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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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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干的全干完了,他身上的发条松到了头。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盖上毯子,仔细回顾了一天中该干的事和没干完的事。他很满意,双目微闭,进入睡乡。
无论他睡得多晚,也无论世界各地的时差怎样变换(布里斯班和荷兰地亚的时差达一小时),他六点准时起床。他的副官早在门前恭候,司机把吉普车也擦洗得干干净净。麦克阿瑟穿上便服,乘车直奔森塔尼湖边。
碧蓝的湖面上升起蓝烟似的雾,弥漫的雾中传来水鸟的叫声。一只食火鸡从“将军”一行人的脚边咕咕叫着飞起,麦克阿瑟从副官手里接过猎枪,“轰”地放了一枪,林子里飞出几百只极乐乌。猩红、纯白、豆绿、金黄色和紫蓝色的极乐鸟扑飞到空中,仿佛五彩斑澜的祥云。
森 塔尼湖在晨风中泛起层层涟漪。岸边放着几只巴布亚土著的独木舟。几个土著盛装恭候在路边。他们戴着假发和头饰,头饰上插着白鹦、老鹰和极乐鸟的羽毛,除此 之外,他们几乎全身赤裸。仙境般的高山湖,繁多奇特的动植物,纯朴天真的土著,清新的空气,令人陶醉的晨雾,简直使人忘记了这个污浊丑恶的世界,忘记了在 这个世界上进行着血腥残酷的战争。
麦 克阿瑟一行人,擦热了身子,活动了四肢,在冷澈清亮的湖水里痛快淋漓地畅游了一番。上岸以后,一个军官讲了一个故事,“上帝是在星期六晚上创造这个岛的, 因为时间不够用,只好匆匆忙忙把沼泽、高原、火山和江河乱七八糟地扔下来。打遍半个新几内亚,这一直是个真理。到了森塔尼湖,这个真理愉快地破产了。单单 为森塔尼,也值得打下新几内亚。”其他人虽然早巳听过这个传说(世界上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传说),也纷纷赞同,只有一个叫莫里斯的军官打趣说:“仅仅为了 猪,也值得到此一游。”
原来,猪是本地的主要物产,也是土著们最贵重的货币。土著们肉源很少,或许是由此而诞生了凶恶的食人习俗。
莫里斯少校讲起了俾斯麦海战中,许多落水以后挣扎上岸的日军官兵让土人吃掉了。美军的轰炸结果给土著省去了一些猪。
“他们怎样食人?”麦克阿瑟很感兴趣。
莫里斯少校受宠若惊,卖起关子。他是搞野战情报的。对土著的情况很熟。新几内亚有五百种复杂的土语,常用的也有三十七种。莫里斯少校同澳大利亚的情报军官混在一起,多少也学了几句皮钦语。在南洋群岛一带。它是一种介乎英语和土话之间的通用语言,许多土著都能说上几句。
“新几内亚土著食人的方法同新西兰毛利族人不一样。他们不是煮着吃,而是烤着吃。他们挖一条浅沟,沟底铺好一层烧红的煤和热石块,把树枝和树叶放到热石头上,砍掉头的人体放到树枝床上。然后再盖树叶,再加煤和热石块,上烤下腾,据说味道还不错。”
“什么味儿?”麦克阿瑟问。
“他们说吃起来象猪肉。还说谁吃的人越多说明他越能干。”
麦克阿瑟说,“总有一天,安达二十三将军会学这种方法来吃掉他的士兵的。我们切断了他的一切陆海空补给通道。他的处境还不如当年仙台师团在瓜岛。我们住在森塔尼这片天堂上,把他们丢在瘴气弥漫的低地里。他们是自己活该找罪受,在日本呆得不舒服了,想看看这里的极乐鸟。”
大家嘻嘻哈哈,回到营房,精神为之一爽,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紧张工作。
6
