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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小气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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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绍均又开始当洪虹的看护了,但这回他没再把工作带到病房做,反而携了一把小提琴,和她在病房里过起同居生活。
洪虹看着他那特殊的“行李”,很疑惑。“你要在病房里拉小提琴给我听吗?会不会吵到隔壁的人?”
“应该不会,单人房的隔音效果听说挺好。”
“那赶紧拉一首来听听吧!”前回情人节听他拉过一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她只要看着他,人就醉了。
他点头,取来弓弦,一曲乐音优雅响起。
她马上被口水呛到,咳得俏脸通红。
“怎么,我拉得不好?”记得上次她挺欣赏的啊!
好不好她是不会评论啦!但是……“这曲子叫……小蜜蜂吧?”
他点头。“这是我生平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是没人规定不能用小提琴拉小蜜蜂啦!不过……少了一点点浪漫。她宁可要上回她听不懂的那首。
唉,罗曼蒂克是女人最大的弱点。她试着问:“你……会不会其他的曲子,比较……抒情一点的?”
他想了一下,第二首曲开始。
她差点从病床上栽下去。“如果我没有听错,这首好像叫……无言的结局?”
“我不知道。教我的人告诉我,这是一曲非常感人的情歌,曾经红遍整个东南亚。”
是啊!想当年确实很红,不过意义不是很好。洪虹又想叹气了。
乔绍均放下小提琴和弓弦,洪婉果然不安好心,给他这种曲谱。
“小虹,你不喜欢听我拉小提琴了?”
“不是。”但……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女孩子对爱情的憧憬有时候很梦幻,而这种感觉若被打击,心里会很落寞。“其实绍均,你不必特意讨好我,我们像平常那样就好。”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我也是觉得像平常最好,不过洪婉……还有外头的……算了,我去把它推掉吧!”
“等一下。”她喊住他。“婉婉到底教了你哪些鬼花招?”
他扳着手指数。“她说没有男人求婚是不准备玫瑰和戒指的,而我居然只用嘴巴说,简直罪无可恕。她要我做三件事当补偿你,第一件事就是拉小提琴给你听,刚才那首无言的结局就是她指定的。接着她要我去买一件白纱,请化妆师来帮你化妆梳头,和你拍一张结婚照。最后,钻戒当然更不能少。”
“小提琴有了,那么你接下来准备的就是白纱喽?”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他点头。“化妆师就在外头。”
但小提琴失败了,其他东西就都省了吧!麻烦得要死,要不是洪婉每天三餐加宵夜骚扰他,加上洪虹又住院,他希望洪虹开心,才不遂洪婉的意呢!
“立刻请对方进来。”她迫不及待地说。
“你要穿白纱、拍结婚照?”
“当然,没有女人不向往白纱的。”
他想撞墙,拍结婚照,她穿着美美的婚纱,意味着他也不能一身的休闲服了,但不论是西装还是燕尾服,都是他的死穴。上帝证明,那些领带或领结真的有勒死人的功能啊!
“好吧!我去叫人进来。”但她渴望白纱,他只能乖乖去受苦。
乔绍均刚打开病房门,一个尖锐的声音轰过来。“真的是你,我果然没有看错!”
洪虹听见熟悉的嗓音,也吃惊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几时病房外挤了一堆人?洪父、洪母、洪婉,还有一个陌生女子,脚边摆着一只大皮箱,里头大概就是乔绍均买的婚纱。
“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你。”乔绍均看着这个一根手指几乎点到他鼻尖的中年女士,满脸纳闷。
“你当然不认识我,可你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洪母恨恨地瞪了乔绍均一眼,将洪父、洪婉、还有那陌生女子一起赶进病房。“我有一些私人事情要处理,你们都待在里头,不许出来!”说着,她用力关上大门。
“怎么回事?”洪虹看着父亲和妹妹,就算她恋爱被发现了,母亲也没必要这么光火吧?
谁知洪父和洪婉也是一脸疑惑,天才晓得洪母与乔绍均有何瓜葛,只是单纯的丈母娘看女婿不顺眼的话,那反应真的过火了。
洪母拉着乔绍均,一路拖出医院,到了停车场的角落,恨恨瞪着他。“穆绍均,我没有叫错吧?”
