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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过奖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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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什么?”她随口问道。
“咳。”乌勒衮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只不过遇上了一位姑娘,她是现任苏州织造李大人的女儿……”
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的姮贞僵坐在原位,置于大腿上的小手不自觉地抡紧,只能静静地听着睿亲王诉说着他和另一名女子相遇的经过,语气中有着男人对女人才有的倾慕之情。
姮贞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心痛的滋味,原来就是像现在这样,一颗心恍若被只无形的手掌给掐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真有这么好?”姮贞听到自己这么问。
没有察觉到姮贞的异状,乌勒衮俊逸的脸孔上跃动着光彩。“她即便身为官家千金,性情却是温顺善良,知道有穷苦百姓需要帮助,马上就伸出援手,也不在意抛头露面。”
“是、是吗?”姮贞声音微抖,看着睿亲王脸上温柔的表情,并不是为了自己,却只能把泪水往肚里吞。
乌勒衮想到意中人的一颦一笑,笑意更深了。“这次返回北京城,臣就一直在想该送什么给她才好?公主也是女子,说不定可以提供臣一点意见。”
“只要是喜欢的人所送的,就算是路旁的一颗石头,也是无比的珍贵。”姮贞心如刀割地说,因为这四年来,不管睿亲王送她什么,都被小心收藏着,那些都是她的宝贝。
“公主说得是,不过总不能真的送石头吧。”乌勒衮仰头大笑,俊朗的五官谈到意中人时显得更是意气风发,不过才笑了几声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姮贞气色突然变得很苍白。“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太医来?”
“不……不用了,只是每到了季节转换时,身子总是比较虚。”姮贞勉强挤出笑来。“没事的。”
“真的不要紧?”乌勒衮不太放心地问。
姮贞涩笑着摇头,因为心痛不是太医能治得好的病。“真的不要紧……有机会我真想会一会这位苏州织造的女儿,是不是真像王爷说的那么好。”
“等这回江南的事告一段落之后,臣打算奏请皇上指婚。”乌勒衮道出自己的打算。
“你真的打算请皇上指婚?”姮贞喉头紧缩地问。
乌勒衮俊脸一整。“没错,与其等将来皇上和太皇太后要臣娶哪位蒙古格格,还不如在这之前将嫡福晋的人选定下来,只是不知道成还是不成。”想到不久之前,怡亲王娶了科尔沁部扎萨克谢图多罗郡王的女儿乌兰格格,满蒙联姻的事益发受到朝廷重视,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到时也得遵旨照娶。
“是、是吗?”姮贞惶惶不安地喃道。
“公主的气色很不好,还是进屋里去歇着吧,臣就先告退了。”说着,乌勒衮在离开之前,先把冉嬷嬷找来,要她来伺候公主回房休息。
冉嬷嬷一脸着急的走进凉亭,探了探主子的额头。“王爷说公主不舒服,该不会是着凉了……”
“嬷嬷。”姮贞小脸发白地唤道。
“怎么了?有事跟嬷嬷说。”冉嬷嬷见主子眼底闪着泪光,紧张地说。
姮贞喉头一哽。“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公主是在说王爷?”冉嬷嬷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喜欢别的姑娘?那公主怎么办?”
“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姮贞一直很担心睿亲王有意中人,或是太皇太后突然想到要帮他指婚,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看来终究得走到这一步,就算王爷因此恨我,只要能嫁给他,也是甘之如饴。”
“可怜的公主……”冉嬷嬷用手巾拭着泪。
“我不可怜,能遇到王爷,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姮贞心想或许就在她和睿亲王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开始,情愫便在心里生了根,当她渐渐懂了男女之情,才发现早已爱上他了。
对一个只把她当妹妹、当朋友的男子来说,用圣旨硬逼他娶,只怕是件多不情愿、多痛恨的事,姮贞已经可以预见睿亲王会有多愤怒了。
翌日——
“……朕认输了。”皇帝懊恼地笑道。
一男一女坐在凉亭内,面对着棋盘,经过了数次的交锋,胜负还是揭晓了。
姮贞为皇帝倒了碗刚沏好的热茶,柔柔一哂。“皇上今天下手犹豫,只怕是被烦人的心事困扰着才会输。”
“你不必安慰朕,打从三年前朕想起宫里还有你这个姐姐在,然后咱们一起下棋到现在,朕从来没有真正的赢过一次,都是你故意让朕的吧。”皇帝掀起碗盖,啜了一口,润了润喉。“不过也因为有这个地方,让朕可以喘一口气,在心烦的时候能躲在这儿,直到情绪得以平复为止。”
“皇上能记得姮贞,姮贞就很开心了。”她将棋子收好。“难道皇上是为了明年大婚的事烦恼?”
