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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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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多钟头,白香衣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塞给春宝一沓钱。“这是五千,先拿着用,不够再对我说。”
一个下午,白香衣都在跟自己打架,她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听玉翠病了,就慌了手脚,把辛辛苦苦攒来的钱拿出来。最后她想,权当报以前受的恩惠吧,是她先欠了玉翠的。还有为了春生,也得尽尽心。
她没去医院,星期天打发娴雅去瞧瞧。娴雅没忘玉翠推她进坟坑,也没忘玉翠的那些骂,不肯去。娘俩因为这事,破天荒地闹起了别扭。后来娴雅委委屈屈地去了,回来只说:“死不了。”
存粮再一次来到摊子前,白香衣二话没说,又拿出了五千。玉翠住了十多天院,病情稳定了,医生让出院回家养着。
白香衣牵肠挂肚的,坐不安稳了。玉翠住院时,她没去看,那是因为她觉得在医院里,有医生护士们看着,不会有事。可是出了院,家里就春宝一个老爷们,肯定服侍不好。魂不守舍了几天,白香衣去找桂兰。
桂兰一听白香衣要回孔家屋子照顾玉翠,迷惑不解地说:“你这是何苦?她一辈子霸道,现在拴住了,活该!你去照顾她,就等于把自己也拴住了,啥事也甭想干了。难道你忘了她当年咋待承你了吗?”
“怎么说也是我欠了她的,算是还情吧。这情还完了,我这心里也就舒坦了。这几天我心里直闹腾,干什么都安不了心。”
桂兰摇头说:“你呀,这是自找苦吃,你以为你是观音菩萨啊!”
“冰柜我卖了,房子也退了,不回去不行了。”白香衣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桂兰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
桂兰这段时间也挺矛盾的,倒不是为了玉翠,而是为了白香衣的退休金。她一直想给存东调动工作,都操作了几个月了,可到了一个节骨眼上,就办不动了。如今这小县城里,就像一张细密的网,连着肉扯着筋,你这里想碰谁还没碰呢,隔了老远就有一个看似不相干的人喊疼了。
桂兰对给白香衣停发退休金的人大动肝火,没过了多久,有人打电话过来了。这人是桂兰的老同事,现在还在位子上,存东调动工作的事,桂兰就全权托付给他了。人家先做了一些自我检讨,说自己办事不力,至今没给老侄子落实工作。接着又保证说年底一定解决这件事。桂兰连声说费心,那人的话题就转了,问桂兰和白香衣的亲戚关系是不是很吃紧。凭着直觉,桂兰察觉有问题,回答时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余地,说也算不上很吃紧。那人就说人家小邵也挺苦的,四五岁的时候没了父亲,遭了不少罪。再说这也不是泄私愤,白香衣那身份确实有问题,当年弄错了,就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桂兰已经明白,白香衣的事她不能插手了,如果死抓不放,存东的工作问题就不好解决。放下白香衣的事不管,她心里毕竟有些不忍,白香衣托她照顾娴雅,倒使她得了机会,多少减轻一些愧疚。
当白香衣把决定对娴雅说的时候,娴雅一百个不理解:“娘,为了个老不死的,不值得!”
白香衣大声训斥:“她是你奶奶,不许这么叫她!”
娴雅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委屈地说:“为了她,连我也不要了,你真狠心。”
白香衣说:“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奶奶现在需要人,你跟着你大娘,和跟着我还不是一样?别哭天抹泪的,等你奶奶病好了,我不就回来了?”
