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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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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夫人,我们姑娘看不见,请别吓着她。”七巧儿大声说道。
“华姑娘果然是名门之后哪,我们才说几句话,便有奴婢出来护驾哪。”钱夏兰冷哼一声。
“想想她被带回山上时,那身绫罗绸缎也只有名门后代才穿得起。我那丫头还裁了她几块旧衣做成帕子,当成宝收着咧。”孙秋云瞪着华泽兰一身在阳光下花纹流转之缭绫衣衫,巴不得伸掌给扯下来。
“主子爷真偏心,白天要这丫头作陪,晚上就到咱们四姐妹那儿去折腾咱们。”李冬舞说话声音高亢,说话语气更形尖酸。
华泽兰心口被那些话狠狠刺了一回,痛得她只得将指尖全陷进掌里好忍住心痛。
“各位夫人有何事指教?”华泽兰有礼但冷淡地说道。
“咱们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过来跟妹妹打声招呼。看看是何方神圣,把莫爷迷得神魂颠倒。”赵春花说道。
“你要真有本事,就把爷晚上也拴得紧一些嘛。省得他每晚都来到我们房里,折腾我们四姐妹。”李冬舞欺她是个瞎子,便放肆地睁眼说着瞎话——
其实,打从这妖精来了之后,主子便没找过她们了。
华泽兰眼眸闭得极紧,娉细身子因为那些不堪言语而颤抖,脸色也变得惨白了。
“爷每晚可磨人了,奴家夜夜承恩,每每腰酸背疼哪。”钱夏兰一看得逞,更加唉声叹气地说道。
“是啊、是啊……爷每次总是要惹咱们四个全都喘不过气,才肯……”孙秋云也忙着凑上几句。
“够了。”
华泽兰蓦地睁开眼,那双水眸虽不能视,却湛然地让人无法逼视。
她身形傲然,一身雪裘净衣在冬风里轻扬,如同不染纤尘之仙子,看傻了一帮女子。
“我会将诸位夫人这番话,转告给莫爷,要他日后别再去叨扰各位。”华泽兰朗声说道。
“不行!”
一群女人驾叫出声,急得冲上前,将华泽兰团团围住。
“唉呀!帮爷分忧解劳原本就是我们应做之事啊。”女人们惊呼。
她们上山已半年,谁也不知道若是半年后生不出子嗣来会被带到哪里?况且,若是不奋力一搏,眼前这般吃穿无虞、有仆佣可使唤的日子,该怎么维持下去。
还有,莫爷于床第间的那身蛮劲,光想起来便让人腿软,她们早上了瘾,哪舍得放手。
“我们那些话,不过是说笑罢了。”赵春花讨好地摸了下华泽兰。
“放手。”华泽兰冷喝一声,表情益愈冷凝。“七巧儿。”
“姑娘,我在这——”七巧儿上前握住她的手。
华泽兰附耳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各位夫人,我们姑娘还要到山岚温泉那儿去,择日再与各位长叙。”七巧儿陪着笑脸地说道。
一时之间,空气骤然凝结。几名女人互看了一眼后,突然间全都噤了声。
华泽兰在七巧儿撑扶下,再度转身离开石屋。
几位女子在确定她们已经走到看不见之处时,便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她们真朝那座山岚温泉去了?”赵春花问道。
“咱们那日故意说给七巧儿听的话,她果然全都当真了。”李冬舞冷笑了一声。
“要是莫爷知道了是我们……”赵春花不安地绞着衣带。
“七巧儿有嘴说,我们没有嘴辩解吗?况且,是我们要七巧儿带她去的吗?是那奴婢听到我们说话,告诉那女人有座山岚温泉的。”钱夏兰手绢掩薄唇,得意地笑着。“况且,她们两人这一去,谁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呢!那里毒貂的嘴可利了,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几名女人彼此对看了几眼,全都不约而同地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里。
在情况尚未明朗前,明哲保身方为明智之举哪!
