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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无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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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正一起去骏府吧。在座各位中,老夫最为年长。你们也不会一直活下去,故是令重成成为少君左右手的时候了。让他多见见世面。”
有乐又哭又笑,大吃大喝。
“呵呵,织田大人总是这般宽心,才是真正的大坂名物啊!”松丸夫人大笑起来,常高院也道:“何止是大坂名物,太阁还在时,他就是天下第一大名物呢。”
淀夫人扑哧笑了。她看见有乐故意逗笑般鼓起眼睛,假装被一口酒呛了。
宴毕,淀夫人先行离席。
“市正,你跟我来。”织田有乐斋对片桐且元道。他醉意朦胧,脸色发红。
“但在下要赶紧去骏府拜年,还得准备准备。”
有乐打断他:“就是为了准备,你去我那里,咱们再喝几杯。”
“再喝,恐怕对您身子……”
“无妨!有个东西给你看。非是别的,你一直在等江户的使者,他已早你一步,先到寒舍了。我是为了让你的官做得长久些。想想真古怪啊,哈哈哈!”有乐大声笑道,然而在暮色中,可见他眼中闪闪发光。
“板仓胜重大人也来了?”
“是。市正啊,太阁健在时,不论是你还是我,都被当成傻瓜啊。”
且元苦笑着随有乐斋去了。说来的确如此,福岛正则和加藤清正不必说,石田三成、堀尾、堀、胁坂等,都比且元更有才干,堪获重用。
“你还好,我一开始就被当成开茶舍的,一生都是饭桶!”有乐又道。
“您说笑了。”
“但如今怎样?除了我这个傻瓜,还有谁会真正为丰臣氏流泪?”
听有乐这么说,且元胸口一热,“我陪您,好!咱们两个傻瓜一起喝!听您这么说,我哪能推脱?”
“其实傻瓜也有用,淀夫人信服了。”二人并肩走出大殿,此时天还微亮着。但出了大坂本城,已是华灯初上。
“如此,也好给板仓回话了。板仓虽不好对付,但并非固执得不近人情,还算明白事理。”
“是。”且元附和道。他擦了擦眼泪,尽量不被有乐看到,“他虽为德川忠臣,却也不想与丰臣家为敌。也许他才是最明白大御所心思的人。”
“市正,你想不想假装喝醉,咱们演一出戏试探试探他?”
“在板仓面前……”
“当然!板仓不会说把城让出来那样的话。但江户将军身边的人,已暗中决定把少君移封大和的郡山。郡山……乃是已故太阁亲兄弟秀长公的城池。那么少君这……”
二人不知不觉已到了有乐家门口,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演什么戏?”且元知板仓胜重正在室内等着,未立刻脱鞋。
有乐虽性情古怪,却也有些才具。且元正是深知有乐,才愿前来见板仓。
“也非什么大事。你和我就说,淀夫人低头了。”
“啊?”
“淀夫人对大御所大人低头了,其依凭就是派市正去骏府拜年。不知江户对此会怎么看?板仓必知大御所和将军的心思。”有乐快速说完,立刻进了屋。
且元有些担心:这样几句,真能说动一生谨慎的板仓胜重?但不探明江户的真意,他甚不放心,且试试吧。他相信有两件事必会让板仓高兴,一是大坂派使者到骏府去拜年,二是秀赖和千姬圆房,若二人恩爱,生下一男半女,就可希冀和江户建立牢固的关系。但若少君夫妻不和,两家关系必将恶化,板仓胜重对此当然心知肚明。
“方才中途退席,实在失礼。”有乐来到厅上,“正巧有要事,市正亦被我拉了来。他奉淀夫人命令,明日一早就要去骏府拜年。米泽去的时候,他不在城里。”
“哦?淀夫人派使者去骏府?”板仓胜重似吃了一惊。席间已经备好酒馔,似刚刚开始吃喝。有乐之前被淀夫人叫去,就把客人们扔在家里了。
“所司代大人,新年到了,给您拜年啦!”