娴雅还是一个劲地哭,到白香衣提着简单的行李离开时,也不肯和她说话。这是她们娘俩第一次长时间的分离,白香衣的心里疼,面上却表现得淡淡的,怕自己一动感情,娴雅更没完没了,让她走不成。硬着心肠走出桂兰家,倒像仓皇逃窜。
孔家屋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站在大坡上,白香衣看到的是绿树环绕着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大瓦房。场院屋子还在,还是那样离群索居,孤苦无依。玉翠家没有盖新房子,在周围瓦房的映衬下,小院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在苟延残喘。
屋里屋外,又脏又乱,臭气熏天,活像一个猪圈。玉翠瞪着呆滞的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白香衣,嘴里笨拙地只说一个字:“滚,滚……”
白香衣既然决定要照顾她,心态豁达起来,一点儿也没生气,大声说:“娘,你就省省吧,留着力气养病。”
春宝趿拉着鞋走了过来,惊讶地说:“咦,他二婶,你咋来了?”
白香衣说:“来照顾娘啊,你看你,也不知道拾掇拾掇,再这样下去,屋里就糟成虾酱了。快去,挑几担水来。”
水挑来了,白香衣里里外外打扫、洗涮,洗了一院子的衣服、床单。最后白香衣又给玉翠擦洗身子,只要白香衣一靠近玉翠,玉翠就不住声地含糊地喊滚字,白香衣说:“娘,再不洗你就要浑身生蛆了。”
白香衣叫娘叫上了瘾,反正玉翠没有多少力气反对。开始时白香衣还有气气玉翠的成分,叫到后来,一会儿不叫几声娘,白香衣就像少了什么。
屋里屋外干净了,臭味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苏水清爽的味道。
到了夜里,白香衣执意要到场院屋子过夜。场院屋子经过春宝简单的修葺,也能凑合着住了。白香衣的要求不高,只要一家子人好好的,吃苦也不是苦,受累也不是累。在场院屋子里,她感到自己距离春生很近,不时有那个野男人,有那个干儿子,还有那个憨丈夫出现在她的梦里,如同春天的花事,烂漫而妖娆。
有时候存粮回来,和白香衣提过几次钱的事,说他记着账呢,等什么时间要算算,花出去的钱他爹春宝、他叔春来和白香衣各占一分,多退少补,不能让白香衣吃亏。每到这时候,白香衣就拦着,不让他说。
遇到星期天的时候,娴雅偶尔也跟来。但是娴雅从来不肯进玉翠家的大门,只在场院屋子那儿,等白香衣回去撒撒娇,说说话。
第五章 鸡毛 蒜皮 心尖子 53 债
存东跟着小三在外面足足转了一个多月,才意兴阑珊地回了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让存东感觉到了没钱的日子很无奈。住星级酒店,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美境,存东恨不能这样过一生一世。过苦日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过一段奢侈的日子,再回到苦日子里。虽然存东在家里也是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与这一个月的生活比起来,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凡事都怕比较,一比较,优劣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突兀而明了。
小三近距离观察这个传说中的儿子,觉得他能说会道,而且有眼色,会来事,像是个做买卖的材料,但心里却拿不准,存东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存东的长相不随春宝,也一点儿也不随他。小三又犯了难,这事只有桂兰心里明白,可从她嘴里掏话,却好像是虎口拔牙。
存东迟迟不归,引起了桂兰的警觉,她一再追问李晓倩存东的下落。李晓倩遮遮掩掩,今天说他去了东,明天说他去了西,答案一天一个样,驴唇对不上马嘴。由于存东去得太久,李晓倩心里也渐渐不痛快了,心想你在外面快活,我却成了犯人被审来审去,于是向桂兰和盘托出,说存东跟着小三叔出去了。
桂兰一听,又急又怒,正好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一扬手狠狠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石破天惊,摔了个粉身碎骨。
存东回来,李晓倩替他捏着把汗,可是桂兰并没有像李晓倩预期的那样火山爆发。她只字不提存东出去这回事,好像存东这一个月压根就没出去过。桂兰这样,存东更心虚得厉害,诚心诚意地当了几天乖巧儿子。
桂兰不在的时候,存东才会眉飞色舞地向李晓倩和娴雅大谈这一个月的经历,说得李晓倩和娴雅既羡慕又向往。说完之后,存东总会对娴雅说:“我跟你嫂子是不行了,娴雅你还有希望,好好上学,考个好学校,以后当白领。”说这话的时候,存东有些老气横秋,也有一些落寞。
存东的落寞,是因为从回来以后,孔小三就忘了他,好久没有联系了。存东{〃文〃}去过几次{〃人〃}小三的{〃书〃}批发{〃屋〃}商行,可是小三都不在那里。孔小三倒不是有意疏远存东,一是经过一个月的集中消费,花了不少钱还在其次,关键是耽误了几宗买卖,他要集中精力放在生意上,弥补一个月来的损失;二是他要想清楚,如何确认存东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存粮听说存东回来了,约了他一块回孔家屋子看奶奶。娴雅正好过星期,也跟上了。在路上存粮和存东算了一笔帐,说奶奶看病的钱存东摊两千五。存东斜倚在后座上,懒洋洋地说:“知道了,等有了钱再说吧。”
存东的态度激怒了存粮,黑着脸吼:“啥叫等有了钱再说?你啥意思?”
