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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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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旺已经更换一新,按照刘师师的调排悠在轿旁,见长辈们提桶洒血,行色慌张诡异,不解其意,就悄悄地问刘师师:“这是什么血?”
  “这是人——你问这个做什么?”师师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过后又觉得得罪这位派上用场的年轻人又会增加变数,脸色也和缓下来,见周边人少,就悄悄地透露底细:“只怪那边前世造下的孽,有个恶煞附在轿顶,还好已用符咒镇住,本来该暗地里买个丫头或叫化子的,取其血洒上轿顶上的黄绸才压得住,可伧促间到那儿找活人?只得用黑狗血代……。”
  朱旺听了目瞪口呆:“罪过!原来讨媳妇也这样造孽,我宁可这辈子不娶亲,也不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天已黑下来了,这伙前辈却怀着不敢张扬的事物折腾得没完,宾客们那里耐得住这逼人的寒气,都悄悄地溜到屋里喝茶烤火。景花孤单地呆在轿里,脚下的铜火燪里的炭火早化为灰烬,如今人们都忙于照应鬼事,却把她冷落在寒风刺骨的雪地里,那花轿也变成了炼狱,真是人不如鬼了。可从阴阳街挑选来的四位花容月貌的陪娘,都在轿前冻得发颤,花容失色,直到农户关灯,月升树梢,才有一拨姑娘媳妇前来掀开轿帘,扶出新娘,并由朱旺抱着,在满天乱泼的红绿米和茶叶米雨下跨过三堆旺旺篝火,在堂前红地毯上放下。
  朱信源深受孔孟之道熏陶,对眼下歪门邪道的作为嗤之以鼻,自到后堂同黄先生品茗对弈,见堂上迟迟不安排拜堂,心存疑惑,只得背着两手站到堂前,见阴阳街竟没人来,就问:“怎么娘家连大舅都一个没来?”
  “古人道重天空各乡风,东乡人倒不讲究这个礼呢。”正忙得团团转的老张婆忙上来解释。打消主人的疑虑,防患于未然,生怕丢了到手的酬金。
  “屁话,自古以来都是看新娘先看大舅,大舅不肯来,必有原故,你们是否得罪了姜家?那上横头大舅座位都空着,这不让人看笑话?”
  “天地良心,我们为朱家能讨回这房好媳妇以传宗接代,什么心计都用上了,还用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呢,你以为这几个媒钱好赚的么?再说那范氏还是我的姐姑呢,我一手托两家,结果两头索面没吃着,反而两头触“霉头。”
  师师见势上来解围:“阴阳街人最重拜三朝的,没数到回红时节五个大舅一道送妹丈过来哩!”朱信源一看到她狂妄得意的法相心里就很不舒服,于是横了她一眼,便转到后堂去:“让你们去拆腾吧,我还落得眼不见,心不烦呢!”宾客们见堂上还是瞎灯黑火,只有围着自个席上那支三排烛发牢骚:“还说朱家有章程,连拜堂这么大的事都不见家主出来主持,让这个‘天下无’老乞婆瞎捣鼓,这可是绝无仅有的笑话……”
  新娘站在地毯上,披霞戴冠,那红头盖蒙住视线,像布袋卖猫一样被扔在无人理睬的场合。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净手,显然已不能自持,还好有朱旺和四个陪堂扶住。后堂忽然转出刘师师带领男方陪堂出现了,并笑嬉嬉对本地来的姑娘们说:“现离拜堂时辰尚远,你们快陪阴阳街来的姑娘去洗脸净手,趁便看看绣房,有不妥之处还请指点哩!”
