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续金瓶梅-第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三日前,上帝有诏,请足下明日同往。
十八案秀才孔尔嘉:
——起来!三教曾涉猎么,——说一个“涉”字,就是不能深入了。这也不管,只看你一生所为。
——任你博古通今,不能明心见性,总属虚妄。
——不要自夸!我这里都有证佐。你还记得到三清殿,揖也不作一个,跳在供桌上坐么?一部《易经》,扯来擦桌子,可记得么?
——这样人要离生死,可笑!
——不要怕,也有善事在这里,可以准的。
——算起来,功罪相准,还生于人道,去罢。
十九案都氏:
——你是个贱人,还说甚么!毁谤三宝,干犯天地,不敬公婆,毁骂丈夫,轻贱五谷,鞭挞奴仆,杀害生灵,你都占了。小鬼把簿子与他看。
——妇人中有你这样恶人!
一一先把眼耳鼻舌去了才袅首。
——小鬼转来!开膛,柳叶剐。
——再吹转来,下油锅,发于酆都。
二十案刘太:
——你是宋宦的家人么?固何索账不还,就逼杀他的儿子?自然要偿命的。
——他父亲受气不过,煮杀儿子也是有罪的、免不了你还他命。也去下油锅!
——你依仗宦势,罪坐家主。宋乡宦二子也要偿了这孩子命的。
——乡宦有你这样家人,那知罪坐于他,下去!
二十一案雷大:
——你是个书手么?
——难道你是个内书,我就让你些?国王到此也不饶他。
——实说,假牌签了许多?钱粮偷了几项?
——如今百姓受官府诈害也彀了,你又诈他!
——先挫了指,把眼剜了。我怪你会瞒官,发于黑暗地狱。
二十二案臧志道:
——施茶、放生、施灯。羽族放了二千七十九,水族放了一百五万七十六命,又跪诵弥陀经三千卷,这也难得。
——在家持五戒,非大手眼不能。
——常发三种心:慈悲心、戒定心、救一切心。这是上品生的,弟子要拜送,叫画工留下像。
二十三案高进忠:
——你做的好官!那鬼判取簿来,他自己看。
——件件可记得不差么?你打死的对头都在这里。发于风刀狱,一件件去受去。
徐佛舍秀才从六月十四起,在寺中夜夜做阎罗审决鬼犯。这些小胆的人,有走开的,有不信鬼神的,说是妖妄不祥的。有一等好奇喜怪敬信佛法的人,俱到夜里来听鬼话,一件件众人记在纸上。内有一生员,姓张名直古,平日极不信因果,只说鬼神是有的,原无铢铢较量善恶,一毫不爽的理。三教圣人不过劝人行善,自待他福来,决不可固这些斋公和尚说得天堂地狱恁般活现,就有许多不公的断案出来。
因此自来问道徐佛舍,说这因果不公的事:“盗柘杀人,活到八十岁,吃了一世人的心肝,善终了。颜回大贤,得了圣道,只享了箪食瓢饮,三十二岁而夭。季氏富过鲁君,不过是个权臣。原宪孔门廉士,饥寒一世。这是寿夭贫富不公的了。即如古来忠臣烈士定是杀身成仁,俗子鄙夫多有苟兔享福的。就将本朝岳飞被秦桧谋杀,他却享了十九年宰相,封王,终于正寝。若论福善祸淫,盗柘该死在颜子之前。降祥降殃,岳元帅该享秦桧之福。岂不是功罪曲直有些颠倒,鬼神佛法天道茫茫!我孔圣人只说个敬鬼神而远之,分明是不叫人信因果二字。既然你代阎罗问事,何不将秦桧一案细细明白,使天下人知此大冤?”徐佛舍说:“我夜间言语如梦一般,不能记忆。既然如此,你可写秦桧一案来,到夜里我问鬼判,必然有说。”这张直古是个狂生,果然将岳飞屈死、秦桧善终,细细申求报应不明之故,写一长篇,送在徐佛舍袖中,以备夜审。到了夜里,张直古也随着众人藏在寺里,三更后看阎罗断事。众人倒替张直古怀着鬼胎,不知活阎罗如何断决,不题。