华泽兰这一对主仆走出石屋后,顺着东北方位而行,穿过一处竹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进了一座树高蔽空、绿云满天之山崖温泉。
“七巧儿,麻烦你了。”华泽兰解开斗篷上系带,柔声说道。
“不麻烦的,只是您原本不是想去灶房吗?”七巧儿为华姑娘卸下斗篷,奇怪地问道。
“我不想听她们说那些荒唐话,到灶房,她们不也会跟得紧吗?”
“华姑娘,您千万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主子定然是因为你身子虚弱,所以才会不敢打扰你……”七巧儿小声地说道。
“我不想听这些话,扶我试试水温吧。”
华泽兰靠在七巧儿身边,以指尖试了下水温,点了点头。
她褪去衣衫,在七巧儿帮忙之下,走入水气氤氲之温泉里。
七巧儿后退一步,偷偷地盯着华姑娘那一身水滑肌肤。
无怪乎主子会对华姑娘着迷,华姑娘丝缎般乌发,衬着那一身玉脂般肌肤,加上失明之后那一脸我见犹怜神态,任谁看了,都要着迷的……
“我想一个人在池子里好好静静。”华泽兰更往乳白暖池里沉入了几分,让温热泉水拥抱着她全身肌肤。
“那我到外头坐着,您一唤,我便过来。”
“嗯。”
华泽兰掬起一掌水,泼向颈间,全身却还是冷得不住地轻颤着。
她咬着唇,不许自己落泪。
知道他待她千百般之好,千百般之不同,她因此才愿意松口许诺,认了他。没想到他竟仍然与那几名女子夜夜做着那番不堪之事……
华泽兰强压下恶心感受,抡起拳头,忿然地朝水间一拍,激出水花阵阵。
突然间,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她后背顿起一阵鸡皮疙瘩。
“谁?”华泽兰双臂紧拥住身子,低声问道。
嘶——
一道奇异呼吸声,教华泽兰蓦打个冷颤。
“七巧儿。”华泽兰低声唤道,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嘶!吐气声朝她更逼近几分,她全身寒毛都直竖了起来。
“七巧儿!”华泽兰高声唤人,脸色已是惨白。“这儿有其他人——啊!”
华泽兰言未尽,便感到一道合影挡住光线,她肩头蓦地便传来一阵剧痛。
那刺及骨肉间之强大酸痛,让她额冒冷汗,痛得掉下了泪。她慌乱地伸手想去拨开肩上东西,不料——触手所及却是一团毛茸,她吓得猛缩回手。
肩膀伤处此时被咬得更紧,发狠似地要啮碎人骨肉一般。
“七巧……”华泽兰痛得身子站不直,尽往温泉里头沉落。“咳……”
温泉水呛入华泽兰的鼻尖,她低咳出声,却又无力爬起。
苦……好苦……
“华姑娘!”当七巧儿冲到湖边时,她被眼前景象吓得哭出声来——
一头紫貂正咬着华姑娘肩膀。
汩汩鲜血从华姑娘肩上滑落至温泉里,沭目惊心地染成一汪红晕。
七巧儿捡起拿一根竹棍,走进水里。她用力打着那头紫貂,紫貂闷哼一声,利牙却是愈益衔得紧密。
华泽兰慢慢沉入湖底。
“救命啊!”七巧儿大声哭喊着,只盼着有人能够听见。“救命!华姑娘有危险啊!”
七巧儿叫得惊天动地,扔开棍子,上前抱住华姑娘身子,一手猛推着紫貂的头。
“救命啊!华姑娘有危险啊!”
