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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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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啦。”
  B—17的引擎吼得人什么都听不清。飞机的机身四处露风,六千米高空寒气逼人。脚下是黑色的大海,空气的深渊加上水的深渊。大约飞了一半的航程,B—17有一台发动机不转了。它可不是鱼雷艇,所有的人手心冒汗,脊椎冰凉。机长布斯特罗姆上尉紧张地修理、调整,好不容易才使引擎又转了起来。汽油问题也令人发愁,连飞行员也担心是否能拖到达尔文港。
  天明时分,几架日本零式战斗机从新几内亚方向飞来,逼近了B—17轰炸机。布斯特罗姆上尉机智地钻入云中躲开了。没有机枪手和无线电员的轰炸机只能是零式机的盘中菜。在云层里,轰炸机颠簸得很凶,每个乘客都认为乘飞机同乘鱼雷艇所受的苦没什么不同。
  谢天谢地,澳洲终于到了,一望无边的黄色沙漠横展在机翼下。大家都出了一口长气。可是,达尔文港的机场刚遭到日本飞机空袭,跑道上弹坑累累,无法降落。
  布斯特罗姆上尉决定改降巴克勒机场。巴克勒离达尔文港五个英里,跑道很短,不适于B—17这种重轰炸机着陆。又是危险。从科雷吉多尔到澳大利亚,每一海里,每一空里,死亡不离左右,一条短跑道实在算不得什么。布斯特罗姆是空中老手,平稳地把B—17降到跑道尽头,连一英尺余地都没有了。麦克阿瑟一行人总算是逃出了樊笼。
  “将军”又显得兴致勃勃。他同参谋长萨瑟兰开着玩笑:“这段路很近嘛。”他似乎忘掉了九小时的危险航程,平淡地补充道:“战时飞这条航线,生死成败都在眨眼之间。”
  3
  以后的一切,使麦克阿瑟感到被颠倒的世界重新颠倒回来了。他从一个逃亡者重新变成了“将军”。他们被澳大利亚政府当成贵宾,从北到南纵贯澳洲全受到国王般的接待。从达尔文港到阿利斯斯普林斯的八百二十英里航程,澳大利亚政府给他们派了一架DC—3型专机。简有了波音B—17飞机的体会,吓得脸色发白,诅天咒地不肯乘道格拉斯的DC—3。人们告诉她,广袤的澳洲内陆,只有荒原和沙漠,飞机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她这才上了飞机。
  DC—3飞得平稳极了,飞行员的技术使整个航程无懈可击,足以媲美泛美航空公司的正规航班。人们惊魂甫定,才想起澳洲乃昇平盛世,一路风险几乎使他们成了惊弓之鸟。澳洲内陆极为干旱,机翼下是寸草不生的沙漠——当地话叫“吉伯石旷野”。陪同“将军”的澳洲政府官员莫里斯给他讲了“澳洲的麦克阿瑟”的故事,
  十九世纪初,一个叫约翰·麦克阿瑟的英军中尉到达了悉尼。他既经商,又贩酒,还致力于金融业和改良种羊。由于他的勃勃雄心,澳洲终于获得了最优秀的西班牙种美利奴羊,它成为本地外贸的支柱。那官员问“将军”,祖上是否同约翰·麦克阿瑟同源?“将军”笑而否认。如果莫里斯提到本地人对约翰·麦克阿瑟的评价是“锋利如剃刀,贪婪似鲨鱼”,那“将军”也许就不会带笑了。