存东坐直了身子,红着脸说:“你急啥?我又不是不认账,这不是没钱嘛!”
“钱可是咱二婶垫上的,她的钱来得不易,你自己看办!”存粮不满意地说:“奶奶病了你没钱,却有钱出去游山玩水!”
“那是咱小三叔出钱,我可没花一分。要不你去问问。”存东也有些急。
“他有病啊,无缘无故冲你花钱,鬼才信呢!”
“爱信不信!”
“你给我滚下去,这车不拉你!”存粮动了真气,来了个急刹车。
“谁乐意坐,还不是你叫我坐的?”存东也不含糊,回敬了一句,开门下车。
娴雅也跟着下了车。存粮在车上叫娴雅:“娴雅,别管他,咱们走。”
娴雅说:“大哥,你们别吵了。小哥哥不坐,我也不坐。”
存粮无奈地说:“行了行了,那你们快上来。”
存东扭着身子不肯上,娴雅就帮他开了车门,推他上。存东半推半就上了车,阴阳怪气地说:“这是我看娴雅的面子才坐的。”
存粮忍住火,猛踩油门,车子便冲了出去。
娴雅把存粮哥俩吵嘴的事告诉了白香衣,白香衣把存粮悄悄叫到一边,对他说别总把那点钱放在心上,为这个恼了亲兄弟,不值得。存东看见她们娘俩在一边悄悄说话,就以为他们在说自己的不是,心里对白香衣也有了看法。
玉翠的病情好转了许多,能够拄着拐棍走几步路,嘴舌也利落了许多。
这一天春花来了,在屋里帮玉翠洗澡。春花春草姐妹,有时候回娘家,就会抢着替替白香衣。
白香衣自觉地躲到院子里,怕影响人家娘俩说悄悄话。忽然听到屋里咣当一声响,玉翠含糊地说了几句话,听口气很生气地样子。白香衣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但想了想又气馁地坐下。说起来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媳妇,人家亲娘俩的事情掺合不得。
一会儿,春花端着脸盆走了出来,脸上悻悻的。
“娘真是越老越难伺候了。”春花压低了声音埋怨。
白香衣只是微微一笑,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春花忽然笑道:“现在娘只认你哩。”
白香衣叹息说:“娘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她恨我才是真的。”
“才不是哩,刚才俺帮她洗澡,她老嫌我笨,说你二嫂都是这样那样的,最后干脆赌气不洗了。俺看她心里早认了你,就是嘴硬不肯说。老了老了,到老了还是这么犟。”春花说着又笑。
“记得以前娘老说春生是犟种,我看春生活脱脱随咱娘。”白香衣也笑了,春花的话就像大热天的一片冰镇西瓜,甜丝丝地凉爽到心底。
玉翠恢复的快,白香衣护理的好还是其一,其二是要靠大量的药物来维持,白香衣不多的积蓄便流水一样的花了出去。白香衣的眼睛也该靠药物维持着,她早把药停了,特别难受的时候,才滴上两滴眼药水。
白香衣回来了一年多了,每次回场院屋子,玉翠就拄着拐棍站大门口,默默地向村口张望,看见白香衣进村的身影,她的眼睛就会爆出亮光。可白香衣走近了,她又爱搭不理的,装作看不见。但是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人,逼着她亲口说出对白香衣的重视来。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高原来到了孔家屋子,他先找到学校,可学校已经停办多年了。近些年生源少,孩子们都集中到王家镇中心小学上学了。他一路问询,找到场院屋子,白香衣不在,他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等。