“你真的认识我?”是的,一直到他十八岁,他都姓穆,后来父母离婚,谁也不要他,远房表叔收养了他,条件是他必须改姓,为乔家延续香火。
。
一个姓氏他并不在意,但想到传宗接代,要生出一个流着他这般恶心血脉的孩子……他背后一阵恶寒;幸亏乔表叔在收养他两年后就车祸过世了,再也没有人能逼他结婚生子。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你害死了我妹妹,你以为改了姓就可以逃脱罪责?”
洪母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乔绍均的眉头整个皱起来。“我不记得自己曾杀死过任何人。”
“余清婉,别说你忘记了她!我妹妹做你的家庭教师时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大学生,她善良、美丽、又大方,却被你借酒装疯欺负了;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再去找你,穆家已经人去楼空,她一时悲伤过度病倒了,四个月后早产生下一个女孩,但她也因为太过虚弱……过世了。你敢说不是你害死她?”
乔绍均一震,脑海里一抹身影浮现,从模糊到清晰,小巧的身子、清秀的五官,是他的老师、他蓄意遗忘的初恋——余清婉。
他父母都是商界名流,为了利益而结婚,却不爱对方,婚后仍旧拥有情人无数,哪怕他的出生,也不能改善那对夫妻的恶劣关系。
他父亲甚至不承认他,因为他母亲的情人太多,天才晓得他是谁的种?
后来经过DNA检验证实了他的身分,但他父母却更讨厌他,因为那对夫妻彼此痛恨,谁会喜欢一个流着自己厌恶的人血脉的孩子?
更讽刺的是,两个企业以婚姻为手段联合,期望能更上一层楼,却在他十八岁那年,集团宣布破产,让他父母的关系彻底破裂。
乔绍均就是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出生、成长的孩子。
他的性格没有在黑暗世界中完全扭曲成变态,余清婉厥功至伟。
父母虽然讨厌他,却不曾苛待过他的吃穿,高中要考大学的时候,也给他请了家庭教师补习功课,那人就是余清婉。
他还记得那年他高一、余清婉大二,她是个很爱笑的女生,喜欢米老鼠,老穿着米老鼠T恤,连课本上都贴了很多米老鼠贴纸。
他一直弄不懂她为何如此爱笑,生命如此不快乐,有什么好笑的?
但她却说,正因为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更该在快乐的时候尽情享受……对了,她跟洪虹一样,很喜欢说一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
是余清婉教会他什么叫快乐。如何在痛苦的时候,仍旧不崩溃,抱持着希望,等待光明。
也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开始暗恋老师,从高一到高三,他越来越依赖她。
可等他高中毕业,她就不曾再到他家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是家教啊!只要负责让他考上一所好大学就够了。
那时他好伤心,偏他父母又吵苦离婚……某一天,他只记得父亲对母亲说,光想到他身上流着他母亲的血,父亲便觉恶心;母亲也回答,父亲的血脉同样令她反胃,只恨为何不在他刚落地时直接掐死他算了。
一瞬间,乔绍均真想去死,他从父亲书房中偷出一瓶白兰地,爬上四楼的阳台喝着,准备什么时候喝醉了,直接摔死算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过三、五口就昏沉沉了,边想着死后的世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接着他眼前出现了天使——余清婉。他一时崩溃了,哭喊着向她求救,他弄不清那是现实抑或酒后出现的幻觉,余清婉张开双臂包容了他,给了他美得像梦般的一夜。
可当他清醒过来,他人还在阳台,衣衫不整,身边却没有余清婉;他以为一切不过只是春梦一场而已。接着他父母离异,他被乔表叔收养去了芝加哥,那梦终究沉淀到他心底的最深处。
但如今听洪母的说法,他跟余清婉……不是梦,是真的,他还让她怀孕了,有一个女儿,那……
“老师的孩子呢?”他全身冰凉,想到余清婉、她的米老鼠T恤,又想起他捡到洪虹的米老鼠气球,她们都爱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你想要回孩子?别作梦了,她现在是我的女儿,妹妹死前拜托我,别让孩子成为父不详的私生女。所以报户口的时候,我托人将孩子报成我的女儿,你永远别想要回她!”洪母用力推了乔绍均一把。“滚,不要再出现在我家人面前,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任何一个亲人,下回我再看见你,一定杀了你。”
抹着泪,她咬紧牙根跑了,是真想杀乔绍均,这个害死她妹妹的凶手;但不行,洪虹还要她照顾,她不能为了一个浑帐丢下女儿不管。
乔绍均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脑海转着两个人的影像,洪虹,余清婉,一颗米老鼠气球、—件米老鼠T恤,两张豁达的笑颜,同样温柔的言语,享受人生,人生享受……
洪母说把他的孩子报成了她的女儿……洪虹,她带病苍白的容颜渐渐地与余清婉合而为一。
她两人相似的喜好与性情……难道洪虹是余清婉生的,是他的……女儿?
