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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春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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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到底要在这里睡到几时?
“不行,要是她真一睡就睡到明天早上,就算不着凉也肯定会落枕的。”他喃喃自语,心下不忍。
后来再三思量,他还是只得硬着头皮将她抱起来,亲自送到客房里。
将她放上柔软的床榻,他不忘替她掖好了被子,吩咐老管家打点两个小丫鬟在屋里随时伺候。
“少爷请放心,老奴一定让人好好服侍曹小姐的。”老管家眉开眼笑。
沈随风点点头,随即皱起眉。“福伯,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有吗?”老管家笑嘻嘻的,睁眼说瞎话。
“等等,你别想歪了,我和曹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正色解释道。
“少爷,您何必这么紧张呢?就算是真的,那不是很好吗?老爷要知道一定乐坏了。”老管家呵呵笑着。
“别胡猜了,曹姑娘她只是——”他顿了顿,才道:“一个朋友罢了,福伯,你别瞎起哄。”
“是是,老奴明白,老奴知道。”
他完全不相信老家人那笑得暖暖味味的表情,是“是真的明白”、“真的知道”。
“算了,”沈随风摇了摇头,脸色严肃地道:“待会儿若是曹姑娘醒了,你再派人送她回去吧。”
“是,”老管家忍不住好奇问:“那如果曹姑娘一直睡到明早呢?”
“一样,备轿送她回家。”他沉吟了一下,“到时候请曹姑娘就不必特意向我辞行了。”
“可是……”
“管家有意见?”他浓眉微挑的问道。
“呃,没有、没有。”见少爷表情不对,老管家不敢再得寸进尺凑热闹了。“少爷晚安,少爷慢走。”
待他们俩都离去后,一直装唾装到真的快睡着的曹绿袖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本姑娘好不容易混进来,没干点什么‘拈花惹草’的事,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吗?”她小脸红红,像偷吃了油的小老鼠般窃笑着。
话说回来,她肚子都快饿扁啦!
唉,早知道会耗这么久,她就该藏点干粮在怀里,也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啊!
鬼鬼崇祟躲躲藏藏偷偷摸摸……
明月当空,夜深人静,最适合用来偷鸡摸狗了。
“呵呵呵呵……”曹绿袖瞒着在客房外间的两名丫鬟,偷偷自房里翻窗出去,摸去沈府的厨房狂嗑了一堆点心,现在肚子饱饱、精神好好,自然有的是精神体力做坏事。
沈家宅邸虽然大,但是奴仆丫鬟并不多,也没什么守卫,所以几乎是任她自由来去,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待熟悉了这里的地形环境后,她直接杀到了通常是主人居寝的东厢房,本想着可以偷偷溜进去给它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再不然也闹得全府鸡飞狗跳,让人人皆知他们俩孤男寡女深夜私会共度一室的“事实”,到时候,就算他想抵赖也来不及啦!
“嘿嘿嘿嘿……”她笑得好不下流,还搓了搓手,简直像是个老练的“辣手摧草”狂魔。
曹绿袖蹑手蹑脚地来到东厢房,往窗口一探,却没想到只见到一盏灯火荧然,卧房里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吗?应该不可能呀。
她纳闷地挠了挠头,只得暂时撤退,再做打算。正拐个弯绕过花墙,瞥见前头一间临水而筑的轩室,微微透着亮光,还隐约透着人声。
曹绿袖好奇地拎起裙摆,小心地走近探看。
自推开敞凉的窗台边,她清楚地窥见了玉树临风的沈随风坐在太师椅上,坐在他身旁的是个秀气俊美的书生。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和那个俊秀得像个女孩儿的书生在做什么?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断、袖、之、癖。
难道,他喜欢的是男、男人?!
形容亲密,深夜私会,掩人耳目,真是越看越可疑,越可疑就越像……
她脑袋瞬间嗡嗡然,好半天无法思考也动弹不得。
完了,曹绿袖,你这下全完了……
不行!
她猛然抬头,握紧拳头,暗暗低喃:“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让他误入歧途,我要让他知道,他要是真的这样那样……是万万行不通的!”
正在她气血上涌、热血沸腾之际,突然听见那俊秀书生开口说:“要不要先脱光——”
轰地一声!
她的理智瞬间炸得分飞四散,二话不说,抬脚重重踹开了大门!