  跟景花来的四位陪堂姑娘原不该离开的,可七十里路程脚都走肿了,别的还好说,如再不净手就要熬不住了,再加上对方姑娘热情好客,一对一地被她们“请”走。老乞婆见眼下都是男方宾客,正好行事,打开照壁后门,把燃得通亮的高台龙凤烛搬上大堂,摆上祖宗的香案,把经过刻意打扮过的朱兴拉出来,就草草地拜了堂,连鞭炮都没放一串,待陪娘们净手回来,新娘早已由朱旺扛在肩上送进洞房,到此,她们还错认面貌清秀的朱旺是姑爷。
  朱兴再也没有露面,在交际场合全由朱旺抛头露脸,敷衍了事,二十五岁的他长得眉清目秀,自幼跟堂兄读了几年私塾,自双亲病故后,生活放荡,要不是伯父管教,那一份不错的家当早就输在赌博场上了,因此视伯父家的事为己事,自然做得天衣无缝。此时,他在洞房里陪女眷们喝了一会酒,又到大堂各桌代朱兴敬酒应酬,酒拳功夫也还说得过去,但在四十多桌酒席上敬酒是儿戏么?直被灌得酊酩大醉,方由朱信源扶进自己的房中睡下。
  景花一直呆坐床沿,因没人来闹新房,陪娘们落得席间享受,由于不让新人进来喝交杯酒,老乞婆按礼数端来四只甜汤圆,被老张婆碰上,一把夺过去掷进泔水桶:“我看免了,遇到这么灾星,晓得今后会怎么样?我们拼死拼活地促成这门亲事,还要瞧家主的冷脸,真是黄胖舂年糕——吃力不讨好!现在我们终于把这颗粉头弄到家了。花瓶倒了自己扶,大家都瞒瞒生人眼罢,你还当真不成?”
  “你说得倒轻松,前门进来,后门就溜走,媒酬到手,见火不救!可我本乡本土的,不当真又该如何?”
  “什么媒酬?才贰拾两,连草鞋钱都不够,你晓得阴阳人是好惹的么?别说费了脚力,那耗费的嘴沫都够三个大后生挑的,晓得如此,我也不来兜揽这个晦气?”
  “你也得拍拍胸口问问自己的良心,起初我俩合计时光,我那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被野狗叼去不成?”
  “你也别在拐子面前卖‘乖’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碧华当初叫送来一百二十两,可转到了我手,只有五十两,那七十两不知谁拿去买棺材,我是下山虎哩,哪斗得过地头蛇?”
  过道里有人来,盛大的婚宴业已接近尾声,两人交换了眼色,也就各自离去。
  景花挨到子夜席散,也没有人来过问一下,直到老乞婆把堂上拜堂烛移进来举行送桂房时才说:“请姑娘们上老房歇息,姑爷怕羞,有你们在场还不好意思进洞房哩!”
  阴阳街的姑娘都还年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都不自觉地被人摆布,跟着何氏上了老屋。
  支走陪娘,师师才从暗处叫出朱兴,一把推进去,随手反锁了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强,眼下就看你男子汉的雄风了!”
  李师师刚离开绣房,又想起了什么,就忙踅了回来,这个过惯了风花雪月的媒人毕竟花心不衰,有见教。请看下文。
  第二十六回     窘郎结难解回红日蛋   千金笑相知萍水时
  送完桂房、刘师师意犹未尽,又悄悄地踅回来,偷看洞房里一般都有的撩人的风光,她通过门缝看到这个不争气的木头还在那里打桩,连一点男子汉的勇气都没有,恨得她咬牙切齿。对着门缝蹬脚招手,差点喊出口:“还不动手,真没有用!”
  朱兴似呼觉察到门口有人,前来细看,见老乞婆对他指手划脚,传授房事的秘诀。朱兴心实,又没经历过,那里懂得她的“天书”,听了老半天,还是一头水雾。干脆放下门帘,不理她了。
  门缝被遮,她还没死心,又搬条跛脚凳攀窗,不料凳子翻倒,跌了个坐股筐。还好穿着绵厚,没有伤着骨头,于是拍拍屁股,边走边说:“我这是喝面汤挑筷子,多此一举,难道真的替他讨老婆还要代他生儿子不成?”
