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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流恋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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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路过的人,都会最先注意到她,因为赛门老环绕在她身边,要想不成为焦点,实在很难。
  “阿蛮,”黑皮嘻皮笑脸说:“你跟赛门走在一起挺配的,我看你干脆跟他送作堆算了。反正你英语也挺罩的,和番绝对没问题。”
  “要和番你自己跟他和,我的英语还没你罩呢!再说,我学英文是打算用来赚钱,不是用来交外国男朋友,没的找自己麻烦!”
  谢阿蛮把说话的速度放得很快,猜想赛门大概听不懂。赛门似乎也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紧随在她左右,噙着笑,眉目含情地望着她。
  赛门有着外国人特有的深邃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蓝眼珠湛蓝得像海洋,荡漾着温柔的波光。谢阿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能叫他不要看,干脆不去管他看不看。
  “认了吧,阿蛮。女人是禁不起男人死追活缠的,你根本躲不掉。我看赛门是赖定你了,你艳福不浅啊!”黑皮又在一旁说风凉话,满嘴敢笑的口吻。
  黑皮嗓门不小,惹来许多路人好奇的眼光。谢阿蛮加快脚步,想甩掉赛门和困窘的感觉。
  “阿蛮,你不必介意别人的眼光。我喜欢你,又没有不对!”赛门一直追着她。像为了证明他的话并没有错,他刻意大声说出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啊!这个外国人!
  谢阿蛮脸都黑了。她停下来,五官扭曲,朝空气磕个无声的响头,然后扭过身,青面撩牙地瞪着赛门。
  “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横着两条八字眉,一脸欧巴桑的表情,凶狠乖戾,想吓退这个外国人。
  赛门还是笑吟吟的,站在她跟前,俯脸看着她。
  谢阿蛮也忍不住抬头看他。老外都长得一副没大脑的样子,不过……嗯,这个赛门有一张明朗有深度的脸。
  这样想,她自己先脸红了,乱七八糟低下头。说:“你最好别听黛咪胡说: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外国人还是笑吟吟的。
  嘴巴说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叹口气,不再理他。
  跨过马路,前面是个转角的街口。他们准备往右边走,左边那个方向突然传来叫唤谢阿蛮的声音。
  五个人一起转过头去。一个有着松鬈的长发美丽少妇,正对他们展露着婉约的笑容。
  那个柔弱的笑脸,那帧似水的柔影——正是那个水做的佟曼芸!
  谢阿蛮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有佟曼芸的地方,应该就会有那只公孔雀……她敏感地朝佟曼芸身后多望一眼——
  果然!唐伯夫那只公孔雀阴沉地站在佟曼芸右后方,侧背着光,冷漠地盯着她。
  “啊,是那个男——”黛咪突然冲口叫出来,认出了唐伯夫。
  谢阿蛮眼捷手快,捂住黛咪的嘴,截断她的话,飞快递给她一个眼神,警告她别多嘴。她可不想让黛咪闯下的烂祸,到最后堆到她身上,变成她的罪过,由她一个人收拾善后。
  “好巧哦!阿蛮,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佟曼芸语气很亲切,好像和谢阿蛮相交多年似地,丝毫不让人怀疑她们的关系。“上次见面后,你一直没打电话来,我还在想,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再遇见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
  “啊!”谢阿蛮反应很诚实,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老早把佟曼芸给她的电话号码丢得不知去向,压根儿没想到会和她再见面。
  她祇好尴尬地以笑掩饰,笑得傻傻的。不幸又不小心撞上唐伯夫的视线,那轻蔑的眼神也正像在说,她看起来一副蠢蠢的样子。
  她懊恼地装作没看见,暗忖着该怎么才能脱身。说实在的,她没想到佟曼芸还会记得她,而且似乎还很惦念着她。
  佟曼芸还是跟上次一样,给人的感觉也依然那样不食人间烟火。黑皮和小沈第一次看见“真正”像水一样的女人,几乎都看呆了;赛门维持着绅士风度,脸上始终挂看温和、赞赏的微笑。
  祇有黛咪例外,一直用疑惑的眼光来回打量佟曼芸和唐伯夫。香蕉黛咪服膺的向来是西方那一套,对古早中国的“含蓄”和“柔美”不感兴趣。她祇看得见佟曼芸那一身病态。
  “你们好!”佟曼芸含着笑,温柔地点个头。甜美柔静的嗓音,如春风拂慰过心田。
  黑皮第一个醉了。
  他抢到谢阿蛮跟前,对佟曼芸倾身哈腰,努力扯裂嘴,堆出满脸笑容,用最热诚的姿态说:“你好!我叫黑皮。我跟阿蛮在蹲『苦窑』的时候就认识,就像难兄难弟一样!”