寻寻觅觅十八年,最终他选中的人生伴侣却是自己的女儿?
第十章
一年后——
第一征信社里,乔绍均花了三个小时向洪虹、柳慑、郑士哀道出了那割裂他心口,至今仍无法愈合的痛。
年少时的初恋,十八岁的错误,三十六岁的挚爱……最终,美梦成空,化作一个无法弥补的罪。
“你们知道后来我是如何离开医院的吗?我跑上大马路,等着上天降下惩罚,结束我罪恶的一生,我站在路中间,一直等、一直等……”
“够了。”洪虹随手拿起柳慑留在办公桌上的半杯开水泼向乔绍均。
冰凉的水从他头顶淋下,一时间压住了喷发的火山熔岩。
洪虹对着柳慑和郑士衷说明。“对不起,二位,可以把你们的办公室借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和他私下谈谈吗?”
柳慑和郑士衷飞一样地消失了,事情的演变太具戏剧性,也太隐私,他们不该涉入。
办公室里只剩下洪虹和乔绍均,四目相对,一样的情深似海,淡淡的温暖四溢,像春天降临,第一株嫩草挣出雪地,一声鸟鸣啼破沉寂。
温暖,这就是他们的感情,虽不炽热,却绵长不绝。
乔绍均的眼眶更红了,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
洪虹轻咳一声,更多的泪涌上眼眶。“你冷静下来了?”
他的眼神越来越火热,看着她,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
她突然觉得很悲伤。“你喜欢我,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小阿姨的影子?”
洪虹笑了起来,苍凉的笑声配上两行清澈的泪,她觉得好荒谬,猜测过无数他消失的原因,就是没料到这样的答案。
伹乔绍均跟她有可能是父女吗?记得从小到大,亲属好友部说她跟爸爸长得像,连妈妈都抱怨过,怎么生的女儿没遗传到自己一丝半点的美丽基因,倒是妹妹清丽出尘的相貌跟妈妈年轻时有两分相似。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像小阿姨。”她把眼泪抹了又抹。“可以告诉我,你认为我们哪里像吗?”
他伸出手,摸着胸前口袋,里头有一只消了气的米老鼠气球,被他摺成小小的四方形,随身携带。
他常常将那气球拿起来看,一会儿想着余老师,一会儿想着洪虹,最后他总是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米老鼠。
又是一个默认。洪虹轻叹口气。“你不说话,我就当在你眼里,我和小阿姨一样。但我很疑惑,你既然认定我是你女儿,抛下我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在我动手术之前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只要我撑过手术,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
他手握成拳,捏紧了胸前的口袋和那只气球。“我不能再见你,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我……我也想过永远从你面前消失,但是……我办不到,我一直注意着你,你病情急速恶化,又等不到换心的机会,延命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心脏缩减手术,那么近距离地接近死亡,你的害怕、恐惧、担忧,我看在眼里,心好痛,所以……我打了电话……”
“也就是说……你虽然离开了,却换了一张脸,藏在我身旁……”然后看着她痴痴地寻找、苦苦地思念,他居然忍心?
“我不能接近你,但我也没有办法不看你。”他戒过对她的瘾头,然后品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只好投降。
她沉默了,泪水渐渐收去,代之而起的是比伤心更深浓的悲哀,有时痛到深处,反而哭不出来。
“现在你知道原因了,我们……”还是分手吧!乱伦的罪不是他或她可以承受的。
“你想说什么?”她讽刺地扬起眉。“爸爸?”
“不要这样叫我。”他快疯了。
她也吓了一跳,认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过去,他是在公众场所被女友扇巴掌也不为所动的人啊!她不禁同情起他来。
“好吧,绍均,我问你一件事,你的家族中有没有人有像我这样的病?”