  洞房只剩下两人,景花端坐床沿,那对拜堂烛已燃去过半,烛在窗风里摇动,流蜡如泪,更鼓声声。时已子夜,寒气袭人,她见新郎迟迟不来揭红头盖,只得自己一把拉下来,啊呀!他那里是上次来相亲的书生,原是个瘦小的中年驼背。直气得她火气攻心,血涌喉头,愤极而晕倒于床,朱兴慌了神,忙前去抱住用拇指顶住人中,才慢慢醒过来,这时才有机会端详心上人。啊!她细腰颀腿,如粉雕玉琢,无不生得恰到好处。怪不得程鸿常用‘美艳绝伦’来形容她。相了一回亲就想疯了,以致断绝了两家亲情。他把怀里的姑娘视为圣女,怜爱之心油然而生,细心给喂了一小碗桂圆莲子汤,安置她睡下,盖上锦被,但当朱兴上床时,她则挣扎起来,扒在梳妆台上,坐等天明,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视为路人。景花明知上当,但木已刻成舟,笼中之鸟,呼天不应,入地无门,欲哭无泪,如此挨过了两天。这些日子朱家连日挂灯结彩,贺客如云,但于她却是最灰暗的日子。
  第三天,是夫妻双双回朝拜高堂的日子。姑娘出嫁上轿时,轿杠上系块白绫,表明姑娘是清白贞洁的,到洞房时,把白绫垫上交欢,如白绫有血红,就证明是处女。经公婆验收后,把有血红的白绫带回娘家,作为夫家认可的信物,俗称回红。如无血红,那么就证明姑娘在娘家已经失节,公婆及丈夫可以写给休书,退回娘家,被退回的新娘因无颜再回娘家,不是投水就是上吊。可是如果男方的问题就另当别论了,这一点朱信源夫妇心中明亮,故而隐瞒不发,还是积极准备小两口回红,头天就打了印馃。并订了八百点心和相应的见面礼。还顾了顶便轿,半夜起来就打点小两口启程。临行时何氏吩咐侄儿朱旺和脚夫注意礼仪,叮咛儿子早去早回,不要贪杯,千万不要留宿!
  “晓得咯!”朱兴没好气地应了声。他心里打咕:这次拜三朝是自暴真相,还会有好果子吃么?但他觉得人的生相是先天的,又不是自己之过。何苦妄自菲薄?当年益州别驾张松,出使曹营,生得尖头锅额,鼻陷齿暴,身高不足五尺,却以博学多才难倒杨修,令曹孟德刮目相看。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自己又何必自暴自弃呢?于是昂然上路,去迎接姜家人挑剔的眼光。
  一行人天没亮就起程,来到阴阳街地面,太阳才升到屋顶,玉林、景花早已接到寺姑桥头,景花命停轿,自掀竹帘出来,三人抱头哭了一场。景芳听了妹妹种种非礼的待遇,愤愤不平:“朱家也太缺德了,厚颜无耻,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诈骗了婚姻,我们何不到衙门里去告他?”玉林也流着泪说:“如今已生米煮成熟饭,告他也是自取其辱,能还给姑娘的清白?如果当初听我一句话,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走吧,先到我房里洗漱更衣,你这样泪痕满脸的,婆婆见了会更伤心的。”
  姜家对这一桩婚姻早有微词,轿花坠地,给全家都投下阴影,景明本来以大舅身份随同,为妹妹助阵,因此取消了,而今回红,夫妻双双回来拜三朝,一个女婿半个子,女儿又是自已的骨肉,那有不重视的。姜家早已做好迎接的准备,玉莲主持家务,带着厨娘,伙计备宴,五弟兄也在门口迎候,在一阵热烈鞭炮声中把一行客人请到堂前。朱兴忙整整衣冠,卜通一声跪到岳母面前:“丈母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说着又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范氏不见倒罢了,一见女婿并非前来相亲的年轻书生,而是又黑又瘦的驼背。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大哭大闹,说要立即找老张婆讲理儿,旁人告知,那媒婆本是诈骗蒙拐的皮条客,如今吃了两头黑还敢在阴阳街露面,没数早已到兰溪塔岭背操皮肉生意去了。到哪儿去寻?范氏蹬脚拍膝痛哭了一阵,才在众多的邻舍慰劝下,冷静下来,又长吁短叹:“我的两个女儿怎么都这样命苦,眼下烤熟的鸭子还能飞出火?也怪自己心慈手软,轻信了这个老张婆的花言巧语上了当,要是当初听从王媒婆的话,把女儿嫁给杨梅垅尹公子也不至于如此。眼下自己酿成的苦酒,也只有自己咽下,于是回到房里睡下,百事撤手不管。
