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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唬不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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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君……我是黑衣蒙面客……
  我惹你生气,欺负你,让你不痛快了,你会不理我吗?
  纯君,黑衣劲装,缠头蒙面……我就是那个黑衣蒙面客……
  不是什么飞燕大侠……
  所以,从她十二岁那一年起,他一直骗她。
  一直骗、一直骗、一直骗她。
  他骗她。唬得她一愣愣的。一直骗她。
  第10章(1)
  骗行既已揭开,索性彻底曝露。
  安纯君呆望眼前男人,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让她恍恍然。
  他没打算再隐瞒,不仅如此,他当着她的面剥掉恶人一身“外皮”,郎三变的脸与她当时救男童时所见的那一张又全然不同,她看到明显的虎爪抓痕,长长地留在郎三变其貌不扬的黝黑面颊上,爪痕倘若再长一点,能将他的眼珠剜出。
  所以……除爹娘外,世间最重情义、护她到底、抵死不会骗她的,舍安小虎其谁?
  是当年带你去虎穴的人……
  是和你一起野放虎子的人……
  是和你约定每年入深山看那头白毛黑纹虎的人……
  是你在“风雪斋”小园内、时不时便遇上的人……
  坏人!坏人!全是坏人!
  他和一天到晚顶着别人脸皮在外作恶的郎三变一样坏!
  她舌头像是僵了,无法说话,怔怔地看他在郎三变身上种毒。
  种毒啊……他除懂得种山参外,原来也会种毒……
  他的声音好听依旧,低幽幽回荡,钻进她耳里——
  “纯君,这是毒茄参加蔓萝,再加番红药的粉末,我以气逼入,毒自会游走在他任脉二十四穴,以及督脉的二十八穴。我手法很好,中毒者很难即刻死去,一开始仅是力不从心,跟着任督二脉会疼痛搔痒,一日较一日加剧,那搔痛感听说比挖心剜骨还痛,如此痛上三个月,痛到他不成人形、痛到没力气哭天喊地,你说好不好?”
  他表面上说给她听,其实是说给郎三变听。
  她忘记自己有无答话,事实上,她那一晚是如何走出藏书阁、回到寝房,脑中半点记忆也没有。待清醒过来时,外头天已大亮,她人是裹着棉被蜷在榻上的,颊面犹有泪痕,可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哭过。
  学老人坐在茅屋前的土夯上,此时月明星稀,她一口口饮着酒,每口都喝得少少的,但一直喝,没停过,像是不把一整瓮酒灌光绝不罢休。
  这一整日,她仿佛若无其事,做该做的事,学该学的东西,甚至和婆婆邝红萼一起接待几位登门造访的武林人士。
  堂上谈起的话题自是以郎三变为主,邝红萼笑着要众人安心,说她山人自有妙法,必能让郎三变乖乖吐实,寻到以往落入他手中的那几名孩童和少年,不管是生是死,都将有个结果。
  她听着他们说,忽又顿悟,连婆婆也跟邝莲森一块儿瞒她。
  邝莲森武艺高绝,当娘的岂有不知之理?
  奇怪的是,她对婆婆竟生不出多大恼恨,尤其晚膳时候,婆婆还拉着她的手,当着邝莲森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你们小俩口别吵架,别这样紧绷着不说话,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谁教我没把儿子教好,纯君啊……若你心里仍气,娘任你罚,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莲森行事如此不入流,我也心痛得很,你要是也对娘绷着脸,我可不要活了呀……”
  她安纯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她使软。别人一软,她也硬不起来,心里委屈,只会红着眼眶猛摇头。
  勉强撑过晚膳,她便晃进地窖里挖酒出来,独自走过水杉林来寻酒伴。
  今夜,她啥话也没说,跟以往对着老人碎碎念的模样全然不同,她只是安静喝酒,而谢老爹这回没阻她,也没陪她喝,仍是坐在门前土夯上,嘴里叼着烟杆子,手中忙着那一把竹条,那玩意儿隐约瞧得出模样了,像是一把伞骨子,他慢条斯理整弄着。
  屋里透出的灯火照着他们的背,细细月光落在他们身前。
  有人从林子里走出,地上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进安纯君低垂的眸线内。
  她倏地抬头,瞪着笔直走来的邝莲森,后者面庞沉静,淡淡迎视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遭气流大波动,林子里无端端吹来一阵风,谢老爹却恍若未觉,迳自做着手工,眉毛动也没动一下。
  “夜深,该回去了。”邝莲森徐静道。
  安纯君一向很乖、很听话,但平时越好相处、越没脾气的人一旦被惹恼,发起倔来,简直比十头倔驴还难摆平,根本是“拉着不走,打还倒退”,不让她发完气,谁来劝都没用。
  “哼!”不理人,她再灌一口酒。
  觑见她喝酒的那股子蛮劲,邝莲森眉峰微蹙,又道:“谢老爹也该歇息,你不走,要他老人家陪你到天亮吗?”