几个箭步之外,正回山之莫稽听见了这样呼喊。
他浓眉一皱,几个跃步,跳上了一块最高的石头,登高一看——
他黝麦色脸庞一沉,强健身子蓦地一震。
“七巧儿,站到她右边!”莫稽巨吼出声。
七巧儿听到主子声音,马上站到华姑娘另一边撑住她身子。
莫稽弯身屈膝,抽出一支长箭。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前方,箭应该在下一刻便要射出。
可他魁健右臂却突然颤抖了下。
他没失手过,但是若这一箭射偏了,射中了她——
莫稽不敢再想,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根,长箭疾射而出。箭身划破空气,撞击出嘶嘶巨鸣,箭头直中毒貂双眉之间。
紫貂头一偏,尖锐银牙还是紧衔着华泽兰肩头不放。
莫稽飞快地往前奔驰,冷风刮痛他脸颊,枯木利叶刮痛他手臂,在他脸上及唇间划出血口,但他毫不以为意,只一心系念着她。
不一会儿,他便冲入温泉池里,撞出一声巨响。
华泽兰闭着眼,脸色发白,早已人事不醒。
莫稽冲入温泉里,扯开紫貂往旁一扔,打横捞抱起华泽兰,快步走到池边。
莫稽点住她身上几处穴位,缓住她血行速度,拿出丹药喂入她唇间。
这毒貂拥有剧毒,内功深厚者或者还可以挡个一时片刻,像华泽兰这种原本就不甚强健之身子骨能撑得几刻?
莫稽后背闪过一阵凉意,他抓过华泽兰衣裳,将她裹在其间。
他抽出利刃往她肩上一割,紫色血液倏地从伤口流出,白裘之上染了点点鲜血,煞是怵目惊心。
怕毒血流得不够快,他低头在她肩上用力吮出毒血,往旁边一吐。
七巧儿一见毒血才沾上一旁绿草,绿草旋即枯萎,她急得大哭了起来。
“我去叫石松大夫过来。”七巧儿突然往外跑。
“叫他到我房里待命。”莫稽头也不抬地说道,感觉嘴里血液已经不那么苦涩了,却还是不敢大意。
“是。”七巧儿边哭边跑着离开了山岚温泉。
莫稽在经过几次吸吮,确定了毒血已完全被吸出之际,他解了她穴道,撕了一块布压住她肩上刀伤。
他将她身子密密地牢拥于怀里,再喂她吃了一颗半年方能炼得一颗之紫香丸。
正拥着她站起身时,他的脑门突然袭上一阵晕眩。
他的指尖在发麻,视线变得稍模糊,整个人亦无力地晃动了一下。
不!他现在不能倒下,他需要清醒!
莫稽抽起身后一支长箭,往大腿用力一插。
受伤之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再度提起力气用双臂捆拥着她,用一种千军万马也难匹敌之速度疾奔而前。
她不会死!
因为他不允许!
她好难受!
火般高烧在周身肌肤流窜着,连喉咙都像被烈日晒得发烫之石子一样干涸。
“水……”华泽兰低吟了一声,白皙脸上一双眉锁得极紧。
“水来了、水来了……”七巧儿捧着水杯坐到华姑娘身边,急忙喂着她喝。
华泽兰抿了几口水,虽是泰半都流到唇外,却也悠悠地睁开了眼。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七巧儿边哭边笑地说道。
华泽兰一手捣着刺痛肩头,勉强坐起身。
“我……被什么咬了?”她哑声问道。
“你在山岚温泉那儿被毒貂咬了。石松大夫说若不是主子及时将毒血清除得一干二净,你现在已经上西天了。”七巧儿一想到那日情景,还是泪流满面了。
“七巧儿,华姑娘状况如何?”
石松话才问完,便已推门而入。
“华姑娘,你醒了。”石松惊喜地以手快走到榻边,替她把脉。“身子还是虚,体内也还有些余毒。不过,再吃几帖药逼出来即可。”
“主子醒了吗?”七巧儿连忙问道。
莫稽怎么了?华泽兰胸口一窒,病弱双眸蓦地睁大。
“唉。”石松长叹一声,眼眶也红了。“主子这回凶多吉少,醒不醒得来还不知道,而外头那些女人就只会鬼吼鬼叫——说他要是醒不来,石堡下山路的那层层机关,根本没人能破。”
“他怎么了?”华泽兰微声地问道。
“莫爷为你吸出毒血,可他唇上原本就有伤口,帮你清毒之后,毒便自他的唇间渗入体内。他强忍着毒发之苦,抱你回到石屋后,就在榻边昏倒了,至今没醒来过。要是这阵高烧,再烧下去的话,后果……”石松哽咽地说不下去。
莫稽为了救她,命在旦夕?