皇帝叹了口气。“这倒也不是,只要太皇太后高兴,要朕娶谁都可以,不管对象是谁家的女儿都一样。”
“女人是很可怕的,皇上可别小看了,何况是后宫之首,更要谨慎地挑选。”姮贞打趣的说。
“朕才不敢小看女人的力量,她们可是能让男人连命都不要了。”皇帝哭笑不得地说。“再说姐姐不也是,对付欺负过你的人,可是一点都不会手软。”
闻言,姮贞依然是浅笑盈盈。“姮贞是看皇上在烦恼该把哪几家的闺女嫁到蒙古去,这才提供一些意见罢了,可不是为了报复。”
“的确是替朕解决了不少难题。”皇帝也不点破地笑说。
静静的啜了口茶,姮贞这才状似不经心地问道:“皇上打算何时再派睿亲王到江南?”
皇帝抬起眼睑觑了她一下。“朕还在考虑。”
“姮贞明白了。”姮贞垂下眸子思索。
见姮贞没有再往下说,倒是引起皇帝极大的兴趣。“当朕知晓睿亲王也常上你这儿来之后,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明白姐姐很寂寞,有个人能陪你说话、下棋,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朕更相信睿亲王的为人正直,知道他懂得如何拿捏分寸,不至于有什么蜚短流长传扬出去,所以也就默许了。”
“多谢皇上纵容姮贞的任性。”姮贞感激地说。
“在朕的记忆当中,皇阿玛十分疼爱你,若知道你在宫里受了这么多的苦,也会很难过,所以朕才想要弥补你。”身穿龙袍的皇帝把两手背在腰后,慢慢地踱出了凉亭。“这也是朕迟迟没有帮你指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姐姐将来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姮贞盈盈地跪下。“谢皇上恩典。”
“那么……姐姐希望谁来当你的额驸?”皇帝早就看出一些端倪了,不过还是希望听姮贞亲口说。
“姮贞只想嫁给睿亲王,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姮贞口气和眼神都无比的坚定。
皇帝轻笑一声。“就如朕所料,姐姐喜欢的人果然是睿亲王,由他来当额驸确实是再适当不过,朕往后也可以多仰仗他。”
“恳请皇上作主。”姮贞咬了咬牙,还是这么做了,君无戏言,只要皇上点头,这桩婚事就订了,即便睿亲王再恼、再恨也不得不从。
“朕答应你就是了。”皇帝伸手扶起姮贞。“只不过往后来到这儿,就没人可以陪朕下棋,还真有些舍不得。”
姮贞微微一哂。“只要皇上宣召,随时可以进宫陪皇上下棋。”
“说得也是。”皇帝点了点头。“朕相信睿亲王会对你很好的……”
皇帝这番话让姮贞有些心酸,她已经准备好承受睿亲王的怒气,明知他有意中人的情况之下,还求皇帝指婚下嫁,而且一旦娶了公主,就不得再有其他侧室,又怎么不气她、怨她?
三日后——
“……钦此。”
乌勒衮没有因为圣旨的到来而感到荣耀,只有惊愕和不解。
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将姮贞下嫁给自己,而且婚期就订在两个月后,可以说是迫在眉睫了,教他好半晌都回不了神来。
“睿亲王还不快点接旨?”前来恭读圣旨的官员开口提醒。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乌勒衮惶惑地双手接下。
官员这才语带巴结地意图拉拢。“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往后就是额驸了,下官还得望你多多提拔。”
“请大人到里头奉茶。”乌勒衮咬紧下颚的唤来总管。
王府总管将该名官员请到内院里去,其他的奴仆侍卫也因为主子即将迎娶和硕公主,而感到与有荣焉。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家跪成一片,恭贺声此起彼落。
两位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中年妇人却是一脸皮笑肉不笑,摆明了就是很不甘愿的态度。
“哎呀!咱们乌勒衮的运气还真是好,先是平白无故当上了和硕亲王,这会儿还让公主看上,要当额驸了……”乌雅氏笑声尖锐地说。
瓜尔佳氏哀叹一声。“只能怪咱们没有帮他阿玛生下一男半女,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也只有在旁边乾瞪眼的分……”
乌勒衮听见两位姨娘的口气很酸,无非就是在嫉妒,却也只能忍下来,毕竟她们是死去阿玛所纳的小妾,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只不过他这辈子真的从没想过要当个夫以妻荣的额驸,这一切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乌勒衮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不过有个公主媳妇,咱们在其他人面前可就威风了。”瓜尔佳氏接着又洋洋得意地说。
“这倒也是,不然别人老是因为咱们不是正室就瞧不起,这下总算可以吐一口怨气……”乌雅氏哼笑道。
努力不去在意她们的冷嘲热讽,乌勒衮瞪着握在掌中的圣旨,委实心乱如麻,因为他很清楚这是无法违抗的,并不是讨厌姮贞,只是这些年来都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怜惜、疼爱,如今要成为夫妻,往后的岁月又该如何相处?
