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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罗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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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就是那本。”竟然把他的工程报告说成字典,真气人。
“我看那袋子上的日期是去年的,所以我就把它放在资源回收桶了。”她无辜的露齿一笑,试图舒缓紧绷的气氛。
“资源回收?”惊声尖叫从他口中传了出来。把他十几亿的工程报告书当废纸丢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那模样令莫子琮不由得打起哆嗦。
她回头间站在门口的工程师:“栗原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栗原先生及翻译同声哀叹了一声!这么大的事……该怎么说?
白豫恒立即冲到楼下,希望能来得及把他的工程报告书救回来。出门前,他犹不忘恶狠狠的撂下话:“你最好祈祷我的工程报告书没事,否则一定有你好看的。”
此刻他的样子比黑道角头更骇人,莫子琮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下去看看。”翻译及工程师跟著下去,连总务、会计及财务长都跟著下楼,她也只好跟下去看看。
到了楼下,只见资源回收车的黑烟袅袅,哪还有资料堆的影子?
一行人目送黑烟散去。
白豫恒一回头,莫子琮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准挨一顿火辣的好骂。
她缩著头等著挨骂。谁知他“你”了好久好久也没吐出后面的话。
是不是不骂她了?莫子琮偷偷抬起眼睛瞄他,哪知他眼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你……明天起不用来上班了。”
她又茫然了。明天放假,本来就不用上班不是吗?她询问的眼光看向其他人,却没有人有反应。
谁敢惹气头上的狮子?
白豫恒转身要进电梯,气不过的又回头骂:“你被开除了!”
啊!被开除了?这句话莫子琮明白,原来她被Fire了。怎么会这样?她也是很认真在做事呀!
“被开除了,以后不必来上班,明白吗?”他气呼呼的离去。
他在她心中的善人形象维持不到几个小时就破灭了。
其余人跟著作鸟兽散,只有翻译来拍拍她,“小莫,回家去吧!你还太嫩,不适合太早入社会工作。”说完他也走了。
留下莫子琮一个人站在门口开始无助的哭泣。哭了很久也没人安慰她,于是她走回饭店去,哪知一进大厅即见经理正焦急的等著她。
“莫小姐,你回来了。”经理如释重负的说。
“嗯。”她闷闷不乐的随意敷衍著。
“是这样的,你的房间在上个月就被一个日本团体预约了,他们预定今晚住进来,本来我们应该安排你换房间的,但因柜台人员疏忽,现在饭店住房又全客满……”
莫子琮听了好想哭。“要我搬出去是吧?”
“唉,真不好意思。”经理万分惭愧的说:“我们可以帮你转订其他饭店……”
“不要了!”
工作都没了,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决定去找薛敦诚的太太。“我去找朋友。”
经理松了一口气,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真是谢谢你。”感谢这个不找麻烦的客人。
莫子琮回房不到十分钟立即拿出全部家当出现在柜台前结帐,反正她东西不多,薛敦诚的太太应该愿意收容她。
付完帐,却找不到那张抄有电话的便条纸,她好气,这下要如何联络?
她闷闷的走出饭店,任凭小雨淋在她身上;不知不觉她又走到公司楼下。
看到楼下的公共电话,她想:打电话回美国求救好了,只要找到哥哥,一切都会没事的,谁知一连试了好几支电话都故障。
她委屈的哭了起来。没事干嘛离家出走嘛!
现在不但白豫恒欺负她、饭店欺负她,连公共电话都欺负她,害她无处可去,都是那本“臭字典”害的。
想到她就生气,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气不起来,她只好委屈地放弃。
站在公司门口,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资源回收车又再度停在门口,工人下来由楼梯间拖出另外三大堆的资料。
“今天真的很多喔!”工人和管理员正聊著天。
“是呀!楼上公司今天大整理,快过年了,只剩一个月,当然要清一清!”
“是呀!我们也跑二次了。”
莫子琮看著工人手中的废纸似曾相识,白豫恒骂她的话赫然跳入脑海中——厚厚的,用有厚度的牛皮纸袋装……不就是现在那一堆?
她立即上前拿起最上头的那一袋资料,“我的报告书。”她欣喜地道。终于找到了,“这是我的报告书。”她告诉工人表示要拿走。
“你不可以拿。”
“为什么?”这是她整理的,为何不能拿?
