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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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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特尼不想再谈论突击队,他扯开话题:“艾伦上尉,听你口音象南方人。”
  “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我们那地方出军官。”
  惠特尼是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人。他所受的教育早使他发生了异化,接受了民主思想。艾伦所在的南部带着蛮昧的色彩,留着内战的深深烙印。他的突击队中一个黑人也没有。惠特尼在艾伦·李面前,虽然官阶高,仍感到压抑。艾伦对北方佬的轻蔑溢于言表。
  惠特尼中校不想失去绅士风度:“我去过南卡罗来纳。那儿的康加林沼泽博物馆风景真美。”
  “中校,您去过萨姆特堡吗?”
  这句话显得不友好,带着火药味。萨姆特堡是南北战争爆发之地。内战过后,南方一片废墟,庄园主破了产,遍地乞丐。尽管过了八十年,南方人仍然恨黑人,恨林肯,恨北方佬。
  惠特尼不去理他,扯多了伤和气,战火中互相信任和支援比什么都重要。他望着横列在天边的黑压压舰影,自言自语:“它们真多呀!象感恩节大街上的彩车。”
  “塔拉瓦上可惜没有玉米和火鸡,只有日本鬼子的炮弹。”
  惠特尼终于说:“艾伦·李,栈桥很关键,我的营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艾伦仿佛受了侮辱:“谢谢,我们的活自己干得了。您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帮一把。先生,您在看舰队吧?希尔将军选‘马里兰’号当旗舰,真是用心良苦。”
  马里兰州是内战对期的中立州。惠特尼对艾伦的偏执狂感到厌恶。他终于顶了一句:“我是希尔,就不选”马里兰‘。它的电台脆弱极了。我要把旗子挂在’科罗拉多‘号上。“他说完扭身就走,同傲慢的职业杀手们没话可讲。
  艾伦·李笑了,抢在他前面,豪爽地伸出手:“惠特尼先生,对不起。我看得出您是条汉子。我们这群狼只爱同类。对文绉绉的书生根反感。他们刚从西点出来就指手划脚,一开仗就知道躲炮弹。先生,您不一样,来,交个朋友。”
  一个特种部队上尉居然就这样看一名中校。
  惠特尼咬咬牙,克制了厌恶,同艾伦握了手:“谢谢。我营里有六辆谢尔曼。别客气,有情况我给你调。”
  “我从来就不是穿夜礼服的人。”
  牧 师谢泼德开始主持登陆前的祷告。他穿着黑袍,打了硬领结,声音宏亮。然后,惠特尼营的官兵将姓名潦草地签在一面旗帜上。天渐渐亮了。“米德”号驱逐舰驱前 施放烟雾。炮兵校正机从“马里兰”号上弹射出去,飞向塔拉瓦环礁。所有的电台都拨到同一频率,电话耳机压在指挥官耳朵上。空中传来雷鸣般的爆音。从蒙哥马 利海军少将第50。3特混舰队起飞的美机,逼近了塔拉瓦。
  天色微曦,贝蒂欧静卧在远方的海面上。岛上平坦,长着密密的椰林和麻疯桐,一片静谧。
  一架炮兵校正机从六百米高度上掠过贝蒂欧。驾驶员发来话:“岛上看不到人类存在的迹象。一周来的飞机轰炸把贝蒂欧全犁翻了。”‘
  上帝!但愿如此。
  他还没有说完,死寂的贝蒂欧岛上窜起两枚鲜红鲜红的信号火箭。
  4
  “ 马里兰”号战列舰抖动了一下,把桔红色的火焰吐出去,把珍珠港的怨恨吐出去。十六英寸的弹丸在空中划开一条赤色弹道,落在贝蒂欧岛上。它舰身横侧,三座炮 塔交替射击。炮弹出口声在海面上隆隆震荡。炮兵校正机给出正确的修正值后,它开始齐射,八门巨炮喷烟吐火。战列舰“田纳西”号和“科罗拉多”号的大炮也加 入了合唱。重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和“波特兰”的八英寸炮、驱逐舰舰队的五英寸炮纷纷开火。无数钢铁的弹丸划过海面,落到珊瑚岛上,腾起猩红色的火光 和烟团。没有多久,烟云就把贝蒂欧厚厚罩起来。
  为了区分自己的弹着点,各舰使用了五颜六色的曳光弹,纷乱的彩色线条交织着,一头接着海上的舰队,另一头接着塔拉瓦,象夜间无数亮着彩灯的汽车,狂奔在一条高速公路上。
  贝蒂欧上的巨大烟云越升越高。只是偶尔从烟团的缝隙中看到炮弹爆炸的闪光。景象蔚为壮观。突然,岛上亮起大爆炸的强烈闪光,那是打中了日军的弹药库。
  日军的海岸炮并不示弱。那些八英寸的维克斯大炮投入了炮战。“亚兰·勃拉特”号的前后不断升起水柱。有些炮弹在空中爆炸,弹片纷飞,打在钢板上,发出刺耳的哨音。
  忽 然,惠特尼船附近的一艘重巡洋舰上发生了大爆炸,惊天动地。它的二号炮塔像玩具一样被掀到一百多米的空个。各种钢铁机件、人肉碎块、扯烂的海军服被崩到更 高的地方,然后纷纷落下,有的就掉在亚历克斯船的甲板上。惠特尼扭过脸去,不忍心看。他听到亚历克斯的狗在叫,还传来船长的声音:“为什么战列舰不压制岛 上的炮火?让我的薄皮船送死吗?”
