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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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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灵太后幸嵩高。光上表谏曰:“伏闻明后当亲幸嵩高,往还累宿。銮游近旬,存省民物,诚足为善。虽渐农隙,所获栖亩,饥贫之家指为珠玉,遗秉滞遂,莫不宝惜。步骑万余,来去经践,驾辇杂还,竞骛交驰,纵加禁护,犹有侵耗,士女老幼,微足伤心。秋末久旱,尘壤委深,风霾一起,红埃四塞。辕关峭险,山路危狭,圣驾清道,当务万安。乘履涧壑,蒙犯霜露,出入半旬,途越数百,飘曝弥日,仰亏和豫。七庙上灵,容或未许;亿兆下心,实用悚栗。且藏蛰节远,昆虫布列,蠉蠕之类,盈于川原,车马辗蹈,必有类杀。慈矜好生,应垂未测,诚恐悠悠之议,将谓为福兴罪。厮役困于负担,爪牙窘于赁乘,供顿候迎,公私扰费。厨兵幕士,衣履败穿,昼暄夜凄,罔所覆藉,监帅驱捶,泣呼相望。霜旱为灾,所在不稔,饥馑荐臻,方成俭敝。为民父母,所宜存恤,靖以抚之,犹惧离散,乃于收敛初辰,致此行举,自近及远,交兴怨嗟。伏愿远览虞舜,恭己无为;近遵《老》、《易》,不出户牖。罢劳形之游,息伤财之驾,动循典防,纳诸轨仪,委司责成,寄之耳目。人神幸甚,朝野捲谩!绷樘蟛淮印
正光元年冬,赐光几杖、衣服。二年春,肃宗亲释奠国学,光执经南面,百僚陪列。司徒、京兆王继频上表以位让光。夏四月,以光为司徒、侍中、国子祭酒,领著作如故。光表固辞历年,终不肯受。
八月,获秃鹙鸟于宫内,诏以示光。光表曰:“蒙示十四日所得大鸟,此即《诗》所谓‘有鹙在梁’,解云‘秃鹙也’,贪恶之鸟,野泽所育,不应入殿庭。昔魏氏黄初中,有鹈鹕集于灵芝池,文帝下诏以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博求贤俊,太尉华歆由此逊位而让管宁者也。臣闻野物入舍,古人以为不善,是以张牛Ф袢吸忠昙声f。鹈鹕暂集而去,前王犹为至诫,况今亲入宫禁,为人所获,方被畜养,晏然不以为惧。准诸往义,信有殊矣。且饕餮之禽,必资鱼肉,菽麦稻粱,时或餐啄,一食之费,容过斤镒。今春夏阳旱,谷籴稍贵,穷窘之家,时有菜色。陛下为民父母,抚之如伤,岂可弃人养鸟,留意于丑形恶声哉?卫侯好鹤,曹伯爱雁,身死国灭,可为寒心。陛下学通《春秋》,亲览前事,何得口咏其言,行违其道!诚愿远师殷宗,近法魏祖,修德延贤,消灾集庆。放无用之物,委之川泽,取乐琴书,颐养神性。”肃宗览表大悦,即弃之池泽。
诏召光与安丰王延明议定服章。三年六月,诏光乘步挽至东西上阁。九月,进位太保,光又固辞。光年耆多务,疾病稍增,而自强不已,常在著作,疾笃不归。四年十月,肃宗亲临省疾,诏断宾客,中使相望,为止声乐,罢诸游眺。拜长子励为齐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谛听吾言。闻曾子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启予手,启予足,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吾荷先帝厚恩,位至于此,史功不成,殁有遗恨。汝等以吾之故,并得名位,勉之!勉之!以死报国。修短命也,夫复何言。速可送我还宅。”气力虽微,神明不乱。至第而薨,年七十三。肃宗闻而悲泣,中使相寻,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四百斤,大鸿胪监护丧事。车驾亲临,抚尸恸哭。御辇还宫,流涕于路,为减常膳,言则追伤。每至光坐诵读之处,未尝不改容凄悼。五年正月,赠太傅,领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加后部鼓吹、班剑,依太保、广阳王故事,谥文宣公。肃宗祖丧建春门外,望需哀感,儒者荣之。
初,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徵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以报光。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国别为卷,为百三卷焉。