看 上荷兰地亚这个“天堂”的不只是肯尼和麦克阿瑟,第六集团军司令瓦尔特·克鲁格中将选中了荷兰地亚湾的霍里肯;配合麦克阿瑟作战的第七舰队司令托马斯·金 凯德中将和副司令威金逊中将,在离麦克阿瑟司令部二十码的地方支起了活动房子,设立第七舰队司令部。麦克阿瑟的陆军和海军从来没有这么“近”地配合过。
麦 克阿瑟前往霍里肯的第六集团军司令部,去同克鲁格中将研究下一步作战的方案。克鲁格的司令部设在一幢结实的房子里,式样虽然陈旧,里面的摆设却应有尽有。 荷兰地亚座落在山坡上,南面背山,北面临海。由于新几内亚远不及爪哇和苏门答腊富庶和重要,荷兰人对此地也是待搭不理,经常用来流放印度尼西亚独立运动的 造反者们,包括苏加诺的一些朋友。荷兰地亚一带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铁皮屋顶,好房子并不多。
克鲁格同道格配合得很好。他把西伊里安、马鲁古群岛的地图和海图都准备好了,甚至还准备了菲律宾群岛的地图。日军占领菲律宾以后,菲律宾人民奋起反抗,组织了许多支抗日游击队,非常活跃。其中有几支较大的游击队同美军保持了无线电联络。所以麦克阿瑟的情报很灵,
麦克阿瑟并不急于下命令。他巡视了部队、医院和后勤部门。后来又登上一艘汽艇,慰问第七舰队的海军人员。第七舰队配合他作战近一年了,他已经把它们当成自己的“海上步兵”。他越来越关心“自己的”舰队,他需要水兵象步兵那样尊崇他,
油 迹斑斑的海湾里停泊着各种各样的舰船。美军的船漆成灰蓝相同的海洋色,英军——实际上是澳军的船漆成蛇皮色。登陆指挥舰的天线密得象树林,坦克登陆舰卸了 载,轻漂漂地浮在水面上;船坞登陆艇的吊架上挂着水手衫;一些“鸭子”型和“水牛”型两栖车被卷扬机吊起来,水兵们用河流入海处的淡水冲洗着车身;自由轮 和胜利轮旁边是运兵船,它们一个肥胖,一个瘦长,成了有趣的对照,
一 些机械化登陆艇和步兵登陆艇被日军的炮火打坏了,修理工拖着氧炔焰在修补钢板。一只工厂船抛了锚,正在把各种修理工具和零件往小艇上搬。装着电焊机的小艇 靠在大船的舷旁,焊弧即使在白天也很耀限。漆着红十字的医院船舷窗里还亮着灯,有些伤病员还在接受手术,然后转到莫尔兹比港、达尔文港甚至更远的后方去治 疗。大群的海鸥在舱上盘旋,偶而俯冲下来,叼起海面上的食物残渣。就是这些船,这些水手,组成了麦克阿瑟的海上铁路和公路,组成了海上的坦克营和炮兵连。 它们使“将军”可以远离大后方几千英里,没有后顾之忧地向远方跳跃。太平洋战争是一场蓝色的战争,蓝色的海洋和蓝色的天空。在蓝色 的战争画面里,传统的骑兵、炮兵、运输兵、坦克手和他们的指指官正在退色。德摩比利、菲力皮、叙拉古、卡纳、君士坦丁堡、希仑堡、普拉西、萨拉托加和约克 镇、莱比锡和耶拿、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那些彪炳显赫的战役,那些威武的统帅们,已经被扭曲了。人的作用正在消退,技术的力量却如日中天。一条潜艇装上鱼雷 和香肠蛋粉,由一名落拓的上尉指挥,就可以打沉一艘战列舰;四台莱特R-3350—23引擎和一堆铝片装配起来,由十个奶毛未干的嚼口香糖的小伙子驾驶, 竟能在一万公里远的地方点燃一座城市;几个不修边幅,身上发出汗酸味的密码军官,躲在监狱般的地下室里,居然能决定共和国的命运;甚至是——如果按陆军部 长史汀生小心翼翼地透露给他的、象爱因斯坦那种科学狂人,几乎可以从空气中汲取炸药,用那么几公斤平凡的暗红色金属,就能代替所有的军队和舰队。把一个国 家炸得寸草不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受到过最全面、最正统的陆军教育,他也在用这些教义去教诲别人,然而时移势易,他麦克阿瑟竟无法实现他那种福熙式的理 想!