“不能脱!”她激动地冲进去挡在沈随风身前,大喊一声,“千万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沈随风呆住,那俊秀书生也呆住,气氛一时凝结在半空中。
“呃……”曹绿袖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蠢事。
“曹姑娘?”半晌后,沈随风先回过神来,疑惑地盯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睡着了吗?”
她结巴了一下,“我、我吗?呃……我、我是睡了呀,可是又醒了……不能醒吗?”
“当然可以,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浓眉微蹙的看着她。
“我、我当然是……来阻止大人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啊!”最后一句,曹绿袖说得理直气壮。
他一愣。
一旁的俊秀书生则是从刚刚到现在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又新鲜地看着他们俩。
“错事?”他面露迷惑。
“大人,”她带着敌意地睨了那名俊秀书生一眼,醋味浓重地道:“我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好官,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就找个男的发泄吧?”
“咳!”俊秀书生呛到。
“什么?”沈随风却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指了指俊秀书生,再指了指他,然后头猛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原来你误以为我们是……”沈随风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沈某人几时又做了什么,竟让你有这样的偏见和误会?”
“我哪有误会?刚刚他不是叫你脱光吗?”
哼!她曹绿袖还没下手得逞的猎物,怎么可以教旁人先吃干抹净了?尤其对方居然还是个男的!
“这位姑娘,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事到如今,俊秀书生也不得不跳出来护卫一下自己的清白。“方才我话只说了一半,我是问大人要不要先‘托光’禄大夫将春祭庆典一事拟妥章程,再与礼部共同筹办。”
啥?
曹绿袖登时尴尬欲死,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来……你们……是在谈国家大事啊?”她讪讪然地干笑,“那……真不好意思喔……小女子打扰两位了……”
沈随风就这样看着她心虚地慢慢蹭出门去,接着咻地一声火速不见!
他险些失笑。
这小姑娘……究竟耍什么宝啊?
“大人,没敢请教那位女侠是谁?轻功练得挺厉害的嘛!”俊秀书生眨眨眼睛,一脸钦敬佩服之色。
沈随风笑容倏收,淡淡睨了幕僚一眼,“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呃……”俊秀书生接触到他含带警告的杀气眼神,赶紧低头翻了翻卷宗。“接下来要向大人报告开春以来的几项会报——”
第6章(2)
她曹绿袖这辈子从没这么丢脸过!
而且这下子他又会怎么想她啊?
他一定更加确定了她是个满脑子乱七八糟、色欲薰心的大笨蛋、女色魔、下流胚子——
“呜呜呜,不管啦,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隔日一早,她脸也没顾着洗,饭也没心情吃,趁着天刚蒙蒙亮就“逃”出了沈府。
她自言自语碎碎念着,简直懊恼欲死……就这样回到挽翠楼。
“一夜未归,去哪儿了?”一个阴沉的嗓音危危险险地响起。
曹绿袖头皮一炸,脚步顿停,心慌意乱地抬起头,“……娘。”
“真难得呀,还记得我是你娘?还记得这是你家?”曹媚娘手里的长烟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红木桌面,声响阵阵不祥。
她吞了口口水,小脸堆欢。“娘,您今儿起得这么早?用过早饭了没?要不要吃东大门的咸酥面卷配热豆汁?女儿立刻去帮您买——”
“回来。”
她生生停住脚跟,回头尴尬一笑,“娘……”
“老娘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啊?”曹媚娘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曹绿袖扑通一声马上跪了下来,双手熟练地捏住耳垂,“娘,妞儿下次不敢了,真的!”
“不敢?我瞧你可是敢得很哪,以前趁着楼里忙,老娘没工夫盯你也就罢了,没想到现下生意一清减,你倒给我来个彻夜不归——”曹媚娘火冒三丈,恨恨一敲手上烟管。“说!你给我野到哪里去了?”
