的这样直接,他忍不住想逗逗她,“万一问出来我爹在经营青楼,或者是在走私米盐,你怎么办?”
  前者有违她书香世家出身的教育,讲出来总不好听,后者则是跟朝廷作对,是杀头生意,一旦被剿,就是死路一条。
  “什么怎么办,奶奶那天要我奉茶给你,你也喝了,我们就是……就是……”
  “是什么?”
  “是……”初雪动了动嘴巴,“夫妻”二字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反正,我换个名字跟着你就是了。”
  册云只觉得她这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他这个小娘子不是没张心眼,只是自小被当成男孩子养,个性大而化之,那些女儿家的姿态打死她也做不来,有事相求的时候,也就是一双大眼睛盯着人瞧,双眼哀光,但嘴巴上半句恳求的话也不会说。
  多年为伴,他自然也不奢望她会跟他撒娇玩闹,能够脸红,已经很有趣了。
  也就是刚刚,他想起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儿——爹的那些侍妾,一个比一个娇,但是心眼一个比一个坏。
  记忆的开关在入京后完全打开。
  熟悉的京城腔调,慢慢唤醒了记忆,只要再给他多几天时间,说不定就能靠自己想起来姓甚名啥。哥哥大他那么多岁,应该娶亲了吧,小时候很疼他的娘,不知道还在不在……
  入京的第四天,初雪终于跟爹入宫面圣。
  说“面圣”其实有点太过,因为从头到尾,她都只看到泥金砖铺出的地面,虽然听见皇上的声音,但因为爹爹耳提面命,天子身份尊贵无比,若没皇上的命令,绝对不能抬头直视,所以她是驼着背进宫,跪下起来后,又驼着背用倒退的方式退出御书房的。
  当时她心想,晚上册云回客栈后,她一定要告诉他,原来爹过去几年都在胡吹,什么面圣嘛,是面砖。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眼前那块泥金砖,而且还动都不能动,中间皇上夸了她几句,她其实很想说,皇上您真识货,为了挑出最好的香狸毛,我可是梳毛梳得眼睛都快斗鸡眼,还有,这批御墨的颜色漂亮吧?用来增色泽的可不是什么茜草,紫草那些便宜的东西,而是珍珠,每颗珍珠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全部都是三年内的新珠,亲自磨粉,用以润色,写出来的字天下无双……
  但是,如果这样讲,不要皇帝开口,大概旁边的太监就会先喊“大胆”,然后把她拖出去,所以面对天子的夸奖,正确的响应是再度弯腰,诚惶诚恐地说出“草民惶恐”四个字,但没想到她一时紧张过度,说成了“澡民完恐”,结果引来皇帝一阵大笑。
  眼见儿子如此紧张,杜有松连汗都出来了,“皇上恕罪。”
  “你家公子还挺有趣的。”皇帝的声音还是带着笑意,“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初雪闻言,站直身子,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直视那御桌后的人。
  “今年几岁了?”
  “回皇上,草民今年十七。”
  “可有婚配?”
  初雪头皮一麻。不会吧,连第一次见面的天子也对她的终身大事感兴趣吗?
  昨日晚上册云跟她说起时,她还觉得不可能,皇上日理万机,就算只是顺口问问都不太可能……
  现在看来,册云真是神准。
  万一将来两人在岭南日子难过,她会考虑叫他去庙口摆摊。
  “回皇上,草民尚未婚配。”想想,又觉得不妥,皇上是金口,万一他突然来个兴致想把谁家千金许给她,拒不得,娶不得,他们杜家就完了,看来也只能照册云教的,虽然有点丢杜家的脸,但丢脸好过丢人头,“草民……草民……因为幼时从马背摔落,已经……已经不算个男人,因此……打算终身不娶。”
  杜有松一惊。当年初雪坠马时,他人在京城,是回到家中才知道儿子从马上跌下,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当时妻子跟他说是伤了腿,风大夫说得休息一个月,他以为只是皮肉苦,躺躺就好,没想到居然受了那样严重的伤……
  他跟生烟都是高头大马,偏偏初雪却比生香还矮上一些,想来是小时候坠马所致,至于迟迟不肯订亲娶妻,自然也是因为这样了。
  难怪每次他说要娶媳妇,母亲跟妻子都会阻止,妻子甚至会威胁他如果敢给初雪订亲,她就带儿子回娘家,跟他一刀两断。
  原来儿子早就……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前阵子还趁着母亲大寿时,让族妹带女儿先到,想让他们产生感情……
  “初雪,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不跟爹说?”他内心有愧,一下子忘记身在哪里,“爹……爹……”
  “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娘不想你担心,我也不想爹担心。”虽然并不是同一件事,但“儿子是女人”跟“儿子不能人道”应该都很令人头大吧。“爹你别难过了,我们现在在御书房呢。”
  说完,转身又对皇上一揖,“草民因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不能娶妻,此事本不足与外人道,只是皇上开口,草民不敢有所隐瞒。”
  她落落大方的态度,倒让皇帝觉得略有歉意。
  “问了这事,是朕没考虑周详,这样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说出来,若是能力所及,朕便替你完成。”
  朕便替你完成——初雪听得心口砰砰乱跳,她运气也太好了,胡言乱语居然换来皇上金口?