他又回到克鲁格的司令部。大家共进午餐。下午,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中心是下一步往哪里跳跃?
麦 克阿瑟名下有一个美国集团军群,下辖两个军十二个师。其中有一些名牌部队,像亚美利加师、二十七师、第一一二骑兵师及内战时期罗伯特·李将军组建的第五和 第七骑兵师。海军陆战队一师和三师说是搭配给他,但尼米兹随时有权调走,实际上后来也确实被调走了。除了有一些平庸的美军部队和澳大利亚部队外,还有一些 部队仅仅存于纸面上。为了确保战胜日本,美国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在组建强大的第八集团军。但目前尚无法指望。
依“将军”之意,当然想尽早跳到菲律宾。然而菲律宾不同于荷兰地亚,有四十万日本守军防卫着那个千岛之国。荷兰地亚距菲律宾最近的棉兰佬岛也有一千海里之迢,中间有许多敌占岛屿和坚固据点。吹牛归吹牛,麦克阿瑟还是现实主义者。所以必须再找一两块垫脚石,
理查德·萨瑟兰将军不停地拉着计算尺,看着图表。他一句话也不说,脑子里却在估量着一个个方案。克鲁格将军虽然与道格共事仅一年,也摸出了他的脾气。第六集团军司令官在精确地计算船舶的吨位和弹药基数。
麦克阿瑟看了看地图,然后掏出烟斗,不停地吸着烟,他在运用自己丰富的军事经验和伟人直觉。而萨瑟兰则一一报告着西边岛屿和基地上敌军的情报。
麦 克阿瑟突然悟出一个道理:攻占一个岛的虽然很费劲,但一旦占领,几乎不用派兵防御,因为日本人已经丧失了制海权。攻占新几内亚的沿岸据点,虽然损失很小, 可是建立周界防线费人费力,日本陆军小股部队随时可以渗透,非常讨厌。权衡利弊,特别是接受马努斯岛的经验,麦克阿瑟决定下一个目标还是攻占海岛为妙,
“威克德岛多远?”麦克阿瑟问。
“一百二十英里。”萨瑟兰答。
“比阿克岛?”
“再往西一百八十英里。”
“摩罗泰岛?”
“还要往西五百英里。”
“棉兰老?”。
“距摩罗泰仅二百七十英里。”
“我们三年前从那里爬上B一17,直飞澳大利亚,还记得吗?”
“当然,我们还要回去。”
“理查德,威克德岛上日军有多少7”
“一个大队。”
“比阿克?”
“不足一个联队。”
“好。我们用空降来占领威克德,然后立即在比阿克进行两栖登陆。下一步我们要占领摩罗泰。九月份我们就要回到菲律宾。我要在马尼拉大饭店过我的六十五岁生日。”
“将军,我也是这样想的。”
百战百胜的将军是没有的。伟人的直觉也并非总是无往而不胜。麦克阿瑟在阿德米勒尔提赌赢了东道。在比阿克岛却输得很惨。一位名叫葛目直行的日军大佐,把麦克阿瑟远征军打得鼻青脸肿,几乎一败涂地。
第八章 横扫塞班
1
“北方的商人南方的兵”,此话实在不假。
被 沼泽、森林、泥泞的道路和大片私人种植园封闭起来的南方各州,在美国近代史上带着荒蛮、粗野、愚昧的形象,所以,南方人特别能打仗。内战时期,北军在道 义、经济、金融和人员后勤上占了绝对优势,然而战争却拖了四年,北军损失惨重,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南军统帅罗伯特·李将军高超的指挥艺术和南军战士的骠 悍。
艾 伦·李少校现在带了一连南方兵。他专门把他们从许多新兵营里挑出来,为此,他费尽力气,磨破嘴皮。他一贯认为,与其带一支松散臃肿的大部队,不如指挥一支 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兵。在两栖登陆那种瞬息万变的环境中,单兵孤胆作战和小部队协同作战比什么都重要。大部份突击营军官和一部分陆战队军官与他持同样见解。