“娘,女儿没去干什么坏事,您别这么气急败坏的,当心伤身子啊!”她赶紧陪笑,嘴巴甜丝丝地哄起人来。“妞儿可是会心疼的。”
“疼你个乌龟啃大麦,少给老娘来这套!”曹媚娘重重哼了一声,“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还不速速招来!“
事到如今没奈何,也只能让娘知道她的大计画了。
曹绿袖开始从头一一述说,只是讲到真正精采香辣刺激处,却是一语带过,不敢照实禀告。
“娘,我这不都是为了挽救我们家的生意吗?”说完后,她还不忘语重心长地为自己下了一个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冠冕堂皇的结论。
曹媚娘又惊异又愕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是娘你放心,我总觉得我的计画就快要成功了,沈大人他开始对我心动了,要不然也不会——”她小脸兴奋热切极了。
“不行!”曹媚娘陡然爆出一声怒吼。
她一惊,不由得瑟缩了下,呐呐地道:“娘?”
“谁准你去招惹大官的?!”曹媚娘站了起来,脸孔气得涨得通红。“还说得这么得意洋洋,兴高采烈——老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个蠢丫头?官是我们招惹得罪得起的吗?”
“娘……”她从未见母亲这般声色俱厉过,小脸吓得苍白。
“礼部尚书可是正三品的大官,还是我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只要一句话,要叫咱们关门大吉都是等闲之事!”曹媚娘快气疯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咱们抱他大腿巴结都来不及了,你居然还发傻想去色诱他、拆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娘,谁教他故意存心和我们挽翠楼过不去?是他不给我们活路走,难道我还对他客气吗?”曹绿袖也恼了,不懂为什么娘非但没夸奖自己,反而为了个外人痛骂自己的亲女儿?
“你以为靠你那三两招就可以把沈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任凭你搓圆捏扁?”曹媚娘怒气冲冲,毫不客气地嗤道:“你当自己是如柳吗?”
曹绿袖一呆,蓦然涌起了阵阵闷痛气愤不平!
“对,我不是如柳姐姐,可是我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帮娘打理起这偌大的挽翠楼,而且我一定能成为京城新一代颠倒众生的花魁娘子!”她冲口而出,不甘心地气红了眼圈。“我是你的女儿,可你从来就不信我有能力帮你,也从不把我的志愿当一回事,你的眼里就只有如柳姐姐而已!”
“你就这么想当妓女吗?”曹媚娘怒极反笑,“放着清清白白的日子不过,竟然自甘堕落想从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看着娘亲又气又怒又伤心的模样,曹绿袖心下一痛,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
“娘,妞儿不是天生贱骨头,非得当妓女不可。只是……挽翠楼是我们的家啊,是挽翠楼让我们吃饱穿暖,免于沦落街头餐风宿露,也是挽翠楼让所有花娘姐姐们有个栖身之处,不必流离失所,飘泊无依。”
曹媚娘望着女儿,心头滋味复杂万千,一时无言。
“说到底,咱们楼里的姑娘又有哪个不是天生苦命人?”曹绿袖望着躲在柱子和屏风后头那些想劝架却又不敢的姑娘,随手一指,道:“像翠花姐,死了爹,跑了娘,家里光嗷嗷待哺的弟妹就有三五个,她当初自愿卖身,不也为了养家活口吗?”
小翠花闻言不禁红了眼圈,频频拭泪。
“还有红杏姐姐,她狠心的继父先是将她卖进了那个坏心色鬼王员外家,名义上是当奴婢,结果被王员外给生生凌辱了,末了还被醋桶王夫人给狠狠打将出来,转卖到咱们楼里来。”她看着感怀身世、呜呜低泣的小红杏,不免心酸地道:“虽然现在是做妓,名声不好,还得被那些臭男人这个那个……但是因为有娘您掌着,只要是不三不四、折辱姑娘的客人就会被大棍子撵出去,起码也有个安心的保障。”
“嬷嬷,妞儿说的没错……”小红杏呜呜咽咽地开口,“在楼里吃得好穿得暖,虽然得卖笑陪睡,可比起以前在王员外家,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安稳幸福得多了。”
“嬷嬷,虽然外头人总说您是个爱钱如命的狠心老鸨,可是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春街上的勾栏院不下数百家,唯有挽翠楼里的姑娘好吃好住还能挑客人,嬷嬷也不作兴打姑娘出气。”
花春春也吸了吸鼻子,感慨地道:“一样是沦落风尘,我们可比其他花娘幸运太多了。”
“是啊,挽翠楼已经是我们的家了,就算当妓女不比从良风光,可是我们这些残花败柳,如今还能指望什么呢?”
“所以挽翠楼不能关门,要是关门了,教我们这些苦命女子怎么办呢?”
