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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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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游方所在店铺不远的一个院子里,有一家专营高防古瓷的店面,店堂中挂着一张大幅照片,是两个婆娘的合影:其中之一是美国前总统夫人现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据称是地球上最有权势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好却总爱管中国闲事的老婆娘;另一位就是这家店面的大嗓门店主。
  有一天游方经过这家店面碰巧向里多看了几眼,一位六十多岁男人,两鬓斑白、国字脸、戴眼镜、抬头纹很深,右耳垂旁边有一颗很明显的痣,正指着一方笔洗问道:“这件东西,怎么卖?”
  大嗓门店主正好在铺子里,随口答道:“那是唐朝的官窑,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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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方正在喝一瓶红茶,闻言差点没喷出来,忍不住笑的很古怪。搞古玩的提到官窑,是有特指的,首先是指宋代定、汝、官、哥、钧五大名窑之一,如果再细说还分为北宋的开封官窑与南宋杭州官窑。其次是与民窑相对应,明清时代皇家在景德镇专门烧制御用瓷器的作坊有时也称为官窑,但这不用刻意强调。
  “唐朝的官窑”这句话,就和“美国主席蒋介石”一样的搞笑。
  那位两鬓斑白的长者却没有笑,一言不发就走出了店面,迈出门槛时很遗憾的长叹一声。看见游方提着红茶正在探头探脑的怪笑,他问了一句:“小伙子,你笑什么?”
  游方在潘家园可是个玲珑剔透的生意精,平时深得老板的喜欢没少揽生意,有空也干过不少对缝的私活给自己赚些外块,听见有人答话立刻凑上前小声道:“这位先生,您别听她随口胡咧,只能糊弄不懂行的老外!……我看您是个行家,想淘瓷器跟我来,只要出得起价,保证不打您的眼。……扯什么唐朝的官窑,以为瓷器越古越贵呢,简直是丢潘家园的脸!”
  老先生哦了一声,反问道:“瓷器不是越古越贵吗?”
  一听这话似乎有点外行,游方来了精神,卖弄道:“这您就不懂行情了,如今炒的最贵的是元青花,但传世太少潘家园根本见不到真的,要讲究瓷器,明朝永乐、宣德、成化还有清朝康、雍、乾三代那才是巅峰水准,我们店里就有一份全球瓷器拍卖天价排行榜,不信拿给你看看做个参考。”
  老先生似乎对游方这个人很感兴趣,一边走一边问道:“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很懂瓷器喽?”
  游方略带得意的回答:“不瞒您说,哪怕只有个破瓷片,我也能断出是真是假,告诉你是什么时间什么窑出的,这类器物大概值多少钱,明面上什么价,找对门路是什么价,上拍卖行又是什么价。……不信你可以拿东西试试我的眼,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假如信的过我,往后您来淘宝贝,可以花点小钱雇我掌眼,到时候您挑东西谈价看我的暗号就行。……不过要提前预约哦,这是我的小灵通号码,我姓游,大家都叫我小游。”
  老者颇有兴致的打量着他,随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小方似印章的玉器,几公分高四棱柱形,上面还刻有汉隶铭文,笔画深直硬朗如枝,顶部中央有一穿孔,他带着考问之色道:“我身上没瓷器,倒有一件玉器,你看看有什么讲究?”
  这东西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游方扫了几眼便答道:“这是严卯,不是明代仿制的那一批而是汉代的古玉,佩在身上辟邪驱疫用的。玉料差了点,值个几千块钱。”
  老者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刚才看的那件笔洗,如果是宋官窑的,值多少钱?”
  游方:“这就难说了,假如品相好又有门子,送到拍卖行出手上百万都不稀奇。”
  老者:“你刚才说瓷器并非越古越贵,你所谓的贵又是指什么呢?”
  游方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看您老说的,当然是值钱喽。”
  老者的表情竟有些苦涩,微微叹了一口气:“东西并非越古越贵,这话很有道理,比如野外随便一块石头,可能都有上亿年的历史。有些器物之所以珍贵,当然是因为时间不能倒流,一个历史时代再难复制,但更重要的是文明传承赋予它的价值,它所承载的信息对于今天有不可磨灭的意义。如果说刚才那位店家丢脸,丢的可不是潘家园的脸,文物的真正价值,首先是文明的创造者与继承者自身赋予它的,而非其它。”
  游方眨了眨眼睛:“老先生,您的话有些深奥啊,您是来淘宝还是来干别的?”