  黑皮耍宝的俏皮,赛门看着有趣,也凑上前来,搂住谢阿蛮的肩膀,笑嘻嘻地介绍自己说:“我是赛门,阿蛮的第一号男朋友候选人。请你多多指教!”
  佟曼芸吟吟笑起来。谢阿蛮连忙用手肘推开赛门,又不忘瞪黑皮一眼,暗骂两个人穷极无聊的举动。
  “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我乐队的朋友。”她急急解释。
  “乐队?”佟曼芸略顿了一下,感到一丝意外。
  后方的唐伯夫,眼神一闪,露出玩味的神态。但因为他背着光,神色又一闪即逝,让人看不清有甚么表情。
  “是啊!”黑皮抢着回答。“我们几个人组了个乐队,叫『黑色摇滚』。我是吉他手,贝斯手小沈,赛门是鼓手,阿蛮——”
  “闭嘴!黑皮,你太噜苏了!烦不烦啊!”谢阿蛮狠狠踩黑皮一脚。明的说他废话太多,好心的怕佟曼芸觉得不耐烦;暗里嫌他太多嘴,有的没的说一堆,把所有的事全掏出去,不知道保留。
  不知道为甚么,有唐伯夫在场,她就变得很敏感。她可不希望被唐伯夫知道太多,掌握太多的筹码,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偏偏黑皮话多嘴快,一得意就忘形。
  还好,他没有将比赛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唐伯夫要是知道了……她极快地瞥了瞥唐伯夫,他比她更快地抓住她的视线,虽然没甚么表情,但谢阿蛮奇怪的就是感觉得出来他那要笑不笑的轻谑态度。
  她有点负气地撇开头,迎上黛咪怪异的眼波。祇是黛咪那怪异不是针对她的,而是越过她穿到那个背光的角落。
  唐伯夫似乎不记得黛咪,对黛咪疑惑的打量视而不见。谢阿蛮深怕黛咪又会突然冒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让她头大,急着把她拖走,打算速战速决。正想开口,佟曼芸却先她一步漾着笑脸说:“我还以为乐队都是一些活力充沛的男孩子组成的,没想到女孩子也可以参加,而且像阿蛮这样文文静静的女孩,竟然也是乐队的一员,太神奇了!”
  文静?谢阿蛮一副发拙的呆样。这还是头一遭有人说她文静!她怀疑佟曼芸看人的眼光真的有问题——如果没问题,她就不会嫁给唐伯夫这样糟糕差劲的男人,不是吗?
  “你别小看这家伙!”黑皮冷不防又挤过来,胳臂一伸,哥俩好地架在谢阿蛮肩膀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带向自己的怀里,耍宝似地挤眉弄眼,嘻嘻哈哈。
  又来了!黑皮这颗不定时炸弹又发作了……谢阿蛮心里响起预警,手忙脚乱慌张想阻止——来不及了!黑皮那个大嘴巴,机关枪一样劈哩叭啦说个不停。
  “阿蛮成绩虽然差了一点,窝在那所三流的明台鸟高中,歌声和魅力可是一流的。她可是我们乐队的主唱,而且啊,还在那家有名的‘维瓦第’驻唱。那家店对驻唱的乐队和歌手的要求很静格,如果不是真有几分实力还插不进去呢!”