光宽和慈善,不逆于物,进退沉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广、黄琼之为人,故为气概者所不重。始领军于忠以光旧德,甚信重焉,每事筹决,光亦倾身事之。元叉于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见杀,清河王怿遇祸,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于是天下讥之。自从贵达,罕所申荐。曾启其女婿彭城刘敬徽,云敬徽为荆州五陇戍主,女随夫行,常虑寇抄,南北分张,乞为徐州长史、兼别驾,暂集京师。肃宗许之。时人比之张禹。光初为黄门,则让宋弁;为中书监,让汝南王悦;为太常,让刘芳;为少傅,让元暐、穆绍、甄琛;为国子祭酒,让清河王怿、任城王澄;为车骑、仪同,让江阳王继,又让灵太后父胡国珍。皆顾望时情,议者以为矫饰。崇信佛法,礼拜读诵,老而逾甚,终日怡怡,未曾恚忿。曾于门下省昼坐读经,有鸽飞集膝前,遂入于怀,缘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赞咏诗颂者数十人。每为沙门朝贵请讲《维摩》、《十地经》,听者常数百人,即为二经义疏三十余卷。识者知其疏略,以贵重为后坐疑 于讲次。凡所为诗赋铭赞诔颂表启数百篇,五十余卷,别有集。光十一子,励、勖、勔、劝、劼、勊、勍、劬、、、勉。
励,字彦德,器学才行最有父风。举秀才,中军彭城王参军、秘书郎中,以父光为著作,固辞不拜。历员外郎、骑侍郎、太尉记室、散骑侍郎,以继母忧去职。神龟中,除司空从事中郎。正光二年,拜中书侍郎。领军将军元义为明堂大将,以励为长史。与从兄鸿俱知名于世。四年十月,父光疾甚,诏拜征虏将军、齐州刺史。以父寝疾,衣不解带。及光薨,肃宗每加存慰。五年春,光葬于本乡,又诏遣主书张文伯宣吊焉。孝昌元年十二月,诏除太尉长史,仍为齐州大中正,袭父爵。建义初,遇害河阴,时年四十八。赠侍中、卫将军、仪同三司、青州刺史。
子挹,袭。武定末,太尉。属齐受禅,爵例降。
挹弟损,仪同开府主簿。
勖,武定末,征虏将军、安州刺史、朝阳伯。齐受禅,例降。
勔,字彦儒,亦有父风。司空记室、通直散骑侍郎、宁远将军、清河太守,带槃阳镇将。为逆贼崔景安所害。赠征虏将军、齐州刺史。
子权,太尉参军事。
劼,武定中,中书郎。
光弟敬友,本州治中。颇有受纳,御史案之,乃与守者俱逃。后除梁郡太守,会遭所生母忧,不拜。敬友精心佛道,昼夜诵经。免丧之后,遂菜食终世。恭宽接下,修身厉节。自景明已降,频岁不登,饥寒请丐者,皆取足而去。又置逆旅于肃然山南,大路之北,设食以供行者。延昌三年二月卒,年五十九。
子鸿,字彦鸾。少好读书,博综经史。太和二十年,拜彭城王国左常侍。景明三年,迁员外郎、兼尚书虞曹郎中。敕撰《起居注》。迁给事中,兼祠部郎,转尚书都兵郎中。诏太师、彭城王勰以下公卿朝士儒学才明者三十人,议定律令于尚书上省,鸿与光俱在其中,时论荣之。永平初,豫州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据悬瓠叛。诏镇南将军邢峦讨之,以鸿为行台镇南长史。徙三公郎中,加轻车将军。迁员外散骑常侍,领郎中。
延昌二年,将大考百僚,鸿以考令于体例不通,乃建议曰:“窃惟王者为官求才,使人以器,黜陟幽明,扬清激浊,故绩效能官、才必称位者朝升夕进,年岁数迁,岂拘一阶半级,阂以囗僚等位者哉?二汉以降,太和以前,苟必官须此人,人称此职,或超腾升陟,数岁而至公卿,或长兼、试守称允而迁进者,披卷则人人而是,举目则朝贵皆然。故能时收多士之誉,国号丰贤之美。窃见景明以来考格,三年成一考,一考转一阶。贵贱内外万有余人,自非犯罪,不问贤愚,莫不上中,才与不肖,比肩同转。虽有善政如黄龚,儒学如王郑,史才如班马,文章如张蔡,得一分一寸必为常流所攀,选曹亦抑为一概,不曾甄别。琴瑟不调,改而更张,虽明旨已行,犹宜消息。”世宗不从。