  休伊走到中校身边:“喂,中校,我早说过,‘马里兰’不大妙。它在等蒙哥马利的飞机轰炸,结果飞机没来,准是电台震坏了,没联络上。”
  广播喇叭里响起希尔将军的加州口音:“陆战队登艇。”
  惠 特尼命令他的三个连队官兵翻过绳网,下到步兵登陆艇上。人群混乱,不时有东西掉到海里,咒骂声频频传来。他竟有闲心去看那艘负伤的军舰。几艘驱逐舰围着 它,有的喷水灭火,有的张罗救人。巡洋舰严重倾斜,大火和浓烟从炸飞的炮塔基座上冒出来,黑压压抹乱了黎明的天空。油污的海面上漂着一些灰色的尸体。
  他也上了登陆艇。
  步兵的希金斯登陆艇、坦克登陆艇(只能载一辆谢尔曼坦克)、登陆指挥艇仿佛一群卿卿呱呱的水鸭子,在驱逐舰和扫雷艇引导下,驶向塔拉瓦环礁的缺口。那缺口在环礁西边和南边之间,紧挨着贝蒂欧岛。
  运载着“海魔”师三个营的舰船共一百余艘。它们迫近环礁的时候,有一种森严逼人的气势,一股精神上的震骇,一种人和钢铁的压力。如同库尔斯克草原和阿拉曼沙漠上的大规模坦克军团,在他们面前,人会感到自己的渺小。
  柴崎可决不是胆小鬼。
  船队的前锋才开出三海里远,贝蒂欧岛上亮起了红光,日本人的炮火砍入了船队完美的队形,船队混乱了。登陆艇歪歪斜斜,指挥艇张惶失措,如疾风中的秋叶,发抖,掉落,消失在大海上。
  四十三岁的维尔伯·希尔少将见形势突变,岛上的炮火很猛,下令登陆艇队撤回。象摸了红烫煤块的猫,艇队缩回来,退到战列舰和重巡洋舰的阴影中。
  艾 伦·李大骂舰炮无用,叫着要冒敌炮火硬冲。惠特尼心中一沉,不好,贝蒂欧不象想象中那么脆弱,今天会有一番苦战。“马里兰”号又开始打炮。每隔十分钟,舰 队停止炮击,留出空间来让舰载机投弹。在塔拉瓦以北七十海里的洋面上,花环状排列着三艘航空母舰和护卫舰艇,三万吨的“埃塞克斯”号、“本克山”号和一万 吨的“独立”号。骠悍的欧根·蒙哥马利少将指挥着SBD轰炸机、改挂炸弹的复仇者式鱼雷机和恶妇式战斗机,持续猛烈地轰炸贝蒂欧岛。飞行甲板上,地勤人员 忙碌挂弹,加油,蒸汽弹射机丝丝响。在千疮百孔的贝蒂欧上,飞机又炸出新的弹坑,它们密密麻麻,鸟状的珊瑚岛成了被咬得残缺不全的荷兰馅儿饼。
  各种口径的炮弹,各种重量的炸弹,各种引擎的摩托声,就这样在一个赤道的黎明时刻,在一个太平洋的无名荒岛上轰鸣。象被扭曲的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大鼓和铜锣、长笛和双簧管、喇叭和响板,演奏着不协调然而杀气腾腾的战争交响乐。
  在这场演奏中,渐渐地,柴崎独特的维克斯203毫米海岸炮的声音低落下去,终于止住了。希尔少将重新下令,躲在巨舰背后的登陆艇,重新梳理羽毛,又向环礁的缺口水道扑去。
  在重型水面舰艇掩护下,美国海军扫雷舰“追踪”号和“必需”号闯入礁湖。它们施放烟幕,扫出了两颗水雷,并且在浅水处设置了黄色浮标。两艘驱逐舰进入礁湖的时候,受到大量日军炮弹的迎接,一艘中弹起火,拖起烟尾。