话题转得太快,他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没有。”
她整个人都放松了,愉悦地扬起笑,像迎春花儿一般,耀眼而眩目。
“那我跟你说一件事,我这心脏病是遗传的,我大伯,也就是我父亲的哥哥,也是因为这心脏病过世的。”
话落,她推开椅子站起来。
他似懂非懂,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再提醒你,我母亲有两个女儿。”
他张大了嘴,洪虹、洪婉,余清婉,难道……“小虹,别走,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那应该由你自己去寻找。”她转身走了出去,脚步轻盈得像在云端飞舞。
他追在她背后问:“洪婉才是我女儿?”
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那及肩的发丝在风中飘荡,纤细的身影,给人一种路边小黄菊的感觉,不抢眼,却温柔。
但余清婉不一样,余清婉很漂亮,像朵香槟玫瑰,浪漫又多情,还带着一点点剌,那样貌……洪婉,是的,她们才像。
该死的,他为什么现在才想到,余清婉,洪婉……她们的名字都有一个“婉”字,会取这样的名字必有其意义,或许就是洪母对妹妹的一种追思。
“小虹……”他不再逃了,决定去验DNA,甚至追问洪母事实真相……做什么都好,他要直接解开这个谜题。
夜晚,洪虹爬上了公寓的顶层,仰望满天星辰。
她在等一个人,她的妈妈。
大约就十来分钟,洪母清脆的高跟鞋声来到她身后。
“小虹,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得上天台说?”
“妈。”她没有回头看母亲,保持原来的姿势,飘然的嗓音像来自九重天外,“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你又发烧了啊?你不是我生的,难道是路边捡的?”洪母走到她身边坐下。
“如果我是你亲生的,那么婉婉才是小阿姨的女儿喽?”她猛然撇过头,眼瞳像夜空那么深邃。
洪母吓一大跳。“你听谁说的?”
“我找到绍均了。”
“穆绍均!”又是这个杀千刀的男人,洪母咬牙切齿。“我已经警告过他不准接近你,他居然还敢出现!”
“妈,他姓乔,是乔绍均。”
“他以为改一个姓就可以撇开过去犯下的错?”
洪虹把脚边一只大牛皮纸袋推到母亲跟前。“当年绍均和小阿姨的事,我托人调查了一下,这不是谁的错,是命运弄人。绍均改姓不是为了逃避小阿姨,只是他父母离婚,没有人愿意要他,一个远房表叔答应收养他,代价是要他改姓‘乔’。后来小阿姨发现自己怀孕,要找他找不到人,因为那时他父母已经彻底闹翻,集团崩解,家产尽数被拍卖,他被人领养到芝加哥。”
洪母呆呆地将那叠资料粗略翻过一遍,她不知道当年的悲剧中竟掺杂了这么多的巧合和误会,但是……
“因为他不幸,就可以欺负婉婉吗?婉婉为了他,连命都丢了,实在太可悲了……”
“这婉婉是指妹妹,还是小阿姨?”
洪母一时愣住。
洪虹长叹口气,酒醉确实不能做为藉口,但小阿姨是绍均的家庭教师,对他十分了解,当年没有对姐姐吐露实情,是不是小阿姨也对学生抱着一丝感情,所以分开了,她只感到伤心,却没有怨恨?
不管怎么说,小阿姨走了,已经没有人清楚她真正的心思,现在想太多也只是猜测。
“原来妹妹才是绍均和小阿姨的女儿。妈妈给妹妹取名‘婉’,也是为了纪念小阿姨吧?”
“婉婉……清婉的小名就是婉婉……”提起早逝的妹妹,洪母的眼眶就开始发酸。“她小我五岁,那么美丽又善良……她曾经是英文系的系花,那么出色的一个女孩,却在短短七个月内……”
洪虹从怀里摸出一包面纸递给母亲,看着洪母一边擦泪、一边擤鼻涕。
“妈,小阿姨是抱着对绍均的怨恨而去世的吗?”