  “‘维瓦第’?”佟曼芸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望了唐伯夫一眼,又看看谢阿蛮,微蹙着双眉,眉间掺着丝复杂的神色。
  她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甚么,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柔婉的笑容变得有些僵涩,线条一样挂在两腮。
  这个微妙的变化轻微得像涟漪,不明就里根本察觉不出来,是以谢阿蛮他们并没有感到佟曼芸的异样。
  “你也听过这家店吗?”黑皮仍然兴高采烈。
  “听过。”佟曼芸姿容婉约,含笑对黑皮点头。
  “黑皮!”谢阿蛮恨不得将黑皮踹到大西洋,自己则挖个洞躲起来,眼不见为净,也少丢脸。
  想当然耳,唐伯共一定把她在“维瓦第”驻唱的事告诉过佟曼芸,而且还不知怎么诽谤她;黑皮却拿它当宝献,殊不知人家肚里也许在偷笑。
  而且,不知为甚么,佟曼芸脸上浅浅漾着的那笑容让她觉得不安,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突然有种疙瘩的感觉。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却突然又莫名生出这种情绪,一颗心跳得很不安适。
  她突然害怕接触到佟曼芸的视线;佟曼芸察觉甚么似的,朝她嫣然一笑,柔得像水一般淹漫过来。
  然后她略微侧身,顺势自然地挽住唐伯夫,仰脸看着他,眼神极快地闪过一抹和方才眉间相同的复杂的颜色。
  唐伯夫从未跟她提过谢阿蛮在“维瓦第”驻唱的事。她觉得疑惑不安。
  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是在他们上次遇见谢阿蛮之前,还是之后的事?他从来没有瞒过她任何事,为甚么这回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他甚至连和谢阿蛮同处一校的事,也没有告诉她。上次遇见谢阿蛮,他对谢阿蛮一脸陌生的表情,她还以为他们并不相识——
  而谢阿蛮对唐伯夫认生的态度,也叫她难以释怀。既然同处一校,她相信,谢阿蛮应该认识唐伯夫的。但上回相遇,她为甚么要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对了,阿蛮,这是我先生,你还记得他吧?”佟曼芸挽着唐伯夫,如水似的浅笑依旧,像是顺带提起,看不出刻意的痕迹。
  “嗯……上次见过。”谢阿蛮硬着头皮点头,微低了脸,小心不去看唐伯夫,怕碰到他的视线。
  唐伯夫轻蔑的态度不曾稍改,却倒是破天荒的吐了句人话说:“你们也组乐队?玩真的?还祇是办办家家酒?”
  他如此说话的态度算是和善的了。对谢阿蛮,他从来没有这样和言悦色过。
  “当然是玩真的!”黑皮急躁的表态,不得了似地说:“我们还报名准备参加‘金唱奖歌唱大赛’呢!你可别小看我们——”
  天啊!大嘴巴那黑皮!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光,脸也被他一个丢光了!
  谢阿蛮气急败坏地拖开他,困窘又狼狈,灰头土脸的。她一手拖着黑皮,一手挟住黛咪,唯恐这两枚不定时炸弹又出甚么意外,迅速撤退,边退边僵着笑脸说:“佟——嗯,唐太太,很高兴又遇见你,我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和你聊天很愉快,不过,我跟朋友还有点事,不再多聊了。很抱歉,再见!”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清楚又锥心地感受到背后唐伯夫那噙在嘴角要笑不笑的嘲谑与轻蔑到底的视线。如芒刺在背,刺得她又多了一层瘀伤。
  唐伯夫挑了挑眉,冷眼像箭一直追着谢阿蛮,经过空气的鼓动和摩擦,发出金属性的光芒,笔直射入她的心脏,挑动她的心房。
  他嘴角略略一勾,勾出邪气阴森的线条,猫脸在微笑,瞳孔收缩成细细的绳索,牢牢地捆住谢阿蛮。
  她知道,但她不敢回头看。
  第六章
  “第一届金唱奖全国歌唱大赛”假国际会议中心举行,盛况空前,参加的个人和队伍不下数十组,与赛者和观众超过千人,把偌大的会议中心挤得水泄不通。
  初赛已进行到中场,舞台上的“光源氏”表演结束,就轮到谢阿蛮他们的“黑色摇滚”上台。
  谢阿蛮紧张得直冒冷汗,变得口吃又神经兮兮;一向最冷静的小沈也显得沉不住气,不时走来动去。
  “不行……我真的……那个不行啦!”谢阿蛮哭丧着脸,嚷嚷起来,“光源氏”的表演已接近尾声。
  “轻松点!阿蛮,还有我们在,不必害怕。”黑皮一脸镇静安慰她。但谁也看得出来那是故作镇静强颜欢笑,他的声音不但在发抖,连脚也在发抖。
  “没出息!”黛咪讥嘲说:“这种小场面也紧张成这样,还妄想拿冠军、上电视。真要那样,你们不全都昏倒了?”