  玉莲还算识大体,把八百四样点心叫人挨户分发,余下的统统递给前来看新女婿的妇女儿童,并按礼数招待新姑爷和轿夫脚头。除景明上桌陪席应景外,其余兄弟分别回作坊,田头干活。长案上那对回红喜烛也被过堂风吹灭,整个堂屋显得得冷冷清清,全无生气。
  宴后,跑堂撤去席面,连茶点都不安排,景明也借故离位。朱兴、朱旺二个人被扔在八仙桌上,很不是滋味,朱兴给朱旺递过眼色,吩咐让他先打发空轿及轿夫回程,自己只得在里苦捱着,就是坐等三天三夜也要把新娘要回去。
  景花在西院里哭了又说说了又哭。细述树丛沿朱家重鬼不重人的种种非人待遇,把她晾在古梅下大雪地里二三个时辰,都没人来管她的死活……,说到伤心处,又抽泣起来:“都是娘害得我好苦,我再也不愿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你别说傻活了,麻乱了还得从头理呢?”玉林扶她洗脸、更衣,向木然站在一旁流泪的景芳睒睒眼:“你不回去不怕被人抢去么?那高楼新厦,红梅绽雪,还有杀人取血驱鬼,那风光比牛栏总好得多吧,还不如让景芳去,以姐代妹,各得其所!”
  “你这个没安好心的死阿嫂,你真损,竟连我都扯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绕着景花追赶。玉林闪到景花的背后,姑娘救我,白牛精抄金殿来了!”
  景花扑哧一声笑了:“你不是‘王母娘娘’么?把喷火吐水本事拿出来,把牛毛烧了,还回她一副绝世佳人的模样,那个朱单峰公子还求之不得哩!”
  玉莲推门进来,见个个都笑得前俯后仰,愈觉得奇怪,方才还哭成一团的,现在又像吃了开心果似的,就不解地问:那里来了新女婿,这里又冒出个什么朱单峰?人在那儿?”
  玉林笑道;“姑娘提的那位朱单峰公子,原是我在《徽班》时一位极俊俏的小生,至今尚未婚配,我有意做个月老给景芳牵红线,她却恩将仇报,还要撕我的嘴呢,大伯母你给评评,究竟谁没天理?”
  “原来如此!”玉莲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二婶也不必操之过急,姜顺茶馆都说,洪山公子一气之下上京大比,得了头名状元,说不定有一朝一日来迎她去做诰命夫人,你把她嫁了,拿自己去顶扛么?”
  一席话说得大家哑口无言,这才使玉林感受到范大元的“闺秀‘也非等闲之辈。玉莲乘机把话锋转到正题:“眼下婆婆躺在床上,说女儿回来连面都不来照一下,自然要伤透心的,小姑你还是听我劝一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娘的也有糊涂的时候,她毕竟是你生身母亲,还是去见一面为好,不然一事没了又出一事,弄得全家都不安宁哩!”
  “大婶说的是!”玉林向景花打量了一眼:“要不你先走一步,让她再静一静心,我会劝她过来的”
  “那自然,姑娘最听你的!”玉莲心里骂道:“都是些自命不凡的货色,冒充高雅,眼睛长在头顶上,连老娘都不放在心上,整天在西院里淫乐,成何体统?没有这个戏子作梗她有这么大的胆量么?于是笑着说:“人家都走了,唯独姑爷还等着姑娘一道回府哩!”
  玉莲走后,景花就在二嫂手里喝一碗阿胶人参汤,心绪好了些:“你竟敢在大嫂面前打包票,要是我不去,看你怎么收场?”