  一路顺风,DC-3机降在阿利斯斯普林斯机场。临下飞机,麦克阿瑟打听了驾驶员的姓名。阿利斯斯普林斯是个媚人的小镇,恰好横跨南回归线。因为它位于澳洲的地理中心,周围八百英里内全是沙漠。本地人称它是“澳洲的肚脐眼”。“将军”站在这个沙丘起伏、岩石遍地的寂寞小镇上,深深意识到澳洲的辽阔广大,带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纯朴的美。现在,他就要统帅美国和澳洲的军队,来保卫这片几乎同美国一样大的土地。
  晚上,当地官员和圆通的莫里斯请麦克阿瑟夫妇看电影。他们走过镇上,看见的都是单调的灰色铁皮屋顶房屋,知识渊博的莫里斯对简说,本地人管此镇叫阿利斯,是由创建本镇的托德爵士用他妻子的名字来命名的。简心有所动,也许有一天,世界上的一个地方会用她的名字命名,她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麦克阿瑟的夫人嘛。
  电影是一部老掉牙的美国片,大家仍看得兴致勃勃。在巴丹,电影仿佛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事情。第二天,简到当地的一座路德教堂去作弥撒,又买了几块本地特产的蛋白石。
  他们还要启程。简这回是死活不乘飞机了。她已经打听到有铁路。妇女们一旦顽固起来,绅士们也会束手无策。澳洲政府连忙准备了专列。一辆老式蒸气机车拖着几节车厢在大沙漠中吭哧吭哧地走着。景色单调凄凉。无穷无尽的新月形、金字塔形、抛物线形沙丘上点缀着沙蒿和野草,巨大的蜥蜴和袋鼠出没其间。铁质的山丘随着太阳的移动变幻色彩:早晨孔雀蓝,中午鳄鱼灰,傍晚的绿色像菲律宾的一种翠鸟。有时候,可以看到与铁路平行的公路上对面开过来一辆汽车,车后拖起长长的烟尘。有时候,也可以见到一两匹萎靡不振的骆驼。莫里斯说,牵骆驼的是修筑这条铁路的阿富汗人的后裔。
  车轮辗压铁轨的铿锵声使每个乘客昏昏欲睡,麦克阿瑟也睡着了。简轻轻地把他扶到临时搭的卧铺上,小声对莫里斯先生说:“我从来也没感到乘火车旅行有这么舒服。最要紧的是:他从珍珠港事变以来,实际上从未睡过这么香。”
  其实,麦克阿瑟只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老人觉少。他身负重任,被任命为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统帅美澳联军。可惜是个光杆儿司令,澳洲的优秀儿女都编入第六师到北非打仗去了。剩下的三万民兵,许多人连枪也没正经放过。一百五十架飞机徒有其名,三分之一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双翼机。他已经获知,就在他逃亡后的几天内,惨烈的爪哇海战以盟军的惨败而告终,四艘盟军巡洋舰沉入海底。没有海军,在澳洲绵长的海岸线上,日军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登陆了。
  陪同他的澳大利亚军官富尔顿问及“布里斯班防线”一事。布里斯班在墨尔本东北七百英里的海岸上。如果在此设防,等于把澳洲北部拱手送给日本人。就算能在那里设一条防线吧,可是整个澳洲竟没有一辆坦克!澳大利亚历史上从未有过入侵者,真没办法。
  唉!麦克阿瑟想起巴丹,他的部队,他得心应手的指挥系统,武器装备,全丢在那里了。他仿佛看见,在日本兵的刺刀下,长长的美军战俘的队伍,耷拉着脑袋,双手抱住后脑勺,往战俘营行军。失败、恐怖、屈辱、怨恨、绝望,星条旗的荣誉在哪里?美国陆军的荣誉在哪里?从一七七六年就没有打过败仗的军队,唉!