“因为这是这大楼的资源回收物。”
“但这是我不小心弄丢的,这很重要,我要拿回公司去放。”她要求得理直气壮。
“哎呀,这是楼上的妹妹嘛!”管理员认出她,出来打圆场,他告诉工人:“老王,这是她的没错,给她吧!东西不见她还被开除了。”
显然管理员也目睹了傍晚那一幕。
工人有些迟疑,但管理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太过坚持,只好任她把东西带走。
背著家当行李,她上楼进了办公室,发觉灯还亮著。
有人在!她轻声进去后,发现白豫恒办公室仍亮著灯,她想悄悄地把报告书由门缝塞进去后,她就要离去。谁知报告太厚,根本塞不进去,她只好放弃,改放在门口便悄然出去。
白豫恒正支著头发呆,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他本想起身开门一探究竟,却见门缝似有动静。
拉开透明窗户的百叶窗,他看见莫子琮正努力把一件东西朝他的门缝塞,后来好像塞不进来改放在门边她才离去。
待她一走,他拉门一看,赫然发现是那份遗失的工程报告书!他想追出去,但电梯已停在一楼了。
她竟然把报告书找回来了!白豫恒心中升起一丝的愧疚,他今天还很不客气的骂她呢!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再把工程报告书放好,他立刻锁门下楼。
也许能遇到莫子琮向她说声对不起。
车子才由停车场驶出,他便看见莫子琮蹲在骑楼边,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莫子琮——”他唤她,却没反应。他乾脆下车站在她身旁,“莫子琮——”
还是不理他?白豫恒又开始生气,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忽视,他愤怒的拉起她,却发现她一双不大的眼睛已哭肿哭红了。
“上车。”看她这样,他又生气又内疚,乾脆拖她上车。
上了车,她还是在哭。哭得他的心乱糟糟的。“别哭了!”
他一吼,她的眼泪立刻像锁紧的水龙头,立刻一滴也滴不出来,只用委屈的眼神望著他。
再看下去,他一定会愧疚得疯掉。“你住哪里?”
“那里。”她指了对面的五星级饭店。
白豫恒刚发动的车子立刻又踩了煞车。“别开玩笑。”他强压下怒火。
住饭店,耍他吗?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住那里,可是今天晚上起没房间,所以我被赶出来。”
“你真的住饭店?”他不可置信地看她。
莫子琮一脸没什么稀奇的表情。
“你上班一天才几百块钱,住这一晚要几千块的饭店?”他再次问她。
“对呀!可是现在没房间住了。”说著,莫子琮也开始生气。
“你有没有头脑,会不会算啊?你家呢?住哪里?”
“美国纽约。”她没好气的回答他。
“美……”白豫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你来台北干嘛?!”
“离家出走啊!”她一副指责他不懂的神情,教白豫恒真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事。
“那你现在呢?住朋友家?”他提醒自己要和善些,别又骂她,好歹她也把工程报告书找回来了。
“朋友的电话号码不见了。”想到这个她就生气,明明收得好好的,为何会不见了?
“那你现在呢?回美国?”他试探的问。
她没好气的回答他:“没钱买机票。”
“那你现在……”寒夜一个人,怎么办?
她扁著嘴,又想哭了。
看著她,白豫恒的头疼了起来。
从来没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过,通常女人在他严厉的眼神注视下,不是当作没看见就是直接消失,所以至今他尚未应付过哭泣的女人。
“那么爱哭,几岁了还动不动就哭!”
啜泣著声音,她闷闷地道:“十九岁。”
十九岁?白豫恒瞪著她。比他还小十岁,她简直是未成年少女嘛!