  老者哂笑:“我看你年纪轻轻,却能一眼认出西汉严卯,一时感慨多说了几句。……那就再多问几句吧,你刚才说只要看一块碎瓷片就能断代,并且知道同类器物的价值。这种东西冷了不能御寒,饿了不可充饥,如果不用钱来衡量,那么你能说出它真正的价值吗,对今天的你我意义又何在?”
  游方觉得这老者很奇怪,言谈举止与众不同,平常来潘家园淘宝的顾客想的说的都是怎样捡漏又不被打眼,谁会和他讲这些?
  老者见他不回答,似是自言自语的又继续说道:“能从一块瓷片断代甚至看出窑址,而你所知的价值无非是市场的买卖成交,可你能说出为什么吗?你能否从一块瓷片看出一个历史时代人们的精神状态与社会风貌、看出王朝的更替与文明的兴衰、看出它承载多少对你我有意义的人文内涵?能否解答为何会在那样一个时代有这样一件器物?它能否引发你内心深处的精神共鸣,并将这种共鸣的感受对人们阐述传达?”
  这一席话将游方问的有点发懵,他基本上都听懂了,但的确回答不了!不由自主想起父亲说过古董鉴定中一种特别的现象,仿制品就算用再高明的手段做旧,哪怕是惟妙惟肖甚至能骗过某些现代检测仪器,但有一种“东西”是仿造不出来的。那就是岁月变迁的承载,赋予器物的“气质”或“物性”,心神浸淫其中才能感觉到。
  但父亲所说只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而眼前这位老者的话是问也是答,很明确的阐述了另一种感受,虽抽象却不虚幻,并且解答了父亲所形容的“气质”或“物性”从何而来?尽管老者在鉴定古玩的“眼力活”方面可能还比不上游方,但却有着游方所不具备的人文境界,如此才能够真正懂得这一切器物的价值。
  怎么形容呢,假如某人将一件价格百万的瓶子抱回家,将那些单纯的金钱数字从脑海中暂且剥离,他到底在享受什么、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人存在于物质世界中,却生活在精神世界里,这才是我们与行尸走肉的区别。
  游方这天没在老者这里揽到生意,后来在潘家园又见过这位很有学者风度的长辈几次,但没机会更多的交流。老者当日或许只是一时感慨的无心之言,而游方却很受触动,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回味这番谈话。
  混在潘家园见识越多,就愈发感觉到自己所缺甚多。别看他有两把小刷子,但真正水平还差的很远,既没有体会到父亲所形容的感觉,也没有懂得老者所阐述的境界。手艺不错的匠人与意境高超的大师,其差别就在于此吧?
  游方意识到自己真正的修养不够,底蕴差的很远,照这么混下去一辈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古董贩子,区别仅仅是生意大小而已。于是他又做了一个决定——去大学进修!上哪家大学呢?当然是姐夫池木铎曾就读的北京大学,因此他至少有些熟悉感,否则就去上清华了。
  飘门祖师爷孔子曰:“思而不学则罔,学而不思则殆。”游方有所思,也准备上大学。有人也许要问了,想上就能上的吗?一点不错,想上就能上!
  据我所知的中国绝大多数高等学府,只要你有足够的恒心与毅力能坚持下来,就可以得到绝大多数专业的系统教育,不必参加高考、不必交学费、更没有期末考试或上课点名一类的麻烦。唯一的遗憾就是拿不到毕业证书与学位,如果实在想要的话,可以去找游方的表舅刘寅想办法。
  秘诀很简单,早在民国时期北平就有不少知名学者使用过,就两个字——蹭课!