李和他的连队驻在夸贾林环礁的一个珊瑚岛上。他们日夜进行着的紧张训练。昔日的连队,在塔拉瓦战役中死的死、伤的伤,仅存的几个人:罗克韦尔、肖特、塞克鲁西斯等等也都被提拔,晋级封官,如他一样。他这个连,几乎今是新人。
战 争时期的训练同和平时期完全两样。老一套的队列、操典和其他华而不实的项目不是简化,就是干脆弃置了。李主要教给他的“孩子们”以下几点:熟练地使用所有 美军和日军的武器,如何在白刃格斗中保护自己杀死敌人,隐蔽,协同攻克改人的火力点,通讯联络和战争心理学。他教得很卖力气。他经常穿得很整齐。拿一条马 鞭,在烈日下呵斥那些才穿了不到一年军装的年轻人。他严厉得不近人情,尤嫌不够,常用中国军人的一句话自勉:“心慈不带兵。”那还是他从查尔斯·惠特尼中 校那里听来的。听说中校已提为上校。可是自从贝蒂欧一别,他一直未见到查尔斯。他俩通过信,因为忙,谁也顾不上谁。
李 的空闲时间,大部分花在游泳、潜水、踢足球上面。夸贾林无法骑马,他深为遗憾。到海底摸珊瑚和梭子鱼,也是一大乐趣。只可惜岛上淡水太少,每次下海,洗不 干净,身上的盐渍粘呼呼的,晚上很难过。礁岛上风大蚊子少,比起瓜达尔卡纳尔可强上天了。但是海军突击营一直没有回新西兰,岛上的生活单调而林躁,除了海 军电影队有时放一两部旧电影外,连一个女人也没有。想起新西兰和国内那么些好姑娘,李常常有股莫名其妙的伤感。
使 李唯一满意的是伙食。他的连里有一个路易斯安纳的“法国佬”,名叫路易·篷巴杜尔,是个顶呱呱的厨师,可以用简单的野战炊事车做出上等佳肴。篷巴杜尔“先 生”什么都会做,夸贾林礁湖里有的是鱼虾,海军的后勤向来比其他军种好(他们自己有冷藏船),冻子鸡、牛排、速冻蔬菜、奶酪和各种酒,只要可能,尽量供 应,最后加上巧克力糖和冰激凌。路易成了全连最受欢迎的人物,他原来是个餐厅老板,天生人缘好,经常讲些男人们的笑话,实际是女人们的笑话。他肥胖多肉, 一仰头,后脖子的肉就地起来。因为害怕上级得知篷巴杜尔的好手艺会把他上用,李下令全连严格保密。好在岛上仅有他们一个连队,独立王国,水泼不进。李对他的别连长说:“彼得,打开仗一定要让篷巴杜尔呆在战线后边,我宁肯损失一个排,也不能没有他的法国菜,上帝,他把我惯成了馋嘴的孩子。我原以为我在奥伦治 堡庄园中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岛 上唯一的乐趣是每天一趟的交通艇。交通艇从夸贾林岛穿过礁湖而来,给他们带来粮食、淡水、罐头食品、日用品、书信和私人包裹。它大约每天十一点到,一到这时候,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就开始走神,怎么管也不顶用。李干脆提前半小时结束训练,把这半小时加到下午的训练中去。新兵初到海外,信特别多,似乎写信是他们 唯一的乐趣,除了亲人和恋人外,连七大姑八大姨也想着去信。美国来的东西,除了信外,还有各种食品和包裹,里面有书、课本、玩具和钱!靠着这些包裹的士兵 是没办法打仗的。信和包裹使他们想起了生活,热爱生活的人也必然热爱生命。经过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以后,艾伦·李命令事务长干脆把包裹存起来,等打完马里亚 纳群岛之后再发下去。尽管到那时候,许多收件入永远也不需要这些包裹了。
李对付士兵思乡情绪的办法是加大训练量,而且,每天布置各种各样的战场问题,鼓励士兵们在回答中竞争。