华泽兰孱弱身子风中残烛般地晃动一下,脸色惨白地偎在石壁边。
他强壮得像山一样,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倒下啊!
她咬着唇,痛苦泪水一下子从心里冲出喉咙,汩汩涌出眼眶。泪流满面,湿了颈问,可心酸却没有半刻稍缓过。她揪着衣襟,轻捶着胸口,觉得喘不过气来。
“姑娘,你别这样,快躺下……”七巧儿红了眼眶,上前要扶她躺下。
“他在哪?”华泽兰抓着七巧儿手臂,努力想再坐得更高一些。
“主子在书房。”石松说道。
“带我去看他。”
“华姑娘,你这身子……”七巧儿摇头。
“让华姑娘去唤唤他,兴许莫爷会有些回应。”石松期望地看着华泽兰,当她是最后一丝希望。
“姑娘,我背你。”七巧儿坐上榻边,抓着姑娘手臂搁到自己肩臂上。
“谢谢。”华泽兰挪动自己在七巧儿背上趴好,却不争气地连气都快喘不过来。
石松用双臂撑住身子,飞快地往门口移动着。
三个人才跨出房间,立刻被赵春花一群七嘴八舌女人所包围。
赵春花第一个张牙舞爪地大声说道:“莫爷要没醒来,就把你这扫把星扔到山下喂狼。”
“让开。”华泽兰冷幽地朝发声处瞪去一眼,一群女人全噤了声。
“摆什么姿态,莫爷要是死了,看我们怎么对付你。”钱夏兰刻薄地说道。
“若不是你们在七巧儿耳边说嘴,提到什么山岚温泉多好多好,她岂会傻傻地带着华姑娘去闯那泉毒窟。若是莫爷醒来,你们就有得瞧了。”石松气忿地说道。
“我们可没说过什么山岚温泉……”女人们嗫嚅地说道。
“明明是你们……”七巧儿急得直跺脚。
“七巧儿,别同她们争论,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莫稽醒来后,自会有所公平判定的。”华泽兰气若游丝地说道。
七巧儿点头又点头,瞪了那群夫人一眼。
“话别说得太满,莫爷这一回凶多吉少,你还是先为自己打算吧。”李冬舞冷哼了一声。
“他会醒来的。”
华泽兰一双晶眸往前一看,像是能瞧见人似地,让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地随之点了头。
第六章
华泽兰走进书房,一室药草味儿直冲入她鼻尖。
“姑娘小心别跌下榻,这里榻儿不大。”七巧儿将她放到榻边,将她往榻内推近了一些。
“怎么不找个大点的床,让他好睡一些?”华泽兰问。
“你来到苍山之后,主子便一直睡在这里了。”石松说道。
华泽兰心疼地咬着唇,若她心里对他与那群女子之间还有任何芥蒂,现下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那些话定然都只是她们在造谣生事。他待她,好到这般不顾一切,她怎有法子不相信他呢?
华泽兰身子挨着莫稽身侧,伸手摸索到他的手掌,牢牢地捧握着。
他指掌间冰冷教她蓦地打了个寒颤。怎么会这样?他身躯不是永远火炉似地暖烫着吗?
华泽兰眼眶一热,心急如焚地顺着他手臂,抚上他坚硬胸膛。掌下那微弱心跳,吓得她屏住呼吸。
华泽兰将脸庞偎入他冰寒颈间,只盼得自己能分予他一些暖意。柔荑顺着他颈子抚上他长满扎入胡髭之脸庞,抚过他坚硬刀凿般的眉眼、鼻粱及刚硬下颚,泪水如泉地湿了他颈间。
“我这么拥着你,你怎么连句话都不对我说呢?快醒来、快醒来哪……”她双唇贴着他颈间微弱脉动,哽咽地说道。
七巧儿看得心酸,当下就掩面大哭了起来。
“石松,你快救救他啊。”华泽兰张口尝到自己泪水,哽咽地说道。
“我已替主子将大多歹数毒血排出,只是他失血过多,又吞不下补血增气之紫香丸。加上他又怕苦,药汤才到他唇边,他牙根便咬得死紧,一口也灌不下去,所以才会一路高烧到今。”石松悲惨地说道。
“他现下正昏迷,你们怎么可能会扳不开他牙根呢?”华泽兰摇着头,十指揪紧莫稽手臂,心疼得紧。
“主子即使昏迷了,那力气也不是寻常人能对抗的。”石松苦着脸,束手无策地说道。
“七巧儿,替我扶起他,我喂他喝药。”华泽兰擦干泪水,坚定地说道。
“姑娘,你怎么喂啊?”