  这一招戳到她软肋。
  安纯君瞥向身旁聋哑老人,恰见对方隐了个呵欠,她拉拉老人家衣袖,做了几个简单手势,表示自己要走了,明儿个得空还会来。
  她起身就走,还不忘抱着酒瓮,经过邝莲森身边时,瞧也不瞧他一眼。
  邝莲森怔了一怔,心里挺不是滋味。他被妻子干晾在一旁,装聋作哑的飞燕大侠似乎颇同情他,只是那双湛光的老眼很有幸灾乐祸的神气。
  他转身追进林子,跟着前面那抹纤细人儿,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亦快,始终尾随,不发一语。
  安纯君被跟得一肚子火,走了一段,她干脆停下脚步,想开口骂人,突然记起自己正在“不理他”、“不看他”、“不跟他要好”中,遂重重咬牙,把冲至舌尖的话吞回去,抱高酒瓮又猛灌好几口。
  “不要喝了。”男人语调冷飕飕。
  喝喝喝,我偏要喝!
  “你什么时候变酒鬼了?”明显忍气。
  我一直都是,只是你不知道!瞧,我也唬到你了!再喝再喝,好酒沉瓮底!
  砰!哗啦啦——
  她捧在手里的酒瓮被一颗小石子弹破,尚余一小半的酒汁全泻将出来,弄得她脸湿、手湿,整片前襟全湿!
  “邝莲森!”安纯君不敢置信地瞠圆眼,车转回身怒瞪始作俑者,火气高涨。“你……你……简直坏透了!大坏蛋!大恶人!可恶透顶!”没什么骂人的经验,能派得上用场的词汇少得可怜。
  “终于肯理我了?”他脸色很难看,力持的沉静尽毁。
  幽幽林间月光稀微,两人就这么对峙。
  瞅着面前那张气鼓鼓的小脸,邝莲森暗想,当年因安小虎而起的冲突与这一次相比,根本小巫见大巫。
  他晓得她会生气,但气到不理人、对他采视而不见的路法,而且只针对他,不良娘亲竟两下轻易就脱身,这实在让他……很不平衡。
  “我、我……我不跟你说话!”安纯君掉头又要走。
  “你说过的话想食言吗?”他喊住她。“你说你不会不理我。”
  “我惹你生气,欺负你,让你不痛快了,你会不理我吗?”
  “我不理你,你会很难受吗?”