  一股楚痛咬噬着他的心,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麻痹了他的神经,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软弱过。
  4
  从阿利斯斯普林斯到阿得雷德,纵贯澳洲的铁路就算走完了。从这里折往东南,下一站就是墨尔本。实际上,在阿得雷德就能够看见印度洋蔚蓝色的波涛了。阿得雷德是澳洲南海岸屈指可数的大城市,它自诩为澳大利亚最贵族化的城市。在这里,钟摆的节奏不像阿利斯那么缓慢,而是同纽约、伦敦一样又快又有力。万绿丛中的港口城市,加上它大街上的名媛淑女,光是她们那些蔷薇花瓣帽、粉红网罩帽、头巾式无边帽就使外来人眼花缭乱了。这一切,小个子莫里斯都告诉了“将军”,而且还告诉他,全澳洲和美洲的记者都将在这个以英王威廉六世的王后命名的城市里采访他。
  他当然得有—次讲演。他知道会有人拍下他的形像,记下他的语言,然后,把这些都印到历史书中。演员在舞台上演戏,军人和政治家在生活中演戏。他麦克阿瑟应该在这个戏剧性的时间和戏剧性的地点,说出一句震撼山岳的台词。
  果不其然,车刚进站,黑压压的人群就包围了列车,冲在前面的全是记者。麦克阿瑟从车门中挤出来,所有的目光和相机镜头部对准了他。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上将摆好了他惯用的姿态。尽管此刻罗马的墨索里尼称他为“懦夫”,东京的报纸管他叫“逃兵”,柏林的戈培尔说他是“脚底下抹油的将军”,而科雷吉多尔的美国大兵为他编了一首顺口溜——《战壕中的道格》:‘战壕中的道格躺在岩石上,不怕飞机轰来炮弹炸。道格嘴里塞满了肥肠,他的士兵饿得贴脊梁。“他仍然把自己当成伟人,当成格兰特将军,当成威灵顿,甚至当成尤里乌斯·恺撒。”美国总统命令我突破日本人的封锁线……我为了组织美军发动反攻,暂时离开了菲律宾。“他讲述了巴丹的苦战,讲述了守军急切需要援助,讲述了美国的价值观点和伟大传统。关于结尾的话,他曾经用很长时间思索过,早在穿越辛普森大沙漠的时候就细细地推敲。他要有一句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话,一种历史性的演说结尾,一句能镌刻在花岗石纪念碑上的词语。他早把它想好了。他的目光透过人群,停留在远方天边的一点上,那是他想象中的巴丹。
  他挥动手臂,大声说:
  “I Came through,and I shall return。”
  “我脱险了,我将要回来。”这句话就这样载入了史册,并且变成了千千万万人熟悉的语言。并不是每个人的豪言壮语都有书可载的。伟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是一个行动者。他不屈不挠的行动使他的权力变成了动量,这动量又影响了历史。这种动量无论朝那个方向,都影响了千百万人的命运。
  伟人又总是自我的。麦克阿瑟用心良苦地使用了I(我),而没有使用We(我们),一字之差,用记者亚瑟·小施莱辛格的话来讲,是“体现了恺撒式的语言”。而麦克阿瑟的反对者弗兰克·肯莱的评论是:“愚蠢,华而不实,实在是句蠢话。”
  “将军”的部下们则解释:将军的“我”代表了“我们”。
  真正的解释权还是留给演说者本人吧。麦克阿瑟坚信,从今天——一九四三年三月二十日星期五起,美军在太平洋上的溃退开始减缓,从回旋,等待,进而聚集,试探,最后将铺天盖地地向日本帝国冲去。
  ①节:指船舶航速,每小时一海里。
  第二章 反攻
  1