  在日本炮兵集中火力猛轰驱逐舰和扫雷舰的时候,一群登陆艇簇拥着一艘庞大的坦克登陆舰冲进了礁湖。
  艾伦·李大声叫着:“里面真不赖呀!塔拉瓦算是让日本鬼挑对了。”
  整个三角形的大咸水湖,七十平方公里,风平浪静。天亮了。湖水倒映出朝阳、蓝天、白云、珊瑚岛上的椰林,美丽如画,像休·莱恩的画。静静的调子,浓艳的色彩。这个平静的湖。如果不是打仗,艾伦会想起他家乡的穆尔特里湖。
  怕 误伤着湖中的美军登陆舰艇,希尔的舰队停止了炮击,只剩下一些F6F恶妇式战斗机,还在向贝蒂欧俯冲、扫射、投小炸弹。咸水湖的宁静很快被破坏了。从那艘 坦克登陆舰——LST上,陆续吊下来一辆辆两栖输送车。有些车上坐满了陆战队员。绞盘吱吱响,水花四溅,泛水以后的两栖车开动引擎,在礁湖中排好阵列。
  履 带式两栖车是地道的美国式发明。一个佛罗里达的杂货商,独出心裁地想用它在浅滩区给海轮卸货。开战之初,他四出游说,想把它卖给海军。开头,没有人理睬 他。瓜岛之战以后,尼米兹上将特别关注两栖登陆,两栖车立刻身价百倍,老板不消说,发了大财。但陆战队实在因之得益匪浅。它有三种型号,最早的叫“鳄鱼 ”,后来的叫“水牛”和“鸭子”。它们跑遍了太平洋。没有它们,真不知怎么打赢这场战争。
  有 些“鳄鱼”和“水牛”是空的。三名驾驶员把它开到登陆艇旁边,一个个陆战队员象猴子似的从吊绳上跃到车里。惠特尼也用这种方式上了车,柯尔也一样。他们坐 稳以后,引擎又响了起来,车里弥漫着汽油味和臭气。第一波两栖车已经编好了队。惠特尼一声令下,它们就朝烽火连天的贝蒂欧开去。
  水浪在车边飞旋,引擎呜叫,第一波两栖车头五十辆,载满了跃跃欲试的士兵。登陆时间H时虽然由于柴崎炮火的干扰,几次推迟,已经到了上午九点钟。然而查尔斯·惠特尼海军陆战队中校此刻觉得:
  “一切都还不坏。”
  5
  贝蒂欧上很安静,静得不正常。艾伦·李上尉觉得有些蹊跷。他参加过袭击马金岛,参加过瓜达尔卡纳尔的丛林战,直觉很可靠。贝蒂欧的寂静像一只铁爪,攫住了凶暴的突击队军官。
  海水的颜色变浅了。“水牛”开上了浅水礁盘,车头正对着长栈桥。它象一条很长的腿,从鸟腹伸出,插到咸水湖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霹 雷一声,日本人开火了……贝蒂欧岛上雷声隆隆,各种口径的炮弹脱膛而出,瞬时间打到礁湖中。那些三英寸、五英寸的高射炮,平射起来又快又准。那些75毫米 和37毫米战防炮和步兵炮,弹道低伸,炮弹如刮风似地掠海而过。立刻,就有好些两栖车被击中,有的起火燃烧,有的爆炸,把陆战队士兵掀到空中。交响乐的指 挥换成了柴崎。他的炮虽然比不上希尔的口径大,然而距离太近,射速太快,打起来弹弹咬肉。艾伦·李抓住“水牛”薄薄的钢板,把钢盔皮带勒到下巴上。他低下 头,脏话如泼水。他大骂希尔,骂蒙哥马利,骂设计两栖车的那个佛罗里达杂货商:“他妈的,为什么把钢板搞得象纸一样薄!”