“同喜同喜,今年还要请片桐大人关照啊。”
且元和胜重客套着,瞅见有乐已忍不住要发话了,知他接下来就要演他的“大戏”。
“板仓大人,时日真是良药!今岁,淀夫人终于脱下了虚荣的外衣啊!”有乐道。
“虚荣的外衣?”
“哈哈,脱下来一看,众人绝倒——夫人原来一直爱慕大御所啊。哈哈哈!”
板仓胜重吃了一惊,看着有乐,惊疑愈甚,“您说……什么?”
“夫人爱慕大御所……是吧,市正?”有乐往前挪了挪身子。
且元只好点头附和:“总之,在下也吃惊不小,但是给了夫人真正支持的,非是在下或有乐斋,而是大御所。常高院来看望夫人时,说大御所染恙,夫人就立刻令在下去看望,担心得直流泪呢。”
板仓胜重表情严肃,点了点头。织田有乐又立刻帮腔:“市正言重了。夫人的确这般说过,她说,大御所万一有事,乃天折柱石,连脸色都变了。夫人派市正悄悄去看望,市正毕竟是丰臣脊梁啊!”
“嗯。这样啊,不过胜重暗中也为两家操碎了心。”
“所司代大人,还不只如此呢。还有一份再好不过的礼物给大御所!”
“礼物?”
“让少君和千姬夫人圆房,怎样,这礼物不错吧?”
“这……也是夫人……”
“正是!我说是不是早了些。夫人却听不进去,她只一心想着让大御所宽心,就定在阳春。两家误解烟消云散了啊!”
“唔。”
“所司代大人,江户怎生也得褒扬我们几句吧?”
“哦?”
“我不望加官晋爵。城内常真人道(信雄)等人亦有此望啊。”
这么一说,板仓胜重似也想起来了,他慷慨激昂:“让诸位都高兴的事……那就是可保得淀夫人和少君住于同一城里的事。胜重虽不才,也要将此事细细禀呈将军。”
“哈哈哈!”有乐突然一阵大笑,却涕泪泗流,“不愧是所司代!板仓真是了不起啊!休要笑我!我乃是信长公的傻兄弟,还当向着淀夫人啊。像小谷夫人似的……和常真人道一样……尽量让他们母子和睦,哈哈。这是舅父……信长公的傻兄弟……唯一的愿望啊!”
一在座众人突然静默下来。天色已暗,烛光给三人周身笼上了一层奇妙的阴影。
仔细一看,哭的不只有乐一人,且元也不断用怀纸拭杯边的水滴,再拭眼角;胜重则抓着衣服下摆,低垂着脑袋,肩膀剧烈颤抖。对他们三人来说,淀夫人令他们各感心痛。
对且元来说,毫无疑问,他时时为丰臣氏众人见解不一而苦恼。淀夫人亲近的大野治长、大藏局和正荣尼,事事与秀赖身边的人作对,愚蠢到连鸡毛蒜皮的事都得争个高低。淀夫人的任性,固然是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之一,不过深究下去,就会发现,这多是出于因自卑而产生的抵抗。她如今终于明白了过来。只为这一点,且元就当痛痛快快哭一场。
织田有乐斋在和且元相同的理由之外,还有对于亲人的感情。有乐与淀夫人母亲阿市夫人乃同胞姐弟,二人本来年纪相仿,姐弟之间难以忘怀的情感时常纠缠着他。
不过,板仓胜重就完全不同了。他只是觉得家康公心苦身苦。家康公是想继信长公、秀吉公遗志,完成统一大业。若有人妨碍大业,即使是亲生儿子,必杀无赦。长男信康就是因此被迫切腹。大坂长期以来的做法,让家康左右为难。板仓胜重对此看得一清二楚,他知,家康公苦于在秀吉公的两个遗志之间进行取舍。秀吉公将天下和秀赖同时托付与他,但天下太平的最大障碍若是秀赖,那么自可想象,他的苦痛该有多深!现在这种担忧,全成了杞人忧天,只凭这,已让他高兴得泪下了!