  文天寺的解签先生真是神准,她这辈子真是吉星高照的强运者。
  拿玉如意打人,换得生香好姻缘,打翻檀香,却让杜家墨声名大噪,前阵子在自家宅院跌倒,避掉表舅一家的阳谋,刚刚只是希望皇上别因为一时兴起给他许亲,没想到啊没想到……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说要帮她做一件事情呢。
  奶奶跟娘老说她是杜家之宝,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她手上,总能转祸为福,现在看来,她可不是普通家宝,而是超级家宝。
  皇上金口一出,要找个人还不容易?若能给册云找到家人,了他多年心事,那就太好了。
  第8章(2)
  “谢皇上,皇上对杜家已是圣恩隆重,草民……”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假若册云家做的真的是杀人放火的生意可怎么办。
  京城乃是非之地,祸福都是一日,最经典的就是皇家——七八年前老皇帝病逝,太子登基,登基第一件事情是尊生母彤妃为祥真太后,第二件事情就是赐死当了二十余年皇后的天喜太后,九族无论男女一律发配边疆,连带亲近的朝臣都被摘了乌纱帽,由于遭受牵连的近千人,因此就算是江南,消息也都传得沸沸扬扬。
  没人知道当年的皇后是怎么得罪了彤妃所生的太子,只知这太子恨极皇后,连带皇后所生的公主们,虽是他的同父姐妹,也无法幸免的被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入京。
  那日听册云说起家中旧事,能有那么多妻妾,家中非富即贵,若运气不好,偏偏是天喜太后的族人,岂不害了他?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妥当点。
  转念一想,生香明年就要出嫁,京城与江南,那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宋家对她好,是她命好,宋家要对她不好,那也是无可奈何。
  娘家虽说是书香世家,但百年来考试都是考个名声,没人真正拿过官印,无权无势,又远在江南,能为她做的恐怕也不多。
  “草民的妹妹明年即将嫁与宋品宣大人的长孙为妻,敢请皇上赐予凤冠一顶,霞帔一件,让妹妹风光出嫁。”
  皇帝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杜家绝对不是买不起女儿嫁衣,想到刚才让一个男人亲口说出无法娶妻的原因,内心实在有歉。
  眼下他既然开口替妹妹要了嫁衣,自然得给个最好的,想想,便对旁边一个监儿道:“陈福,传令下去,朕要送杜家千金一套嫁衣,让尚衣总管派几个人随着回到江南去量身,务必做到让杜家千金满意,另外,传个口谕给宋品宣,说朕很喜欢杜家公子,所以孙媳过门后,找一天带两夫妻进宫磕头吧,朕有东西赏给他们。”
  初雪跟杜有松两人闻言大喜,一起跪下,“谢皇上。”
  从皇宫出来,初雪觉得腰酸背痛到不行。
  不是弯腰拱背,就是跪下磕头,真亏得爹每次要上京都这么开心。
  出了宫门,看到自家两辆马车停在路边等着,初雪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后面那辆,往软垫上一倒,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册云见人上了车,立即催促车夫回客栈,伸手将帐子放下,“怎么看起来活像跑过两个山头似的?”
  “因为累嘛,一下跪下,一下起来,一下跪下,一下又起来。”车中没有其他人,她动了动,将脸枕在册云的膝盖上,“你真聪明,居然猜出皇上一定会问我娶妻没。”
  初雪亲昵的动作让册云的心情很好,“你照我教的回答了吗?”