  下 士罗克韦尔·肯特低着头,一只手不安地摆弄着喷火器,另一只手从胸前掏出金十字架。每次冲锋前他都是这个样儿。士兵范‘克劳德是个荷兰血统的小伙子,头一 回真打仗。他把汤姆森冲锋枪放在两个膝盖中间,一会儿模摸匕首,一会儿掏出个鸡心盒。盒上有个栗发女郎的倩照。“收起那玩艺儿吧,看准了日本鬼子开枪,女 人救不了你的命。”艾伦上尉嚷了一句。他最讨厌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打仗就打仗,搞女人就搞女人,上了阵还想情人,算他妈什么兵。恺撒大帝就不准士兵娶老婆,只让他们嫖妓女。枪一响,一心杀人才能活下去,一心想活准要挨枪子儿,事情就这么怪。
  机 枪手塞克鲁西斯是个老兵。他个子小,又白又细,一头栗发,乍一看象姑娘。其实他心理状态最稳定。他动作敏捷,枪法奇淮,杀人不眨眼。在卡纳尔他一个人干掉 了一排日本兵,一个活的也没留。他嗓音很好却不会唱歌,要不然准会成为吉尔·卡罗索(著名意大利歌唱家)。他祖先是意大利人,很小的时候双亲就死了。他在 纽约哈莱姆区的黑社会里混了好几年,身上留着伤疤。他端着机枪,背着弹盘,一动不动,对连天炮火和呼啸的子弹置若罔闻。为了把他从陆战队“挖”出来,卡尔 森中校费尽了口舌,他是艾伦从“海魔”借来的,说好了,“用后归还”。
  栈 桥近了。就是它。在地图上,在航空照片上,在心里呼唤了一千遍的潘斯菲尔德栈桥。艾伦·李从新西兰来,在闷热的“罐头”里密封了四千海里,就为了它。他打 完瓜达尔卡纳尔战役以后,休息了十个月,吃掉了十只羊、四十二只鹅,搞了四个女人,支票就是这座栈桥。他妈的,它可真长啊!
  粗 大的椰子木锯成一截截,打入礁盘中。它们十字交叉,用骑马钉扒死,一节节伸出礁盘,直至深水,上面铺着木板。栈桥尽头有一座小木屋。离栈桥不远的礁盘边 缘,有一艘日本人搁浅的废船,船体锈迹斑剥,吸附着藤壶。往东看,还有一座小点儿的栈桥。航空照片和情报中部没有它。原来,贝蒂欧这只鸟居然有两条腿。
  栈桥变得大起来。艾伦·李才看清楚原来是三座木板房连在一起,象是放杂物的临时仓库。机枪口的火舌从木板房中射出来,打得很疯狂,甚至连换子弹的间隙也听不出来,子弹从艾伦上尉的两栖车上飞过,嗖嗖作响。
  艾 伦这辆车,是LVT—2型“水牛”。它的装甲抵挡不住炮弹,对机枪尚有一定的防护能力。只听得车身当当响,突击队员受伤的倒不多。塞克鲁西斯把机枪驾到车 头上,向板房还击。离栈桥三十码远,一块突出的珊瑚礁托起车底,“水牛”熄火了,驾驶员怎么也发动不起来。车体成了靶子,不断有炮弹在它近处爆炸,溅起水 花和水柱。艾伦上尉下令弃车涉水,从侧面向桥头进攻。
  突击排从三辆两栖车中跃下,弓着腰在齐胸深水中踏着礁盘前进。前面乱放着破汽油桶和工程废渣,礁盘深浅不一,前进很困难。日本兵的机枪扫过来,不断有人倒下,发出痛苦的嚎叫。艾伦高声大喊:“快点儿冲啊!犹豫什么?礁盘上没有娘们,快冲上去杀死那帮黄猴子!”