  这种徽章的图案是一只雕踏着西半球。请注意,不仅是美国,而且是西半球。球的背后有一只缠着锚索的铁锚。雕嘴衔着丝带,上书:Sempre Fidelis——忠贞不渝。这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队徽。在一八四二至一八四七年的墨西哥战争中,它的图案还非常复杂,弄得象佛罗伦萨城教堂中一幅意大利文艺复兴代的壁画,有代表美国的雕和代表海军的锚,但把它们画得很小,锚和雕的周围有代表十三州的十三颗星。还画蛇添足地加了许多装饰性的花边,花和树叶,带着旧大陆贵族纹章的风格。左边是炮,右边是枪。另外还分出两条绶带:一条写着“在陆边”,另一条当然是“在海边”。还有背饰和背书“从的黎波里和蒙特祖玛山”,指的是陆战队打过的两次战斗。这两次仗都很小,参战的陆战队士兵不过几百人。然而海军陆战队本身就是小单位,它对自己的一点一滴历史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镶着队徽的大盖军官帽戴在查尔斯·惠特尼中校头上。惠特尼中校身高六英尺三英寸,鬓发有些斑白。四十一岁的年龄在削瘦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刻痕。他人很瘦,长脸,英国式的鹰钩鼻,一头金发,蓝眼睛。他的军装永远干干净净,裤线直,皮鞋亮,勋章闪闪发光。他的动作也一丝不苟,带着安纳波利斯海校和英国桑赫斯特军校的烙印。
  然而,战争的烙印更深。他挺英俊的脸孔和前额,有些猫爪样的伤疤和棒创,那是日本人在巴丹用烟头、皮鞭和粗木棒干的。这种创痕,身上比脸上更多,尽管如此,他的目光锐利而清澈,嘴角严肃,身板笔直。他说一口地道的牛津英语,而不是平民百姓那种杂烩英语。惠特尼世家是英格兰索默塞特郡的一个小贵族。后来,惠特尼先祖到了美国东部,保持了英国的传统和气派。惠特尼家族中出过许多著名的律师、经理和军官,其中还有一名参议员和一名众议员,他们一贯投民主党的票。
  查尔斯·惠特尼中校坐在海岸警卫队的一艘漂亮游艇里。游艇叫“海马”号,它从理查德森湾往南开,绕道巍峨的金门桥,沿着旧金山市北岸向特里塞尔岛方向驶去。在它的浪尾中,意大利钱商基安尼尼投资修的那座金门大桥融在夕阳的金光中,凛然像美国国门的门栓。
  在惠特尼对面,坐着一位中等身材的海军少将,他的脸晒得黝黑,鼻子又短又圆,眼睛大得出奇,看上去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汽车推销商。然而他又严厉又粗暴,周围的人畏之如雷霆。在他面前,懦弱的人恨不得钻入地缝,他就是里奇蒙·特纳少将。欧内斯特·金海军上将的作战部长。
  惠特尼不是胆小的人,他同特纳之间既有上下级的关系,更多的是军人之间的互相尊重。
  “海马”号的左舷出现了林立的帆樯,那是渔码头。在渔码头背后,高大的电报塔拔地而起。特纳少将终于开口了:“惠特尼中校,听说你在巴丹同日本人交过手,能谈谈你对他们战斗力的看法吗?”
  惠特尼说:“将军,我认为,日本士兵就个人而论,作战勇敢顽强,富于攻击精神,同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不相上下。在巴丹的沙马特山防线,我的部队俘虏了一名日军。他的大队企图从原始森林中迂回越过防线。由于森林又厚又密,他一周没吃到一粒米,人都快饿昏了,枪打得仍然很准。我们决不能低估他们的忍耐力。当然,如您所知,每一个日军士兵都不畏惧死亡,他们常常进行自杀性的攻击,士兵和军官全一样。按他们的宗教,战死以后是会成为神的。”
  特纳点点头。他刚从东所罗门前线回来。对日本兵的情况并不陌生。一个多月前,他指挥了“了望台”登陆作战,把一个海军陆战师送上了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海滩。
  惠特尼又继续说:“日军班排级的指挥属于一流。连营指挥差劲了,越往上越糟。我军初期的失败,并不是敌人高明,主要是我们缺乏准备,受到了奇袭。将军,等我们喘过气来,就有他们好受的了。比如说,中途岛……”
  “瓜达尔卡纳尔岛也是如此。”特纳斩钉截铁地说,“惠特尼中校,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从圣迭戈叫来吗?”