  “你敢?这回由你二兄出面讲通了,婆婆同意叫连弟陪送你去,你若再不满足只好真的请景芳代劳了。人家可以找人代理相亲拜堂,这边还代不得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何苦三番五次的拿我开心!”景芳应道。
  “你别做梦了,那是梧桐树上的凤巢,她还舍不得让呢!”玉林揶揄地笑道。
  景花再不作声,还直气地随同姐嫂过堂屋里来,进了起居间,见老娘慵懒在被窝里,两鬓染上了岁月的的风霜,憔悴不堪,景花心里一酸,挂下两行悲苦的眼泪,跪在床前,范氏忙竖起身来,伸出干瘪的手去拉,但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起来:“娘,你好狠心呀,把我扔到野猫山去,嫁给连身体都不全的人,如今死也死在娘家,再也不会回去了……说到伤心处,竟以头碰墙,还好玉林,景芳防着。范氏业已悲愤欲绝,骂了一通朱家不仁,又骂老张婆是不知廉耻的衣冠禽兽,全不顾及亲戚亲房,吃里扒外,丧尽天良……母女抱头大哭。老娘一边抽泣,一边倾诉衷肠:“儿啊,你姐俩命都苦呢,俗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是无法收回的,自古以来,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衣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婆家才是你的家,回娘家是走亲,今日不回去,做娘的就要失信于人,理亏的还是自己。你还是听劝一句,来日方长,如果实在待不下去脚生在你肚皮下,我不信,我的女儿这一世就会押在一个十不全人的身上……”
  朱旺按照堂兄的吩咐,带着一帮脚夫及一顶空轿打道回府。朱兴被冷落在堂上,茶头凉了也没人关照,小侧门外叽叽喳喳站着一伙粗俗的村妇,还不时探进身来,指指点点,评头品脚:“清明节花环得主,竟嫁给这么个魔头,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调到我宁可一辈子没老公,也不嫁给这么个活宝……。”
  朱兴明知婚姻不谐,后悔不听父亲的劝阻,让师师搅局。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得面对现实,听天由命罢了。
  “去吧,印馃分发完了。还在这里看星象么?他生得不爽,你们将来的老公个个都是王孙公子么?”景芳实在看不下去,轰走了观众,呼一声扣了门,上来给妹丈重新换上茶头,双手奉上:“请喝茶,这些都是村野拨妇,有些小家气,可都是无心瞎说,你别往心里去!”
  “诚谢!”朱兴竟感动得含着泪花,用双手接过茶:“日后方便时,还接姨娘来家玩几天。”
  “玩几天?”景芳嫣然一笑:“我像浮萍,随风飘流,一落到那方水泽就会生根的,你不怕么?”
  千金难买一笑,朱兴成人以来那里见过如此灿烂的笑容 ,更何况美若天仙的姑娘,以致感到一阵眩目。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原来景花的姐姐也如此美貌。
  日已冲天,范氏果然命弃儿护送小夫妻回程,还叫他一路小心在意。以免节外生枝,景连挑起礼盒,随同上路。景芳和玉林一直送到寺姑桥头,才挥泪分别。
  景花有了连哥陪同才肯挥泪而别,那朱兴刚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恰好交目景芳,见她破涕欲笑又止,楚楚动人,拨动了他的心弦,竞还有些不忍心离开。从此在他的心扉里留下了说不清,道不明,挥不去,拉不断的情丝。
  他们走远了,景芳还怔怔地站在风头,玉林摇她一下:“回去吧,你还瞎想什么呢?”
  “你说,叫连弟去送合适吗?”景芳文不对题地问。
  “你说那儿去了,哥哥送妹妹还有不合适的吗?”玉林又回头诡谲地一笑:“即使出了乱子,也是以乱拨乱么!但愿李代桃僵,天从人意!”
  景芳见他们远去,面对万物萧条的严冬大地,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如今妹妹虽不遂人意,毕竟有了丈夫,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家。可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不禁又落下泪来。玉林见她触景伤感,拉住她的手劝道:“你也别瞎想了,谁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敢于迈出一步,你和她的处境就会完全不同。天无绝人之路么!”
  景芳听了,吃惊地望着她……
  欲知她俩的命运如何,请见下文。
  第二十七回      憾无缘借醉释相思   不了情偷欢还孽债
  景花回程有了连哥的陪随,眼都亮了,芳容大霁,欣然上路。那极度抑郁的情窦顿开,快活得像只百花丛中飞出来的山雀,穿云度柳,撒一路妙曲情歌。眼前心上人的伟岸英姿更显得另一位男人萎琐,她能心甘么?