  “会。”
  “那我就理你,不让你难受。”
  他不提便罢,这一提,当真火上添油,也或者他是有意这么说,激得纯君瞬间像颗热烫铁镬里的爆豆,噼哩啪啦炸开。
  她火速冲回他面前,抡起拳头便打,抬起腿便踢,直往他身上招呼。
  “你还说?你还敢提?可恶!可恶!你故意挖个洞要我跳,要我困在自个儿的承诺里!食言的是小狗吗?对啊!我就当小狗,我爱当小狗,我乐意!我就食言!我就食言!”她练过拳脚功夫,此时处在盛怒中,力道着实不轻,拳拳捶打在邝莲森胸膛上。
  他不动如山,由着她泄忿。
  有几下挥中下颚,打破他嘴角,他双眉皱也没皱,仅垂目盯紧她带泪的脸容。
  “你骗我!一直骗我!难怪一扯到飞燕大侠,你动不动就岔开话题!难怪飞燕大侠下巴干干净净、没留胡须!难怪飞燕大侠身上嗅得到你的气味!难怪飞燕大侠一双眼跟你生得那么相似!难怪你身手如此利落,能把翻倒的一篮子鸡蛋全救起!”拳打加脚踢,她把他当成练武的木桩,边揍边哭边嚷。
  “混蛋!坏蛋!臭鸡蛋!什么欲练轻功先练气?什么七七四十九天……你满肚子坏水!”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眼前一花,酒气冲脑,身子蓦地瘫软。
  邝莲森及时搂住她,让她贴靠着他喘息。
  幽暗中,她脸色苍白得教人心惊。
  “纯君,休息一会儿,若还想揍我,等会儿有力气再揍。”
  “呜呜呜……你骗我,你扮成飞燕大侠骗我,可恶……”
  他叹气。“我从未说过自己是飞燕大侠。难道缠头蒙面的黑衣客就一定是飞燕大侠吗?”
  “你还狡辩!我喊你飞燕大侠,你也没否认!”
  意识稍稍回稳,她抬头瞪他,近近一瞧,见他唇瓣渗血,心随即一拧。
  她想起适才暴冲的举动,从不知自己会失控到如此地步,她打他、捶他、踢他,拿他当仇人对待,他能闪能挡,却由着她拳打脚踢施暴……哼!以为使苦肉计就天下太平了吗?她、她……可恶!她偏偏吃这一套啊!可恶!可恶!
  心觉得疼,又觉不甘愿,她不想随他搓圆揉扁。
  深吸口气,她调开眼。“你放开我,我、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闻言,邝莲森俊脸一变,语气略急。“纯君,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孩子气地捂住两边耳朵。他口才太好,说话很动听,她受不住他猛攻的,一听下去她心就软了。她还不要理他,她情愿当小狗,还要气很久才甘心!
  “纯君,看着我。”他沉声要求。
  “我不要看!”连眼睛也闭起,闭得紧紧的。
  泪挂香腮,羽睫颤颤,她一闭眼,模样更可怜。
  邝莲森内心既急又恼,对她既爱又怜。
  他一时间莫可奈何,左胸鼓动,遂抱住她俯首就吻。
  这不是轻怜蜜意的诱哄之吻,而是带有火气的欲念,安纯君一惊,眸子大张,双手双脚又打又踢,在他怀里挣扎。
  她不肯松唇,邝莲森便强吻。
  抗拒间,她尝到他唇肉的血味,方寸一绞,明明伤在他嘴上,她却觉得好痛,很没用地呜咽了声,他的舌、他的气息便乘势而入。
  这个吻持续许久,直到他徐徐退出,贴着她湿润的嘴角,两人呼息交错,密密交融,安纯君突然开始哽咽,哽着、哽着抽了气,下一瞬,她放声大哭,哭声响彻整座水杉林——
  “爹啊~~娘啊~~安小虎啊~~邝莲森欺负人!呜呜哇啊……他欺负人——我恨死他、恨死他了、恨死他了……呜啊啊……爹啊……”
  邝莲森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拿孩子气的她没办法。
  叹气,他把哭得眼花花、满身酒气的妻子拦腰抱起,往大宅方向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至少没再坚持要他放开她。
  几日后。
  “各位师傅,明儿个再走半日就到咱们南七铺的总货栈,今日催大伙儿赶了一整天路,实在辛苦各位,纯君以茶代酒敬谢大家。”押货出门,未到目的地绝不饮酒,这是“五梁道”里的规矩。安纯君大口灌完手里的温茶,姿态豪迈,宛若痛快饮酒。
  此处是出“五梁道”往南方总货栈的道途中,唯一一家旅店,店名“青山馆”。店占地颇大,但屋房甚为老旧,没什么摆饰,入眼的东西全都灰扑扑,连挂在店外的大红酒旗也被长年风沙打成黄灰色。
  不过旅店尽管住起来不如何舒适,“五梁道”众人也已习惯,在外走踏,有个遮风避雨的所在就该知足。
  “小纯君,等到了总货栈把正事办完,你老铁大叔带你进山外大馆子吃香的、喝辣的,再配一壶上等‘云门春’,咱教你划酒拳!”