  惠特尼笑了笑:“为了那个古怪的西班牙名字的海岛。”
  “是的,查尔斯。”特纳变得客气起来。他掏出一个光滑的红色木盒,从盒中拿出两支雪茄烟,请惠特尼吸。惠特尼刚咬掉烟头,特纳已经自顾自点上了。
  “查尔斯,我们在卡纳尔很困难。”他吐出的烟立刻被迎面的海风吹散。他现在丝毫没有严厉的样子,显得很自然,很随和,如同在酒吧间和熟人聊天。
  “我们的掩护舰队第二天就在萨沃岛被日本海军敲掉了,损失了四艘重巡洋舰。美国海军从保尔·琼斯时代起还没这么丢脸过。敌方毫无损失,战局一边倒,制海权现在在山本手里。敌人的舰队经常炮击飞机场,步兵也有许多部队登陆,激战常常发生,尼米兹将军担心范德格里夫特少将的陆战一师顶不住。”
  “所以要派海魔师,让我们上。”
  “是的,先派你们团你们营。”
  两个人都沉默了。“海马”号折向南方,暮色沉沉,美洲银行大厦上已经亮起了灯光。奥克兰渡口一带建筑物上的霓虹灯,把五彩缤纷的光投映在漂动的大海里。
  “特纳将军,一个营怎么够用?为什么麦克阿瑟将军不派陆军增援卡纳尔?”惠特尼说惯了“卡纳尔”这个词。所有的海军陆跃队都是这么称呼瓜达尔卡纳尔岛的。“光让陆战队去同日本人干,等于让孩子去干大人的事情。”
  特纳罕见地微笑了。凡是见过惠特尼的人,不论是他脸上有了伤疤以前还是以后,都为他的贵族气派所倾倒。他天生具有那个岛国居民傲然不逊而又不屈不挠的气质。在他面前摆架子是不离职的。
  “你同麦克阿瑟将军一起从科雷吉多尔岛突围而出,我正要问你。你说,麦克阿瑟的战略方向到底是哪里?”
  “当然是菲律宾。打回菲律宾,他就达到了他一生目标的顶峰”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特纳说。“打回菲律宾并不能打败日本帝国。金海军上将,我们整个海军用麦克阿瑟的分歧在于:他追求荣誉,我们追求胜利。”
  天黑下来,游艇减慢了速度。在它的左舷和右舷,奥克兰和旧金山已经是万家灯火。突然,所有的灯光全熄灭了;城市比海洋更阴暗,因为海面上还映着清冷的月光。毕竟是战争啊!惠特尼感叹。日本潜艇炮击过西雅图港,从潜艇起飞的折叠式日本飞机空袭了西海岸,自打那以后,旧金山人和市政当局已经变得神经质了,动不动就熄灯灭火,让一些上了岁数的国民警备队员抱着步枪在大街上跑步。
  特纳开始向惠特尼兜出海军的老底。
  中途岛大捷之后,连傻瓜也看出美军要发动一次反攻。金举出了一八六一年美国内战的时候,北军统帅麦克累伦拖延进攻贻误战机的先例,打算趁日本人新败,惊魂未定之机,突然打他一拳。问题集中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多大规模?谁来指挥这次反攻?
  海军和陆军闹翻了。
  因为在日本的太平洋岛屿防线中,最重要的拱心石就是加罗林群岛的特鲁克环礁和新不列颠岛上的拉包尔。特鲁克是日本联合舰队的基地,号称日本的珍珠港;拉包尔是日本在西南太平洋上最大的后勤基地和兵站。
  麦克阿瑟口口声声要反攻拉包尔。
  他是一个带政治色彩的将军,知道如何赢得美国的舆论。反攻拉包尔富于宣传性,然而谈何容易!他声称:只要给他两艘航空母舰和四艘战列舰,他就可以拿下拉包尔。这足以证明他对海战的无知和幼稚。日本海军虽然在中途岛之战中损失了四艘第一流的航空母舰,然而元气未伤,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队保持着可畏的实力。进攻拉包尔,只能是自杀。
  金主张搞个小很多的作战,进攻东所罗门群岛的图拉吉岛,那里有日本人新建的一个水上飞机场。
  谁也不知道图拉吉岛。舆论不知道进攻这个小岛究竟有什么用。于是,麦克阿瑟联合三军参谋长马歇尔反对。金非常强硬,他拒绝麦克阿瑟指挥任何投入美国海军主力部队的军事行动。
  特纳问惠特尼是否认识金上将,惠特尼答称认识。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金的影子。有哪个海军军人不知道金呢?高大、削瘦、不苟言笑、脾气很坏。金的前额有深深的竖纹,在一张很长的脸上长着个罗马人式的大鼻子,他的脖子像仙鹤一样长,尤显由他鹤立鸡群的不凡气度。他就是美国海上力量的主人。金无疑是专断的,这一点,当他在安纳波利斯海校讲演的时候,惠特尼就看出来了。金的不屈精神,使这个苏格兰杂货商的儿子成为美国海军的灵魂。他不善于宣传,但顽固无比。一旦他认为要坚持干的事,就是上帝也无法叫他回头。
  特纳告诉惠特尼,金看不起麦克阿瑟,认为他懦弱、动摇,好大喜功却华而不实。“你同麦克阿瑟将军一起作战,一块儿逃出来。你认为金上将的看法对吗?”