三年,鸿以父忧解任,甘露降其庐前树。十一月,世宗以本官征鸿。四年,复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树。复加中坚将军,常侍、领郎如故。迁中散大夫、高阳王友,仍领郎中。其年为司徒长史。正光元年,加前将军。修高祖、世宗《起居注》。光撰魏史,徒有卷目,初未考正,阙略尤多。每云此史会非我世所成,但须记录时事,以待后人。临薨言鸿于肃宗。五年正月,诏鸿以本官修缉国史。孝昌初,拜给事黄门侍郎,寻加散骑常侍、齐州大中正。鸿在史甫尔,未有所就,寻卒。赠镇东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鸿弱冠便有著述之志,见晋魏前史皆成一家,无所措意。以刘渊、石勒、慕容俊、苻健、慕容垂、姚苌、慕容德、赫连屈孑、张轨、李雄、吕光、乞伏国仁、秃发乌孤、李暠、沮渠蒙逊、冯跋等,并因世故,跨僭一方,各有国书,未有统一,鸿乃撰为《十六国春秋》,勒成百卷,因其旧记,时有增损褒贬焉。鸿二世仕江左,故不录僭晋、刘、萧之书。又恐识者责之,未敢出行于外。世宗闻其撰录,遣散骑常侍赵邕诏鸿曰:“闻卿撰定诸史,甚有条贯,便可随成者送呈,朕当于机事之暇览之。”鸿以其书有与国初相涉,言多失体,且既未讫,迄不奏闻。鸿后典起居,乃妄载其表曰:
臣闻帝王之兴也,虽诞应图录,然必有驱除,盖所以翦彼厌政,成此乐推。故战国纷纭,年过十纪,而汉祖夷殄群豪,开四百之业。历文景之怀柔蛮夏,世宗之奋扬威武,始得凉、朔同文,牂、越一轨。于是谈、迁感汉德之盛,痛诸史放绝,乃钤括旧书,著成《太史》,所谓缉兹人事,光彼天时之义也。
昔晋惠不竞,华戎乱起;三帝受制于奸臣,二皇晏驾于非所;五都萧条,鞠为煨烬。赵燕既为长蛇,辽海缅成殊域,穷兵锐进,以力相雄,中原无主,八十余年。遗晋僻远,势略孤微,民残兵革,靡所归控。皇魏龙潜幽代,世笃公刘,内修德政,外抗诸伪,并冀之民,怀宝之士,襁负而至者日月相寻,虽邠岐之赴太王,讴歌之归西伯,实可同年而语矣。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接金行之运,应天顺民,龙飞受命。太宗必世重光,业隆玄默。世祖雄才睿略,阐曜威灵,农战兼修,扫清氛秽。岁垂四纪,而寰宇一同。儋耳、文身之长,卉服、断发之酋,莫不请朔率职,重译来庭。隐愍鸿济之泽,三乐击壤之歌,百姓始得陶然苏息,欣于尧舜之世。
自晋永宁以后,虽所在称兵,竞自尊树,而能建邦命氏成为战国者,十有六家。善恶兴灭之形,用兵乖会之势,亦足以垂之将来,昭明劝戒。但诸史残缺,体例不全,编录纷谬,繁略失所;宜审正不同,定为一书。伏惟高祖,以大圣应期,钦明御运,合德乾坤,同光日月,建格天之功,创不世之法,开凿生民,惟新大造。陛下以青阳继统,睿武承天。应符屈己,则道高三、五;颐神至境,则洞彼玄宗。剖判百家,斟酌六籍,远迈石渠,美深白虎。至如导礼革俗之风,昭文变性之化,固以感彼禽鱼,穆兹寒暑。而况愚臣沐浴太和,怀音正始,而可不勉强难革之性,砥砺木石之心哉?诚知敏谢允南,才非承祚,然《国志》、《史考》之美,窃亦辄所庶几。始自景明之初,搜集诸国旧史,属迁京甫尔,率多分散,求之公私,驱驰数岁。又臣家贫禄薄,唯任孤力,至于纸尽,书写所资,每不周接,暨正始元年,写乃向备。谨于吏按之暇,草构此书。区分时事,各系本录;破彼异同,凡为一体;约损烦文,补其不足。三豕五门之类,一事异年之流,皆稽以长历,考诸旧志,删正差谬,定为实录。商校大略,著《春秋》百篇。至三年之末,草成九十五卷。唯常璩所撰李雄父子据蜀时书,寻访不获,所以未及缮成,辍笔私求,七载于今。此书本江南撰录,恐中国所无,非臣私力所能终得。其起兵僭号,事之始末,乃亦颇有,但不得此书,惧简略不成。久思陈奏,乞敕缘边求采,但愚贱无因,不敢轻辄。
散骑常侍、太常少卿、荆州大中正臣赵邕,忽宣明旨,敕臣送呈。不悟九皋微志,乃得上闻,奉敕欣惶,庆惧兼至。今谨以所讫者,附臣邕呈奏。臣又别作序例一卷,年表一卷,仰表皇朝统括大义,俯明愚臣著录微体。徒窃慕古人立言美意,文致疏鄙,无一可观,简御之日,伏深惭悸。
鸿意如此,然自正光以前,不敢显行其书。自后以其伯光贵重当朝,知时人未能发明其事,乃颇相传读。亦以光故,执事者遂不论之。鸿经综既广,多有违谬。至如太祖天兴二年,姚兴改号,鸿以为改在元年;太宗永兴二年,慕容超擒于广固,鸿又以为事在元年;太常二年,姚泓败于长安,而鸿亦以为灭在元年。如此之失,多不考正。