  黛咪和赛门是乐队唯一不“变色”的两个人,镇定如泰山。这大概和两个人接受的教育背景有关,美式那一套,从小就惯于鼓励个人表现自我和才干,让他们习惯面对群众,而少有怯场的毛病。
  “来,阿蛮——”赛门将谢阿蛮拉到他身前,扶着她的肩膀。放缓放柔了声音说:“来,把眼睛闭上——”
  “做甚么?”谢阿蛮紧紧兮兮地问。
  “先别问。听话,把眼睛闭上,深呼吸……对,就是这样……”赛门的声音像催眠一样,缓缓柔柔地哄着谢阿蛮。
  他一手扶着谢阿蛮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辞,像在念咒一般。而后,他的手在半空中画些不规则的图形,然后往自己的嘴唇轻轻一按,再将它轻轻点住谢阿蛮的额头。
  “这样就可以了。”他要谢阿蛮睁开眼睛。
  “这甚么?”谢阿蛮摸摸自己的额头,大感疑惑。
  “这是‘定心咒’。是一种巫术。它能使人消除紧张,安定下来,不再感到那么焦虑。”赛门说到巫术时,表情很严肃。接着脸色又转柔说:“怎么样?你现在觉得镇定一些了吧?不会再感到那么紧张了?”
  “的确是好多了。”谢阿蛮点头,忍不住笑出来。她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赛门还这么幽默。
  “像你们这种呆子,就是要人家骗一骗,才成得了事!”黛咪甩甩辫子,对着镜子,调整头上那顶朱红的棒球帽。
  她今天像那次一样,将满头红燥的鬈发编成两条粗辫子,底端各系了一条火红的丝带,再戴上一顶血朱色的棒球帽。底下则是一件大红色的紧身T恤,露出中空的腰身,再搭上一条大红色的迷你短裙。整个人像团火一样。
  谢阿蛮则一身艳蓝。她同样也穿了一袭紧身T恤,配上迷你短裙,露出肚脐。但她不像黛咪那样,将棒球帽端正的戴在头上,而是斜歪在侧边,带一点调皮吊儿郎当。
  男孩子们则或T恤或衬衫,下半身则穿着褐灰、黑、篮等颜色各异的牛仔裤。他们并没有刻意添置舞台装,但放眼过去,整个会场就属他们最闪亮。
  前头主持人在介绍他们出场了。大家互望一眼,最后一次深呼吸——谢阿蛮闭了闭眼,反正丢脸丢定了!