“你们扶起他坐在榻上便是。”华泽兰说道。
“让华姑娘试试吧,或者总有转机啊。”
石松爬上榻边,和七巧儿合力撑起莫稽身躯,让他靠在石壁边。
“姑娘,药来了。”七巧儿捧来药汤,随侍在一旁。
华泽兰一手抚过莫稽冰冷脸庞,柔柔地说道:“乖乖把汤药喝完,日后你要如何,我都依你。我只求你快些好起来啊……”
“七巧儿,喂我喝一口药。”她说。
“姑娘,你怎么能喝主子的药呢?”七巧儿惊呼出声。
“我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了。”
七巧儿喂了华泽兰一口药汤。
药汤极苦,华泽兰含在嘴里,胸腹间一阵作呕,几乎要吐出唇间。
华泽兰拧着眉,低头以唇在他唇边厮磨着。
七巧儿倒抽一口气,脸颊儿羞红了,却挪不开视线。
是我啊!是我啊!华泽兰双手捧着他脸庞,双唇偎得更紧了。
你不喝药,难道真是要狠心断了咱们之间缘分吗?
汤药嘴里苦得紧,苦得她双眸泛着水气。华泽兰等得急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脸庞,滴落他唇间。
“主子嘴巴张开了!”七巧儿惊呼出声。
感觉到他的唇微张,华泽兰心一喜,密密地将药哺喂入他唇里。
“喝了、喝了!有救了!”石松激动地大叫着。
华泽兰喂完了一口药,抚着他额头,柳眉这才松懈了些。
“七巧儿,再喂我一口汤药。”她说。
“是。”七巧儿急忙再喂了华泽兰一口。
华泽兰再度低头,缓缓地将药汤哺入莫稽唇间。
一碗汤药费了她一刻钟时间,总算让他喝进了七、八成。
“紫香丸呢?”华泽兰问道,已是气若游丝。
石松连忙送上一颗到她掌间。
华泽兰在嘴里嚼匀了,依着方才法子也全喂进了莫稽唇里。
她接过手绢拭着他双唇,粉唇至此才淡淡勾出一抹笑意。她咬着唇,低喘着气,此时只觉得倦,脑子也不由自主地晕眩了起来。
她揪着莫稽衣襟,身子一偏,倒伏在他胸前,一下子便人事不醒了。
“华姑娘!华姑娘!”七巧儿急得伸手去摇华泽兰肩膀,大叫了起来。“石松大哥,华姑娘怎么又昏过去了?”
石松连忙上前再为她把脉。
“不碍事。只是华姑娘甫醒来,身子正虚弱,又被主子之病危吓得心惊,现下心一安,便昏了过去。”石松说道。
七巧儿看着华姑娘和王子相倚偎模样,红了眼眶。她拿过毛毡,密密地为他们两人盖上,再多燃了一个火盆好让石屋更暖和些。
“但愿他们都早些醒来才好啊!”七巧儿说道。
“若是两人都能平安醒来,咱们这苍山,便要有大喜事了。”石松说道。
“是啊、是啊。”
七巧儿用力地点头,跪在榻边,对着窗外用力地磕头乞求老天爷。
都说主子穷凶恶极,但他对华姑娘的那番心意,却是无人能敌哪!现下只希望他们尽快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莫稽作了场恶梦,梦魔压得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梦中的他,骨子一阵阵怪寒,让他冷得牙关直打颤,明明身上毯毡已厚得让他喘不过气,他却还是凛得频频发抖,直到——
华泽兰来了。
她用柔细小掌抚着他脸庞,对他温言软语,说她日后事事都依他。
他冷,她便用她暖馥身子偎在他身侧,为他取暖。
他痛到呻吟,是她拿着手绢,为他拭去额上冷汗。
他厌恶苦药,可她用唇相喂,苦药也变成了甜……
莫稽蓦然睁开眼,一阵剧痛亦在同时奔窜于气血之间,他刚毅脸庞顿时拧皱成一团,酸痛肌理让他想起一切。
她被毒貂咬了!