  从阴阳街到野猫山有半天的行程,由于景连脚头快,景花心地开朗,把朱兴抛出数里路外,近黄昏时分已到达树丛沿。始于明代的古村落就坐落在独龙岗和笔架山之间。这里古木森森,梯田层层,草屋及平房鳞次栉比,二百多户错落在七里太子坡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富裕大户才住上青砖黑瓦的屋宇。村中的朱氏宗祠,村口的那座重檐翘角的莲花寺古刹都会令人感受到文化历史的渊源。朱信源从爷爷手上分开以来,三代单传,人丁不旺。把新建的前厅后堂楼分给儿子,老两口贪图清闲,仍在老屋里起居。他们早上安排小两口回红时再三叮嘱:早去早回。眼下朱旺和脚夫已到家。可现在红日落山、夜色渐浓,日上溶化的冰雪又冻成硬绷绷的冰花,再看冬云西移,北风再起,寒潮又侵,小两口还没有回归的迹象,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通过这次回红,调包一事败露,那姜家岂肯罢休?少不得兴师问罪,儿媳召回,朱家名声不但不保,还面临断代的危险。所以两位老人不顾风寒,在门口雪地里翘首张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回来了,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过了这一坎!”朱信源高兴得似乎要跳起来。见媳妇后面跟着一位翩翩的少年,那必定大舅无疑。心里感到莫大的欣慰:“到底亲家有海涵,不记前嫌,还有大舅陪送。”
  朱旺陪同轿夫脚头用完饭,付了工钱轿租,也出了堂前,大伯问他:“那朱兴怎么没同你们一道回来?”
  “那不是?”他年轻眼尖,指出远处那游移的小黑点说:“堂兄虽然生得不起眼,可到了要紧关头,沉着应变,具有大将风度。阴阳街人都很小家子气的,看新女婿像看耍猴,挤上门坎的何止几百,说堂兄不见得上次相亲的程鸿有相貌,都起哄了,那老岳母更是呼天抢地闹哇,酒席陪客都跑了,可堂兄还正襟危坐,照样吃喝,不为所动,还传话下去,即使坐等三天三夜也要等新娘一道回府,可不,这不是硬生生地把新娘撬回来了。”
  信源听了忍俊不禁:“你别在我面前给他贴金。他那细肠小肚的,为父的还不清楚能刮出多大油水?媳妇能回来归根结蒂还是姜家识大体!顾大局。他有能耐,也不会做出有负祖德的事咧!那位叫什么景芳的大姨还要告官哩。说我们偷梁换柱。诈骗婚姻,这难道不是事实么?臭小子死皮懒脸的要挟,能撬回景花么?”
  “可他……”
  “好啦,贵客都到达门口了,接客要紧!”他们挂上笑脸,接过礼担,何碧华欣喜欲狂,噙着泪花携住贵客的双手:“咦,大舅好俊的身架,叫——”
  “妈,他叫景连,是我的五哥!”景花有了高大的兄长在身边,心里踏实,十分自豪。还甜甜地叫了声一妈。
  何碧华头一次听到儿媳亲亲热热的叫声。心里很受用:“媳妇儿哎,你们一路辛苦了,大舅又是初次上门快些请上坐喝茶……”
  晚上朱家老屋灯火通明,备了丰盛筵席,并请了朱鼎臣、朱鹤等有声望的头面人物作陪。酒至三巡,菜上十道,开始猜拳。朱鼎臣以地主身份打了个通关。景连因与他并列为主席,从左至右轮值,最后才能做东。可席上起哄:“看新娘 先看大舅,大舅英俊,新娘才会漂亮。如今大舅如此丰韵,怪不得新娘如此鲜亮。该选为席上状元,鼎臣大叔已尽地主之礼,这轮拳东非大舅莫属。”
  景连生性豪放,见推不过,就拿起满满一大碗酒:“各位美意我心领了,只因妹妹初嫁,且年轻无知,将来万一有得罪村坊邻里之处,还承蒙多加担待,我先奉敬亲家高堂和诸位一碗酒!”说罢,一饮而尽,亮过碗底:“既受惠存,恭敬不如从命,还得从族长开始。”
  据传,树丛沿开山老祖原是元末义军陈友凉麾下将军。故猜拳又叫打关,每位对手都算一关,轮换一圈就叫打了一个通关。大家且看大舅的拳风,朱旺自荐做仲裁。把牛眼杯斟得满满地。鼎臣大叔见他气概不凡,赞口不绝,欣然应命。景连向仲裁官一抱拳,又向鼎臣族长一抱拳,双方就先后亮嗓出拳:“全福寿来福寿全来!”“元宝一对,三元及第来!”“四季发财,五子登科来!”“六六顺风,七巧渡来!”“八仙过海!九寿图来!”“十全大发!十全十美来!”两人划过十道彩头拳。景连赢六输四,顺利地闯过头道大关即山海关。但开局未过七还算输家,饮了杯罚酒。接着先后打开了瞿塘关、陈塘关、铁灵关、仙霞关、玉门关、天门关、伍昭关,嘉峪关。朱旺本算岭南关“总兵”,因执判免攻;朱鹤原算霓红关“守将”,因年迈“告老还乡”算是“弃关”,如此,大舅算是十打九胜输了一局,那纯是与面子有关。全堂喝彩:“好拳!大有贵先父樟勇遣风,于酒也想必是海量!”