“她有这么聪明就好了。”洪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妹妹根本从头到尾只挂念着那不负责任的男人,还有刚出世就可能面临无父母照顾的女儿。“她过世前只是不停拜托我和你爸爸照顾婉婉,还说有一天,若是那浑帐王八蛋回来了,要让他们父女相认……开什么玩笑?”她气得大吼,整包面纸都撕烂了。“婉婉是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养大的,要我就这么还给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万一他虐待婉婉呢?我死都不会把婉婉还给他。”
有人能虐待得了洪婉吗?洪虹很怀疑,但她不会问出来,老妈会发疯。
“爸爸呢?他知道这件事吗?他完全同意你的做法?”
“你老爸是个善良的人,当年我和清婉一起生产,清婉一开口,我还没说话,他就同意了,才不像那个没心没肺的穆绍均,你看这么多年了,你爸爸对你们姐妹有差别吗?”
“没有。”爸爸给两个女儿的爱是一样的,不过……“妈,绍均姓乔,别再提那个‘穆’字了,那对大家都没好处。”
“什么大家?”说话没头没尾的,洪母都听糊涂了。
“你们可以出来了。”洪虹回头喊一声。今晚这一出是乔绍均拜托她安排的,为了还原真相。
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是洪父,接着是洪婉,最后面的是……乔绍均。
“你为什么在这里?”洪母尖叫。
“是我叫大家来的。”洪虹抢先替乔绍均背黑锅。
“小虹,这男人给你吃了迷药吗?你居然……想把妹妹送走?”若非洪父上前拦住妻子,洪母八成已经发飙扑上去狠揍乔绍均—顿了。
“我只是揭露真相而已,不管是婉婉、绍均,还是我,我们有权利知道这些事,至于绍均和婉婉要不要相认,接下来要如何相处,那就要由他们自己决定了。”
而且打死洪虹,她都不相信洪婉会肯认祖归宗。
果然,洪婉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中。
“别跟我说什么父女相认那么恐怖的事。”此刻她头很痛,一直很不喜欢这个男人,处处与他针锋相对,谁知道他竟然会是她的亲生老爸?她亲生妈咪真是没眼光,这样别扭的男人也喜欢?
这时最高兴的就是洪母了,洪婉的话代表她仍想做她的女儿,水远都是。
不过洪虹注意到,乔绍均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似乎真的很忌惮洪婉,这对父女啊……就某方面来说,有着相同的别扭性子。
“洪先生、洪太太,我不会跟你们抢女儿的,我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也没资格要她。至于余老师……我很抱歉,当年我是真的喝醉了,等我清醒后,老师已经走了,我以为我在作梦,后来就去了芝加哥,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对不起。”
其实乔绍均心里也并非没有疑惑,余清婉既然真的与他一度春风,为什么不继续陪他?让他睡在阳台一夜,第二天感冒发烧,却还是被赶着撵上飞机,直接去了芝加哥。
十八岁,身体也许成长了,心灵却还是脆弱的,当他被拎上飞机的时候,他其实好怨,没有人爱他,父母遗弃他,连他视若女神的余清婉都没来送机。
他是个注定一生孤单的人,他从此认定了这项事实。
洪父是所有人中最理性的,他拍拍乔绍均的肩。“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活着是要面对未来,你跟婉婉……”
“我绝对不会叫他父亲。”洪婉抢口说。“打死我都不叫。”
“说得好,乖女儿。”洪母欢呼。
洪父赶紧再把老婆抱紧,这会儿已经够乱了,麻烦她别再添乱。
“婉婉,你有权利选择要不要更改户籍,但乔先生是你生父这件事是无庸置疑的。”洪父说。
洪婉气得跳脚。“不要、不要,不要。”
“婉婉。”洪父叹息, “你这性子……到底像谁?”
“哼,是某人的遗传因子太差了吧?”洪婉撇嘴,眼睛注视着乔绍均。
乔绍均垂下目光,只能默认。
“够了,婉婉,再下去就太没礼貌了。”洪父说到一半,被老婆拧了一下腰。
“你干么?胳臂迳往外拐。”洪母瞪眼。
“没错、没错。”洪婉拚命地点头。“况且姐现在正在跟乔绍均拍拖,我如果……不行,再想下去我头要炸了,维持现状最好。”
“什么?小虹和他……不行,我不答应。”洪母跳起来。
“老妈(老婆)!”洪婉和洪父异口同声叫她,那凌厉的口吻陈述着不满。心脏缩减手术并非一劳永逸的治疗方法,洪虹的小命仍像风中残烛,几时熄灭,没人知道,每个人都希望她在有生之年过得好,至于其他……谁在乎?