“看来只有进宫了……”乌勒衮决定亲自去见公主,问过她的意见再说。
一旦决定了,乌勒衮便马上行动,立刻让人备轿。
不久之后,待乌勒衮进入了紫禁城,来到姮贞居住的偏殿前,先让小太监进去通报,自己也趁这当口思索该怎么开口。
而此时站在湖畔的姮贞也在等,她知道今天圣旨就会到睿亲王府,乌勒衮接到之后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公主,天气已经变冷了,还是进屋里去吧。”冉嬷嬷将披风覆在主子的柔肩上,关切地说。
姮贞才要转身进屋,小太监便过来禀报。“先请王爷到凉亭里等候。”他来了!一定是为了指婚的事。
“喳。”小太监很快地走了。
“王爷该不会想抗旨吧?”冉嬷嬷不满地哼了哼。“难道娶公主就让他这么委屈?公主还比不上一个苏州织造的女儿?”
“额驸的头衔虽然尊贵,可是终究是靠女人的裙带关系,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接受的,再加上王爷的自尊心很强,皇阿玛册封他为和硕亲王,让他这些年来一直努力想要立下大功,好向众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就是因为姮贞了解他,所以知道乌勒衮一定会希望她去求皇帝收回圣旨,再加上他只当自己是妹妹,所以无法和她做夫妻。
冉嬷嬷还是不懂。“圣旨都下了,他不愿意也不成。”
“是啊。”姮贞深深的吸了口气。“嬷嬷,待会儿不管我跟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
“公主想做什么?”一听,冉嬷嬷更紧张了。
姮贞没有回答,只是拉拢好肩上的披风,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公主吉祥!”见到纤秀的身影缓缓的踱了过来,乌勒衮连忙打千。“公主,臣有一事……”
“王爷是为了指婚的事来的?”姮贞先开口了。
乌勒衮摺起箭袖,然后口气凝重地启唇。“臣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就是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要将公主下嫁给臣。”
第2章(2)
“是我求皇上指婚的。”姮贞直接跟他坦白。
闻言,乌勒衮一脸错愕。
“是公主自个儿跟皇上提的?为什么?”他还以为姮贞也当自己是兄长、是谈得来的朋友,却不知道她想要嫁给他。
“因为……我已经十八了,说不定明天一道圣旨下来就得远嫁蒙古,用联姻来巩固大清的势力,可是我不想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姮贞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吐出话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公主选了臣?”乌勒衮既愤怒又可笑地问。
姮贞把心一横。“没错,因为咱们相识最久,王爷也是我最能信任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对象。”
“公主明明知道臣有喜欢的女子了,却还是这么做……”乌勒衮彷佛头一天才认识姮贞,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自私。
“如果王爷真的那么喜欢她,我可以答应让她进入王府伺候你,就算当个小妾,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姮贞摆出傲慢的姿态,施恩地说。
乌勒衮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活像姮贞头上长了角似的。“公主应该知道依照礼制,这是不被允许的事,而这种话也不像是公主会说的……”
“或许王爷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我,生长在这座皇宫之中,为了自己的利益,其他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姮贞藏在披风内的小手抡得死紧。“何况当额驸又有什么不好?往后皇上还会更加重用王爷。”
这番话听得乌勒衮俊脸泛白,胸口的怒气沸腾到最高点,还有着深深的失望。“臣真是看错公主了……”
姮贞喉头微哽,不过尽量不显露出异状。“放肆!”