子子元,秘书郎。后永安中,乃奏其父书,曰:“臣亡考故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前将军、齐州大中正鸿,不殒家风,式缵世业,古学克明,在新必镜,多识前载,博极群书,史才富洽,号称籍甚。年止壮立,便斐然怀著述意。正始之末,任属记言,撰缉余暇,乃刊著赵、燕、秦、夏、凉、蜀等遗载,为之赞序,褒贬评论。先朝之日,草构悉了,唯有李雄《蜀书》,搜索未获,阙兹一国,迟留未成。去正光三年,购访始得,讨论适讫,而先臣弃世。凡十六国,名为《春秋》,一百二卷,近代之事最为备悉。未曾奏上,弗敢宣流。今缮写一本,敢以仰呈。傥或浅陋,不回睿赏,乞藏秘阁,以广异家。”子元后谋反,事发逃窜,会赦免。寻为其叔鹍所杀。
光从祖弟长文,字景翰。少亦徙于代都,聪敏有学识。太和中,除奉朝请。迁洛,拜司空参军事,营构华林园。后兼员外散骑常侍,为宕昌使主。还,授给事中、本国中正、尚书库部郎。正始中,大修器械,为诸州造仗都使、齐州太原太守、雍州抚军府长史。以廉慎称。迁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转太府少卿,丞相、高阳王雍谘议参军,太中大夫。永安中,以老拜征虏将军、平州刺史。还家专读佛经,不关世事。年七十九,天平初卒。赠使持节、征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贞。
子慈懋,字德林。永熙初,征虏将军、徐州征东府长史。
长文从弟庠,字文序。有干用。初除侍御史、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频使高丽,转步兵校尉,又转司空掾,领左右直长。出除相州长史,还,拜河阴、洛阳令,以强直称。迁东郡太守。元颢寇逼郡界,庠拒不从命,弃郡走还乡里。孝庄还宫,赐爵平原伯,拜颍川太守。二年五月,为城民王早、兰宝等所害。后赠骠骑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
子罕,袭爵。齐受禅,例降。
光族弟荣先,字隆祖。涉历经史,州辟主薄。
子铎,有文才。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铎弟觐,宁远将军、羽林监。
史臣曰:崔光风素虚远,学业渊长。高祖归其才博,许其大至,明主固知臣也。历事三朝,师训少主,不出宫省,坐致台傅,斯亦近世之所希有。但顾怀大雅,托迹中庸,其于容身之讥,斯乃胡广所不免也。鸿博综古今,立言为事,亦才志之士乎?
列传第五十六 甄琛 高聪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极人,汉太保甄邯后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闺门之内,兄弟戏狎,不以礼法自居。颇学经史,称有刀笔,而形貌短陋,鲜风仪。举秀才。入都积岁,颇以弈棋弃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苍头常令秉烛,或时睡顿,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后不胜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辞父母,仕宦京师。若为读书执烛,奴不敢辞罪,乃以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而赐加杖罚,不亦非理!”琛惕然惭感,遂从许叡、李彪假书研习,闻见益优。
太和初,拜中书博士,迁谏议大夫,时有所陈,亦为高祖知赏。转通直散骑侍郎,出为本州征北府长史,后为本州阳平王颐卫军府长史。世宗践祚,以琛为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转通直散骑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齐造化,济时拯物,为民父母。故年谷不登,为民祈祀。乾坤所惠,天子顺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损躬无吝,如或所聚,唯为赈恤。是以《月令》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禽兽者,皆野虞教导之;其迭相侵夺者,罪之无赦。