  “不敢!只因我有五兄弟都偏好壶中春秋。常见席上露面,当地人妄称‘无景不成拳’。众弟兄量大的数二哥景聚,次之三哥景山,大哥景前也有小量,被茶肆笑谈为‘三仙’即‘无量仙’不醉仙‘不倒仙’。,三人饮一坛好酒是常有的事,我和四哥景明还沾不上边的……”众人听了目瞪口呆。
  朱兴在阴阳街的冷遇和嘲笑都丢到九霄云外了,那是他们不识‘金玉在内’的世俗偏见,何必耿耿于怀。可是那萍水相逢的嫣然一笑却令他终身难忘,她竟那样贤惠秀丽,行为举止那样得体娴雅,通体上下无不楚楚动人。真是静如清江映月,动如紫燕穿柳,如得此佳人,人生何求?可如今与景花已结成夫妻,我怎可得陇望蜀?自此他神思恍惚,满脑子都是景芳的音容笑貌,陷入单相思之苦。
  朱兴到家,已经座无虚位,也不便去打扰席面,就悄悄地进到厨房用温水泡脚,见父亲操铲炒菜,景花则灶下烧火。何氏从新屋整理床铺回来,就搀起儿媳:“朱兴是不推不动的菩萨?怎么好让刚过门的新人烧锅,景花,你歇着,我已在水缸上备了你爱吃几碟小菜,还特为你留着一壶滴露,你慢慢啜,也可解解乏”又给儿子递个眼色:“你还不移过尊驾陪陪媳妇么?”
  朱兴洗完脚到门外倒洗脚水,见朱鹤巍巍颤颤地从中堂出来:“大爷,栏头有便桶;”“不,天太冷了些,我先告辞了!”
  朱信源从厨房里追了出来:“朱老儿别忙出去,天色还早,菜还没上足,再喝一杯吧!”“好……好酒,好菜都吃了,因老伴孤单单在冷屋里,恕我不能奉陪到底,先走一步了!”“你老走好!”信源回头见儿子提着脚盆,耷拉着脑袋,满腹心思的样子,那气不打自来,发话道:“你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啦,凡事都要多个心眼,还老是跟屁虫似,跟爷娘身边做什么?还得上桌去陪陪大舅哩!不要总上不了台盘,你看人家大舅才二十,举止那样老成持重,上上下下都应酬得天衣无缝,成了席面注目中心,连一向大气著称的鼎臣大叔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你这也是一叶障目。我在你眼里总是扶不起的阿斗。要学那些嗲声滑舌,奉承谄媚的俗套还不容易么?那于事何益?其实大凡人都有长处和短处,你总拿己之短比他人之长,难道你料我将来不如你?还不一定哩!”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朱信源叹道:“这两句倒还像人话。”
  朱兴其实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之一。强扭的瓜儿不甜。他得到景花,可永远也难得到她的心,难道可以同床异梦过一辈子?内心痛苦又谁能晓得……
  朱兴不服气地插席,正是朱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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