  惠特尼沉默不答。他从很近的地方观察过麦克阿瑟,知道他脾气暴躁,放肆,目中无人,顽固地表现自我。然而他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军人。实际上他同金正好是一副军人模具的阴阳模。海军对他的门户之见,失之公正。他决定还是不说为妙。他心想:在海边,在陆边,正是海军陆战队的特征,陆军和海军的将领最好谁也别得罪,何况毕竟是麦克阿瑟把他带出巴丹。
  特纳也不期待惠特尼的回答,他只说出了金的答案:这次作战由海军自己来干。实际上,太平洋战争就是一场海上战争。金认为。只要有足够的人和装备。——海军可以单独打赢日本。
  惠特尼这才悟出来,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就靠海军陆战队?”
  “是的。”
  “它们只有两个师呀:陆战一师和海魔。”
  “它们会变成两个军,两个兵团,两个集团军群。当然,不是用它们去占领日本,只要消灭了日本水面舰队和商船队,就能打赢这场战争。这实际上是航空母舰和潜艇部队的事。”
  “所以陆战一师去了瓜达尔卡纳尔?”
  “是的,这是一次实战演习。”特纳的脸在黑夜中显得模糊不清了。“海马”号减速航行。天空、大海、海岸都溶解在黑暗中。
  特纳告诉中校,他刚一听到金的打算,也是这样吃惊。金让他指挥瓜达尔卡纳尔的两栖登陆,并告诉特纳,从此他不再当自己的参谋长,而专门搞两栖登陆战。从东所罗门开始,经过特鲁克、塞班、关岛,直抵日本。他告诉金:他从来也没有指挥过一场两栖登陆,他甚至没有一点儿这方面的知识。
  “金这个死者头子对我讲:你将会学到的。”
  惠特尼暗中笑了,特纳也会这么对他讲的。
  特纳又告诉他,接下来就是一场大争吵。麦克阿瑟拒绝指挥整个所罗门前线,也不派兵给海军。连戈姆利海军中将也支持道格。先是打不打卡纳尔定不下来;后来在划分战区的问题上又纠缠不清。特纳说:“反正我们得动手,我就把这个计划叫‘了望台’,意思是走着瞧。”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特纳拍拍惠侍尼的肩膀,亲切地对他说:“于是,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的陆战一师就到了卡纳尔。那个岛离图拉吉很近,而且,日本人刚在上面建了一个很不坏的机场。结果,卡纳尔变成了一架绞肉机,日本人同我们都把飞机、军舰和人投进去。那个机场成了对我们意志力的考验。”
  “现在轮到了‘海魔’。”惠特尼平静地说。他知道了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然而他很满意,他渴望复仇。
  “海马”号在他们谈话期间一直南航。现在,它接近了南旧金山的一个小码头。码头上有一辆海军专用的吉普车在等着他们。车子将去旧金山国际机场。在机场上,特纳和惠特尼将要分手。特纳去澳大利亚和努美阿;惠特尼乘国内航线到圣迭戈,那里是“海魔”师的老巢。他将打点行装进行远征。
  游艇穿过了码头附近拥挤的帆船。那都是私人赛艇,其中有些船的主人已经到南太平洋去作战,甚至已经战死了。小艇还没在付了年租金的锚地上,任凭风吹浪打。
  “查尔斯,你的太太好吗?”特纳突然问了一句。
  “晤……”惠特尼一时语塞。“她……她已经去世四年
  “唤,对不起。你们可有孩子?”