  第十八章 蹭课
  潘家园旧货市场与一般的市场周一到周日都开业不一样,也与一般的单位周末有双休日不同,它是每周四至周日开市四天,其余三天休市,游方有充分的业余时间。二零零九年初夏,他决定混进燕园蹭课时,就辞去了看摊的工作,只是偶尔去潘家园转转揽点对缝的私活,恰逢大学放暑假,他空闲时间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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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潘家园“打工”一年多,除去父亲给的那张银行卡之外,游方自己的积蓄也攒到六万了。他再一次搬家,在北京航天桥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租了套一居室的房子,地点就在北京工商大学后面,离原子能情报所、钓鱼台国宾馆都不远,周围的环境还不错,附近的邻居有不少是工商大学的老师或学生,如今大学生出来租房住的情况也很普遍。
  附近一带唯一显得嘈杂的地方就是小区大门外的那条街,在西三环与甘家口之间名叫增光路,这条街上有很多家西北少数民族特色风味饭店,有不少西疆来京的族民聚集,一到傍晚时分,烤馕、烤羊肉串的香气飘溢,带着西疆口音的吆喝声四起,热闹是热闹,但有时也很乱。
  游方住在这里,算是闹中求静,小区后面的楼里,离大门外的嘈杂声很远还算清静,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房租并不贵。游方懂风水,不论信不信,他也知道如何挑选一个从各方面来说环境尽量好的地方,本想住到北海附近,但那里的房租太贵了,退而求其次,他选择了航天桥附近,主要是为了练习内家拳术。
  每天凌晨,增光路上各家饭店还没开张的时候,游方就出门沿着西三环向南,大约走一站多路,来到玉渊潭公园练拳。这里的空气、环境都不错,一池潭水与岸上花草也让人觉得心情舒爽,是北京城区里这一片区域的风水灵气聚集之地。游方的内家拳法,就是在这一段时间触及到“劲随意走,收发由心”这层境界的门槛。
  除了练拳以及修习内养心法,他也经常去旁边的工商大学转悠,考察一般大学平常上课的情况,虽然是暑假期间,但只要有心观察也能掌握不少信息。
  一般大学开学时都会在布告栏里贴上这一学期各个专业的课程表以及上课地点,主修、辅修以及公共选修科目都一清二楚。在每间教室的门口还贴着本教室这学期的每周课程表,写的很详细:周几的第几节课哪个院系的什么专业、有几个班级在这间教室上什么课程、何人主讲?主要是提醒学生不要走错教室了,同时也提醒上自习的同学这间教室什么时候被占用。
  这些信息在暑假时还贴着呢,要等到新学期开学才会换成新的,游方摸进去转了一圈就基本了解了情况,在大学里蹭课很容易,唯一要做的功课就是为自己编制一张课程表以及日程表,几乎可以选择全校的各个专业,只要时间能错得开。
  等到2009年9月开学的时候,游方背着书包就进了北大,他不是走去的,也没有打车,更没有去挤公交,而是被专车接进了校园。办法很简单,先去北京西站,顺着出站口的人流去找各大院校的迎新接站点。
  来到北京大学的迎新处只要说一声“我是报道的新生”,立刻就有热情的高年级同学将你领到专门接新生的大巴车上,还会主动帮着提行李呢,搞得你都怪不好意思的,并且也不会检查录取通知书。游方就是这样进了北京大学以“新生”的身份进行“考察”,校址离他曾“战斗”过的中关村并不远。
  ……
  “小游子呀,你还真对我老人家的脾气,我年轻时第一次闯荡北平城,也在清华园里蹭过课,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听到这里,刘黎突然来了兴致,开口打断了游方的讲述。
  “前辈也蹭过课?您老去的是清华?都进修了哪些专业?”游方也很感兴趣的追问道。
  刘黎一晃脑袋,眯着眼睛回忆道:“我主要去听国学系的课程,当时清华国学系台上的老师们都很了不得,陈寅恪、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的课我都听过,这些前辈你认识吗?”
  游方笑道:“晚辈出生的太迟了,怎么可能认识?您提到这几位前辈,在我没‘上大学’之前,只对梁任公有些印象,中学课本里有。”
  刘黎的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我在清华认识了任公前辈的公子思成,他自幼家学渊源不俗,我们还在一起讨论过风水呢。后来他成了一位营造法式与风水格局大师,虽然与我的修行所学路数不同,但也是我平生深为敬佩的几人之一。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就是他主持设计的,你知道吧?”