徐佛舍收了张直古手本,心中记得明白,也要决疑。果然到了半夜,依旧打点升堂,鬼判众人罗列于堂下,审了几起事,下狱的,面决的,也有类报的,偏是把手本忘了。到四更退堂之时摸了一把,袖子里有一手本,忽然想起白日所言,即将手本取出递与鬼判说:“此案善恶报应不明,如何决断,”鬼判跪禀道:“此乃宋朝第一大案,此案乃上帝玉诏,在地藏玉菩萨处,不经阴司断遣。只有秦桧死后才发来问罪。固系帝王劫运与本人命数,不在众生小民数内,非一世的因果,俱在地藏王处收掌,只得向地藏王处讨将周天劫数大册来,才得明白。”鬼判去不多时,只见两个小鬼抬将一扛册卷来,上写“元会劫运册”、“周天因果册”,每一部册约有千余本,俱是黄绫赤印,包裹的整齐,有四方幅大。阎罗即下殿焚香跪接,取将来,向南拜了。展开是中元南赡部州大宋一案:赵匡胤伪受周禅一案赵匡美烛影摇红一案太子德昭自刎一案妄造天书崇邪违道一案赵桓父子失国北迁一案南宋德昭嗣立一案崖州寡妇孤儿一案每一案中,分注死难诸臣在下,俱有本人前身冤债,或应自缢自刎被杀等案。只有岳飞,在南宋嗣立一案:查得金粘罕系赵太祖托生,金兀术系德昭托生,报柱斧之仇,金主买系柴世宗托生,取徽钦北去,报陈桥夺位,高宗系钱王托生,一传绝嗣,应立德昭之后,以报太祖公传金腾之约,秦桧系周世宗死节忠臣韩通一转,因报太祖伪夺周禅,故来乱宋天下;岳飞父子、张宪、牛皋等,俱系当日陈桥兵变捧戴太祖以黄袍加身众将,因此与秦桧原系夙冤,以致杀身相偿。总固大劫在宋,上帝命偏安江南,续赵太祖之后,不许恢复一统。岳飞虽系忠臣,却是逆天的君子,秦桧虽系奸相,却是顺天的小人。忠臣反在劫中,小人反在劫外。岳飞虽死,即时证位天神,顶了关寿亭之缺,做上帝的四帅。秦桧虽得善终,却堕了地狱,世受阿鼻之苦,至今不得转世。
依旧因果毫发不爽。只因元会轮回大册,千年一大轮,五百年一小轮,系历代治乱劫数,上帝与地藏王掌管,不属阎罗发放,因此在劫数的忠臣,谓之以道殉身,与佛菩萨一样,不系鬼使勾提,多有不入阴司,直升上界的。此非做书人妄意强解。总因那一段浩然之气至大至刚,纵然断头截体,如何沮得正直的元神。所以讲仙佛的,多有以兵解而成圣道者,即是此理。如今泰山酆都城添了速报司,阎君是岳武穆,管此不平的报应,可见感应一道,不是俗人眼前因果,反落下乘。阎罗查历一毕,鬼判念得分明,张直古听了,才知轮回大劫不与常人百年因果相同,猛然了悟。只见地藏王使了一对仙童,捧了一卷《金刚经》到,说众生下根小乘,妄执因果为善恶报应,反堕愚暗。不知困果二字从《华严经》讲说,以修证为因,得道为果。凡人因善求福,因恶得祸,只了得善恶二字。还有人相我相,毕竟贪嗔未化。今将《金刚经》一解,自然忘了阿罗汉斯陀含固果,才进得佛法因果。
《金刚经》:
须菩提忍辱波罗密。如来说非忍辱波罗密,即名忍辱波罗密。何以故?须菩提,如来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瞑恨。又念过去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已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当初如来在歌利王国讲说佛法,被国王听信邪言,将如来支解而死。彼时,如来不知痛楚,不知怨恨,才证得个忍辱法门,成无上道。今日从因果处讲了感应,又进一层说,无因果处正是因果,无感应处正是感应,世人定然不信。但看今日岳武穆的忠名千古同尊,秦桧的恶身人人诛击,也就是报应了。要从善恶二字完了人道,又从忘善忘恶完了天道,就是成仙成佛,从此无色相处化去,自然可以独往独来,前知前觉。只因忘了我相,便能人化,既然人化,便得通神。