“这还是公主头一回对臣用这个字眼。”乌勒衮嘲讽的说。“更想不到公主心机如此深沉,连臣都可以利用。”
“王爷过奖了。”姮贞的心因他的话而拧疼了。
乌勒衮既悲又怒地笑了一声。“既然公主非要下嫁给臣不可,臣也只能遵旨了,恕臣告退。”
待乌勒衮恼怒的身影渐行渐远,冉嬷嬷恨不得把他叫回来,可是又想到主子不许她插嘴,只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走了?”姮贞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凉亭,那儿有许多她和睿亲王的回忆,他们一起在里头下棋、谈笑,也为她带来了温暖和希望。
“公主为什么要说那些反话?明明不是这样的……”冉嬷嬷都快急哭了。
“那是怎样?”姮贞哽声地笑问。
“公主还笑得出来?”冉嬷嬷跺了下脚。“公主明明是那么的喜欢王爷,爱着王爷,为什么不告诉他?偏偏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恶、那么坏?”
姮贞眼底没有泪水,可是她的心却是在哭。
“和王爷相识四年,却无法让他爱上我,而另一名女子只用了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他动了心,是我输了……若在此时告诉他,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开始喜欢他、爱他,依王爷正直的个性,一定会觉得有负担、有压力,如果又无法回报我,一定会认为对不起我……”
“公主别只顾着为他着想……”冉嬷嬷用手巾拭着眼角,这一刻更体会到她的主子有多爱睿亲王了。
“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那我不是更可悲吗?所以不如让他怨我、恨我,只要能嫁给他,即便只当一天的夫妻,任何的事我都能忍受。”姮贞像哭又像在笑地说。“嬷嬷,这样你明白了吗?”
冉嬷嬷一面拭泪,一面点头。
“所以什么都别说了,我就快嫁人了,嬷嬷该高兴才对。”姮贞将泪水往肚里吞,柔柔地笑说。
“我可怜的公主……”冉嬷嬷忍不住哭了出来。
姮贞却是在笑,因为她就要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了。
这个晚上,姮贞了无睡意的坐在炕床上,想着睿亲王应该对她感到失望透了,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喜欢摆架子,用权势来压制他人的女子,只怕往后她连“妹妹”这个角色也当不成,更别说是交心的朋友了。
偏首看着漆黑的窗外,姮贞相信睿亲王此时一定也跟她同样无法入眠,只不过是气到睡不着吧……
如同姮贞所料,已经过了子时的睿亲王府里很安静,连奴仆们都睡下了,除了值班的侍卫,便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尚未就寝。
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乌勒衮还是无法接受,当年那个小丫头会是那样的女子,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四年,但姮贞的聪明早熟,以及时而天真、时而慧黠的一面,都让他由衷的喜爱,就好像早夭的妹妹又再度回到人世,所以才更无法相信她会为了私心,而选择利用他,或许该说他觉得自己遭到背叛了……
乌勒衮望着不见半颗星星的天空,下颚再度抽紧,他以为已经够了解姮贞的性子、及为人,所以在她面前,他总是可以坦白的道出心事,就连遇上心仪的姑娘,也愿意与她分享这个喜悦,想不到却被反将一军,连回击的机会都没有。
乌勒衮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姮贞,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想像出来的?
两个月后,他与她……又该如何当夫妻?
两个月后——
公主出嫁是何等风光尊荣,可是伴随着从天上飘下的阵阵白雪,和冷得刺骨的气温,却也让这股喜庆的味道降低不少。
睿亲王府一早便是贺客盈门,就只为了等待吉时,这位先帝唯一册封的汉人和硕公主的花轿到来,排场更不用说,可不是一般格格出嫁见得到的,据说皇帝和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感情很好,因此下旨所有的仪仗皆与固伦公主相同。
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和锣鼓声中,公主的花轿来到了王府门外,却见迎娶的新郎脸上只有凝肃,不见春风满面。
依照种种习俗,身穿凤冠霞帔的姮贞在经过一连串的仪式之后,被迎进了王府内,没有人知道红盖头下的她同样没有一丝笑意,因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
直到坐在新房内,远离了外头的喜宴喧闹,姮贞才稍稍得以喘口气,想到她已经如愿嫁给睿亲王,这一生的愿望达成了,该觉得开心才对。
“公主累不累?”冉嬷嬷在身旁悄声地问。
姮贞轻摇了下螓首道:“我不累。”
“那么冷不冷?要不要让人再把房里弄暖和一点?”担心主子挨冻,冉嬷嬷不时嘘寒问暖。
“我不冷。”姮贞深吸了口气。“嬷嬷,喜宴还没结束吗?”