  游方怎会不知道梁思成,他听吴老多次提起过,吴屏东就是梁思成的学生!梁思成是当代卓越的建筑与教育学家,而刘黎说他是“营造法式与风水格局大师”,是从一位传统地师的角度评价。游方也曾问过吴老,在梁思成先生门下求学经历,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吴老回答很有些让人意外——无缘见到传说中的师母林徽因。
  因为吴老的关系,游方对梁家父子的生平可是非常熟悉,当即又问道:“梁思成先生在清华读书是1915年到1923年,任公前辈在清华讲学是1922年到1927年,您老听过任公前辈的课,又在学校里认识了思成先生,那么应该是1922年到1923年之间的事。您老自称民国二十三年已经三十九岁,那么应该出生在清光绪二十一年,也就是1895年……”
  刘黎一瞪眼打断了他的话:“我与金岳霖同庚,怎么,你小子不信吗?真不愧是潘家园混出来的,染上了那帮古玩虫的毛病,哪怕是吃饭棒个破碗还不忘看一眼断断年代!你小子是不是也想给我老人家断代呀?”
  游方忍住笑说道:“前辈有多大岁数就是多大岁数,与晚辈信不信无关。再说了,就算晚辈有这个意思,你老又何必以破碗自比呢?……其实晚辈只是想问,当时您应该是二十七、八岁,是否已经号称一代地师?或者是在那之后才遇到的上代地师前辈?”
  听游方提及了上代地师,刘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坐端正了:“那时的我已拜入先师门下,但还不敢自称地师。先师说我学养不够,要自知取有余而补不足,于是我才想到去清华蹭课。……所以说你小子与我当年很像,难怪我越看你越顺眼。”
  被他看顺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游方在这短短两天之内,麻烦一件接着一件,有苦又说不出口,想躲都躲不掉。此刻他却被怪老头的经历勾起了真正的兴趣与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忍不住继续问道:“你老的经历真神,晚辈很好奇,能否多讲几句?”
  刘黎板着脸一敲桌子:“说你还是说我?别忘了你在干什么,甭想打岔,接着交待!”
  ……
  蹭课与走江湖开棚差不多,先要踩盘子。从迎接新生的大巴车上下来,生活区内还有一个迎新点,各系院的辅导员带高年级的学生,扯着系院的条幅摆开桌子迎接各自的新生。游方四处听一听偶尔找人聊一聊,再到教学区走一走转一转,结合以前看过的学校介绍材料,情况基本就摸清了。
  大学里的课程有小课、大课、公开课。所谓小课就是同一个班级二、三十人在小教室上的专业课,一般到了高年级小课比较多。所谓大课就是同一个专业或同类专业的几个班级在一个大教室上的基础课。所谓公开课大多是在阶梯大教室上的课程,听课的学生不限专业,往往以选修或辅修为主。
  公开课与大课很好蹭,只要你坐在那里不捣乱,没人管你是谁。有些热门的公开课需要提前占座,而绝大多数大课根本不需要占座,教室里总有空位置,因为总有人逃课,就算全来了也不可能座满。这是大学里一种比较特殊的现象,平时上课教室里总坐不满,考前上自习却很难找地方。
  只有小课听上去似乎很不好蹭,其实也没麻烦,教室里肯定有空位,而且经常是第一排正中央面对着老师的位置——同学们都不愿坐的那么靠前显眼,你进去,坐在那里听课就行。
  就算讲台上的老师知道你不是这个班的学生,而是特意跑到这里来听他讲课的,一般也不会赶你出去,甚至心里面还会暗暗高兴。当老师的谁不愿意冲着自己来听讲的学生越多越好呢?越是知名高校的知名老师,越会这样,这也是知识分子一个普遍的特点。
  假如这个班有好管闲事的学生走过来提醒你:“同学,我们班要上课,你别在这里上自习。”
  此时只需厚着脸皮,面带微笑的答一句:“我不是上自习的,很喜欢XX老师讲的这门课,特意来听,如果没有空位我就走,有空位的话就坐着听听。”这种情况下没人会赶你走,学生又不是政教处的行政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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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大这么多专业这么多课程,怎么选择呢?游方首选考古文博学院的课程,第一个要找的讲课老师就是姐夫池木铎的导师吴屏东。