洪母晚一步想起洪虹的境况,她可怜的女儿,唉!她开始低头不语。
“你们谈谈吧!”洪婉赶紧拉着父母闪人。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天台上就只剩洪虹和乔绍均两人。
四只眼睛对看着,目光在空气中纠缠,好像跨越时空,终于在今时今刻让他们寻着了彼此。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走到她身边,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塑胶气球,摊开来,凑近嘴边吹着。
气球越鼓越大,变成一颗米老鼠气球。因为时间的流逝,鲜艳的色彩已经变淡,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们在医院第一次见面,他为她捡回来的那颗小气球。
他把吹好的气球递到她面前。“谢谢你今晚做的一切。”
那么过分的请托她都答应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客气。”她摸着气球,记忆陷入那段如春风般甜美的回忆。“想不到你一直留着它。”
他点头。“这是你送给我的。”对他来说,它不只是一颗气球,还是一份情。
“如果它不是米老鼠,你还会一直留着它吗?”
他沉思片刻。“或许我一开始会捡它是因为这个米老鼠图样,不过一直到最近我才发现,米老鼠对我有不同的意义,促使我保留它的原因,是你。我崇拜余老师、也憧憬她,但我最喜欢待的是你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望着她,他冰冷的心就开始温暖,这是一种很温馨的感觉,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你不再觉得我像小阿姨?”
“余老师很天真、单纯,你们完全不像。”久病的她是世故的,善于伪装;但也因为久病,让她更懂得体贴,这样矛盾的个性深深吸引着他。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我从不认为自己会长久跟谁在一起,除了你。”
她倾过身,小嘴趴上他肩头,用力咬了一口。
他一动也不动,就任着她咬。
她可以感觉到他痛得在颤抖,却还是不吭一声。“有时候我真想揍你一顿,你这个人……”
“别扭、孤僻、变态……”她说不出口的话,他替她说。“正如婉……抱歉,我实在无法将那个称呼说出口,还是叫她洪婉吧!她说得对,这样的遗传因子是最糟糕的。”
“比我这样的身体更糟糕?”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遗传性心脏病,心脏缩减手术只是暂时保住了她的命,未来犹在未知数。每一天都在鬼门关前晃,所以没有时间浪费在抱怨、发牢骚等无聊行为上。逮着了机会就要让自己快乐,因为错过了这一分钟,可能下一分钟就要生离死别。
不要让自己遗憾,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是她永远的座右铭。
他紧紧地抱住她,拥住真实的瞬间,无比地甜美。
“相信我,我的遗传因子绝对比你的糟糕一百万倍。”起码她的人格没有扭曲,还能带给人快乐;而他正是最大的受益者。
她笑了起来。“或许你眼中的糟糕,是对我而言最致命的吸引力呢!”她攀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上他的唇,那醉人的滋味,好比上等的葡萄酒,芳郁而醉人。
“所以请别污辱我的爱人好吗?”
他怔了一下,舌头探进了她柔软的唇腔,点上那丁香,慢慢地吞蚀……
“遵命,亲爱的,从此而后,你的话是我最高的指令。”
“是你说的?”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衬衫里。
“是的。”沿着她的唇,他的吻慢慢落到那纤细的脖颈。
“那么我要你遵守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再离开我。”浪费时间是可耻的,而他居然走了一年,让他们失去了三百六十五天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可原谅。
“哪怕你要走,我也不会再放手了,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把你追回来。”他同样也受够了每天偷看她,却不能碰触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而我第二件要你答应的事是:万一我下一秒钟心脏就停止跳动,不准你跟着来。”爱抚的纤指来到了他的腰间,那坚韧的触感让她发出甜腻的呻吟。
“我每天去为你扫墓,要我帮你带花吗?”他的头埋进了她的胸口,那里有一道痕迹,是她从死神手上赢来的勋章;他的唇情不自禁地吻上它。
“我不要菊花……啊!玫瑰,我要大朵的、鲜红得像血一样的红玫瑰。”她伸手解开他的裤子。“约定每天一朵?”
“约定。”他把整件衬衫扯下来,包住她,裹紧,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子移向他的身体,在她的轻呼声中,两人合而为一。
最脆弱的花朵,他要用最谨慎的态度来守护。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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