此明导民而弗禁,通有无以相济也。《周礼》虽有川泽之禁,正所以防其残尽,必令取之有时。斯所谓障护虽在公,更所以为民守之耳。且一家之长,惠及子孙;一运之君,泽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养,以为国家之富。未有尊居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万品,而一物是规。今者,天为黔首生盐,国与黔首障护,假获其利,是犹富专口断不及四体也。且天下夫妇岁贡粟帛。四海之有,备奉一人;军国之资,取给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贫,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济其用,或巢宇以诲其居,或教农以去其饥,或训衣以除其敝。故周《诗》称“教之诲之,饮之食之”,皆所以抚覆导养,为之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识无远尚,每观上古爱民之迹,时读中叶骤税之书,未尝不叹彼远大,惜此近狭。今伪弊相承,仍崇关鄽之税;大魏恢博,唯受谷帛之输。是使远方闻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弃宝得民,硕鼠以受财失众。君王之义,宜其高矣;魏之简税,惠实远矣。语称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难,人君之祸。夫以府藏之物,犹以不施而为灾;况府外之利,而可吝之于黔首?且善藏者藏于民,不善藏者藏于府。藏于民者民欣而君富,藏于府者国怨而民贫。国怨则示化有亏,民贫则君无所取。愿弛兹盐禁,使沛然远及,依《周礼》置川衡之法,使之监导而已。
诏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陈。付八座议可否以闻。”
司徒、录尚书、彭城王勰,兼尚书邢峦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大备,或无可贬。但恐坐谈则理高,行之则事阙,是用迟回,未谓为可。窃惟古之善为治者,莫不昭其胜途,悟其远理,及于救世,升降称时。欲令丰无过溢,俭不致敝,役养消息,备在厥中,节约取足,成其性命。如不尔者,焉用君为?若任其生产,随其啄食,便是刍狗万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高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术广,恆恐财不周国,泽不厚民。故多方以达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货山川,轻在民之贡;立税关市,裨十一之储。收此与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为身也。所谓集天地之产,惠天地之民,藉造物之富,赈造物之贫。彻商贾给戎战,赋四民赡军国,取乎用乎,各有义已。禁此渊池,不专大官之御;敛此匹帛,岂为后宫之资?既润不在己,彼我理一,犹积而散之,将焉所吝?且税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济生民,非为富贿藏货。不尔者,昔之君子何为然哉?是以后来经图,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鉴之流,疑兴复盐禁。然自行以来,典司多怠,出入之间,事不如法,遂令细民怨嗟,商贩轻议。此乃用之者无方,非兴之者有谬。至使朝廷明识,听营其间,今而罢之,惧失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参论理要,宜依前式。”诏曰:“司盐之税,乃自古通典,然兴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实所谓助政毗治者也,可从其前计,使公私并宜,川利无拥。尚书严为禁豪强之制也。”