  安纯君拊掌大乐。“好啊!”
  这一次出“五梁道”的共二十人,女家主指派安纯君为领队头头,并请几位老手师傅帮忙看顾,师傅们可以尽量给意见、出主意,但最后决定权仍握在头头手上,因此安纯君这回责任颇重,幸得这几年常受调教,遇上事又有经验老道的师傅们相帮,她只要仔细想、大胆做,事情也就十拿九稳。
  与众人在旅店堂上用过饭、喝了茶,安纯君回房准备歇下。她排定与其它三人负责隔日寅时至卯时的守备,早点上榻睡下,才好养足精神。
  在外过夜,身负重任,她绝对是和衣而眠。
  用盆子里的冷水洗面、擦颈后,她摸摸收在靴内的短匕,下意识再摸摸怀里的虎头黄玉,心有些沉,因为搁着家里头的那个男人。
  与丈夫之间的冲突还不知如何拾掇,她丢下他跑出山外,想说能放空几日也好,未料及他一直相随,在她脑海里、胸臆间。
  待这趟任务结束,回到“五梁道”,她也该找他好好谈过,总不能这样悬着。
  她气他、恼恨他,却也喜爱他、舍不得他……都成夫妻了,她难道狠得下心一辈子不理他,甚至休了他吗?
  她想过又想,其实,是对自己狠不下心,真离开他,她会没命的。
  安纯君,你也真是不争气到了极点……不用别人瞧不起,她先自我唾弃。
  甩开紊乱思绪,她走到旧旧的床榻边,弯身,掀了掀有些霉味的大被子,这一掀,棉被底下一只肥老鼠飞窜而过,吓得她立马惊呼倒退。
  她不怕老鼠,只是突然被吓到。
  然而,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砰!她老旧客房的窗子骤然一开,一抹黑黝黝的影子抢进!
  她还来不及回应,人已被护住,被密密圈在安全怀抱中。
  “邝……邝莲森?!”
  她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眼睫一扬,见到丈夫绷紧的白玉俊面。是幻觉吗?他怎会出现?
  “纯君,出事了吗?”房里宁和得很,闻不到一丝危险气味啊!他紧声问,五感大开,目光仍持续环视。
  “没事……我没事……”她怔怔摇头。
  “我听到你惊叫。”确定无事,他定下心神,垂目看她。
  “……有一只大老鼠窝在棉被窝里。”眼前男人仍是黑衣劲装,但没缠头、没蒙面,长发用黑带子简单绑着,真是邝莲森。
  闻言,他好看的眉淡挑,似有些不能置信。
  “大老鼠?在棉被窝里?吓着你?”
  “嗯。”她还有点发傻。
  他绷紧的脸部轮廓终于一缓。“那……要我帮你捉老鼠吗?”
  “不用。”她脸红,又一次摇头。
  跟着,她记起两人还没和好,她在他怀里扭身子。“你、你放开啦!”
  邝莲森竟配合得很,她一叫放,他便撤手,神情有些莫测高深。
  纯君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这般的“好商量”,他突然收手,她反而一愣,双臂甚至还畏寒般环起,相互挲了挲。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但笑不语,笑中似显露许多事,笑她终于因好奇心旺盛而不得不理他,笑她问了一个傻问题,笑她心软了、脸红了……
  第10章(2)
  纯君瞪他一眼,凶凶问:“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江湖可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走踏,别以为你武功高强,来去自如,就可以跟着大伙儿——”话音陡顿,她明眸湛湛。“……你一直跟着我们?
  他仍是笑,徐淡道:“这阵子因郎三变之事,‘五梁道’风头太盛,总得确保众人无事才好。”
  “你寻常时候装弱,就是不让别人知道‘五梁道’还有你这只暗棋,是不?”