“那你现在怎么办?”软下声音,他好声好气地问她,生怕又吓著她。
“凉拌!”她负气的不太想理会。
方向盘一转,他往回自己住的方向去。
为什么会带她回家,他自己也不明所以,总觉得好像就应该如此。
“我自己住,你可以住在我的客房直到你联络上朋友或能回美国。”
他面无表情的说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嗯!”莫子琮低低应声。
刚刚还把他想成大恶人,结果竟是这个大恶人收留了她。欸!她又错怪人家了。白豫恒是大好人,虽然他今天骂她,又把她开除,可是他有买三明治给她吃,并且还收留无处可去的她,所以其实他人也是很不错的。
回到家后,白豫恒朝莫子琮看了一眼。
“去房里休息吧!我叫了外卖,等下再出来吃饭。”他难得的竟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我……我会煮饭。”她怯怯地表示。
他惊异的望向她后,露出少有的笑容。“算了,以后再说。”
白豫恒其实不相信她会煮饭。这个连泡杯茶都要花上一辈子的人会煮饭?笑死人了!他推她进客房去。
吃完晚餐后,白豫恒又让自己重新埋首于带回来的工作中,而他捡回来的客人则被晾在一旁。
从没遇过这种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的人。
她用完晚餐,礼貌性的打扫了厨房餐厅,也很周到的泡茶给他喝,奇怪的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她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他以为她是钟点女佣?“喂,白特助!”
“嗯?”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胡乱一应。
“我帮你打扫家里,煮饭给你吃,你让我住这里好不好?”她的眼中因期待而闪著一份光彩。
“不好。”
沉下脸,莫子琮也有些不高兴。这人拒绝得如此直接,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礼貌?“为什么?”
抬起头,他的眼中盈满不解。“你不是要去找朋友吗?”
“电话不见了。”
“名字呢?住址呢?工作地点呢?”见她沉默,他纳闷的问:“为什么不说话?”
她只能摇头,无奈的摇著头。
敏感的白豫恒意识到不寻常的静默,眯著眼用打量猎物的眼神打量她。
“那是我哥哥的朋友。”莫子琮的声音好像从防空洞中悄悄的钻了出来。
“哥哥的朋友?也就是说你根本不认识人家?”他早该猜到,连工程报告书都能当废纸丢掉的人,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和她一样白痴的朋友?
莫子琮只能胡乱的点著头,头根本抬不起来。
这笨蛋!“我买机票给你回美国。”
她一听,这还得了?双手忙一挥,“不要不要,我不能回去,我是离家出走的,岂有自己回去的道理?而且回去后我哥哥会骂我,把我关起来,三、五个月不许我出来的。”
他斜睇她,虽不语,却是一脸怀疑。
“是真的。”她的表情非常诚恳,试图说服他的铁石心肠,“我哥哥他很凶,手下管很多人,每个人都怕他,大家都靠他赏一顿吃的,无论谁见了他都是诚惶诚恐,避之唯恐不及。上次,他还把我关了半年才准我回家。”
愈听他愈怀疑,怎么听起来像黑道大哥?又有点像在说他自己?
“求求你,别送我回去。”
她露出恳求哀戚的神色。
这一招,是她高中室友每次要求她做什么事之前,一定会用的。看了无数次,她早就学起来了,只是苦无机会表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我可不习惯当大善人。”
“我可以为你做许多事,煮饭、洗衣、打扫,这些我都会。”她明白得趁他的心动摇时乘胜追击,否则将功亏一篑,她室友都是这样的。看著他阴晴不定的神色时刻变化著,她不禁踌躇起来。“那……等我找到下一个工作,我就离开。这之前,就当我借住,我会付租金的,好吗?”
莫子琮可怜兮兮的小脸看著他,不消片刻便把他心中的千年冰雪给融化了。很奇怪,想到她要离开他的视线所及,他就不禁烦躁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无言的问自己。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绪,认识这个胡里胡涂的笨丫头才几天,她不但毁了他二套西装、弄丢他十几亿的工程报告书,现在还得寸进尺的想要他收留她?