经过噩梦般的十年,他的状况一直好的不得了,六十多岁了,头上还不见多少白头发,脸白白胖胖透着滋润。从市教育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生活悠闲了,不用上班,忍不住想起一些前尘往事,白香衣是这些前尘往事里最醒目的一笔。他的老伴是前年走的,走的时候他竟没有多少忧伤,反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轻松,可他不敢过多去追究那些轻松,害怕揭开来暴露他的无情。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冷酷无情,他决定回孔家屋子还债。但是他很害怕,怕白香衣已经走了,自己失去了机会,转念一想,即使白香衣走了,也要找到他们的儿子,没准还有几个孙子孙女的等着他见呢。
现在不但知道了白香衣还在,而且还是孤身一人,就打定了主意,剩下的日子要和她一块过。既来之,则安之,他没有急着满村子里找白香衣,反正守着庙跑不了和尚,他有的是时间等。
高原来的消息,是春宝告诉白香衣的。那时候白香衣正熬好了药,端给玉翠。春宝从外面进来,一惊一乍地说:“高原来了。在场院屋子等你呢。”
白香衣一惊,失了手,摔碎了碗,撒了一地的药。
“不见他,你去赶他走。”白香衣说得斩钉截铁,蹲下身子,收拾碎片。
春宝在屋里转圈,抓耳挠腮。
玉翠凝神考虑了一会儿这个高原到底是谁,冷不防给了春宝一拐棍,焦躁催促说:“你咋还不去,没听引她娘说吗?快去赶他走!”
春宝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白香衣收拾好碎片,魂不守舍,往外走竟碰到了门框上,脑门上蹭破了一块油皮。玉翠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过来,帮她吹。
白香衣终于忍不住说:“娘,我还是去看看吧。”
玉翠一把抓住白香衣的手,机警地说:“不许去。让春宝赶走他,你别去。”
“我去是让他死心。娘放心好了。”白香衣轻轻拍拍玉翠的手,走了出去。
玉翠在她身后用拐棍捣地,捣得咚咚直响。
春宝没有去赶高原,打死他他也没那份魄力,从家里出来后,就躲到一边去了。
出了村子,白香衣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场院屋子前面。近了,白香衣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儿,和自己在心里藏了几十年的影子毫无关联。
高原也没有马上认出白香衣来,等到白香衣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打开了屋门,他才敢确认,这个清瘦的老太太就是白香衣。他跟着走进了屋。
白香衣觑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说:“你走吧,你不该来这儿!”
高原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香衣说:“我早就应该来,你在这里,我不来,死都不能安心。”
“现在你来过了,可以安心了,你走吧。”
“我还想看看咱们的儿子。”
“这里没有你的儿子。”
“有,那一年我见过的。”
“那是我和宝柜的儿子,你弄错了。”
“让我见见吧。”
“你看不到了,他死了。”
“怎么死的?”
“他有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妈,羞得上了吊。”
白香衣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高原却如同五雷轰顶,呆立在那儿。
“走吧,走吧。现在你无牵无挂,可以更安心了。”白香衣催促道。
“是我害了你们啊!”高原在心里狂喊,泪水哗哗直流。他至今还不知道,白香衣当年咬紧牙关,保全了他的父亲高瀚海,这事他以后也不会知道。
“我从来不怪你,只怪自己,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受的。”白香衣感到眼睛涩痛,就说:“你走吧,走吧,我的眼泪早流完了,可没眼泪陪你。”
高原抹了一把老泪,语气坚决地说:“我走,你得跟我一块走!”