  “嗯,结果把我爹吓得半死,他内疚得好像眼泪都快流出来,大概是想起族姑跟银荷的事情吧,啊,还有,珠儿的事情其实他也有份,明明知道表舅想做什么,居然不阻止……我说自己不能人道后,连皇上看起来都好像很不好意思,说要帮我做一件事情,原本想求他帮你找亲人的,可是突然间想起天喜太后的事情,就觉得还是算了。”
  “那你要了什么?”
  “我要了生香的嫁衣,皇上还叫公公去跟宋大人说,娶了孙媳后,让他带小夫妻进宫磕头,宋家如果能喜欢她当然最好了,就是不喜欢她,至少也不会太过冷淡。等我回去就跟娘还有奶奶说,让她们放心……”讲到这里,初雪突然坐了起来,“你今天有没有想起多一点事情?”
  “有。”
  “又想起什么了?”
  “暂时……还不好跟你说……不过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如果那人还在,可以联系上我的哥哥……”
  初雪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等一下,你、你是不是全想起来了?”
  册云不想骗她,于是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也没什么确切的时候——”
  “你又在跟我打官腔。”
  看她微怒的样子,册云莞尔,“我都还没说完,你自己性子急打断我的话,又赖我打官腔?”
  “那我不打岔了,你快点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勤县的时候想起一些,过山天阪时又想起一些吗?入京之后,听到京城人的腔调,突然很怀念,当我想起原来自己以前是这样说话的时候,好像什么地方被点通了,跟着想起听过的话,想起听过的话,慢慢就有了画面,前两天跟你说宅子很大的时候,当时真的只想得起宅子很大,不过现在,我想得起宅子全部的样子,甚至想起爹的书房——”
  男人的脸孔出现一抹怀念的神色,“一进去左边是架子,放着四书五经,右边靠门的地方放着锦绣小榻,他有时累了,就会在那边小睡一下;靠里边的地方放着书桌,笔架在左,砚台在右,泥金砖总是擦得很亮很亮,因为擦得太干净,我小时候还在那里跌倒过两三次……”
  初雪越听越觉得熟悉。
  左边架子是四书五经,右边里面是书桌,靠门是小榻,书桌嘛,左首是笔架,右首是砚台——今天她跪个不停的御书房不就是这样?
  册云是从皇宫走失的吗?
  不可能吧。
  皇宫的小孩只能是皇子,要是不见了皇子,那老皇帝不把天下翻过来找?这种事情就算过了五十年也还会是茶楼的热门话题,可是她听也没听过。
  何况孙婶说,当时册云被捡到时,还记得自己是跟娘还有哥哥回乡探视外公的,历代的妃子要出宫已经是千难万难,至于出京,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大概京城人都喜欢把书房摆饰成那个样子吧。
  “既然都想起来了,为什么暂时还不好跟我说?”
  “别知道那么多比较轻松。”
  他既然这样讲了,初雪也不疑有他,“你刚讲要带我去哪?”
  “我哥哥的伴读家。”册云笑了笑,“还好他们还住在京城,早上稍微打听了一下,是在城南,从这边过去,还要一小段时间,你昨晚都没怎么睡,补补眠吧,到了我再叫你。”
  马车停在一栋大宅子前面。
  围墙约莫十丈高,朱红色大门,金铜环扣,两侧各一石狮,开起来极是气派,上面黑匾金字提着“李宅”。
  册云拉起金铜环,敲了三声。
  门很快的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问要找谁。
  “我找你家大公子,烦请跟他说,东紫书院的旧友来访。”
  小厮听到“东紫书院”四字,露出些微诧异的表情,原本不大看得起人的态度一下恭敬起来,立即请他们入厅,不一会便奉上茶水干果。
  又一会,另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家进来。“大公子今日刚好有事外出,已经命人去通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要请贵客多担待。”
  册云对那老人家说:“那倒是无妨,先生请自便。”
  老人家离去后,初雪问道:“东紫书院是什么地方?”
  “我跟哥哥以前读书的地方。”
  “读书?孙婶说那时你才四岁。”
  “我三岁就开始进书院。”
  初雪哑然——她以为自己五岁开始学做笔墨已经很早了,没想到人家三岁就进书院。
  “既然你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呢?”
  “我家是深门大户,下人势利得很,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得请人带。”册云顿了顿,“初雪,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现在不讲,只是想你轻松一点,懂吗?”
  初雪动了动嘴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点点头。
  那天,他们终究没等到李公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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