冉嬷嬷出去看了一下,又折了回来。“应该没这么快。”
“是吗?”姮贞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十指,原来她在害怕,怕睿亲王等一下会用愤怒或冰冷的态度来对待她,不过又想这是自己活该,就得要承受这样的对待。“嬷嬷若是饿了,就先去找点东西吃。”
“奴婢还没老到捱不住饿。”冉嬷嬷的话让姮贞难得地笑了。“只不过公主也别太过紧张,这周公之礼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只要把眼睛闭上,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了。”
姮贞烧红了脸蛋,噗哧地笑说:“我会记住的。”
接下来的时间,只听到两根大红喜烛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而外头的贺客似乎也开始离去,整座王府渐渐归于平静。
不期然地,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来,穿着新郎蟒袍的乌勒衮被几个奴才给搀扶进房。
冉嬷嬷上前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喝醉了……”奴才支吾地说。
“怎么会让他喝醉了呢?”冉嬷嬷气呼呼地骂道:“今天可是他跟公主大喜的日子,醉成这样像什么话?”
听到他们的对话,姮贞心里也有个底了,知道睿亲王是故意喝醉的,好藉此逃避洞房花烛夜。“你们让王爷躺在炕上歇着吧。”
几个奴才只能七手八脚地把醉到不醒人事的主子抬进了内室,安置在大红的喜床上,并脱下他的靴子,这才赶紧退下。
“居然喝得浑身都是酒味,奴婢来把他叫醒……”冉嬷嬷气不过地嚷道,巴不得直接用水来泼。
姮贞柔声地制止道:“不用了,嬷嬷,就让他睡吧。”
“可是……”冉嬷嬷为主子抱不平。
揭下盖在头上的红巾,姮贞来到炕床前,为她的额驸覆上锦被,这才挨着床沿坐下。“终于可以这样看着他了……”
一直幻想着与睿亲王成为夫妻的这一天到来,却是在这样迫不得已的情境之下,姮贞深深地睇着熟睡的俊脸,深锁的眉头像是打了个结,只因为这桩婚事不是他要的,所以才逼得酒量不好的他硬把自己给灌醉了。
“嬷嬷……”姮贞唤道。
冉嬷嬷凑上前去。“奴婢在这儿。”
“明天一早,咱们就回自个儿的府里。”姮贞长叹一声,公主一旦出嫁,都会有自己的府邸,依照礼制,不能与额驸住在一起,她也不例外,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不要这个尊贵的身分,只当他的福晋。
“公主不等额驸醒来之后,再好好的训他一顿吗?”冉嬷嬷可是很不甘心,想听听看睿亲王会怎么解释。
姮贞涩涩一笑。“那又有什么意义?你下去歇着吧,这儿我来就好。”
“公主……”冉嬷嬷不依。
“嬷嬷。”姮贞加重了语气,才让冉嬷嬷走出了这间新房。
待房门关上了,姮贞便动也不动的坐着,只想再多看他一会儿,看着、看着,直到窗外的天色露出了鱼肚白,这才起身更衣,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回到了皇帝御赐的公主府了。
今天早上的气温似乎比昨天更低了,让人冷得牙齿都直打颤,乌勒衮才动了下头,就感觉到一阵剧痛。
乌勒衮吃力地掀开眼皮。“唔……这是怎么回事?这儿是哪里?”看着房里一片喜红,怔愕了半晌,才记起昨天是他迎娶公主的日子,这才慌忙地坐起身来。“呃……我的头……”
他真的喝醉了?