“凭啥哩?跟你走?”白香衣笑了,但比哭还难看些。
“因为我欠你的。”
高原走近白香衣,试图捉白香衣的手,白香衣躲开了。
“你不欠我的。你快走吧。”白香衣几乎是哀求了。
“不,你不跟我走,我就留下。”高原固执起来,眼神里有一种情绪也炽燃了起来,但他自己也分不清爱占几分,怜悯占几分,愧疚占几分。
玉翠拄着拐棍,一步步挪到场院屋子,心慌气短,大汗淋漓。白香衣走后,她很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她,所以她必须亲自出马,要把高原赶得远远的,白香衣是她玉翠的儿媳妇,谁也甭想沾边。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玉翠的心里冒出来,让她心花怒放,给她增添了留下白香衣的底气。
喘着粗气进了场院屋子,玉翠不说青红皂白,抡起拐棍就照高原身上打。
高原被打得莫名其妙,边狼狈躲闪边嚷:“老嫂子,我是高原啊。”
“打的就是姓高的。”玉翠蛮不讲理。
“你是玉翠嫂子。”高原认出了玉翠,不再躲闪,故意挨了几拐棍,连声叫好。“我是该打,嫂子打得好!打得好!”
玉翠反而停下了,不再理睬高原,而对白香衣说:“俺想让你和春宝结婚。”
白香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追问:“娘,你说什么?”
“你和春宝结婚!”玉翠一字一句地说。“娘把春生给了别人,就还你个春宝。”
“娘,你糊涂了吧?”白香衣哭笑不得。
“你才糊涂呢!俺心里亮堂着呢。”玉翠没好气地说着,又回头对高原说:“你听清了没有,白香衣啥时候都是俺玉翠的儿媳妇,你就死心吧!”
高原无可奈何地走了,没带走来时提的旅行包,他是故意的。等高原走了好一阵子,白香衣才发现,指给玉翠看。玉翠颤颤巍巍地提起来,扔到了门外,对白香衣说:“咱不稀罕他的东西!”
白香衣不顾玉翠翻白眼,出去捡回来,说:“咱不要,也要留着,有机会还给人家。”
没人的时候,白香衣打开了旅行包,里面放着几件旗袍,花红柳绿的,一看就喜煞个人。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副耳环,一条项链,一枚戒指,黄橙橙晃人眼。白香衣明白这是高原送给自己的,心里涌动起一些娇羞,在心里骂他傻:“也不想想,这样的东西,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穿怎么用?”忽然又心酸,这些东西来得太迟了,她不能接受的,迟早要还回去。
第五章 鸡毛 蒜皮 心尖子 54 回光
玉翠意外捡到个棒槌,就当了真,大张旗鼓张罗起白香衣和春宝的婚事来。村里人闻风,像打了兴奋剂,七嘴八舌都说这事,年轻人更感到好奇,追问老人们白香衣到底有过几个丈夫。老人们悄悄合计一番,无奈地说:“她有几个丈夫,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完又忍不住叹气,补充一句:“说起来,这个女人也实在不容易。”
春宝再见到白香衣,倒扭捏起来,他的难为情,好像一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伙子。
白香衣起初没当回事,她以为玉翠热乎一阵子就会把这件事抛下,小婶子嫁给大伯哥,说一说都招人笑,况且玉翠有爱面子的天性,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明白过来。
可是玉翠自从被拴了一下子后,好像换了一个人,糊涂起来没完没了。有一天,白香衣终于忍无可忍,为这事恼了。
春花春草姐妹一块儿回了娘家,娘仨在玉翠屋里嘀嘀咕咕开了很长时间的小会。春花春草从屋里出来,直奔在伙屋里做饭的白香衣。
她们笑嘻嘻地说:“嫂子,给你道喜了。”
“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哪里还有喜?”白香衣咔嚓咔嚓地往锅里打鸡蛋,然后用勺子使劲搅和着。
“娘说这个月十六,就给你和俺大哥办喜事呢。你说喜不喜?”春花说。
“这回好了,嫂子你咋转也转不出这个家了。”春草说。
“胡闹!瞎折腾!”白香衣扔下了勺子,转身去了玉翠的屋。
一进门后,白香衣就气恼地嚷:“娘,你就不要瞎操心,添乱了。”
“咋了?”玉翠老眼昏花,没瞧清楚白香衣脸上的怒气。
“你要给大哥娶媳妇行,只是别拉扯上我。”白香衣怕她听不见,抬高了声音,清亮亮地说。
玉翠噗嗤笑了,说:“不拉扯上你怎么成呢?让他娶谁去?”