再讲一段仙家因果,一脉相传,在五百年前的精气,如投胎合体一般,岂不奇怪。当初东汉年间,辽东三韩地方,有一邑名鹤野县,出了一个神仙。在华表庄,名丁令咸,学道云游在外,久不回乡。到了晋未,南北朝大乱,辽东为乌桓所据,杀亡大半,人烟稀少。忽然华表石柱上,有三丈余高,落下一只朱顶雪衣的仙鹤来,终日不去,引得左近人民去观看,他也不飞不起。那些俗子村夫,还将砖石弓矢去伤他的,他安然不动,那砖石弓矢也不能近他。人人敬他是仙人托化,来此度人。果然到了八月中秋,半夜子时,长唉一声,化一道人歌曰:“有鸟有鸟了令威,去家千岁今来归。
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家累累。“向街头大叫,说:”五百年后,我在西湖坐化。“后来南宋孝宗未年,临安西湖有一匠人善于锻铁,自称为丁野鹤。弃家修行,至六十三岁,向吴山顶上结一草庵,自称紫阳道人。庵门外有一铁鹤,时有群儿相戏,说谁能使铁鹤飞去就是神仙。只见丁道人从旁说:”我要骑他上天,等我叫他先飞,我自骑去。“因将手一挥,那铁鹤即时起舞,空中回旋不去。丁道人却向庵中沐浴一毕,留诗日:”懒散六十三,妙用无人识,顺逆两相忘,虚空镇常寂。“书毕,盘足而化。群儿见丁道人骑鹤过江去了。
至今紫阳庵有丁仙遗身塑像,又留下遗言说:“五百年后,又有一人,名丁野鹤,是我后身,来此相访。”后至明末,果有东海一人,名姓相同,来此罢官而去,自称紫阳道人。未知是否,且听下回分解。诗日:坐见前身与后身,身身相见已成尘。
亦知华表空留语,何待西湖始问津。
丁固松风终是梦,令威鹤背未为真。
还如葛井寻圆泽,五百年来共一人。
第六十三回 玳员外修塔开金藏 空大师奉母上莲台
诗曰:
三十二相遍圆通,五百由旬过化城。
一粒粟中藏世界,大千海里转光明。
黄金满地随时现,白玉为台踏步行。
嚼破虚空还色相,不知无灭亦无生。
却说月娘了空辞别雪涧禅师,母子、玳安、小玉和老师姑出海,同这一起东京进香女眷到了淮上分别,因去辞别玉楼。玉楼也要回山东。闻知山东路上大乱,盗贼大多,妇女不敢独行,又搭了一个河南客船从徐州起岸上汴梁,才回清河县。那时金朝与南宋讲和,因此南北通行,无人盘洁。玉楼把淮安宅地典卖,葬了公公丈夫,痛哭一场,别了老师姑,和月娘上山东路上。不消化斋,走了半月,到的汴京。正是金主亮登极,粘没喝、兀术太子久已死了,燕京大乱,金主亮大杀宗室,将他伯叔兄弟姐妹姑侄尽行奸乱。因此,中外离心,大臣反叛。金主凶淫异常,要来汴京修造行官。不日南侵淮上,造船千只,东昌临清一带河路乱成一块,这月娘不敢回乡,只得同玉楼赁个小房,在东京住下。在那汴河西沿烧的大觉寺傍边,靠西一带空园,几间大瓦房,都烧了一半,多少几个穷兵住着。外面门上写一帖是“内有闲房赁住,不争房价”。玳安、了空看了道:“如今大娘出家,和三娘小玉住在一个屋里,你我是一僧一道,路上行走还怕人盘问,这个京城如何好一处同祝不如寻个闲房,咱两人安身。白日在外化斋,夜间同宿。这个破房子写着不争房价,一月给他三四百钱,住不上两个月回清河去了。”了空道:“说得有理。”