  “这是‘五梁道’女家主的主意,她辈分大过我,我敌不过,为了能在‘五梁道’安身立命,只好勉为其难答应她。”硬是把不良娘亲牵拖进来。
  安纯君眼神直勾勾,突如其来地问:“是不是每回我离开‘五梁道’,你都跟着?跟我来,再跟我回去,你……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怕我把娘交代的事搞砸,把咱们‘五梁道’的生意弄垮吗?”
  他深深看她,见她眼眶微红,心不禁一扯。
  “纯君,你做得很好。”他柔声道。“我跟着你,一开始确实是因放不下心,怕路上有状况你应付不过来,后来跟着你,是因为独自待在‘五梁道’,没你在身旁,总觉得……怪怪的。”
  纯君发现他声音里竞有腼腆之意,白玉面颊淡透赭色……他也会害羞吗?她呼息陡紧,心鼓震得厉害,整个人在发热。
  “既是没事,你睡下吧。”他突兀道。调开眼,他推窗一闪而出。
  啊?安纯君慢上半着才记起这是“青山馆”二楼,他这一闪,闪哪边去了?
  她追到窗边,探头张望,外面只有一弯明月、满天星子,哪还有谁的身影?
  落寞登时袭上心间。
  她走回榻边,仍是弯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掀动被子,掀着、掀着,一个念头突然被掀将出来——
  她蓦地放声尖叫。“啊啊——”
  乱七八糟、砰砰磅磅的脚步声群冲上楼。
  “纯君!出啥儿事啦?”
  “遇贼了吗?”
  “哪条道上的混帐东西,有胆别跑!”
  “小纯君,撑着点,大叔们全来啦!”
  安纯君不等众位大叔师傅破门而入,自个儿已“砰”一声打开房门。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事,我……那个……有老鼠在榻上乱窜。”至少这是实话。她这一叫叫得太响亮,结果把一干人全都喊来了。唉。
  嗣明白事由后,提刀抡棍的大叔师傅们全都笑弯腰。
  众人走后,她阖起门,落下闩,额头抵在门板上敲了敲,觉得自己实在笨,怎会想用这种法子诱邝莲森出来?
  她叹气,慢吞吞转身,眸子突地瞪圆,想见的那个男人竟不知何时已立在临窗处,俊庞略侧,似笑非笑瞅她。
  “你……”
  “纯君又被老鼠吓着了?”
  她颊如霞烧,眉宇间仍有倔色,嚅着唇。“……就是有头可恶的老鼠神出鬼没,一下子窜出来,一会儿窜出去,鼠辈横行,窜来窜去,我有什么办法?”
  他的小娘子骂人不带脏字,暗暗意指他是鼠辈吗?
  邝莲森也不恼,反而安心些,她肯骂他,也就表示肯理会他了。
  “既然没事,那我走——”
  “娘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忽地问,大眼睛瞟他一眼,又好快挪开。“她领一小队人马出‘五梁道’,把郎三变扣在身边带着走,真能找到那些被劫走、拐走的男童和少年吗?”
  邝莲森并未立刻答话,沉吟了会儿才出声。
  “纯君不用担心,我种在郎三变任督二脉上的那个玩意儿,一定能让女家主得偿所愿。郎三变每供出一个消息,女家主就赏他一颗解毒丸,但药丸仅三天药效,三天一过,要好、要坏又得端赖他自己。”他五官有些冷峻。
  如郎三变这种恶人,是完全不需要同情的。纯君已从女家主和那些来访的武林人士的谈话中,得知不少郎三变在山外干下的恶事,只是邝莲森此番“以暴制暴”的手法,她头一回见识,再一次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好蠢,她嫁的男人明明是个狠角色,她却傻乎乎直嚷着要保护他。
  见她点点头后便抿唇不语,邝莲森心里踌躇。
  唉,他想亲近她,又怕弄拧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稍稍转好的形势。
  深深呼息吐纳,他仍逼自己道:“要是没事,那我走——”
  “你、你功夫跟谁学的?”安纯君蓦地又进出问题。“你说自个儿不是飞燕大侠,但你使的确实是飞燕一派的功夫,不是吗?”