逢 有大的空闲,李就把常务交给他的老乡、查尔斯顿人彼得,一个声音嘶哑、长相丑陋、脸上方很深刀疤的上尉。他自己随着交通艇去夸贾林岛。李脾气暴躁、性格阴 仰,物以类聚,他也有几个这样的好朋友。其中一个约瑟夫·安克罗伊少校,在J—4工作。J-4是太平洋舰队后勤处的代号,麦克罗伊负责编制预算一类文职工 作。另一个朋友是海军军官麦克米伦上尉,他在洛克伍德中将的潜艇部队服役。自从攻占夸贾林后,洛克伍德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前进基地,可以大大缩短潜艇往返夏 威夷的漫长航程,增加西太平洋的战斗巡逻天数。每逢出击归来,麦克米伦的“剑鱼”号潜艇就停在夸贾林小码头上。李在珍珠港就同麦克米伦混得挺熟,两人在夸 贸林见面,更是他乡遇故知,无话不说。
六 月底的一天,李乘交通艇来到夸贾林岛。经过四个月的修建,夸贾林早已经面目全非了。雷德曼少将遵照尼米兹上将的命令,已经把它建成了一个巨大的后勤基地。 礁湖中停着各种各样的船舶,柴油发电机隆隆响,弧光灯支在高高的钢架上。浅水的中央码头和深水的海军基地码头上各竖着七八台起重机。它们配合胜利轮上的桅 式起重机把货舱中的东西吊出来,放到栈桥上。栈桥已经加宽加固,汽车可以直接开到桥头。铲车司机把货物铲上卡车,卡车司机把货堆垛到枝残茎折的椰林空地 上,后勤兵盖上绿苫布。到处是活动房子和帐篷,乱槽糟的。原来日本人为他们陆攻二式轰炸机惨的跑道也不够长,“海蜂”们用推土机拔起树桩,铲平外号叫“乌 其顿”的大火力点,把珊瑚跑道一直延伸到海边。同时,他们又修了一条新的战斗机跑道。娇贵的雷达也从船上卸下来,安装在步兵七师曾经登陆过的绿滩上。它们 庞大古怪的天线使李产生了一种神秘感。在复杂的技术战争中,教授们起着将军的作用。他恼恨那些穿夜礼服打硬领结的家伙们,他们闯入了军人世袭的荣誉领地, 并且把军人的价值人大贬低
李穿过忙忙碌碌的人群和杂乱无章的堆栈,终于找到了挂 “J—4”牌子的一座活动房子。麦克罗伊少校正忙着,房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一些军需官大声地讨价还价,另一些军需官坐在钢折叠椅上抽烟,想利用私人关系“走后门”捞点儿紧俏的军需品,比如好酒好烟和熏火腿罐头之类。
艾 伦·李皱皱眉头,不知该留还是该走。金黄头发蓝眼睛的麦克罗伊向他打招呼,让他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探花花绿绿的杂志和报纸,对他说:“艾伦,请先等 一下,我这里有利维少将的几个急件要处理,马上就完,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刚从国内空运到,是最新的,其中,噢,就是这本,还有你的一幅照片,是你在华盛顿 福特剧院时照的。真漂亮,旁边那个女郎是谁?艾伦,你总是走桃花运。”
利维少将是J—4的头头。他头脑清楚,办事利落,出名地能干。利维的上司是尼米兹手下的一个后勤副司令。另外,美国西部海疆区司令也负责太平洋战区的后勤,第六海上勤务大队的比尔里海军少将负责用船把物资从西海岸运到前线,有时候,比尔里的船要在大洋上进行机动后勤补给。
李 只好坐下来,翻看杂志。他离开美国已经有四个月了,国内的各种消息倒也挺有趣。麦克罗伊象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发疯似地处理他的业务。他使用几架电话机, 还有几部专用电台,可以直接同夏威夷、旧金山甚至首都联系。他调度咖啡、蛋粉、红肠和熏鱼。他问号称“太平洋油王”的格雷海军准将联系,让他运来航空汽 油、登陆艇的柴油、军舰的重油、润滑油脂,甚至连专门给轰炸机驾驶仪上的陀螺仪用的一种硅油也没忘掉。他身上仿佛有几个脑袋在同时思考,一个在战区,另一 个在美军部队,第三个在美国的工厂和销售网,他的作用就是把它们联系起来。