  一切就像在黑皮家练习的那样,小沈的贝斯先带出前奏,然后黑皮的主吉他、健盘、鼓,再和上她倒嗓似略带沙哑的歌声……
  她并没有像多数的参赛乐队一样,电线杆似地矗立在舞台中央定点演唱,顶多祇是做些小幅度的摆动,姿态僵硬保守。
  她在台上又吼又叫,来回嘶喊奔跳。这是首轻快动感,充满节奏、摇滚的曲子,如果像死人一样,那就完了。是以,她的表演方式,几乎不像是在比赛,而完全是登台演倡会的实况形态。
  观众的情绪被他们挑起,跟随他们的旋律摇摆,把他们当成明星歌手,几乎忘了他们祇是参赛的团体。而台下观众热情激昂的情绪也感染了他们,表演得更加卖力。
  中段间奏的时候,贝斯、吉他、健盘和鼓,大胆的各自来上一段独奏,然后四部相合,互有抑扬顿挫。
  这是很冒险的。因为贝斯音色瘠哑,和鼓一样同属旁衬的角色,压不过主吉他明亮的音色,容易显得沉闷。这首曲子充满动感,让贝斯跃上主角,一个不好,感觉怕完全走样。
  但效果出奇的好。强度、力道,比起四部相合,毫不逊色。整个现场的气氛被带到最高点,不像在比赛,而像在开演唱会了。
  最后一段清唱,祇剩下鼓声伴奏和观众热情的击掌相和。谢阿蛮由舞台中央走到前方,把帽子旋到脑后,半弓着身体,大力撕开喉咙,朝台下吼唱着——跟我说你不再为爱情烦恼……
  她就这样,和那个人面对面相向。
  那个人面无表情,像机器一样没有五官似,冷得可以结冰的眼神,直对着她的心脏射出一枚一枚淬毒的铅箭。
  她像被定住穴道似的,差点忘了该怎么唱。好不容易才勉强把歌像背台词一样念完,虽然没惨到荒腔走板,终是打了点折扣错下完美的缺憾。
  “他怎么会在这里?”下了台,她喃喃自语,不相信地转头看了又看舞台下第一排的评审席。
  那只公孔雀唐伯夫为甚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震撼。居然被唐伯去看见她那么“拙”的样子,而且还是面对面相冲撞……
  她本来不打算走到舞台前方的,更不打算加上那些那么“拙”的动作的。但观众反应太热烈了,她一时心血来潮,忘了自己是在比赛,不是在登台演唱,随兴放肆大胆,好死不死,竟然犯冲上那个唐伯夫!
  他居然是评审之一……
  天啊!这是甚么样的世界?她简直不敢去想后果会怎么样了!
  “阿蛮,怎么了?你表现得很好啊!为甚么这么沮丧?”
  “是啊!我们表现得实在太棒了!”
  赛门、黑皮和小沈都同声认为他们的表演很精采,每个人都很满意,连向来嘴巴刻薄的黛咪,也认为谢阿蛮最后的“失常”瑕不掩瑜,宽容说:“放心啦!到目前为止,就属我们的表现最好!”
  他们不知道谢阿蛮不是为这个在沮丧。她压根儿忘了这件事。祇要一想到唐伯夫,她就觉得眼前暗淡无光。
  其它人没有人发现唐伯夫的存在,态度都很乐观,认为入选复赛是必然的事。她也不觉得担忧,他们的表现有目共睹。但是——
  就是但是,她又觉得有恶兆了。唐伯去那吃人的冰冷眼神,摆明的冲着她来,她又没欠他,偏偏一碰见他,就下意识地缩头缩脑,天敌似的不敢与他相对。
  再待在这里,总觉得有甚么坏事会发生。她越想越不妥,戴好帽子,拍拍屁股说:“我先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有好消息再通知我。”
  “干嘛那么快就走,不看看其它乐队的表现?还有一大半没上台哪,还是看一下比较心安!”
  “那要窝到甚么时候?不了!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我送你。”赛门立刻尾随她屁股后,殷懃相送。
  “不必了!”
  谢阿蛮反射地摇头拒绝。跟赛门走在一起,又要成为别人好奇的焦点,她才不想自找罪受。
  “别客气。我待在这里也没甚么意思,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赛门以为她客气,当她腼腆害羞,笑道:“你知道吗?阿蛮,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你不像其他我认识的女生,你非常的有魅力——”
  “哦?她哪里不一样了?”黛咪听得吃味,半怀疑半讽刺地探过身来,挑剔地斜视谢阿蛮。
  赛门把她挑衅的问话当真,横手抱胸,另只手支着下巴,品量珍品般地上下左右评读谢阿蛮。好一会,才彷佛她全身无可挑剔似满意地说:“阿蛮的气质特殊,味道不一样。”
  “气质?味道?拜托你别用这么抽象的形容词,具体一点行吗?味道又看不见、摸不着!”