  “是。”他颔首,眼神奇异,盯着她红红颊面和蜜色秀额,声音轻哑道:“飞燕大侠是我师父,我在五岁时拜他为师。”
  她其实也猜到其中关联,表情没多大惊异,仅又问:“那飞燕大侠呢?他还健在吗?”
  他微笑。“师父身体依旧硬朗,但他退出江湖久矣,不管世事了。”
  “他住在哪里?我能去拜访他吗?”
  他笑意更浓,徐声问:“你找我师父干什么?”
  她一愣,眼珠转了转。
  “我……我若见到飞燕大侠,自然是跟他说你有多坏。一代大侠门下竟然出了你这么坏的人,我请他老人家清理门户,把你逐出师门!”她语带气恼,胸脯鼓伏,答了话后,她脸容一调,偏不看他。
  邝莲森暗暗叹了口气。
  “师父见过你好几回,尽管你认不出他,他是相当喜爱你的。往后他老人家若愿意跟你相认,你开口要他罚我,我肯定是吃不完、兜着走。”
  “飞燕大侠知道我?他也喜爱我?”
  “是啊。”他神情温柔。“师父喜爱你,女家主也喜爱你,大伙儿都喜爱你。”
  “那你……你……”你也好喜爱我吗?她问不出,心里有些酸。
  见她欲言又止,邝莲森搁在身侧的拳头张合几次,头一甩,很故意地说:“倘若无事,那我走——”
  她这次没发话问他,却吸吸鼻子,把身子转开背对他。
  她在掉泪,巧肩微颤,背脊倔挺。
  邝莲森想走都难,更何况他半点也不想走啊!
  一个箭步往前,他从身后搂她入怀,感觉她小小扭动了几下,他收拢双臂抱得更牢些,她忽而放软,不动了,但吸鼻子的声音更响。
  他胸中生疼,再次体会到情爱的磨人与蜜味,俊颊摩挲着她的发、她的泪腮。
  “纯君,你不要我走的,是不是?”
  “才不是……”眼花花,乱七八糟掉着泪,她鼻音好浓。“你臭美,你要走便走,我才不——”
  “纯君,你不理我,我说我会很难受,是真的很难受。”他声音沉而严肃,平淡说着,力道却重,重重扎进她心窝里,要她明白。
  “啊!”她其实留意到了,他双颊明显凹陷,让原就偏白的脸色瞧起来更带病气,眼窝也凹陷,那双凤目竟有沧桑气味。
  闭起眸,她放任自己窝进他的怀抱,思绪飞驰,想起十二岁那年,爹出事,她哭得几要气绝,后来他带她夜闯虎穴、得虎子,帮她养着那头小虎,让她不再一直沉溺于爹已不在身旁的忧伤……她想起十六岁那年,小虎发情,火爆躁狂,他是对哭闹的她没辙了,才又以黑衣蒙面的姿态出现,带着她一块儿将虎子野放,他当时应承她,每年领着她入深山探安小虎,他没食言……她之所以如此喜欢飞燕大侠,是因为他这个假的飞燕大侠对她很好、很好,他骗她,却待她很好,她刚开始很气,气到最后,他仍在她心里。
  “呜呜……我恨死你了……我恨你……”
  她说恨他,他却笑了。“好。纯君,我让你恨,一直恨、一直恨,恨到你觉得痛快为止,好不好?”
  他把怀里的人儿转过来,双掌轻捧她的脸,拇指擦掉那些眼泪。
  底细被掀,没办法继续装文弱博取同情,但他似乎找到另一条蹊径——纯君心软无药医,他在感情上扮弱,连尊严也不要了,她哪能抵挡?
  “你只要肯理我便好,就算是恨,我也欢喜。”
  “邝莲森,你、你很可恶……”呜……
  “对。我很坏,很可恶。我是坏蛋中的坏蛋、臭鸡蛋中最臭的臭鸡蛋。”他回应,轻轻吻上她的唇,刚骂着他的那张小嘴却乖顺轻启。
  许久过去,安纯君偎在他臂弯里喘息,胸中悸动犹在,她听到丈夫低问——
  “纯君,还在恨我吗?”