渐渐地,乌勒衮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一手捧着彷佛有只大槌子在敲打的脑袋,逸出痛楚的申吟,自己或许是有意,也或许是无心,一有贺客来向他敬酒,便照单全收,直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为止,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个应该是旖旎多情的夜晚。
她……生气了吧?自己居然在洞房花烛夜喝得这么醉,依公主的身分,只怕难以忍受这种对待,更依她的聪慧,必定猜得出自己是故意的。
乌勒衮见新房里没有半个人,便揉着太阳穴下炕,开口唤了奴才进来伺候。
“公主呢?”乌勒衮问了奴才。
奴才拧了湿面巾过来。“回王爷,公主一早就回自己的府里了。”
“她已经回公主府去了?”这个答案让乌勒衮有些错愕,还以为姮贞会等他醒来好质问一番。
在思索之间,乌勒衮很快地穿戴整齐,依照大清礼制,他还要到公主府请安,甚至……为昨晚的事请罪。
想到这儿,乌勒衮不再耽搁,大步地踏出新房,这才注意到外头还下着霭霭白雪,其实心里也明白就算逃避得了昨晚,却逃避不了以后的日子,还是得去面对彼此之间的新关系。
一路上,乌勒衮紧锁着眉头,前往距离王府不远的公主府。
第3章(1)
公主府——
乌勒衮解下披在肩上的斗篷,交给随伺在旁的奴才,接着便被请进大厅奉茶,他心里早有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姮贞还在气昨晚喝醉的事,不肯见他。
也许天真的人是他才对,乌勒衮不由得自我解嘲,他想要的福晋是那种没有阶级、身分和背景,只要心灵相契,可以携手过完后半辈子的女子,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娶个公主为妻。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冉嬷嬷才姗姗来迟,她就是故意拖久一点,好替主子出口气。“还以为额驸会以宿醉为理由,连来请个安都省了。”
“公主呢?”这还是冉嬷嬷头一回摆脸色给自己看,乌勒衮也只能默默承受,因为这是他自作自受。
冉嬷嬷撇了下嘴。“请跟奴婢来。”
闻言,乌勒衮只能起身跟着冉嬷嬷步出大厅,然后来到公主居住的院落,这座公主府不见奢华气派,而是属于精巧幽深,在白雪纷飞中,有着另一种静谧的美感,彷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额驸里面请。”冉嬷嬷表情有些不情不愿,要不是公主坚持要见这个男人,她真希望能赏他一记闭门羹。
乌勒衮才跨进小厅,便觑见坐在主位上的姮贞,身上穿着一袭充满喜气的桃红色旗装,相较之下,脸色却略显苍白。
“臣给公主请安,公主吉祥。”乌勒衮朝她打千请安,在闺房之中是夫妻,可是一旦下了炕便是君臣,还是得依照礼数。
“额驸要是因为宿醉而身子不适,可以不必来跟我请安了。”姮贞费力地让语调不要显得过于关切,因为她可以感觉到和睿亲王之间多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变得不再像过去那般亲近了。
“臣也是来请罪的,为了昨晚竟然喝醉的事,请公主恕罪。”乌勒衮依旧低着头说。
姮贞咬白了下唇,恨不得开口叫他不要再跪了,只因为他们不是一般夫妻,碍于她是和硕公主的身分,就算是自己的夫婿,是自己所爱的男人,也不能阻止他这么做。
“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姮贞强迫自己端起公主的架势说。“额驸请坐。”
乌勒衮绷着声说:“多谢公主。”
“给额驸奉茶。”姮贞交叠的十指不自觉地攥紧,多希望乌勒衮能像过去那般对自己微笑,而不是像这样沉着一张脸,彷佛来见她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被内务府派来伺候公主的几位宫女呈上刚沏好的热茶,然后姮贞便让她们都退下了,只有冉嬷嬷留在身边。
“我已经想过了……”姮贞艰涩地开口。“虽然按照礼制是不能这么做,可是总有个例外,皇上若是提起自有我来担待,你就把苏州织造李大人的女儿接进王府,让她来伺候你吧。”
闻言,乌勒衮才将目光调向她,口气却听不出半点喜悦。“多谢公主的好意,臣心领了。”
姮贞怔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是心仪于她吗?”
“既然公主已经下嫁给臣了,臣就得遵从大清礼制,不得有三妻四妾,既然如此,臣就得按照规矩来走。”乌勒衮自有他的行事准则。
“这点你尽管放心,我可以容得下额驸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伺候,不会放刁撒泼的。”姮贞故作大方地说。
闻言,乌勒衮俊脸一沈。“公主还真有雅量。”
“额驸过奖了。”姮贞听出他语带讽刺,整颗心都揪紧了。“或许你是担心我会欺负她吧?”
“臣不敢。”乌勒衮口气显得疏离。
是“不敢”,而不是“相信”她不会这么做,这样的对话方式让姮贞不禁心如刀绞。“你就……这么恨我硬要下嫁给你吗?”
“臣不敢。”乌勒衮还是这句话。
姮贞攥紧十指。“若这桩指婚是皇上自个儿决定的,并不是我去求来的,那么你的态度是否会有所改变?”
“公主要听真话?”乌勒衮绷着声问。
“当然。”再难听她也要听。
乌勒衮缩紧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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