  范· 克劳德直起身子,扬手投出一枚手榴弹。手榴弹碰到木板房上,掉到海里爆炸了。日本射手一楞,艾伦和另一个士兵的手榴弹也出了手。木板房子被炸起火。罗克韦 尔下士猛冲了几步,平端着喷火器射击。红火黑烟扑向板房,烧得火光烛天。一个满身是火的日本兵从燃烧的房里冲出来,昏头昏脑,脚下一滑,跌入海中,发出“ 哧”的一声响。
  木 板房火力点被摧毁了。艾伦‘李指挥士兵攀爬栈桥。桥高四米。正逢低潮,椰木非常滑。几个士兵没等爬上去,就被侧射火力击中,掉到水里。罗克韦尔解下喷火 器,矫健地翻上桥头。塞克鲁西斯将他的喷火器和自己的机枪递上去,自己也被他拉上栈桥。他们架好机枪,把设在栈桥桥面货物堆栈后面的火力点一一打哑。艾伦 也爬上桥头。他看到塞克鲁西斯使唤机枪,象戴维斯杯赛的冠军摆弄网球拍。他暗自庆幸,幸亏当初亲自从霍兰德·史密斯将军手里要来这个普通的陆战队机枪手。 他在卡纳尔就看中了这个意大利裔的小伙子。果不其然,今天多亏有了他。
  艾 伦·李上尉审度了一下桥面,上面的货物堆栈挡住了路。木板上躺着几具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他们是头一批反击的日军。全让罗克韦尔给烧焦了。他向东张望, 一轮烧红的铁饼似的太阳,从礁湖背后,从东边的珊瑚岛背后的大洋上升腾。东边的一长串珊瑚岛,因为没有日军,美机和美舰都没施以炸射。岛上树草青葱,沐浴 着旭日的金光。椰林如画,一派静谧和平。他再向栈桥西边的贝蒂欧滩头一看——
  啊!他惊恐得手中的冲锋枪几乎掉了下去。
  早 在登陆艇上,苏萨鲍斯基少尉就躲在钢板最厚的地方。他的劲头不在使唤武器上,他是一个嘴上的奥古斯都大帝。登陆艇冲过环礁缺口进入礁湖的时候,他大声吼 叫:“冲啊!‘疯子’霍兰德,好样儿的,美国人就是有办法。钻入咸水湖,从里向外登陆,真是美国式的机智。温斯顿‘丘吉尔这老滑头说意大利半岛是欧洲的软 腹部,贝蒂欧面向礁湖的一岸才真是这只鸟的软腹部呢!”他边喊边挥拳头。“打他们这群王八蛋,我们就从软腹部干进去,来个剖肠开肚!”
  苏 萨鲍斯基和惠特尼同乘一辆两栖车。登陆目标是红二滩头。那个滩头紧挨着大栈桥,往西延伸,宽六百英尺。九点钟,两栖车和小型登陆艇在礁湖中心编队的时候, 希尔的舰队停止了炮击。乱糟糟的车艇开始有秩序地向滩头冲击。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如果岛上日军指挥官是个明白人,这时候应该立即把面向海洋的兵力和火器 调到面向礁湖一岸,以对付美军的花招。太平洋战争打了两年,日军的中高级指挥官相当死板,不是每个人都能反应这么快的。
  不幸,柴崎恰恰不在此列。他早就成竹在胸,制定了相应的对策,由于贝蒂欧中部平均宽四百米,这半个小时对他来讲已经足够了。
  第一波两栖车接近了礁盘,岛上的炮口一片闪光,无数炮弹象冰雹般袭来。打得礁湖湖面象开了锅。一会儿,就有十几辆两栖车和三艘步兵登陆艇被击毁。驾驶员当场 毙命,油箱起火,熊熊燃烧,把死去的陆战队士兵肢体烤出一般人油味。有的车在礁盘上只剩下顶部,有的干脆沉到深深的咸水湖中。
  贝蒂欧上,到处是闪光,到处是火力点。机枪打得发了疯,子弹和炮弹织成一张张死亡之网,没等冲上沙岸,湖面上就浮起一具具尸体。
  陆 战队士兵从毁坏的两栖车和登陆艇上跳到水里,在礁盘上涉水前进。他们举着枪和子弹带,从齐脖子深的海水里缓缓移动。日军的交叉火力扫过丛生着人头和人手的 海面。每当钢铁的狂飘过后,许多人头消失了,泛起一片血水。惠特尼目睹此情此景,悲痛和忿恨交集:这不是战斗,而是屠杀,因为一方根本无法还手。
  他还来不及沮咒发誓为同胞复仇,自己的车子就遭殃了。一颗37毫米炮弹洞穿了纸一样薄的“水牛”的钢板,打死两个军官后又从另一面穿出去。他们一声没吭就倒在座椅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惠特尼脸上手上都粘糊糊的。被炮弹撕裂的尸体狰狞可怖,苏萨鲍斯基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惠特尼抹抹脸,抓住车厢板,命令其余的人:“我们下去吧。”他居然还说了一句:“在水里散步可不大舒服。”柯尔吓呆了,久久没理睬中校的命令。