  “恨……”边说,小脸边埋进他温暖颈窝。
  “你打算再恨多久?”
  “很久啦……”
  他低笑,热息吹进她耳里,悄悄、悄悄地对她喃了一句很“恐怖”的话,让她身子震动、心肝发颤,细瘦臂膀不由得紧紧攀牢他。
  他说——
  邝莲森此生已不能无你。
  他以为这招叫作“在感情上扮弱”,他以为在玩,说的却都是最真的心底话……他还会这么玩下去,重新将呆宝娘子控在掌心中,一直一直玩下去……
  尾声
  那头姓安的巨兽又换地盘。
  这次它耍狠,不仅抢一头块头与它不相上下的黄毛黑纹虎的地方,还把对方的母兽一并接收。
  邝莲森立在下风处,尽管如此,白毛黑纹虎仍察觉到他的气味。
  它刚战完一局,虎目金光闪烁,隔着一段距离凛凛瞪视他,俨然在说——
  怎么又是你?你来干么?
  邝莲森挑眉。
  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娘”,总得掌握你的近况。
  烦不烦?“吼——”大虎晃动毛茸茸的大头,张牙低咆。
  它懒得理他,漂亮的长尾一扫,掉头,踩着慢腾腾的步伐晃进山林深处。
  回到大宅时,浓春午后的园子里,花似乎开得特别香。
  他走往自个儿的“风雪斋”,一路上丰郁的香气缠上袖底、袍摆。“五梁道”盛春时候向来如此,繁花尽绽,把山参原有的清苦气味全给覆盖了。
  他微微笑,想着等会儿妻子若听到她虎儿子干下的好事,会有什么反应……抢粮、抢地、抢姑娘,她听了定是揪着脸,既摇头又叹气。
  她回来了吗?
  “邝莲森!”甫踏进“风雪斋”,清亮娇音已唤着他。
  循声扬眉,一抹娇嫩嫩的明媚颜色抓住他所有目光。
  他看到小妻子盈盈伫立在廊下小园里,穿着她最爱的鹅黄衫裙,向来素净的发上簪着一朵盛开的花儿,她手持着一把油纸伞,斜拿伞柄,伞面在她背后也如娇花盛开,衬得她的肤色如蜜,绛唇泛光。
  他步近,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两名婢子见他出现,原本跟小家主玩得颇开怀,在园子里又叫又跳的,此时也都不敢再造次,乖乖退到一旁。
  “邝莲森,你瞧,谢老爹今儿个送我一把油纸伞,是他亲手做的,是不是很好看?”安纯君眼笑、眉笑,握着伞柄爱不释手。
  “好看。”他颔首,摸摸她嫩颊,像是夸她而非在说那把伞。
  以他九弯十八拐的坏心眼,很难不去推想师父此举的目的——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师父以物相赠,会不会是觉得往后若飞燕大侠的底细被掀,纯君一旦知道他这个老人其实耳聪目明兼之说话流利,比较不会恼太久?
  安纯君哪知道他转什么心思,她咧嘴露齿,笑得更开怀。
  “邝莲森,再过几日咱们出山外往南方去,要把我娘的坟迁来‘五梁道’,我就带这把伞出门。南方多雨,它肯定派得上用场,你说好不好?”
  “好。”他忍不住再摸摸她的脸,目光先是溜向她发上的花,然后溜过她的眉眸,再一路溜到她微扬的下颚,淡淡定在她胸前的虎头黄玉上。
  安纯君眸线一低,也瞧见那块定情虎玉了。她哈哈大笑。
  “刚才三桃子和如意教我用油纸伞玩转圈圈,八成我转啊转的,把玉佩也给转出来喽!”
  转圈圈?用油纸伞?他一脸迷惑。
  “原来你不知道吗?哈哈,很好玩的,不过转太久会晕。邝莲森,我转给你看!”她兴致勃勃地退开三小步,将撑开的伞面搁到面前来,双手握伞柄,伸直,接着开始原地转圈,慢慢转,再慢慢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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