三人各怀感慨,只默默地喝酒。半晌,有乐方道:“问题是,淀夫人之心啊……”他语气甚是谨慎,全然不似平日模样,“那样的心也能变得风平浪静,天下恐真不会再起风波了。只怕她那脾气……她毕竟是我外甥女。”
且元和胜重也有同样的感慨,不由点头附和。
有乐续道:“二位多多支持夫人吧!以她的处境、脾气,如今……实难能可贵了。”
“事都过去了,如今好了,有乐。”且元插了一句。
有乐笑了,“市正,正因为事将过去,才能这般说啊。她那可怜的好胜心,严重影响了少君,她自己也颇清楚。然天性难改,任是高僧大德,恐也解脱不了。”
“然而如今有了变化,多多体恤夫人吧!”胜重不由道。他想安慰有乐:太阁遗愿也许可实现了。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将酒杯伸到且元面前,“片桐大人,该快心时就当快心啊!您带来了这么个好消息。”
且元慌忙坐正,接过酒杯,道:“啊,多谢多谢。多谢板仓大人。是啊,当这般,就当这般。”
席间再次热闹起来,觥筹交错。
但且元等人的期待,果能如愿以偿吗?
几于同时,大坂城一隅已是山雨欲来。
“大久保长安中风卧床!”
长安的一个亲信将这出人意料的消息带给明石扫部,又禀告于速水甲斐守。明石扫部自是在长安那联名状上签过名的旧教信徒,不过,他却是出于和长安完全不同的目的,请求包括秀赖在内的诸多大名签了名,故甫听长安中风卧病,立时被巨大的不安笼罩。
那份联名状上,也有家康公六男松平忠辉的署名。但联名状一旦离了长安之手,不知将会变成有何等威力的马蜂窝,引起何等惊涛骇浪……
第十八章 平地风波
松平忠辉从母亲茶阿局口中听说,和他年纪相仿的丰臣秀赖终要在今年三月与千姬成为真正的夫妻,顿时感慨万千。作为刚成人的男子,他不知是当祝福秀赖,还是当报以同情。
“您独自笑什么?”新妇五郎八姬端坐于忠辉对面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已用一张奇妙的大网把他困住了。
“唔,无他。蛎鸟都互相偎依着飞来飞去,有些古怪。”
松平忠辉面向隅田川而坐,纸门大开,面前摆着酒盘,一派悠然自得。他身长六尺,从眉眼和身材上,皆露出堂堂之气。
忠辉当然不知,父亲身边的人和将军秀忠的家老,一看到他都会慨叹道:“简直就是信康公子再世!”茶阿局并不喜欢这种赞美。信康乃筑山夫人之子,信长公令其切腹自尽。然而忠辉却不介意,甚至还有些得意。
忠辉时常听人讲,信康虽性情暴躁,但武艺高强,才具不在父亲之下。忠辉有时甚至会模仿信康行事,道:“若兄长在世,不知会建下何等功业。”或道:“父亲可能太疼爱兄长,神佛体恤父亲心意,才让兄长托生成了我。”茶阿局看到他模仿信康,就会很是生气,“绝不可随随便便说出那种话来!传到将军耳内,如何是好?”忠辉只是付之一笑,“将军不会认为我有叛心。好了好了,我会小心。”
伊达政宗的爱女嫁进门以前,忠辉已很知女人了。家臣久世半左卫门有一女唤阿竹,忠辉与她的情事,在女人之间广为流传。伊达政宗爱女、信奉天主教的新娘带着严格的戒律嫁给了忠辉,对他而言绝非幸事。
“蛎鸟互相偎依有甚好奇怪的?”五郎八姬问。
“像是你我一般。”
“毫不奇怪。鸟儿也有伴侣,才互相偎依。”
“晤。秀赖与千姬很快也会相互依傍了。”
五郎八姬表情甚是严肃,思量着忠辉的话,道:“妾身不大同意大人的话。”
“哦?”