花娘们你一言我一句,又感伤又是带泪地纷纷进言。
“你们……你们……”曹媚娘环顾着众人,不禁也鼻酸了起来。“唉,可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妞儿是在玩火,她这样戏耍、玩弄、欺骗尚书大人的感情,弄得一个不好,可是会大祸上身的啊!”
嬷嬷这么说也有道理,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主意。
“可是我觉得沈大人对我是有特别感觉的。”曹绿袖小脸有点红红,忍不住辩白道:“他几次三番都特别照拂我,待我也很温柔……如果我能够让他真的喜欢上我,到时候或许就不必搞得那么难看呀!”
如果,他能够真心体谅她们的处境,能够为她们着想,看在她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她自然也不是非毁了他的前程、败坏他的官声不可。
一想到他对她微笑,抱着她四处找大夫,甚至是悄悄为她盖上大氅,深怕她着凉的模样……曹绿袖心儿不禁一阵怦然,滋味又是泛甜又是温暖。
唉,她这样处处算计着他,可他却懵然不知,还常常待她好。
倘若他知道她心底打的却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他还会对她这么温柔吗?
她一张小脸突然有些苍白,心下也惶惶不安了起来。
曹媚娘叹了口气,心酸酸地望着女儿,“妞儿,咱们这样的家世,你觉得沈大人有可能甘冒前程受损的危险、蒙受官宦上流界的异样眼光,甚至是众人非议的难堪去喜欢你吗?”
曹绿袖一愣。
“也许你有如柳那样千万风情的魅力,能让沈大人真的喜欢你,可是像他们这种上等人,喜欢一个名妓也不过就像是喜欢一只猫儿狗儿,或者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哪里会当真为了咱们这种身分的人付出所有、牺牲一切呢?”
她在烟花界打滚了这许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看过?
就连她自己也曾经一时犯蠢,以为遇到了一个真心相爱、能终生厮守的男人,结果一和名利权势锦绣前程相衡量,她们母女还不是立刻被弃之如敝屣?
“所以妞儿,别傻了,快快打消那个蠢念头吧!”曹媚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那种大官,那样的感情,统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曹绿袖小脸黯然了下来,心底没来由一阵揪扯般地作疼。
不,她不认命,也不认输!
“娘,”她霍地抬起头来,脸上涌起两朵娇艳红晕,神情充满了热烈的斗志。“我的人生,我自己作主,只要有心,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你在瞎扯什么?这跟有心无心有什么干系?”
“当上花魁娘子是我从小的梦想,让沈大人为我神魂颠倒是我现在的目标,把挽翠楼发扬光大是我未来的希望——”她握紧粉拳,满面坚定。“娘,我一定要成为烟花界的传奇,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曹媚娘和所有花娘全被她这一刻因“伟大理想”而美丽发光的小脸,深深震慑住了。
虽然这个伟大的理想是当头号红牌妓女……
曹媚娘哑口无言,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赞美女儿肯为她们烟花女子争口气好,还是要痛骂女儿自甘堕落自毁前途?
“娘,是时候了,”她热切地紧握住娘亲的手,满眼光芒闪闪。“我曹绿袖艳旗高帜、为挽翠楼扬眉吐气的时候已经到了!”
“这……”
“娘,把我推上新一代花魁娘子的位置吧!”她语气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澎湃激昂和热情鼓舞。
“妞儿……”
其他姑娘也不禁感染了这股雀跃的气氛,脸上一扫连日来的阴郁消沉,欢天喜地眉开眼笑了起来。
“是啊,嬷嬷,就答应妞儿吧,难得妞儿有这么伟大的志向,咱们还阻拦什么呢?”
“对啊,妞儿完全是自愿的,咱们挽翠楼将来能不能再风光个十数年,就看妞儿这一遭了!”
“而且如柳最近有些倦勤了,现在正是把妞儿端上花魁位子的大好时机啊!”
眼见气氛如此热烈,曹媚娘看着女儿神采飞扬、娇艳不可方物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唉,原来这一切都是命啊!
良久后,曹媚娘终于点头了。
原本一片愁云惨雾的挽翠楼上下像是又活转了过来,开始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张罗布置起来。
为了要让曹绿袖这一露面就能艳冠天下、勾魂八方,曹媚娘可说是使尽浑身解数,把多年来打滚风尘的心得和手段全拿出来了!