  惠特尼拉着柯尔,从车上翻到水里。水齐胸深,脚下是锋利的珊瑚礁,从毁掉的车到岸边约六百英尺。通讯兵也背着电台跳了下来,他哼了一声,身子发软,依在破车上。他中弹了。
  苏萨鲍斯基没命地往前跑,水里危险万分,随时会丧命,除了上岸,没有活路。那辆破两栖车又中了一发大口径炮弹,被炸得四分五裂,抛撒到礁湖中。
  波 兰裔大学生边跑边骂。他骂那些制定后勤条例的陆军部老爷。他身上背了那么多东西:钢盔和M—1步枪、水壶和铲镐两用工具、子弹带、急救包、手榴弹和C级军 用口粮、匕首和背包。他已经丢了防毒面具、雨衣、装了午肉馅儿饼(早餐剩的)的饭盒、百灵牌风雨引火条(在卡纳尔是不可须臾暂离的)和一本亨利·詹姆斯的 小说《象牙之塔》(为了免除在塔拉瓦的枯躁)。就这样,少尉苏萨鲍斯基还负重六十磅!
  柯尔恢复了镇静,又一次证明人几乎有无限的适应能力。他从通讯兵身上解下电台,背着电台跟随营长,几乎不离左右。
  潮水太浅,登陆艇全部在礁盘上搁浅。三个营的士兵全部涉水。两栖车也不断被击毁,剩下的一部分或是机件损坏,或是陷到礁盘上的深坑中,冲上沙滩的所剩无几。
  惠特尼冲到一辆损毁的两栖车后面,利用车身掩护,准备呼叫礁湖中驱逐舰的炮火。两艘美国驱逐舰“林哥德”号和“达希尔”号,没有目标指示,除了往贝蒂欧鸟尾方向打了几炮之外,眼看着陆战队惨遭屠杀却束手无策,只在礁湖水深处团切打转。
  惠特尼迫不及待地枪过耳机和话筒,用暗语呼叫霍兰德·史密斯和希尔:“罗米欧,罗米欧,这里是西班牙二,这里是西班牙二,请回答……”
  耳机寂静无声,只有日军的机枪于弹打在两栖车身上啾啾响。
  他怕听不清,把耳机捂起来:“西班牙二呼叫罗米欧……”
  他和柯尔几乎同时看见了TBY电台上的锯齿状弹洞,水滴从破口中流出来。
  惠特尼哼了一声,失望地从头上把耳机摘下来。他从柯尔背上解下电台,丢进水里:“还拿它干什么用!”他从两栖车里拣了一枝枪递给传令兵:“喂,克赖顿·柯尔,跟我打仗吧。”他们走出破两栖车的阴影,离岸还有一百码。
  水 终于浅了,只及膝盖,又浅了,只到脚踝。冲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掩护了,苏萨鲍斯基跌跌撞撞,一排排机枪子弹在他脚下溅起水花儿,没打中,好运气。他的脚 感到了坚实的珊瑚沙,到岸了,没有水了!他一下子扑到一道低矮的沙坝后面,飞快地用铲子挖了一个单人掩体。一挺机枪就在他头上五码的地方响着。他躲进了死 角。他是安全的。自打出娘胎,他还没这么庆幸过。他战胜了死亡,他上岸啦!
  他回头往礁湖方向看,其他陆战队士兵,三二两两边冲上沙滩,也同他一样,仓促掘个掩体藏起来,仔细判断一下局势。他找到了营长,高大的查尔斯·惠特尼中校, 营里唯一在知识上能问他一较短长的英格兰人,眼看就要涉过浅水区,冲上沙岸了。十五码!突然,他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跌倒在水中。近岸的水里,到处漂浮 着陆战队员的尸体,象贮木场的河水里漂的一截截木头。
  那 是什么?惠特尼睁开眼睛,眼球被盐水渍得发涩。他知道自己中弹了,倒在水里。伤口在哪儿?他无力地躺在水中,水刚刚没过他的身体。他的身边,还有一具尸 体。离他头部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裂沟,槽沟很宽,沟底有各种色彩鲜艳的珊瑚。白大理石色的礁块之间,有青幽和鹅黄色的鹿角珊瑚,有玛瑙色和琥珀色的玫 瑰珊瑚,绿色、橙红、紫色的珊瑚也夹杂其间。还有海藻、小鱼和热带鱼。他没有死,他还要活下去,打下贝蒂欧。
  柯尔把他扶起来,挣扎着要背他。他这才发现伤在大腿上,靠近腹股沟。他拉着柯尔,不必讲客气,多停一秒钟两人都会被打死。他摇摇晃晃,终于踏上了贝蒂欧的土地。该死的贝蒂欧!