  “有一个男孩,叫戴维,十岁了。”
  特纳从衣兜中掏出一个东西。“把这个送给戴维好吗?这是我在卡纳尔收集的纪念品。它是一个日本上校的护身物。那个上校叫做一木清健,在一次敢死性的进攻中战败,后来烧掉团旗自杀了。”
  惠特尼接过来,借着游艇客舱的灯光,看出是一尊金灿灿的小佛像,挺着肚子,眯缝着眼睛,铸得精致极了。
  “它虽然护不了身,却是一个挺不错的玩具,还是纯金的呢。、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把它送给了我,是让我别忘了卡纳尔这个该死的西班牙人命名的海岛。”
  “海马”号舷外悬挂的废轮胎撞上了铁码头,短暂的航程结束了。然而,惠特尼通过一个五十七岁的少将的思想,看清了另一个六十四岁的上将的宏愿。金没有大事声张,但是驾信不移。他不像麦克阿瑟那样出身将门,一身显贵,星光灿烂,然而他的目标却是至高无—上的。是什么东西激发了金的灵感?是伊利湖畔的洛雷思?
  那个金出生的木材和铁矿砂港口?还是他身上的苏格兰血统?生活在英国北部那片高地上的人个个都是硬汉子……不管怎样,惠特尼坚信,太平洋战争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海上战争,而海军陆战队这支小小的军种将在硕大无朋的舞台上演出威武雄壮的戏剧。
  “纳什维尔的安德鲁·安德森①将军啊,你若九泉有知,‘定会擂着棺材盖喊:’让我再好好干他妈一回吧!‘”惠特尼中校想。他和特纳将军在机场上道别以后,才发现自己手心兴奋得出汗了。
  “卡纳尔见!”特纳少将最后说。他也是个象金一样的人,说得出,做得到。
  惠特尼掏出那个小金佛,借着跑道上的泛光灯又看了看,真是个好玩艺儿!
  给小戴维?想起他就想起贝莎。贝莎·勃伦特,可爱的妻…。‘2
  在伟人身边的优秀人物往往很倒楣。因为伟人的光焰太眩目,会淹没了别人的光芒。大特顿国家公园就遭到了这种命运。凭它的湖光山色、野生动物和鸟类、森林和溪流,要是在别的州,早就成了名胜。可它偏偏在怀俄明州,而且紧挨着黄石,黄石公园的名气太大,把大特顿荫没了。
  惠特尼可忘不了大特顿,就像他忘不了贝莎一样。贝莎和大特顿联系在一起了。
  安纳波利斯海校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逢假期,总希望它的学生能征服一些名山大川,一方面锻炼学生的勇敢,另一方面也培养学员适应各种地形的能力,而不光在军舰和海洋上。
  惠特尼准备一个人去大特顿。本来,他们一帮子朋友,包括他的知己奥勃莱思·贝克,都准备去阿拉斯加的麦金莱山。它高达两万零三百英尺,是阿拉斯加第一高峰,也是北美大陆第一峰。在它的陡坡上攀登,自然又浪漫又富予冒险精神,正合年轻的海军士官们的胃口。
  而惠特尼却去爬一度一万三千英尺的“小丘”,因为谁也没有去过大特顿,甚至大部分人也不知道美国还有这么个地方。
  惠特尼收拾了全部行装,塞入他的福特车后座。他把汽车放到铁路平板车上托运—一那年头美国人还不大兴驾车旅游全国,自己买了张头等车票也上了火车。火车上,他对面是一对情人。女的精神、漂亮、线条柔和而富于弹性,褐色的眼睛明亮而愉快,穿一身做工考究的花格连衣裙。脖子上套了一枚小十字架,仿佛在哪里见到过。男的也高大、潇洒,戴着深色框的眼镜,开口闭口不离梭仑法和拿破仑法,是个得意的哈佛法律生。
  海军士官生从夏延站下了火车。他开始驾着汽车,沿着尘土飞扬的大道,横越怀俄明州,一直开到杰克逊湖。
  果不其然,大特顿有着它特殊的美。黎明时的淡紫色云霞中,铁水一样通红的太阳跳出群山,把灰色的杰克逊湖唤醒。林鸟开始呜叫,云杉林在晨风中哗哗响。用纯净的溪水煮一锅色汤,惠持尼躺在湿漉漉的草坪上,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他甚至想:战争,这种人类有组织的武装冲突,为什么不能取消呢?他把脑袋枕在一块长着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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