“秀赖必须成为千姬的依靠。”
“那又怎的?”
“不怎的。秀赖不愿让夫人依靠吗?”
“这……也许是,也许不是。”忠辉有些语塞,转而道,“嘿,你喜欢大久保长安吗?”
“对大人的家臣,妾身即使讨厌,也必须喜欢。”
“哦。秀赖也是,他即使讨厌千姬,也得喜欢。也许他就这般想。”
“大人……”
“怎的了?”
“大人对妾身也如此吗?”
“啊……我不一样,我喜欢你!”忠辉突然定定瞧住八姬,“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是你夫君,才假装喜欢我?”
忠辉的不安表明他已然喜欢上了八姬,然而八姬比他更坦诚,“倒无厌恨,先前觉得您……有些可怕。”
“可怕?我?”
“是。每次大人用可怕的眼光看着妾身,妾身就觉得心跳好像停了一般。但是……”
“唔?”
“您并不可怕,心地善良。”
“我善良?好!”八姬身后的侍女掩着脸哧哧偷笑起来。忠辉并不责怪她们,“秀赖比我还高一头呢,再长得结实些,就有些大将风采了。”
“大人也一样。”
“哦?坦率说,阿千个子太小,我还是喜欢像你这般高挑的。”
“大人!”
“怎的了?”
“大人喜欢秀赖?”
“不讨厌。我们年龄相仿。”
“您还是莫要说喜欢。”
“那是为何?”
“越前的秀康兄长,生前常说秀赖好,结果引起家老们反感。”
“谁出此言?”
“家父。”
听到这话,忠辉双目狡黠地滴溜溜转了几圈。“陆奥守大人还真是出言不凡,所论入木三分。”他迅速探问道,“他对已故太阁丰臣大人有何评断?”
五郎八姬一脸沉静,道:“他说……很羡慕太阁的身世。”
“太阁的身世?他出生于尾张贫家,从小四处流浪,有何可羡之处?”
“虽然生活艰辛,然而一身轻松,自由自在,即如蒲公英一般,挥洒自如,才令人羡慕。”
“像蒲公英一般?”
“是。父亲说,和太阁相比,他和大御所一生下来,就身负家族命运,被重任束缚,只可心无旁骛,连气都喘不过来。”
“夫人,那你私下怎生看我?”
忠辉想问的,其实并非岳父对丰臣太阁的评价,而是如何与八姬谈论自己的女婿。
八姬怪异地笑了。
“怎的,他嘲笑我?”
“不。父亲说,要是您早生几年就好了。”
“早生几年?”
“是。设若如此,谁做将军还未可知呢。”
“唔。岳父并未说我不是?”
“不过也未夸奖。”
“此话怎讲?”
“后来父亲又道,您如今处境尴尬,纵有本领,亦无处施展。大久保长安和您就如狐狸与天马。父亲还让我定要拉住天马的缰绳。”
“我是天马?”
“是。大久保长安就是那骑上天马的狐狸。”
“夫人!你不认为岳父的评断有些差池?”
“这……”
“看来,你认为他说得不差?”
“妾身无法判断。”
“好了。但岳父大人为何会说这话?”
“您并不逊于大御所……也许他这般认为。”
“唔。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话。这话休要告诉人。”忠辉一脸苦相,捧起茶碗。
“大人!”