诏琛参八座议事。寻正中尉,常侍如故。迁侍中,领中尉。琛俯眉畏避,不能绳纠贵游,凡所劾治,率多下吏。于时赵修盛宠,琛倾身事之。琛父凝为中散大夫,弟僧林为本州别驾,皆托修申达。至修奸诈事露,明当收考,今日乃举其罪。及监决修鞭,犹相隐恻。然告人曰:“赵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识以此非之。修死之明日,琛与黄门郎李凭以朋党被召诣尚书,兼尚书元英、邢峦穷其阿附之状。琛曾拜官,诸宾悉集,峦乃晚至,琛谓峦曰:“卿何处放蛆来,今晚始顾?”虽以戏言,峦变色衔忿。及此,大相推穷。司徒公、录尚书、北海王详等奏曰:“臣闻党人为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虽宠必诛,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灵基于永业者也。伏惟陛下,纂圣前晖,渊鉴幽慝,恩断近习,宪轨唯新,大政蔚以增光,鸿猷于焉永泰。谨按:侍中、领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纠敗撬荆缧跋祺颍桃僳谰溃稣孕奚荼谕猓止λ剑扒谐荨6〕⒉怀伦啵礁矗耒呀崮桑晕蟮常型庥跋欤缕涮赣A畈家轮福钦闹伲黄咂分埽节烊字弧?飨然手〉洌臼ッ髦偃恕S钟胛湮澜⒒泼爬衫钇鞠辔砝铮拘诌斗猓谎浴<靶扌普茫郊拥唷I蚋狡湫问疲涝蚓偷嘏胖蕴熘σ晕毫Γ銎鄢ⅲ┴璋偎荆湮烧谧壬跻印2皇挡恢遥岛媳狩怼=饕缆煽仆剑胍灾俺F涓钢猩ⅲ滴对剑浠首宓鬯铮从写死鹊貌灰月祝胂率斩帷@钇九蟾秸孕蓿乔资钦蹋挥沃溃灰缾a度,或晨昏从就,或吉凶往来;至乃身拜其亲,妻见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请托。缁点皇风,尘鄙正化,此而不纠,将何以肃整阿谀,奖厉忠概!请免所居官,以肃风轨。”奏可。琛遂免归本郡,左右相连死黜者三十余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长史。及贵达,不复请归,至是乃还供养。数年,遭母忧。母钜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得鱼肉菜果珍美口实者,必令僮仆走奉其母,乃后食焉。琛母服未阙,复丧父。琛于茔兆之内,手种松柏,隆冬之月,负掘水土。乡老哀之,咸助加力。十余年中,坟成木茂。与弟僧林誓以同居没齿。专事产业,亲躬农圃,时以鹰犬驰逐自娱。朝廷有大事,犹上表陈情。
久之,复除散骑常侍、领给事黄门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见亲宠,委以门下庶事,出参尚书,入厕帷幄。琛,高祖时兼主客郎,迎送萧赜使彭城刘缵,琛钦其器貌,常叹咏之。缵子晰为朐山戍主。晰死,家属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余矣,乃纳晰女为妻。婚日,诏给厨费,琛深所好悦,世宗时调戏之。卢昶败于朐山,诏琛驰驿检按。
迁河南尹,加平南将军,黄门、中正如故。琛表曰:“《诗》称‘京邑翼翼,四方是则’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国家居代,患多盗窃,世祖太武皇帝亲自发愤,广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长及五等散男有经略者乃得为之。又多置吏士,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迁都已来,天下转广,四远赴会,事过代都,五方杂沓,难可备简,寇盗公行,劫害不绝。此由诸坊混杂,厘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检察故也。凡使人攻坚木者,必为之择良器。今河南郡是陛下天山之坚木,盘根错节,乱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坚之利器,非贞刚精锐,无以治之。今择尹既非南金,里尉铅刀而割,欲望清肃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职轻任碎,多是下才,人怀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盗得容奸,百赋失理。