问了问住房的,道:“是几间官房子,没有正主,闲了二三年,不拘多少,你们出家人有甚贵贱,只是一件,房子破了,里边砖石门窗还多,不可作践,又有些古怪,夜里丢砖弄瓦的,不甚安静。你但不惊恐,尽你住几年,房钱不消论。”玳安道,“且讲一月三百铜钱罢。”众兵道:“随便罢,不消讲。”说毕,玳安、了空去享知月娘:“俺在河西沿几间破房住下,各人取便来往看问,倒也不远。”月娘点了点头道:“随你们便罢。”说着各人去了。玳安买了一把锁,将他和了空的破衲掇、扁拐、蒲团、一套儿行脚衣装,锁在一间破楼底下。白日了空往城里化斋,玳安在巷口打坐,时常照管月娘屋里薪水。玉楼的家资渐渐的消乏,月娘的首饰久已费尽,只一个了空化斋在外,那得养五六口人。月娘、玉楼也常使小玉在街上揽些女工,多少换钱糊口。
却说玳安一日在破搂下睡着,梦见西门庆进门来,披头散发,手拿着一个金砖送与玳安道:“我东墙下有四窖金砖留下,等你和孝哥。你只在这古井傍青石下,看有火起处找去。”玳安醒了,听听正打四更。叫了空几声,全不答应。原来了空做梦到了清河县昆卢庵,筑起一座七宝塔来,都是黄金,安上舍利放出佛光,把山门都罩了。忽然惊觉,玳安叫他,说他的梦,了空也说他的梦,两梦相合,不知主何事。
玳安起来撒尿,只见东墙根下起来一块火,其色非红非青、半黄半绿,绕着墙脚往地下去了,玳安道:“此事甚奇,正应梦中言语。”叫起了空来,照着火起处细找,原来一块石板压着井口,塌了半边。玳安使扁拐一试,全然无水,离地有八尺多深,一层层石磴下去,内堆满金砖元宝,不计其数。但见:井通四面,石压三层。金砖上黑漆光明,元宝上印文镌就。不数邓通之金穴,何用倚顿之铜山?有财无命,原从奸巧积将来;易散难消,偏向好人挥不去。大福神财星助旺,守财虏孽账随身。莫将嵋坞斗豪华,好向给孤修佛地。
玳安取出一锭金砖来, 俱是黑漆裹就, 退出金色,每定元宝有两行大字,是“沈越家财,天赐忠义”八个大字刻在上边。计四井相通,每井有一丈余深,不止百万。了空说:“此乃无故之金,不可轻龋”留下一锭,依旧用石板埋了。在乱砖破墙之下,多年古井,谁人来理。到了次夜,玳安又梦西门庆来说:“此乃我家旧物,留此等你多时,取回去做些佛事,超度我也好。天与你的,如何辞得?”醒来时,玳安和了空说知:“这些金银如何取得去?多少取些来,回家替爹做些善事,也见他的灵应。”但此金砖如何敢去卖,遇着公人盘洁,惹出祸来。次日俏悄报与月娘得知,唬得个月娘面如土色,道:“玳安,你不记得当初,来安因金子险不把我母子丧命,快快送回去!今日大家修行,受了南海菩萨的戒律,还起贪心!”把玳安喝回去了。也是天理人情报应不爽,玳安将金砖藏在搭膊内,出的门来,见了一个人骑着白马,兵官打扮,走来看着玳安道:“你不是西门老爹家玳安,如何在这里?”抬头一看,但见这个人:稀稀几路白须,淡淡一方老脸。窄袖箭衣,久在金营称幕客;皂靴缨帽,还存师相旧家风。有缘歧路遇恩知,无限离情悲故旧。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翟云峰。一向东京投在金燃室家营里,做个书办官,今年已六十岁了,还认的玳安是西门庆家人。马上问道:“你如何做了道士?也不到我家看看。炔随我来。”玳安正带着金子,没法摆布,见了翟大爷是通家恩人,如何不喜!说道:“小的忘了大爷的宅子,正找不见,随大爷家去磕头罢。”跟在马后,不一时到云峰门首,下了马。玳安随进去,磕了四个头,站在一边。云峰便问:“你奶奶好么?几时找见你家哥哥,如今在那里?”玳安把月娘从东京去,上了淮安,不得回乡,孝哥做了和尚,月娘已出了家,今年在南海才得母子相逢,如今在这西河边暂住,小的因家主不见,也找了十年才遇在一处。云峰听说,叹道:“这等一家财主,不料人亡家破,子母分离,到了这等流落处。