“别打我的主意,爱谁谁谁。”白香衣在玉翠面前忽然有种无力感,于是放下狠话:“逼急了我,我就走。”
玉翠听到白香衣说要走的话,就急了,口不择言:“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啥难为情的?俺家春宝也辱没不了你,难道你还要立贞节牌坊不成?”
白香衣被贞节牌坊四个字刺得心口生疼,抽身就走,边走边说:“是我辱没春宝呢!我就要立贞节牌坊,就要立!”
春花春草面面相觑,喊了几声,没喊住白香衣。白香衣一阵风似的回了场院屋子。
接下来几天,白香衣和玉翠冷战着,尽管她在伺候玉翠上仍然不遗余力。玉翠对白香衣又恢复了爱理不理的态度,春宝则尽量不见白香衣,能躲就躲出去。
玉翠常常在屋里自言自语,没白天没黑夜的,说一会儿,笑一会儿,有时候还哭几声。春宝问她跟谁说话,她就说:“你爹,还有春生、春晖,他们也都同意你娶引她娘,可引她娘咋就不同意呢?”
听得春宝脊梁骨嗖嗖的冷,不敢再问。
桂兰听存粮说起此事,回了一趟孔家屋子。她见了白香衣的第一句话就是:“给你来道道喜!”
白香衣生气地说:“你也跟着起哄!”
“没事找事,没病找病,这是你自找的。”桂兰笑着打趣说:“还别说,你和春宝也算般配,你就依了老东西吧。”
“桂兰,我跟你说句明白话,虽然我在春生之前,有过男人,没能给春生个清白身子,也没熬下一男半女,可自打春生死的那一天,我就打结实了主意,要为他守着,不管多好的人,我都横竖不嫁。”白香衣寒着脸,激动地说。
桂兰见白香衣这么说,不好再玩笑,就和白香衣说些闲话,见白香衣半天不见一丝笑意,提议说:“要不去我那儿住几天,散散心。”
白香衣答应了。临走去跟玉翠说,玉翠石破天惊地说:“打量俺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去找高原呢。”
白香衣觉得没法跟她说清楚,扭头就走,听见玉翠在身后放狠话:“走就走吧,俺打发春生和春晖跟着你,你别想勾搭野男人。”
在县城住了一个星期,白香衣的心里并不肃静,疙疙瘩瘩的。到了星期天,紧催着让存粮带着娴雅回去看看。
娴雅已经上高三了,为了能考上个好大学,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书里去,对于娘的这个安排,很不满意,不肯去,最后存粮自己去了。
玉翠已经在炕上躺了一个星期,不吃也不喝,只有一口气吊着。存粮埋怨父亲春宝,早该把奶奶送医院。春宝说是他奶奶不许。没办法,一个人窝囊了一辈子,你别指望他有一天能突然挺起腰板来。
白香衣赶到医院,她剩下的一点儿积蓄,也随着住院费、治疗费、医药费去了。
玉翠一直在胡言乱语,口口声声让存粮去孔家屋子接人。“你把俺弄这儿来,你爷爷,你春生叔、春晖叔找不到俺,要着急的,都接来,咱们就团圆了。”
存粮答应着,出了病房。他医院的朋友告诉他,老人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他给春来挂了个电话,说奶奶病危,让他马上回来。打电话叫存东,李晓倩说存东又跟小三叔出去了,气得存粮摔了电话。
玉翠住院的第五天夜里,有了些精神,她睁开眼睛,对着春宝、白香衣、存粮、杨惠、春花、春草一个个看过来,问:“春来还没到吗?”