  他卧倒在一个沙丘下边。距他三英尺的地方,有一个暗堡。一挺机枪喷青火,把礁盘上的美军士兵一个个射倒。也许,刚才的伤就是它留下来的。暗堡的射口不到一英 尺宽,几乎辨认不出来。惠特尼从柯尔手里接过一枚手榴弹,拔掉保险销,压往发火栓,蛇一样悄悄向暗堡爬去。他爬得低极了,鼻子在沙上拱出一条沟。惠特尼从 小就想当舰长,这并不妨碍他的步兵科目全是优秀。他接近射口,把手榴弹丢进去,准得如同高尔夫球州际选手。
  火力点炸掉了。柯尔爬过来,撕开急救包。手忙脚乱地给营长包扎。“中校,你觉得怎么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惠特尼要干的事太多了。他需要建立自己的营指挥部,需要和他的各个连建立联络,需要和友邻部队组成一条战线,需要向霍兰德·史密斯报告战场形势,等等。然而最要紧的是,他必须搞清自己现在位于何处。
  他向右手方向张望,找到了大栈桥。它离他藏身处相当远,证明他已经偏离了红二滩。他猜想,也许是在红一滩(红滩、绿滩:指军用地图上标注的登陆滩头的颜色) 和红二滩的结合部。海滩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美军的尸体,陆战队伤亡惨重。在一道沙堤下隐蔽了一些美军士兵。他们被打乱了建制,侥幸登岸,惊魂未定,既不知该 怎么干,也没有谁指挥他们干。局面一团糟。
  惠特尼中校让柯尔把沙堤后的人召集起来,检查了一遍装备,才发现一些人没有枪,另一些人则是两栖车或舟艇的驾驶员。一辆两栖车深入到沙滩五十码的地方被击毁了,似乎能在它附近建立一个据点。
  几名士兵被派出去,受命消灭沙堤和废车之间的一个日军大火力点。他们刚爬出沙堤,就被打死。日军的火网密得连只老鼠也钻不过去,他们一点儿也不吝惜子弹。
  惠 特尼吩咐柯尔到另一辆在浅水区损坏的两栖车上去找电台。他要先把贝蒂欧滩头的情况报告给霍兰德·史密斯少将。少将必须调动“海魔”师的第六团和第八团。第八团是师预备队,第六团是军预备队。他们现在还留在洋面上的运兵船里。如果第八团不投入战斗,“电流”行动功败垂成,丝毫没有把握。
  柯 尔也身负重任。这个前农场主点点头,慢慢向海滩爬去,身后留下一道拖痕。咸水湖中的屠杀仍然在进行。因为陆战队已经有人上岸,连空中扫射的F—6F机也收 摊了。岛上、沙滩、礁盘,完全是日军的天下。惠特尼连一个日军也看不见,尸体也没有。他们象是在同幽灵作战。日本人一定在狂笑、在嚎叫,战争的法则实在残 酷。
  中校一小撮人防守的海滩长约五十码(45米),纵深不到二十码(18米)。他们被日军的火力死死钉在沙堤下,一动也动不成。中校无能为力,无法越雷池一步,于巴巴地等待,看着太阳慢慢地往天顶爬。
  惠特尼看看表,才十点一刻。
  6
  第三波和第四波车艇全部被击毁了。它们就弃在礁盘上,象退潮以后的礁石,面目狰狞。许多车艇冒着烟,火舌舔着漆皮上的白五星,把起泡的油漆慢慢烧光,使两栖车成了黑色的丑八怪。
  礁湖中的驱逐舰,完全不明白海滩上的情形,无所事事,象两个打架插不上手的壮汉。
  继续冲滩是不明智的。有些车舟看清了险恶的处境,调转屁股,驶回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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