如今也少有你这样家人。“叫人快安排酒饭给玳安吃。玳安道:”小的也吃了长斋,久不吃酒了。倒有一件事和大爷商议,不可使外人听。“云峰忙把手下家奴赶开,两人在厅上悄悄言语。好个玳安,他不肯说这金子的原因,只道:”这几年家产净尽,片瓦不存,只有当初主人藏下的一个金砖,如今要卖了,回清河县去,赎出卖的宅产来,给孝哥度日。正然没处去卖,遇着大爷,就是当初主人一样,把这金子卖了,打发他母子还乡,也是大爷和家主相好一场,足见死生不变其心。“说毕,向胳膊底下取出一锭金砖。虽然漆过,两傍金色光发,十分好看。云峰将金砖接来道:”可见是大家,在外流落十年,还有此物。你大娘怎么收得这样紧密?“取天平一对,足有四十八两。云峰道:”这样乱世,也不便去卖,我兑四百两银子与你罢。“玳安道:”大爷分付,有甚么多少,这还多费了大爷的。“即时叫玳安吃了饭,忙叫家下去接西门大娘去。翟云峰夫人又是个好人,从那年别了月娘,至今十载,听得月娘到京,恨不得一时相见。问了玳安,知有玉楼都在一搭,连慌抬了三顶轿子,使丫鬟莲香领着,到了寓所,把月娘、玉楼、小玉一齐请将来家。又使管家请将孝哥来,蜜食素菜,里外摆了两三桌,吃了三日不放。月娘急要辞回,云峰道:”如今有上临清解米的回船,起一路官批。既是我的亲眷,再不消费事,送恁去罢。“不二日,兑出四百两银子,月娘还不肯受,争奈一路盘费了玉楼许多银子,回家又没路费,玳安劝着,只得收了。
次日登舟,一家人口上船,不消半月到了清河县,在昆卢庵住下。雪涧禅师早已先在庵上,修得山门、大殿、禅堂、配殿,一进五六层,内外有五六十僧众。挂了接众的磐板,似大丛林里规矩。月娘暂在后方丈独宿一宵。早有王姑子知道,请在王杏庵家新舍的尼庵暂祝明日,玳安到城里旧宅子一看,倒的只落得一座高房,前楼和花园、翡翠轩俱拆成一片平地,也没墙垣,做了个大路往来人屙屎的去处。问了傍人,已换了三个主子。张监生、尚举人死了,卖与刘学官公子刘进士,招人住着,通没修理。玳安走到刘进士家,正遇在家,进去见了,说主母相公一向在外,回来要赎这旧宅居祝刘进士父子乃天理人家,又系旧交,即查原契是三百五十金,情愿许赎,就少些也不妨,日后补完。玳安谢了回来,禀知月娘,将前日云峰的银子取出,一天平兑了三百两,待搬过去再完。原来玳安心里记的,当初沈乞儿讨饭,西门庆托梦一项银子,久埋在高房上,取出来可以完事。刘进士收了银子,玳安请月娘、玉楼过狮子街旧宅来。月娘不肯,道:“等收拾完了,过去不迟。”使小玉、玳安先上宅子里支锅盘炕去讫。
到了半夜,玳安叫小玉起来点灯:“我这门坎下有一窖银子,是我当初埋下的。”小玉不信道:“天生扯谎的精,有银子你还等到今日哩,不知几时拿去另寻老婆了。”玳安道:“你跟我来,”小玉手提着灯,把前后门关了,玳安才使铁钉一剜,取起大方砖来。那有当初埋的银子,只叫得苦,想是被人掘去了。取将铁锹来用力一铲,只见扑通一声,是一个大井口,把玳安吊下去。有三尺深,都是金砖元宝,一层层排满,取出一锭来,八个大字,即是汴梁所埋之物。夫妇二人才向天拜谢,说天赐财神,情愿舍了修塔建寺。依旧掩埋了,不题。