首先是把京城最厉害的裁缝师傅请进挽翠楼,为曹绿袖量身订做十数件美丽若天衣的华服,尤其是重头戏——开苞竞标大会那一晚要穿的衣裳,更是得精心绣制,务必能艳惊四座不可!
而且曹媚娘也透过多年经营的人脉,很快就将消息散播了出去,说是挽翠楼终于要搬出终极秘密武器——由挽翠楼曹嬷嬷全心力捧的新一代花魁娘子,将于一个月后举行正式的开苞竞标大会!
此消息一出,登时轰动全城。
第7章(1)
“你说什么?!”
沈随风猛地站了起来,英俊脸庞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史翔。
“大人,挽翠楼放出消息,一个月后将举行史上最盛大的新花魁娘子开苞竞标大会。”史翔恭敬禀道,不忘偷偷瞧他的脸色。“现在全城沸腾,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竟还有兴致把这种事情做大?”
“回大人,‘开苞竞标’一事是有凭有据,青楼历年来的规矩,礼部恐怕无法令可阻拦。”换句话说,纵然身为治理统管的礼部,针对此事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沈随风浓眉皱得老紧,“本官明白,这等事通常是心照不宣,可此次挽翠楼竟这般大肆敲锣打鼓地四处张扬,好似这是多么风光的大事,岂不是生生给了礼部一个耳光吗?”
史翔也这么觉得,就是嘴上不敢明讲。
这次挽翠楼故意搞得这么盛大显耀张扬,明摆着就是反将一军,给礼部吃了一记闷亏。
若是一个弄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让礼部在皇上面前大大失却颜面,连带损及了大人的威信和声誉。
“大人,需要命人向曹嬷嬷略略施压吗?”史翔提议。
“暂且按兵不动。”沈随风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冒然处置……本官再想想吧。”
她知道这件事吗?
或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由她唆使鼓励的?
“不,不会的。”他定了定神,眉头有些舒展开来。“挽翠楼里由曹嬷嬷当家,店务之事,她自然无从置喙……罢了,我还是亲自去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身为礼部尚书,前去找她详细询问此事的来龙去脉,理由充分十足,立场也牢不可破。
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为了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再见到她,而隐隐感到莫名的欢悦异常。
不过话说回来,自那日一早不告而别后,她也已近半个月没再在他跟前出现了。
是因为前一晚的事,所以她还在尴尬不自在,不好意思见人吗?
真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傻气丫头,他又怎么会因为小小误会就见怪她、取笑她呢?
他嘴角弯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浑然不觉自己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
饱读诗书的沈随风并不知道,原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叫作“牵挂”。
挽翠楼 西厢
沈随风坐在收拾得幽静清雅的别苑里,环顾着简简单单摆放一堂红木家具的厅里,两三盆上头点点缀着米粒大小的雪白花蕾,幽幽绽放着袭人甜香的桂花,墙上挂着一幅柳永清俊风流的真迹。
自春来 惨绿愁红
芳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 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 腻云亸 终日厌厌倦梳裹 无那!恨薄情一去 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 悔当初 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 只与蛮笺象管 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
莫抛躲 针线闲拈伴伊坐 和我 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是柳永所做的“定风波”,文中模仿女子心思,后悔未能挽留住前去追逐功名的情郎,早知伊人一去便无信无踪,当初便该锁住了马鞍,收拾了书房,只求情郎日日吟诗作词,伴自己共度流光。
当初柳永仕途平平,终后失意,据信便是因为做了这一阕当中有“针线闲拈伴伊坐”的闲惰咏情之词。
词却是无双好词,情感亦极其真挚动人,可是大好男儿,又岂能为儿女私情而忘却功名前途、家国百姓?
沈随风一贯忠君爱国的思想犹作如此评论,只是浑然不知就在眸光不知第几度焦灼地望向门口,盼待着某个娇小身影出现时,自己的心已背叛了自己的理智,生生地自打了嘴巴。
终于,那抹熟悉娇嫩的身形跃入他眼里——
沈随风没察觉自己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大人,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曹绿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深深惊喜和满满快乐,小碎步地奔近他跟前,“你怎么会来找我呢?你是自己想来找我的吗?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不禁被她热切欢喜的模样逗笑了。“慢慢说,别被口水噎着了。”
“所以你真的是来找我的吗?”她开心得双颊红通通,满眼都是笑意。
“是,我‘真的’是来找你的。”他眼神温暖地凝视着她,嘴角微扬。
啊,幸亏他今儿上门来,正巧娘不在,否则她恐怕又得被疑神疑鬼的娘叨念得双耳冒油了。
反正往后你一遇着沈大人就给我有多远躲多远,听到了没?