  早在民国时期的燕京大学就设立了考古研究室,解放后的北京大学在历史系设立了考古专业,1983年考古专业从历史系中独立出来单独设立了考古系,1998年北京大学与国家文物局联合办学,考古系又扩建为考古文博院,2002年改名为考古文博学院。
  该学院在北京大学算是规模很小,只有两个系:考古系与文化遗产系,共设四个本科专业:考古学、博物馆学、文物保护、文物建筑。其实它每年只招一个班的本科生,总共三十名。这么一个学院为何招生这么少,因为它还要承担其它院系相关的专业教学任务,以及更多的考古及科研课题。
  吴屏东今年六十出头,是博士生导师,主要任务是带研究生与做课题,一般很少给本科新生上课。但是游方很幸运,在北大的课程表里查到了吴老讲的两门课,一门是给建筑系与历史系二年级学生开的混合大课,科目是《中国古代营造法式》,另一门是给考古文博学院的本科三年级开设的专业小课《中国古代建筑与葬制》。
  这两门课是游方一定要蹭的,至于其它时间,就跟着考古文博学院一年级本科新生一起混了,不必将所有的课程都蹭下来,只要选择感兴趣的专业基础课就行。
  第十九章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
  吴老开设的跨专业混合大课属于辅修科目,历史系与建筑系的同学们都戏称为“风水课”,因为中国古代的建筑结构以及各种法式都与风水学有必然的联系,讲课的时候根本绕不开,吴老在课堂上引用了很多现代环境学理论去解构,让游方增长了不少见识。
  游方所听的第一节课是在历史系教学楼的阶梯大教室里,他早早就夹着包拿着坐垫占好了位置,等到同学们三三俩俩来的差不多了,把教室坐满了一大半,吴屏东夹着讲义上了台,习惯性的扫视一圈,视线却在近处停留愣了片刻。
  游方也抬头想仔细观瞧吴屏东的面相,四目相投两人都有些诧异,原来台上站的竟是游方在潘家园见过的、那位很有学者风度的长者!教室这么大有这么多学生,吴屏东偏偏也看清楚游方了,没法看不见,游方就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正对着吴屏东所在的讲台。
  吴屏东竟然认出他来了,笑了笑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开始讲课。
  同样一门课,不同的人讲效果不同,听众的感受也可能大不一样。就和写小说往往有个开场白或序言类似,从头讲一门课程,老师一般都要讲一段引子以吸引同学们的兴趣,这段引子往往课本里没有,都是个人风格的发挥。
  在坐了二百多人的大教室里,吴屏东的开场白竟然是民间流传的一些老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他没有介绍古代民间的那些迷信说法,而是解释这句话在不同的年代都有什么共同的、有价值的道理——
  所谓“一命”,可以理解为出身,这是一个人无法自我选择的。虽然现代人文精神讲究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但事实上人们的确生而不同,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客观条件。你可以去抱怨但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就像一个想发财的人抱怨自己的父母为何不是亿万富翁,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每一个人自从拥有自我意识,能够从主体的角度观察外界客体进行思考之后,人生第一个哲学命题就是:“我为何要来?”而它没有答案,会引出另一个命题:“我将在这世上怎样去做?”只有解决了这两个命题,才知道怎样去修行,才能理解孔子所说“知天命”的状态,才能行而上之,达到“人生而有贫富,但贵贱在于心”的生活境界。
  所谓“二运”,可以理解为际遇,这也是一个人很难自我扭转的,但可以选择以怎样一种方式去面对与融合。比如我们生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先秦、唐宋、民国、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哪些人,会与我发生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对我产生不可避免的影响?