他要真相信她会做那些佣人工作的话,他一定是白痴笨蛋加三级。
“付租金?你拿什么付?凭你又能找什么工作?”他故意以很轻视、很不屑的眼光瞧著她。
果然,她不服气的嘟著嘴。“我可是洛桑中学毕业的。”
贵族学校,在瑞士。他哼了声:“可惜在这里没几个人知道这所学校。”
喔了一声,她的肩膀无力的下垂。
原来那所学校根本不像哥哥形容的那么好,枉费她被关了四年。
“那……”她不死心的再说:“我也有伦敦政经学院入学许可。”
瞟她一眼,他当听了天方夜谭。伦敦政经学院?真是笑话,就凭她?不可能!台湾留学生能从那里毕业的,数都数得出来。
“你进得去也一定毕不了业。”凭她这个连茶都泡不好的“小”女生也想进那所学校?她八成在书报杂志上看过瞎说一通。
“你怎么知道?”对于白豫恒的狗眼看人低,莫子琮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
“因为我就是伦敦政经学院毕业的。”
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正好与她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成了强烈对比。
慢慢的,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明显的崇拜。
“好厉害呀!能从那里毕业,你一定有超人的商业手腕或迷人的政治魅力。”
“很可惜什么都没有。”他故意冷淡浇熄她一头热的仰慕。
“那你……”她绞尽脑汁想要挤出一些话来赞美他,不料却一时词穷。
早知道哥哥要她念中文时,她就该认真学才是。
放下手边的资料,他以不在乎的神情道:“你想住就住吧!别再惹祸就成了,我只当自己是日行一善。”
反正他近三十年没做过好事了,趁年轻赶紧为自己行善积德,以后才有善报。
很奇怪,他突然发觉这个莫子琮不像在公司时那样怕他了。大难不死的人行为大概都会异于平常。
也许吧!在被他大呼小叫后唯一还敢求他收留的,莫子琮是第一个,她要真没有怪异之处,恐怕也无法忍受他的臭脸那么久。
就看在这点暂时收留她吧。他告诉自己,收留她和自己心中每次见到她都会升起的悸动一点关系也都没有,单纯只是因为下午骂了她而产生的愧疚感罢了。
听到自己被允许留下来,她喜孜孜的走上前谢谢他。谁知他骄傲的臭架子马上又摆出来,甩头就走无视于她的存在。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总算有地方住了,可以不必流落街头。
她就知道,会买三明治给她吃的白特助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隔天早上,她好早就起床,替白豫恒煮了日式早餐。有饭和好几道小菜,还有味噌汤,而米饭上还用开胃的芝麻装饰得十分诱人。
被她吵醒的白豫恒精神不济的咕哝著:“搞什么?一大早吃饭?又不是日本人,会消化不良……”
但在她企盼渴求的眼光下,他还是乖乖的吃完一桌子的食物,不忍令她失望。
吃饱后,他打了饱嗝舒服的躺在沙发上。原来这小鬼会煮饭是真的,不是说假的。
可怜哪!在家里过的不知是什么样的生活,才十九岁就知道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讨饭吃。他在心中为她编了个可怜的成长背景,暗自唏嘘。
在美国的莫子璧焦急得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眼睛内的血丝都出现了。
原本期待的圣诞节新年假期现在对他而言,竟成了比恶梦更不堪的梦魇。
他最疼爱的小妹已失踪十天了,没有任何下落,令他忧心如焚。十五年来,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自从父母生意失败相偕自杀后,他独自抚养妹妹长大,她是他活著的最大原动力,现在妹妹不见了,他急得几乎发狂。
顾不得自己是虹云集团在美国银行集团主席的身分,他的一通电话硬是把大老板、也是他的恩人之一的薛敦诚给请了来。
在他们广大的人脉管道下依然找不到莫子琮,莫子璧心焦的无语问苍天,为何老天竟如此折磨他?
拍拍他的肩,薛敦诚安慰他道:“没事的,悬赏已发出去,很快就会有消息进来了。”
他苦笑。子琮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无法那么乐观的待在家里等消息。
莫子琮的下落悬赏一百万美金,一时之间整个纽约为之沸腾,找她可比淘金快得多。
很快的,消息接二连三的进来;不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机场。
翻了好几天的旅客名单,好不容才在一班飞往台北的名单中发现她的名字。
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台北?!子琮竟会到台北?
虽然她是在台北出生的,不过后来便随著莫子璧住在日本,之后又到美国,十五岁被“关”进瑞士的学校,没有莫子璧带领,她是不被允许离开学校的。
她居然会只身到台北?
莫子璧只觉得不可置信及匪夷所思。
这时,薛敦诚的行动电话响起。
只见他不语,应了好几声之后便结束通话,他的脸色相当凝重。
“有子琮的下落了。”
莫子璧闻言,喜出望外。
“不过,先别高兴得太早。又失去消息了,我们去一趟台北吧!”