边外小县,所领不过百户,而令长皆以将军居之。京邑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其中皆王公卿尹,贵势姻戚,豪猾仆隶,廕养奸徒,高门邃宇,不可干问。又有州郡侠客,廕结贵游,附党连群,阴为市劫,比之边县,难易不同。今难彼易此,实为未惬。王者立法,随时从宜,改弦易调,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观之,不便则改。今闲官静任,犹听长兼,况烦剧要务,不得简能下领?请取武官中八品将军已下干用贞济者,以本官俸恤,领里尉之任,各食其禄;高者领六部尉,中者领经途尉,下者领里正。不尔,请少高里尉之品,选下品中应迁之者,进而为之。则督责有所,辇毂可清。”诏曰:“里正可进至勋品,经途从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诸职中简取,何必须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为游军,于诸坊巷司察盗贼。于是京邑清静,至今踵焉。
转太子少保,黄门如故。大将军高肇伐蜀,以琛为使持节、假抚军将军,领步骑四万为前驱都督。琛次梁州獠亭,会世宗崩,班师。高肇既死,以琛肇之党也,不宜复参朝政,出为营州刺史,加安北将军。岁余,以光禄大夫李思穆代之,时年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镇西将军、凉州刺史,犹以琛高氏之昵也,不欲处之于内。寻征拜太常卿,仍以本将军出为徐州刺史。及入辞肃宗,琛辞以老,诏除吏部尚书,将军如故。未几,除征北将军、定州刺史,衣锦昼游,大为称满。治体严细,甚无声誉。崔光辞司徒之授也,琛与光书,外相抑扬,内实附会也。光亦揣其意,复书褒美以悦之。征为车骑将军、特进,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诏赐御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十万、物七百段、蜡三百斤。赠司徒公、尚书左仆射,加后部鼓吹。太常议谥“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案《礼》: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生于己,名生于人,故阖棺然后定谥。皆累其生时美恶,所以为将来劝戒;身虽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属所即言大鸿胪,移本郡大中正,条其行迹功过,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评议,为谥列上。谥不应法者,博士坐如选举不以实论。若行状失实,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为褒贬之实也。今之行状,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无复相是非之事。臣子之欲光扬君父,但苦迹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极辞肆意,无复限量。观其状也,则周孔联镳,伊颜接衽;论其谥也,虽穷文尽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与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状,又先问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为议上,都不复斟酌与夺,商量是非。致号谥之加,与泛阶莫异,专以极美为称,无复贬降之名,礼官之失,一至于此!案甄司徒行状,至德与圣人齐踪,鸿名共大贤比迹,‘文穆’之谥,何足加焉?但比来赠谥,于例普重,如甄琛之流,无不复谥。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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