到了次日,叫将土工来,把花园翡翠轩一带分为两院,做一观音庵,另造起檀香像来。请月娘、玉楼过来往。贲四家两口闻得月娘回来,买礼来看。隔了十年,都老了,时常做伴。问道老冯死了,月娘别招了两个贫婆做饭服事。玳安取了几筒白蓝布来,换了月娘、玉楼的衣服。自己买个驴儿,也换了一件布道袍。常到昆卢庵看了空,听些佛法。
叫将贲四来,把狮子街旧典当铺开起,油漆得一时崭新。一县亲友闻得西门官人母子回家,又赎回宅产,修理一新,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才取出来用,就有李智、黄四等一班儿来行贺,引诱玳安做些生意。玳安俱辞了去,却上东京谢了翟云峰一分大礼。云峰说:“你家没有主子,寡妇孤儿又都出了家,这乱世如何支得住?还该做个小小前程,撑持门面。”因此叫他纳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在东京锦衣卫里做个旗牌官,还顶着西门大官人的缺,只不管事。因此玳安随了姓,满县人敬他忠义,又有家事,都呼为小西门大官人。
从此度起日月,富倍于前,又修起西门庆的坟墓。
那日,和月娘、玉楼、孝哥、王姑子、小玉,随着一同上坟,回到昆卢庵来参雪涧长老。月娘说起当初曾舍一百八颗明珠在这里,薛姑子死了,寺上两遭了火,不知落在谁手里。雪涧禅师大笑道:“珠子倒也有,可惜连我一件衲衣偷去了。”了空看着雪涧又笑道:“有了珠子就有了衣,有了衣也就有了珠于。只在眼前,不消寻觅。”说毕话,取出一件破补衲裰来,道:“可是老师父的衣么?”雪涧长老道:“正是了,”接过衣来用手一捏,那缝的衬布儿依旧完全,上面却添了一个金针,长老拔起金针,抽出一个黄袋来,一百八颗明珠溜亮光圆,递与月娘,低头一看,正是自家故物。诗日。
珠从罔象于何求,不是明人莫暗投。
赤水归来还独照,牟尼顶上起重楼。
又。
赵州八十犹行脚,须信心头未了然。
及至得珠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
月娘看珠已毕,忙把金针取看,不似人间铜铁,只见金光明亮,照得一殿都是佛影。了空细说“是南海婆婆送我缝衣的”,才知是菩萨的显应。将这针和珠依旧送与长老,叫了空收在身边。月娘想了想道:“我有个愿力,了空你可成此孝心,日后化出钱粮来,寺后修一座七层宝塔,安放金针珠子,供养为舍利之塔。可惜我们年老,不能成此愿力,将此功德留与你做罢。”长老向月娘道,“佛法愿力,不是轻口许的。凡有愿力,一世不完,来世苦修,才得圆满的。七层宝塔乃数万金银的布施,清河县一个小小地方,如何满得这愿。”一言未毕,只见小西门员外玳安,向长老月娘前跪下说, “此塔不难, 我替母亲孝哥完结此愿罢。”长老大惊道:“你一人如何有这等福力?”玳员外因把天赐黄金的事说了一遍。月娘才知向来赎产兴家、另立门户,原来天报忠义之仆一段因果。玳安回家把宝藏取开,一面兴工在昆卢寺后筑起七层高塔,层层是佛,安放金针明珠在上。塔成之日,金光夜现,远近善信男女,上千万的人随喜,俱道:“玳安忠义,了空行孝,所以天赐黄金完成佛事。”
那日,做了七昼夜道场将毕,忽然来了一枝人马,前后红旗,黄伞罩定一个年少将官,只有二十多岁,却是生得齐整。来到寺前,下马便问道:“可是清河县昆卢庵了空长老的禅林么?”了空慌忙迎出去。一见了空,将偏衫袖子扯住道:“师兄,你好快活,撇得我在苦海,就不慈悲我了。”月娘、玉楼、王姑子都躲避在后斋堂去了,只落得雪涧、玳安,都出迎来。你道这小将军是谁?