在飞机上,薛敦诚才告诉他:“我太太见到子琮了,也曾送她回她住的饭店,并留电话请她到我家住,她推说有事拒绝,不过她允诺会去家里玩。”看他一眼,薛敦诚冷静依旧,“这几天放假,我太太本想请她到家里玩,于是上饭店找她,才知道前几天饭店因为房间一个月前被人预订,要替她转订其他饭店,但她说要去找朋友便结帐走了。”
“就这样?”莫子璧不敢相信。
“就这样。”薛敦诚此刻也只能这么告诉他:“她的下落又不明了,没有人见到她,而她的机票钱及住饭店的费用都是用你给她的信用卡付的。”
也就是说,除非她再刷卡,否则根本没人猜得到她下一个会出现的地方。
第三章
莫子琮住进白豫恒家已半个月,每天除了在柴米油盐的八荒九垓中奋斗外,其余时间她便沉溺在他的书房中。
白豫恒丰富的藏书令她咋舌,真看不出一个这么爱骂人的人竟有这么多的书,莫子琮告诉自己要重新评估这个冷漠的人。
虽然他很冷漠,却也有一丝温情,至少他收留她,让她免于在岁末寒冬时节流落街头尝受饥寒交迫之苦。
傍晚,开始下起雨来。又大又急的雨像用倒的一般令人措手不及。
下雨,莫子琮是不怕的。若是绵绵细雨,她还能颇有兴致的倚窗驻足,欣赏两中即景及聆听雨的交响曲。
但今天下的不是绵绵细雨,而是风雨交加的滂沱大雨。一向畏惧狂风暴雨的莫子琮开始慌张不已。
昔日曾经多少个雷电交加的午后及夜里,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在,雷声撞在她心上像鬼哭神号的呼喊,窗外的雷电则像催命符般折磨她年幼的心灵。现在虽然她已长大,但对雷电的恐惧丝毫未减,尤其在这样的夜里,独自一人在家比什么都教她害怕。
白豫恒今天下班后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她记得只要是这样的天气,哥哥一定会马上回家陪她。即使她在学校里,只要她打电话给哥哥,他都会安慰她。
又一道巨大的风伴随著惊人的雨势而形成巨大的声音刺激著她的每一根末梢神经。她立刻拿起电话拨回家,回应她的却是莫子璧的电话答录机,她伤心的挂掉电话。
在哥哥的心中,工作终究是最重要的。
伤心加上害怕,让她不由自主地搜寻屋内可供躲避的地方,一如以往每一个独处的风雨夜般,她把自己藏了起来,藏在一个风雨惊吓不到她的地方。
白豫恒一进门便察觉屋内有异样。
他是个对任何事都非常敏感的人,所以一进屋便冷静地在门边张望著。
首先,那个乳臭未乾的小鬼不见了,其次是家中的灯没关,然后是晚餐做到一半,有些菜还只弄了一半。
他轻声的在屋内徘徊,想找出不寻常之处。
莫子琮应该没出去,因为鞋子在,况且以她这两周来的表现,她并不是个喜欢外出的人,不过现在人呢?雨持续下著,声势已明显的减弱,但是雨量依旧惊人,在这样的夜里聪明人是不会外出的。
然后,在雨势慢慢变小而至无声之际,他才依稀听见屋内不知由哪个角落传出低低的啜泣声,很轻微的,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忽略。他低头认真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忽远忽近,时而激昂时而悲痛,撞击在白豫恒的心上,竟成了悠远而绵长的牵挂,阡陌相连教他心中好生不舍。
他很确定这个声音来自莫子琮,除了她没人能令他如此牵挂。自她住进来后,每天回家看到她成了一件极自然的事,上班前吃她所煮的白饭味噌汤也是少不了的例行作息,菜色虽无变化,但少了这些东西,生活就像破了洞般的空虚失常。
这是他自己敏感的新发现。在屋里转了圈就是见不到人,偏偏那低低的饮泣像幽魂似的提醒他她的存在。
白豫恒不由得佩服起她来。四十坪不到的屋子是他市区的住所,就这么点大,她还能躲得让他找不到,可见她小时候捉迷藏的游戏玩得很彻底。
“莫子琮——”他不禁站在屋里高呼,见她迟迟没反应,他不禁再次呼喊:“莫子琮,我回来了,你快出来!”“请”了她两次,依旧没动静,他那没耐心的脾气又上来了。“莫子琮,我警告你,快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叫你明天睡到大马路上去。”
还是没动静,连啜泣声都停止了,他开始心焦。“你快出来!”迟疑了一下,他决定改变作战方式,“你出声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带你出来。”他想,她是不是被困住了?