啊!李扪心自问,麦克罗伊确实也算个英雄。
他打量了J-4的这间活动装配房子,大约长三十英尺,宽十七英尺,除了门窗和桌椅外,四壁全是保险柜。有些保险柜开着,里面堆满了各种卷宗、表格和卡片盒,猛看象是图书档案馆的资料分类捡索室。人坐在里面很挤,加上军人说话都是大嗓门,房子里乱哄哄的。
正当麦克罗伊在电话中大叫雷达配件、各种奇怪型号的电子管、电容器、无线电近炸引信和收发报机,的时候,李的耐心到了极限。他站起来,准备告辞,麦克罗伊向他摆摆手。后勤少校一下于就把事办完了,仿佛如果艾伦不走他还会没完没了地干下去似的。
麦克罗伊从一只保险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交待给他的下级军官几句话,对那些等他的人做了个鬼脸,一把将艾伦拉出房“李,幸亏你来了,救了我的驾,否则我要让那些后勤军官们缠死。他们并不关心打仗的事,对酒和罐头最热心。听说下面还有黑市,不少人发了财。”
“那你早发大财了。”艾伦直到这时候才说了第一句话。
“ 我这人你也知道,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咱们南方佬,心眼儿实,光想着早点儿打完了这场倒霉的战争回家种地去。另一方面,说实在的,利维少将这家伙的话儿太 多,真他妈干不过来,谁还有心思去倒腾那些玩艺儿。李,谁跟利维算是倒了霉。鬼知道我当初怎么选了后勤军需这个职业的。”
李笑笑:“你是怕死呀。”
他们俩沿着一条珊瑚小径走着,李跟着麦克罗伊,也不问去哪儿、反正他是来消磨时光的,而麦克罗伊总有层出不穷的新闻。他谁都认识,什么事儿全知道。
他俩正走着,李的眼尖,突然拉了麦克罗伊一把,“约瑟夫,你看,那不是麦克米伦吗?他同那位将军在散步,指指划划,还挺神气。你认识那位将军吗?”
麦克罗伊大声笑出来:“嘿,那是查尔斯。安德鲁斯·洛克伍德中将,我们的潜艇司令官。”
洛克伍德中将穿着军便服,样子挺随和。他多肉质的脸圆滚滚的,象个面包师,或者那种大街拐角处的杂货店老板,一点儿也不显得威风凛凛。美国不象欧洲大陆国家,计较军人的仪容和门第,谁打了胜仗谁就是英雄。
洛 克伍德无疑是大战中最优秀的海军将领,他在世界潜艇战史上的地位不亚于德国的卡尔·邓尼茨海军上将。可他几乎比斯普鲁恩斯还默默无闻。战争是一种奇怪的事 物:一座城市、一座桥梁、一个碉堡,可以使一名将军、一名连长,甚至一名下士成为新闻人物,吹吹打打,全球尽知,给世人留下深刻印象;而一位打了几十次胜 仗的将军,一个消灭了几十万敌军的战役,反而会被其他新闻坦没,事过境迁,无人知晓。刚过完五十四岁生日的洛克伍德在各种军舰上干过,踏踏实实,勤勉努 力,在战争最黑暗的日子里,指挥了美军51潜艇部队的水下战争,实施“吨位战,”给日本运输船队以沉重打击,却没有出风头。
洛克伍德的声音飘过来:“麦克米伦上尉,你的‘剑鱼’号干得不错。不过,请小心,日本海军鉴于船舶损失严重,已经任命了及川古志郎海军大将作为海上护卫总司令,他们要同我们认真打一仗啦。”
“是,将军。”麦克米伦操着南方腔自信地说:“俺一定注意。不过,日本人那点儿玩艺儿俺清楚,他们这帮穷鬼没有象样的雷达和声纳,更没有机载雷达和‘李光’探照灯,他们的军舰连护航都不够,更甭说追着‘剑鱼’号猛打了。谢谢将军的提醒。”
将 军和上尉分手后,潜艇上尉转过来:“艾伦,约瑟夫,俺早瞧见你们啦。没办法,跟头头讲话总得客气点儿。哎,约瑟夫,你拿着什么,威士忌。太好了,俺这回出 海整整两个月了,什么都不想,只想女人和好酒。喷,跟俺来,俺给你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两杯。呸!‘剑鱼’号上的食品糟糕透了!”