此时,从外边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人来,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忠辉面前,正是花井远江守。
花井远江守娶了忠辉同母异父的姐姐,即是茶阿局之女,现任海津城城代。幕府已决定让忠辉除川中岛旧领之外,另封越后原福岛城主堀忠俊的领地,成为年俸六十万石的大藩之主。远江守此番来江户,正是为了商议此事。越后福岛城位于直江津北,距高田甚远。以前该城一直由丰臣旧臣堀秀治主事,以统辖北陆。到了忠俊一代,领内乱事不断,忠俊以年少不能管制为由,移居至磐城国,故幕府决定由忠辉前去治理。
新旧领地合并起来达六十万石。花井远江守留在信州川中岛,大久保长安事无巨细,都和伊达政宗商量,若稍有不慎,恐有大忧。
此时花井远江守脸色大变,一进门就要余人退下,必是发生了大事。女人们即速速退下。
“说吧,夫人也不能听吗?”忠辉看五郎八姬还稳稳坐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问道。
“夫人就罢了。”远江守话尾含糊了一下,“大久保长安大人中风,恐再也动弹不了。”
“长安中风?”
“是。恐是平日饮洒过多。现正是大人迁往越后新领的重要时刻,真让人为难。”
“晤。长安还真识时务啊!”
“人生难以预料。但说到麻烦事,大久保那边还有一个突然的消息。”
“还有其他麻烦事?”
“是。”
“说吧!休要顾虑!”
“那么……其实,还有一份联名状。”
“联名状?”
“这……长安想要进入世间海域……”
“哦,怎的了?”
“那联名状上有大久保忠邻大人、大坂城的丰臣秀赖等人署名。另,江户城里最近生出了些风言风语。”
“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这……”
“我说了,休要顾虑,说吧。”
“是些居心叵测的传言,说联名状上以大人为首的人,都已厌倦了当今将军的辖治,有谋反之心……”
忠辉大笑起来,“好没意思!就为此事啊,为这个,长安的病还能好吗?好不了。”
花井远江守见忠辉对联名状一事毫不放在心上,刚欲松一口气,旋即又担心起来——恐有人借此传言生事,遂道:“大人,您最近是否听说过大久保和本多父子不合?”
“本多父子和大久保忠邻?”
“正是。世人传言,两厢针锋相对。对那二人切切需要留心,但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我们必须警惕。”
“这和我有何关系?我是问你长安的病情。”
“如大人所知,大久保长安乃是经大久保相模守忠邻大人推荐,才有了今。”
“哦?”
“大人别不放在心上,且仔细听在下说。他的姓也是随了相模守大人。因这层关系,长安一旦有闪失,本多父子定会趁机攻伐大久保忠邻大人!”
花井远江守夸大了自己的不安,“在下担心的正是此事。”
“唔。”忠辉淡淡点头,“这么说,长安如今病倒了,若此时朕名状现于世间,谣言四起,大久保忠邻可就有些麻烦了。”
“那联名状成为罪证,有麻烦的便不只是忠邻。上边有大人您的名字,还有大坂的秀赖,以及尊兄秀康公。”
“好了好了。我会解释。”
“大人!”
“脸上怎的那般可怕?”
“恕在下直言,若有人造谣,说您想与人联手对某老臣不利,又和大坂勾结谋反,您可百口莫辩啊!”
“我和大坂勾结?”素来胆大的忠辉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已不记得联名状上写了些什么,唯知毫无谋反之意,故彼时他未特别在意。
“唔。这般说来,长安生病……确有可能被无端怀疑。”
“大人,希望您能微服去八王子看看长安。”远江守话中有话,直直伸出两手,伏倒在地。
“嗯。是得先去瞧瞧。”忠辉有些紧张,旋又恢复了先前那懒洋洋的样子,“你说得有理。夫人,去八王子看看吧。你也得做些什么啊!”
八姬比忠辉更激切,“请大人带妾身同去。”
“嗯。如今白日长了,天气越来越好,一路风光甚佳。”说着,忠辉严肃起来,“远江守,我是去看望长安。松平上总介忠辉可是体贴家臣、宅心仁厚的男儿。我可不愿见旗本们去父亲和兄长处进谗言。”
说这话时,忠辉眼前出现的乃是家康的面孔。然而花井远江守似未注意忠辉的心思,他只一心想着眼前的危机。
“请大人切切把那联名状带回来!”