  “嗯……”赛门沉吟一会,又慎重流连谢阿蛮一眼,才郑重说:“嘴巴。我喜欢阿蛮的嘴巴,大大的,很性感。”
  “哦?”黛咪轻薄的扳住谢阿蛮的脸,左转右旋,挑菜一样的抓捏仔细,悻悻然地点头同意说:“的确。她这张脸,就嘴巴长得好,宽薄合宜,又够大,挺性感的,也很适合接吻。”
  “你们——少在那……那里胡……说八道!”谢阿蛮茫然涨红脸,拨开黛咪的手。
  她不习惯别人对她直接的称赞;黛咪说她嘴巴性感适合接吻的口吻又轻佻,一时窘急,口吃起来。
  外国人就是外国人,这种话也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挂在嘴巴上。
  不过,话说回来,谈情说爱本来就是这么赤裸裸的事,谈不上甚么神圣、了不得。下流的本来就归下流,遮遮掩掩的也还是一团混沌糟糕。
  “我要走了,赛门你不要跟着我!”她大声宣告,像是不这样会动摇她的决心。看到赛门有意无意在注视她的嘴唇,不禁嗔怪地“啧”了一声。
  那让她想起他刚刚说她的“性感”。提起性感,她莫名其妙地想到唐伯夫,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悸发烧,两颊蓦地烫红起来。
  赛门却误会她脸红的原因,移步到她身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弯身亲吻了她的嘴。
  “ILoveYou!阿蛮。”他中英文交杂倾吐他的爱意。
  谢阿蛮先是窒息了三秒钟,然后呆掉了。
  天啊!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亲吻她!还说他爱她——
  不行!她无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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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梦游似地走出会议中心,足足走了三条街,脑袋才清醒。她没想到赛门会那么大胆——那是她的初吻咄!可怜的她保持了二十年的处女之吻!
  她当时都呆掉了,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则轰隆隆的,眼前一片不断生出又消失的气泡。前后不到五秒钟,她伟大的初吻就那么完蛋了——
  她可以想象,下次见面,黛咪用那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揶揄她终于打破“从来没有和男人接过吻”的可耻纪录的“嘴脸”。黛咪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讥笑她的机会,从此,她又多了一项嘲讽她的把柄。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厌恶,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赛门的吻,其实祇是靖蜒点水似地轻轻在她唇上一沾,算不上真正的吻。她之所以那样震惊,实在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嘴唇——而且是男性的——那样亲密地接触在一块。
  听起来好像有点驴,但就是因为如此,她的反应才会那么“拙”。
  她并不讨厌赛门,所以对他的吻也不感到讨厌——这个想法也让她心惊,难道她真的天生一张性感的嘴巴适合接吻,所以对赛门的吻不感到排斥?
  在她想象中,接吻该是很肉感的,带点挑逗,有些下流的风骚,就像盘旋在她脑海中公孔雀吻玛丹娜的那一幕。但赛门的吻轻描淡写,干净又健康,引不起任何猥亵的遐想,所以她震惊归震惊,感觉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她懊恼的是,她伟大的初吻就那么报销掉了。她原来以为,她的初吻该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天会转、地会旋那样,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震撼——现在甚么都没了,结果也甚么都不是。
  但这都还在其次。她羞于启齿,内心强烈受到冲击的是,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脑中竟浮起那个唐伯夫邪气横生、坏坏的笑脸!
  这比赛门亲吻她更让她觉得荒唐和震惊。她到底哪里不对劲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幻想?对方居然又是那只她最看不顺眼的公孔雀!
  她感觉糟糕透顶,越强迫自己不去想,脑袋偏偏不合作,不住地浮出唐伯夫噙着阴森地诡魅、要笑不笑的充满邪气的脸。
  “该死的公孔雀!”她迁怒地朝前方空踢一脚,对着空气龇牙咧嘴,一副恶形恶状。
  正面对一个彷佛在那里等了很久的美丽少妇,莲光轻移,轻缓地走到她面前,出声叫住她。
  “阿蛮!”