他们来到一排帐篷边,巴奈特·麦克米伦指着其中一顶说:“这就是给我们准备的休息室,就这破玩艺儿。光想叫我们在海 上多泡几天,省点儿油。听说邓尼茨给他的艇长们在巴黎找最好的旅馆和最漂亮的妓女。”
李笑笑接下去说:“然后把他们一个个送入蓝色的坟墓。”
“给罗斯福当艇长毕竟比给希特勒当艇长要安全些。”麦克罗伊也说。
帐篷里有几把钢折叠椅和几张行军床。还有一张象是从轮船餐厅里拆下的那种铝架塑料面桌。桌上杯盘狼藉,堆着空酒瓶和鸡骨头。麦克罗伊利索地把桌子收拾干净,变戏法似地从兜儿里拿出一个猪舌头罐头和—罐鱼子酱。然后砰地一声打开酒:“没杯了,拿瓶子喝吧。”
“艾伦,约瑟夫,俺这次可碰上了新鲜事儿了。真是大新闻,俺打算找个老牌记者,同他签个合同,卖给他一条独家新闻,谁能发大财。看在上帝份儿上,仗打了三年了,俺们怎么不知道竟有这号子事儿!我敢打赌,‘剑鱼’号的发现能震惊全世界。”麦克米伦扯开喉咙大声喊叫。
“五十天前,洛克伍德中将在珍珠港的潜艇司令部给俺们布置了战斗巡逻任务。”麦克米伦是一个五宫清晰的海军军官。他的眼窝很深,感情外露,说话喜欢打手势,人也有点儿神经质。
“ 洛丸伍德派出十艘潜艇封锁住特鲁克。随着特鲁克环礁被斯普鲁恩斯的舰队炸瘫,日本人就放弃了它。古贺峰一海军大将从帛硫飞往菲律宾途中失事以后,日本联合 舰队一直东躲西躲,深藏不露。俺们这些小艇长们就是瞪红了眼睛也找不到大型的敌人水面舰艇了。浴克伍德中将告诉俺们,日本人想保存兵力,好打一次决定性的 海战,以往他们总是一点儿一点儿地使用兵力。而俺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盯住他们。这样,在未来的马里亚纳战役之前,就能有效地阻击他们。然而谁也不知道 新任的联合舰队司令丰田副武究竞把舰队藏到哪里去丁。有入说在菲律实苏禄群岛的塔威塔威岛,有人说在日本的濑户内海里,还有人说在新加坡。
“ 于是,中将就把俺们分成二个战斗群。一个群监视濑户内海的伊纪水道和丰后水道;第二个群监视苏里高海峡和圣贝纳迪诺海峡,如果日本舰队从塔咸塔威出动只能 走这两个海峡,它们不大可能选更南的航线,那样会落入从荷兰地亚起飞的麦克阿瑟的远程巡逻机的侦察圈。第三群只有两艘潜艇:‘剑鱼’号和‘海马’号,俺们 将远征新加坡,侦察一下丰田的舰队是否在林加岛锚地。
“这是一次最遥远和最危险的航程。洛克伍德指示说,在找到日本舰队之前,千万不要挑起任何战斗。
“ 其实,俺也没工夫打仗。从珍珠港到新加坡,走巴士海峡和中国南海距离六千五百海里,来回就到了‘剑鱼’号的航程极限。俺他妈这一次真》豁出去了,只带了三 条鱼雷,前发射管两条,尾管一条。其余的舱位都装满了柴油桶。俺的副艇长加里森中尉建议带上一副折叠帆,听说德国VII型游艇横渡大西洋就用过风帆来减少 油耗。中将告诉俺,他将在埃尼威托克环礁附近给俺们加一次油,回来以后还有补给船在原地等着,就算是这样,这次战斗巡逻也满够俺吃的了。
“ 我们出发以后,一帆风顺,一直到马里亚纳群岛都没遇到一艘船,无论是咱们的还是敌人的。过丁关岛,渐渐遇到了几艘口本船,都是五百吨以下的小家伙。俺们昼 潜夜出,不敢怠慢,不停往西开。到了台湾附近,日本的船越来越多,常常可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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