鸳鸯帐里谈经伴,龙虎巢中罗刹娘。
柳叶已抛珠勒马,梨花新弃绿沉枪。
摩登不破阿难戒,天女来登弥勒床。
阿闪国中还觅婿,蜜成蜂老又寻香。
原来是淮西大寇李全寨中梨花枪杨夫人女儿锦屏小姐,原招了空为婿,两人谈经说法,不肯破戒,许下结伴修行。
因李全亡后,杨夫人投在大金麾下做了土官夫人,领他的兵马镇守淮西。如今夫人又死了,小姐将后事付与营将,却来找寻了空,今日才得相见。了空迎上殿来,只见这小将军行了五体投地三参的礼,却与了空平拜了,才和雪涧长老问讯。卸了戎妆,却是幅巾道袍,挂了一串数珠,一双小小方头禅履。雪涧长老甚是纳闷。了空请进方丈,请出月娘一行人来相见。细说前因,才知月娘是婆婆,这小将军是干媳妇儿。锦屏又拜了月娘两拜。大家坐在一团,摆上斋来吃了。
只见锦屏小姐唤家将捧出一盘金银来,约有千两,送与了空助寺上功果,自己却将头发分开,跪在佛前,求月娘剃发。长老大喜,原是有了法名,是了缘,与了空叙兄弟的。
自己做就一套禅衣僧帽,即时一个新比丘尼,满口经典,久已受了菩萨戒。先拜佛像,后拜长老、月娘,即时发遣营将人马回淮上去了。从此,在观音堂与月娘作伴,晨昏焚诵。
过了数年,玉楼不在了,葬在莹边。月娘享年八十九岁。一日,唤将了空来,念了四句偈言,无病坐化。化之日,满天瑞彩,一屋香云,冉冉向空而去。偈日。
八十九年梦,天空月又来。
不圆也不缺,夜夜照莲台。
了空自与玳安整理后事,谨遵遗言,不许回莹合葬。火化了,安龛在新塔下,做了七昼夜道常那时雪涧长老辞回泰山去了,了空在寺里住持十年。辞了玳安,也朝落伽,住在普陀岩紫竹庵里,不回山东了。日后坐化成佛。锦屏却在观音堂住十年,也回东海得道。昆卢庵做了禅林,高僧卓锡谈经,俱是小西门玳员外管理。后来生子二人,世享富厚,夫妇借老,八十而终。这是天报忠义,一家正果处。正是:历遍恒沙,苦海有波皆净土;随缘宝刹,火池无地不莲花。
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三教同归感应天 普世尽成极乐地
仙人马湘诗:
大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自古今。
风动水光吞远激,雨添岚气没高林。
秦皇漫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这八句诗是仙人马自然所作。太乙,即是太极图,生天、生地、生人、生物,未有阴阳之前,不曾分破的胚胎。到了太极,分了两仪,两仪分了四象、五行,为生生化化之始。在天有了阴阳,在人有了善恶,在世有了治乱,在物有了胎卵湿化。渐渐浇漓剥落,那得还有无始?本来一点真性,完得这个太乙的,就可成佛作圣。饶你参天赞地,也不过还他一个大乙,添不出一点色相。因此说,太乙初分何处寻。
自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有了三才。原是个混饨世界。盘古时,这些人们蠢蠢痴痴,和鱼鸟草木一般,不知春夏秋冬,也无忧愁烦恼,不识不知,随生随化,何等快乐。这吴天上帝恐这些人多了,生乱生淫,不免争夺相杀,只得生出几个圣人来,叫他做这人的头领。一边养他的生,一边教他的礼,世界才可以长久。生下隧人氏来,以饮食养他。生下有巢氏来,以房室安他。神龟现出八卦,龙马献出河图,生下天皇、地皇、人皇三尊神圣,画卦知道阴阳,尝药辨人生死。只有人皇是轩辕黄帝,他却制了衣服。
有一位娘娘名日嫘母,教人养蚕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