  “佟……”谢阿蛮吃惊地抬头,目瞪口呆,久久不能把嘴里的名字喊出来。
  第七章
  “请进!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佟曼芸亲切地领着谢阿蛮进门,不断用可人的微笑鼓劝她迟疑的脚步,甚至握住她的双手,牵引她到客听。
  谢阿蛮被动地踏进屋子,束手束脚着不敢乱动,尽管佟曼芸要她别拘束,但一想到这是唐伯夫和佟曼芸共有的天地,她就感觉像又闯进甚么不该去的地方,偷窥到甚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那般。
  “怎么站在那里?过来这边坐啊!我说过,别拘束,也不必客气。”佟曼芸端了两杯茶出来,再次亲切招呼她。
  她祇好拖着不安的脚步过去。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正襟危坐着。
  “来,喝茶。”佟曼芸把茶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在另一边坐下,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喝甚么,就作主泡了茶。我泡得很淡,味道应该不会太烈。”
  “谢谢。”谢阿蛮欠个身,立刻端起茶喝了一口。她还是觉得很拘束,随便有个动作,感觉好像比较不会那么不安。
  房子的布置很素雅,米色的地板,米色的墙,家具多半也是同色系的套组,典雅中带着柔净,处处释出温暖的情调。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柔和的水笔画;角落里一盏造型简单的台灯柔柔亮着;落地窗前,及地的白纱窗帘无言地散放着。
  整个屋子的风格就是“简单”。因为简单,显得更加耐人寻味。身在其中,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布置出这一切的人,柔情似水的温暖的拥抱。
  无疑的,这是佟曼芸的格调;这个屋子代表了她的人;屋子里所有的一切,无一不是她的化身。
  谢阿蛮沉默地喝着茶,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些甚么,她感到佟曼芸在打量她,接近窥探的意味,怀有目的以的观察。
  又在街头巧遇时,她感到意外吃惊的心情多于欣喜。
  佟曼芸叫住她的时候,柔婉的浅笑中充满惊逢的喜悦,但不知为甚么,她却感觉佟曼芸好像跟了她很久或在那里等了她很久似的。
  内心深处,她有些不确定,真的是巧合吗?
  但也祇是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狐疑,而且也不确定。
  不过,三次巧遇,世界实在太小了。她尚不及整理思绪,佟曼芸就拉住她的手,热诚邀请她到家中。
  她张口结舌,忙不迭地摇头拒绝;佟曼芸却很坚持她的热诚,近乎固执地要求,甚至有些殷切渴盼。
  她吞吐了半天,倍感为难。要她到唐伯夫栖息的地方,跟要她的命没有两样。她不仅觉得尴尬难堪,而且窘迫非常,不自在到了极点。
  偏偏她又拗不过佟曼芸的坚持,赶着自己往火山跳。
  猪啊!谢阿蛮!她沉默地喝着茶,咒骂自己不知道几百次。
  幸好,她知道唐伯夫现在人在国际会议中心当评审,一时半刻还不会回来,祇要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就没事了。
  “这样有人陪伴一起喝茶,感觉真好。”佟曼芸打破沉默,注视她的眼睛,笑说:“阿蛮,我们真的很有缘哪!平常,我也没跟甚么人来往,但对你却一见如故,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认识我久一点,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我朋友常说我个性不太好。”谢阿蛮一口气把茶喝光,笑着回答。赛门对她“一见钟情”的突变是例外。
  “朋友?上次遇到的那些人吗?”
  “嗯。他们没有一个认为我可爱的,黛咪更是看到我就没好话。”
  “我记得你说他们都是你乐队的朋友,也是你同学吗?”佟曼芸喝口茶,不经心般随口问道。
  “不是。我哪那么‘好运’啊!”谢阿蛮又笑了,说了句反话。“黑皮——穿着黑皮夹克,话很多那个——是破五专生,我在补习班就认识他;不说话很沉默的那个,小沈,是大学生;赛门和黛咪念美国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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