  再比如三国中形容曹操的一句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同样一个人可能有不同的结局,这便是际遇所造就。它有定数也有变数,有些事情个人无法避免,但可以选择以怎样一种方式去面对。有人想炒股发财,也得看行情的大趋势如何。
  再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某人生活在上世纪三十年代面对日本鬼子的刺刀,你没有办法逃避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事,但他至少可以选择是做烈士还是做汉奸。而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就没有这种决择的考验,这就是“运”。命与运之间非常微妙的一体相承,合称为命运。
  所谓“三风水”可以理解为环境以及环境的选择与创造,它不能脱离身处的世界,但可以自我造就、选择怎样去趋避。它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关系,有抗争也有相互的和谐,非常深刻的体现了中国传统“天人合一”思想精髓。
  在一个大环境当中,创造一个小环境,主动去抗争、改变、融合,包括一个人的生前死后的选择与创造。《中国古代营造法式》这门课会涉及到很多传统风水学的内容,希望同学们不要只看到封建迷信时代的糟粕,也不能仅仅用现代环境学理论去理解,而要体会到其背后隐含的有价值的人文精神。
  它从历史遗迹中隐约散发出光毫,对现代的我们有怎样的启发?当代世界最热门的“发展与环境”问题,便是此处“风水”二字广义的内涵之一。
  所谓“四修阴德”,如果不谈转世轮回报应这一种宗教性的说法,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是指一个人内在主体的“自我”,如何与外界客体的“非我”相处。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人如何与社会相处,人类如何与世界相处。由此可见,“修阴德”与“风水”之间本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从广义上讲这是一个族群的自发选择,古代就有“世德不修,世风必下”的说法。做为个人修养来说,它能达到的境界是“如何与自我相处”。假如自己是另一个人,你如何与另一个自己相处?这比较微妙,有些同学可能不太明白,下课后可以回去想一想,有句俗话“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又是什么意思?
  所谓“五读书”,可以理解为文明积累的传承,它必须是人们主动去选择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幸运儿,我们继承了前人不知花了多少代价、耗费多长时间才积累下的无形财富。所以读书没有必要去嘲笑前人无知或迷信,如果那样的话,数千年后的人们还不知会怎样嘲笑今天的你我,但你我也在造就他们的时代,要时刻想到这一点。
  吴屏东最后说道:“读书两个字真正的含义,可不是为了应付考试,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展开讲了,同学们来到北大,是干什么的?……好了,大家现在打开课本!”
  同学们纷纷笑着打开课本,只有游方没课本,侧头扫了旁边桌子上的书本几眼,打算明天就去找地方买。吴屏东的第一堂课,以这么一段引子为开场白,不知其它同学感不感兴趣,反正游方听的是津津有味。
  这是一门辅修课,一堂大课分两节,安排在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等到课间休息之后再上第二节,游方回头看了一眼教室,发现已经走了好几十人。这些都是逃课的,有的是想早点去食堂打饭,有的是和对象约好了过周末。
  课间休息的时候,吴屏东下了讲台径直走了过来。游方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只听吴屏东到近前问道:“小游,原来你是北大的学生,历史系还是建筑系的?怎么逃课去潘家园混,上课还不带课本?”
  游方实话实说:“我不是历史系也不是建筑系的,也不是北大学生,就是蹭课的,特意来听吴教授您讲的课。今天是第一次,所以没课本,回头就去买。”
  不要以为江湖“高人”没事就满嘴跑火车,实情恰恰相反,游方非常“喜欢”说实话,没有十分的必要绝不撒谎!一开口要么尽量取得对方的信任,要么能引起对方的好奇心,这是走江湖钓空子的金科玉律,最重要的是——要清楚在什么场合对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
  吴屏东怔了怔,随即就笑了,走回讲台拿来了自己的课本,封皮已经有些旧了,是前些年的老版本,递给游方道:“这个拿去吧,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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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方捧着书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去买好了。”
  吴屏东摇了摇头:“我家里还有,你就别客气了。大老远从潘家园跑到北大来蹭课,也挺不容易的。”
  游方:“可是,您把教材给了我,下节课……”
  吴屏东轻轻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书就是我写的,我上这门课,还用看教材吗?”
  游方连连点头:“是是是,那也太小看您老的水平了,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书我收下了。……实不相瞒,您的另一门课《中国古代建筑与葬制》,我也打算去蹭。”
  吴屏东已经转身欲走,听见这句话又回过头来:“想去就去吧,反正教室也坐不满,但不要妨碍别人,人家可是真正考了试又交了钱来读书的。”想了想又交待了一句:“好不容易来了,那就认真点,不要学那些没事就逃课的。”
  吴屏东对游方的蹭课行为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多问,同意他来旁听自己的课,却没有追问游方还在蹭什么课。等到第二周游方去蹭吴老给文博学院本科三年级开的小课时,吴老走进教室看见他,顺手放了另一本旧教材在他桌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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