“不过长安正病着,恐不便吩咐。”
“令他的家人找。”
“麻烦!好,你也一起去。长安和他家里人知道了,定然高兴!”
忠辉对联名状始终不甚担忧。他心情愉快地看看五郎八姬,道:“如此一来,越后筑城一事就能遂岳父大人心愿了,长安在那事上的确固执了些。”
五郎八姬的思绪已飞得老远。她的目光静静落在河面上,丰润的脸颊上映出春水般的光泽。忠辉觉得,此时的夫人无比美丽,竟一时找不出言辞来赞美,只好默然。
突然,五郎八姬看着忠辉,痴痴道:“大人也和妾身一样皈依主吧!那样,定能得天主眷顾。”
“让我也信洋教?”
“是。妾身会永远为大人祈祷。”
“好了,此事再议,不必急。父亲信佛,听说最近他一有空就提笔抄写经文。另,兄长秀康生前曾说要葬在禅寺,但父亲不允,咱们家代代都信净土宗,故得改葬……”
“哦。”
“故你莫急,欲速则不达啊。”
对忠辉来说,如今似是人生的阳春。
五郎八姬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噤了口。她只想问,丈夫为何要如此忌惮大御所?
伊达政宗常对家康赞叹不已:“他不会把自己的信奉强加给身边人,就这一点来说,大御所实乃圣杰,不愧在逆境中锤炼过,谨慎得很啊!”
八姬此时想起父亲的话,有些气馁,自己只是劝人向善,夫君为何要生出顾虑?
“大人,”八姬终于忍不住,道,“大御所乃明慧之人,为何会令结城大人改葬?妾身听说,大御所断不会把自己的信奉强加于人啊。”
“哈哈!”忠辉似感到有些可笑,“因为兄长乃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啊!”
“这么说,可以强迫自己的儿子?”
“不。曾有人劝父亲皈依洋教。”
“哦?”
“那人说,信奉其他,进不了天堂,只会堕入地狱。父亲道,那就无须改变信奉了。那人问为何,父亲道:照你的说法,我先辈都堕入地狱了?他们都已不在人世,恐怕就得去黄泉下改变信奉了!祖先都在地狱里,家康也当下地狱,方是孝道,我可不能扔下祖先不管!”忠辉朗声笑道,“故,越前的兄长也不能和祖先们分开。正因如此,父亲才会那样不近人情地下令改葬。”
八姬沉默,虽然无言,但她心中的疑窦和不满并未消散。年轻的八姬并不能理解这话其实是小小的揶揄,她只以为是一个老者无可救药的固执,难以苟同。不过,话中蕴涵的人情和孝道,却亦有几分道理,故她决定暂时保持沉默,待真想明白了再说。
忠辉又道:“咱们花了多长时日,才这般心心相印?”
“这……”
“难道我二人还有不谐之处?”
“这……”八姬亦有同感,忙回道,“待到探视长安回来……嗯,请大人带妾身一起去吧。”
第十九章 微服探病
阿幸一直在写,涂涂改改。盒身上点缀着孔雀毛,大久保长安送的宝石镶嵌其中,与嵌着的青贝争奇斗妍,华美得令人目眩。两个盒子中的一个自然照约定给了长安,另外一个则留给了她自己。如今,她的盒子正摆在书院窗下的阳光里,比房中其他物什更早地享受着春日的温暖。
然而,阿幸的脸色并不像春日般明媚。她胸中难受,有时会咳出带血的痰,之后就始终有一种令人不快的微热,无法安眠,梦中老是在被什么追逐……
阿幸以为,这一切都是大久保长安的缘故。长安恐是可怕的妖怪转世。最近,阿幸似在梦里看透了这妖魔的真面目。它非别物,正是一只莫大的山蛭。人在深山中行走时,那东西会如水滴一般滴落于人身上。当人发现时,那东西已喝足了人血,身子膨胀起来。长安不正是一只巨大的山蛭吗?