莫稽倏地坐起身,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胸腔里激荡着一股拉扯痛苦。
他咬紧牙根,巨大身躯摇晃地坐起,正准备要下榻时,他却怔愣在原地——
华泽兰正趴在榻边,揪着柳眉,沉沉地睡着。
那不是梦境,这几日陪伴在他身边之人,真的是她!
莫稽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他伸手去碰触她更形瘦削的脸蛋,只怕她像雪一样地融化。
华泽兰抿了下唇,觉得脸上有种小石子刮过一般的刺疼感。
“我又忘了你这肌肤禁不得碰……”莫稽嗄声说道,黑眸定定地望着她,眼里宠溺几乎能融化万物。
华泽兰身子一颤,她慌乱地张开眼,但眼前一片阒黑,让她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莫稽!”她双手在空中胡飞舞着,眼眶急得泛出了水气。
莫稽忍着全身扭绞般剧疼,紧搂住她的身子,往他怀里一抱。
“你……你……”华泽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那有力臂膀牢牢搂着她,捆得她有些发疼。可她欢迎这般疼痛,那代表他真的醒来了啊。
“你醒了……”华泽兰仰起脸庞,双手颤抖地抚着他粗犷脸庞。
莫稽眼也不眨地凝望着她着急神态,一股暖流冲击着他胸口,他不能置信地摇着头,双手覆住她冰一样柔荑,
“我好担心,好担心好担心哪……”华泽兰扑入莫稽怀里,颤抖双手其实没法拥住他,却又拚命地不愿放手。
莫稽拥着她,喉咙里像塞入了一颗大石子一般,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想到此生会有人如此为他担心,她像风中飞樱一般抖栗着,就因为——
他醒来了。
莫稽捧起她脸蛋,狂喜得说不出话来。
他粗喘着气,黑眸湿润,巴不得能将她看入他心里。
“我在作梦吗?”他嗄声说道,大掌握得更紧了,发现她脸蛋被刮红了,急得缩回了大掌。“我又伤了你……”
“我不痛。”华泽兰捣住他大掌,不许他缩手,眼泪珠玉般地滑落眼眶,全数揽聚在他掌心里。
“你别一迳地哭啊!我醒来了,可不是死了啊!”
见她哭得凄切,他怎么安抚也止不住泪水。莫稽先是手足无措地搂着她后背,继而皆目大睁,大吼了起来——
“你是不是伤口痛了?”
华泽兰摇头,只是还哭得伤心,一时还没法子说话。
“一定是伤口痛了,让我看看你的肩膀。”莫稽愈说脸色愈着急,大掌一翻转,便将她整个人压平在榻间。
“我没事哪……”华泽兰颊边颈间都是他灼热呼吸,耳根子也辣红了起来。
“我不信,我得看清楚才能放心。”
莫稽虽在病弱中,右掌却仍然有力到足以捆住她双腕,另一掌则是飞快地撤去她腰间白绸系带。
“莫稽,你别这样——”
华泽兰扭着身子、手腕,拚命挣扎着,羞人红晕自脸颊一路灼烧至颈项之间。
“别动,我不想弄痛你。”
莫稽命令道,一手宽开她衣襟,露出她玉脂般锁骨。
当他掀开她衣服,她感觉肌肤一凉,不由得惊呼一声,耳根子轰地焚烧了起来。
“放开……”她既要赶人,又要屏住呼息,一口气于是呛在咽喉里,剧咳了起来。“咳……咳咳……”
“不是要你别挣扎吗?”