娘的话犹在耳边,但是她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不怕不怕,嘻!
“曹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我很好。”她本来心情就不错,可不知怎的一见到他,心情就更是大好了。“而且是好得不得了,呵呵呵。”
他一怔。
她是为自家挽翠楼里要盛大举办花魁娘子开苞竞标大会之事,而如此兴高采烈吗?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啊。
沈随风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免有叹气的冲动。
曹绿袖笑咪咪的,突然想起一事,有点腼腆地道:“喔……对了,我还没向大人道歉呢,那天晚上……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原来你真的还在在意这件小事。”
“我居然怀疑大人的男子气概,还侮辱了大人的男性尊严……”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讪讪道,“这样还算是小事吗?”
沈随风凝视着她娇嫩可爱的小脸,不知怎的,自己脸庞也微微发烫了起来,连忙收束心神,随即露齿一笑。
“和那一日你在街坊乡亲面前诬陷我白嫖不付钱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得多了。”他揶揄道。
“……也对喔。”她噗地笑了出来。
想到那天他狼狈尴尬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坏心,可谁教他就爱乱充老夫子,爱乱教训人呢?
“所以你大可不必把那晚的小事放在心上,也不需为此就躲着我——呃,我是说……”他脸庞没来由地一红,慌忙解释道:“总之,真的没什么事,你……不用多心。”
她顿时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珍罕物事似的,眼儿亮晶晶地瞅着他。
咦?他这是在害羞吗?
被她热切好奇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不自在,沈随风清了清喉咙,眸光垂落,全身莫名发热紧绷着,面上却强装镇定无事。
曹绿袖水灵眸儿骨碌碌一转,随即抿着唇偷偷地笑了,故意慢慢凑近过去,离他身体好近好近。
坐在太师椅上的沈随风身躯往后仰,想闪避她太过亲匿接近的姿态。
“呃,曹姑娘,你……”他盯着她笑得灿烂若花的小脸,语气戒慎地道:“靠太近了。”
“大人……”她伸出双手握住太师椅的扶手,笑咪咪地俯近他,小嘴几乎碰着了他的唇,吐气如兰的开口:“你该不会是在害羞……还是在怕我吧?”
“我……有什么好害羞害怕的?”他想退,却懊恼地发现背部已抵到了椅背,退无可退,只得屏住呼吸,极力保持冷静。
“既然不怕,那我靠得近不近,又有什么关系呢?”曹绿袖笑得好甜好媚又好顽皮。
他心脏狂跳如擂鼓,俊朗英挺的脸庞紧绷,“曹姑娘,你想做什么?”他满眼警戒地对上她晶光闪闪的含笑眼神。
“没想做什么呀,就是想和大人您多聊聊!”她淘气轻浮地摸了一把他的下巴,“哇,大人,您的脸真好摸呀!”
“曹——姑——娘——”他一张俊脸尴尬得涨红了,几乎快翻脸。
见他像是要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曹绿袖哪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想也不想地闪电般凑过唇去,“饿羊扑虎”地牢牢封住了他的嘴!
沈随风一惊,直觉就想将她推开,可是她花瓣般的唇儿紧紧贴着他的唇,就这么堵着,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柔软丰润的唇儿伴随着宁馨的蔷薇花香,幽幽缭绕缠绕而来。
但是她冲动莽撞的热情和勇气也仅止于此。
纵然心神饱受冲击,大为悸荡的他,依然察觉到了她的青涩害羞和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来大为震惊的他在认知到这一点后,突然有点想笑。
——这个傻姑娘。
他僵硬的身躯放松了下来,轻启薄唇,大掌温柔怜爱地捧住她的小脸,化被动为主动地轻轻啄吻着她的唇瓣,辗转吻得更深入,更加缠绵而炽烈。
曹绿袖娇喘了一声,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反攻为守,让她浑身发热神魂颠倒喘息难禁,全然抵受不住。
身子像有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她心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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