阿幸觉得,长安所做的每一事都让人生怨。他虽常说什么大海、交易,却总离不开山。不仅如此,不管他去哪座山,都要带上女人,似要把她们的血吸光。他带了五六十个女人去了矿山町,结果,那些女人大部分从此消失了。
这些奇怪的想法,恐只是阿幸因身子虚弱而产生的幻梦,然而她还是希望将自己的不安和恐惧记下来,留给他看。这个“他”,便是阿幸一直念念不忘的本阿弥光悦。日记就装在眼前的绿色小盒里。她希望,在闭上眼时,盒子能交到光悦手中。
阿幸润了润笔尖,再次提起笔。
今晨,我又被大山蛭紧紧抱住,喘不过气来。我恐不久于人世。山蛭出于某种原因,把这绿色小盒给了我,两日后他便中风不起。他每日都要悄悄到我处,说些可怕的话,如在诅咒……
写到此处,阿幸又把纸撕碎扔掉了。她觉得,这些字句并不足以表达对佯病在家、脸色苍白、怪里怪气的长安的怨怼……
长安以医嘱为名,拒绝一切来访。他躺在被褥中,被褥外裹着厚厚的雪白被罩。长安自己则穿着柿色法衣,着同色头巾,真如古怪的修行之人。他有时会来阿幸房间。“阿幸,我在这世间,最关爱的便是你。我虽有偌多妻妾,但知我者唯阿幸,其余诸妇,不过摆设!”不过,他没忘了再加上一句:“万万莫对外人道,我正托病四处活动……”
长安病倒的消息,已从身在骏府的大御所口中,传到了江户的将军府,以及大久保相模守府上和松平忠辉府上。来探望之人一律不许进屋,连正室池田夫人似也相信他得了重病。池田夫人乃本愿寺显如上人心腹池田赖龙之女,属池田辉政一族。长安对池田夫人都要伪装,侧室和儿女应均不知实情。
说起来,长安内室的复杂还真令人吃惊。阿幸刚嫁进来时,以为儿女均为他与年纪相当的侧室所生,后来才发现,已有五男二女长大成人。
她本以为乃同族重臣的大久保藤十郎,竟是长安长子,他娶了信州松本城石川康长之女,居于八王子。次子外记之妻是备前守池田辉政三女,在家中较有权势。阿幸最近才知,长安两个女儿所嫁之人,也都是如长安一样奇怪的人家。长女嫁与伊贺统领服部半藏正成次子正重,次女嫁给甲州武士三井十右卫门吉正,此人在信长公身后不久发动暴乱,杀死了信长公攻陷甲州后任命的川尻肥前守镇台。
由此可见,除了骏府、江户和奥州,长安在本愿寺、备前、伊贺、甲州方面皆有安排。
绿色小盒刚一做好,长安便突然称病,似欲在暗中摩拳擦掌。
阿幸最先想到的,便是那份联名状。自从被伊达政宗拒绝,长安似更加小心。然而他那一身修行之人的打扮、偷偷摸摸的行为,都让阿幸感到难以言喻的怨恨。而且,他一旦想要发泄身内膨胀的欲望时,便只到阿幸这里来……
阿幸又仔细想了想,再次提起笔。若将心中对长安的怨怒如实写下,恐怕会让人以为她有私怨;但若一板一眼地罗列事实,却也让她有些为难。
在众多侧室之中,只有阿幸知些长安的古怪行为。她感到一股恐怖之气弥漫开来,她不只觉得自己将成为长安贪婪欲望的殉葬之物,还时常想到,长安必杀她灭口。阿幸虽想赶紧记下一切,但山蛭身上还有无数令她无法参破的谜。最大的疑问便是,长安每晚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也曾暗中去他的卧房探访,长安均蒙混过去。偶尔,他干脆道:“老子去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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