见她咳得难受,莫稽大吼出声,大掌一掬,便自她身后捞起她纤腰,揽进他臂弯里,拍抚着她后背。
“好些了吗?”他问。
“嗯。”她哪敢再说什么,被他这么一揽一抱,肩上衣裳落得更低了,只敢一动不动地怔在他怀里哪。
莫稽皱着眉,低头往她伤口俯得极近——
她伤处外那一圈牙痕还泛着红,伤口已经结痂。
“还疼吗?”莫稽低头在伤处吹了口气。
华泽兰紧闭着眼,羽睫颤动着,双颊粉红地几乎快冒火。
“幸亏你没事,否则……”
莫稽突然止住了话,目光停滞在她珠色抹胸之上那片玉润肌肤。
那纤细锁骨、那滑腻纤巧肩头,让他心跳如雷,一时气血直涌上脸面。
莫稽目光一扬,但见她小巧贝齿正衔着唇,姿态娇软,让人挪不开视线,气息自然也随之粗重了起来。
“你休要乱看!闭上眼睛哪!”她低呼出声,小脚在空中蹬着。“你甭闹了,你伤得比我还重啊!快让我去叫石松过来——”
“我既然醒来,便不会有事了。现下看到你没事,我更是没事了。”莫稽粗声说道。
“你担心我,我也会担心你哪。”华泽兰伸手捣住他的唇,柔声说道:“我去叫石松过来,好吗?”
她俏颊生嫣模样,让他忍不住低头用双唇在她粉唇上厮磨着。
“兰儿……兰儿……”莫稽在她唇上,放肆且亲密地喊着她名字。
他干涸唇瓣枯木般地刮着她双唇,刮出了轻微摩擦声,而他多日未曾整理之胡须更像针般扎入她皮肤里。
华泽兰脸颊其实被刺病了,可她伸出双臂,揽住他颈子,怎么样也不肯松手。
如果她先前回应予他之爱意,是因为被感动了,她现下则是已经身不由己地爱上了他。这男人对她如此情深意重、生死相许,她又岂能不倾全力回报呢?
“姑娘,主子该喝药了。”
七巧儿推门而入,看到的正是两人相拥于床榻间、亲密相吻之模样。
“啊!”华泽兰惊呼一声,羞得把脸埋进莫稽胸前。
莫稽望着怀里人儿,叫髯脸庞上尽是温柔,他粗指厚掌轻抚着她柔细发丝,生怕多用了一分力气都会捏碎她。
七巧儿站在门边,还来不及害羞,便已开心地大叫大嚷了起来。
“我这就去叫石松大哥过来!”七巧儿把药碗往榻边几案上一搁,眉飞色舞地就往外头跑。
“我怎么会在主屋?”莫稽这时才发现异状。
“书房那榻子太窄,你睡在上头,怎么有法子好好养病。”
“你进去书房了?”黝黑脸庞闪过一阵暗红,他只能暗自庆幸她目不能视,看不到他此时窘状。
“是七巧儿背我进去的。”
“七巧儿背你进去?”
书房非经他允许,谁都不许擅入。石松曾被交代过进了书房后,便不得偷窥墙面。他是绝对信得过石松,可七巧儿……
“我那时急着去看你,偏偏又没力气。”华泽兰扶着他身子起身,揪着他手臂催促道:“啊,你别尽说这些,快些喝药才是啊。”
“我一会儿便喝。”
华泽兰轻捶了下他肩臂,柔声说道:“不许嫌药苦。”
“主子。”石松在外头唤了一声,打断了莫稽的话。
“进来。”莫稽粗声说道。
七巧儿推开门,石松首先进入。他一看主子气色,脸上便挂满了笑容,再看了一眼几案上药汤,便低声说道:“主子,您要是再不喝药,又把华姑娘急出病来,那可就不妙了。”
莫稽闻言,立刻拿起药汤,一饮而尽,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喝完了吗?”华泽兰着急地问道。
“一滴不剩。”莫稽说道。
“你昏迷时,要是也这么合作,我就不用每回都喂得筋疲力竭了。你像个孩子似地……”华泽兰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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