这招果然奏效。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在……这里……”
皱起眉头,他走入饭厅,“在哪里?”
“在……这里……”
他不可思议地瞪著排列整齐得像家具店摆饰的餐桌椅,一把粗鲁的将椅子拉开后,他蹲到桌底下。
莫子琮正用一双饱受惊恐的含泪双眼求救的望著他。
“出来。”
无视他的命令,她依旧渴求的望著他。
“我叫你出来。”他开始板起脸色给她看。
她依然动也不动,好像木偶般。
火气渐升,他无意和她玩家家酒,硬是把她从桌底下拖出来。
尚未用言语打破僵局,一阵风的呼号又闪入屋内,她惊惶的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终于有人来解救她了,她放心的大声哭出来。
佳人在抱,他却是一头雾水。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火气在一瞬间都消失得乾乾净净。“别哭了、别哭了。”抚著她的俏丽短发,平日骂人时的口齿伶俐,此时不禁笨拙起来。
搂著她回客厅,她死命抓著他像怕他跑掉一般,他连想去拉上窗帘都有困难。
她的恐惧、忧虑、祈求全写在脸上。
“我只是去把窗帘拉上,再关上隔音玻璃,让风声及雨声都进不来,好吗?”他向她保证。
咬著唇,她仍在考虑。
“只要一下子,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三两下,他让风声雨声都与他们的世界隔绝,他为她撑起了一个晴天永在的空间。“看,没事,不可怕嘛!”
他故作爽朗的朝她摆摆手,但泪犹未乾的她却惊魂未定。
拧了条毛巾,他认真的替她擦脸、抹去泪痕,轻松的朝她打趣道:“这么点风雨就怕成这样,要是遇上台风天怎么办?”
她马上又害怕的快哭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这么爱哭。眼泪像是不用钱似的,下次去买个脸盆来装眼泪,看看哭一次可以装满几个脸盆。没事这样爱哭,你可以去扮五子哭墓了,包你哭到过瘾也没人阻止你。”难得温柔的,他让莫子琮躲在他怀中。言语虽有些辛辣,不过行动却是充满爱心的。
白豫恒告诉自己,这是日行一善,他对这个发育不良的小鬼是出自同情的,没有任何邪念,也勾不起他的任何欲念。会吸引他的该是成熟妩媚的娇俏美女才是,这样的小鬼连帮他暖被都还要多加一个怀炉,太嫩了。
只是很奇怪,自从他遇上莫子琮之后,就好像从“玉面罗刹”升格成为善心人士,一日好几次的善行,好心得有时连自己都不禁要怀疑。
“我讨厌下大雨的日子。”她幽幽的开始倾诉自己的心情,“也讨厌雷声及闪电,那像鬼一样追著我不放,尤其是我哥哥不在的时候,雷声常常大得像要把屋顶给轰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多鬼魅的影子追逐著我……”
“鬼魅魍魉都出现了?”
他是存心笑她的胆小,哪知她却心有戚戚焉的开口:“是呀!原来你也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白豫恒有些莫名其妙。
“五岁时,有一天我哥哥去学校,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睡午觉,闪电一闪好多鬼就出现了,日本鬼一直说话,我好怕……”
五岁?他这下总算听清楚她的话,在日本?“你住过几个地方?”
在他怀中,她认真的扳著指头数,“台北、东京、静冈、山形、歧阜、纽约、瑞士,没有了。”
“嗯。”他故作称许状,“很好,住过不少地方。”可怜!年纪轻轻便天涯飘泊。“可见你会说多种语言,能读多种文字罗?”
“不会呀!我是文盲,老师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他讲他的,我睡我的。”
“睡到毕业?”他才不信。
“不,睡到同学帮我毕业。”
他轻笑出声,当她在讲笑话。
“喂,白特助。”笑话说完,她认真的有求于他。
“叫小白就可以了。”都不在公司上班了还叫他特助,听了真令人不舒服。
“小白?”她搔搔头,对这种称呼颇有微辞,“好像在叫狗的名字。”
他只当没听见。和她同住半个多月,如果诸如此类的言语要样样计较,只怕他早已被气得花白了头发,想染都来不及。
“小白。”她又正经的开口:“我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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