存粮说:“应该快到了。”
玉翠又问:“咋不见存东?”
“出差了,正往回赶呢。”
“引呢?”
“在上课呢。”
玉翠就喘着气,闭上了眼睛。
白香衣拉拉存粮的衣袖,娘俩走到病房外面,白香衣说:“我看你奶奶今晚上不保险,你快去看看存东回来了没有,顺便把娴雅接来。”
存粮点点头就去了。去了半天,同着李晓倩和娴雅走了进来,存东还没回来。
玉翠睡得不安稳,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四下里找,最后看见白香衣就停住,白香衣忙走到她跟前。玉翠拉着白香衣的手说:“别怪娘老糊涂了,俺心里其实明白。这孙子孙女的俺不担心他们,可俺就担心你和春宝,临老了还没有个伴,俺想着趁着有这口气,把你们凑合到一起,以后你们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别像娘,守了一辈子,到头来找个说话的人都难。”
白香衣说:“娘,别说了,我明白。”
“俺知道你不乐意,再不逼你。咱们做姐妹的时候,那份好就甭提了,亲姐妹也赶不上。可惜做了婆媳,却磕磕绊绊的,没过几天消停日子,难为了你。要是高原再回来找你,你就跟着他去吧,一辈子了,别总难为自己。”
白香衣说:“娘,俺哪里也不去。俺有了春生,再不会有别人。”
玉翠点点头,又招手叫娴雅,拉着她的手说:“引啊,奶奶没稀罕你,你别怪奶奶,奶奶是老糊涂了。以后考上大学,有了工作,好生待你娘,她这一辈子不容易。”
娴雅含着泪,一点头,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玉翠看看存粮,说:“你可以把奶奶忘了,可别忘了你爹。”
存粮听了,扭身走出病房,在走廊里抱着头无声地哭。
玉翠又叮嘱李晓倩:“你告诉存东,让他也别忘了你爹。”
玉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好像累了,闭上了眼睛。半夜里,玉翠到了弥留之际,喉咙里转着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她是在等小儿子和那几个没在跟前的孙子孙女。可是她已油尽灯枯了,终于没能熬到他们回来的时候。
春来是带着儿子回来的,在娘跟前狠狠地哭了一场,好像只有如此,才能把这些年没有尽的孝补回来。
春宝没有钱,白香衣的积蓄也花光了,玉翠葬礼的一切开销都让春来包了。
玉翠的葬礼办的很体面,有唱大戏的,有吹唢呐的。寿衣是上好的,她当年自己做的那身春来没让用,而是另外挑选的。白香衣把那身不用的寿衣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她忘不了这是玉翠本来做给她的。
春来还给娘置办下了纸糊的童男童女,彩电、冰箱、小汽车、小洋楼,花花绿绿的摆了半屋子。这人死了,倒好像是搬家,到另一个地方去居家过日子。张玉成被人扶着过来看,满意得直点头,夸春来是个孝顺儿子。
丧礼完了以后,存粮提出要算算账。春来眼睛一瞪,说:“有啥好算的,葬礼的钱我出的,你奶奶看病的钱你们出了,也是你们该尽的心,一家子人哪里就要分那么清楚。”
白香衣也拦着不让,她宁愿吃亏,也要一团和气。
存东回来的时候,连奶奶的葬礼都没赶上。他这次出去,收获颇丰,因为他有了一个腰缠万贯的爹。
孔小三这次带他出去,没有到处乱逛,而是直奔上海,说先到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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