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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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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走拉倒,留着还多些烦恼,世上做苦力的有几个讨得起老婆的,清拗拗地打一辈子光棍,还不如去掉小冤家,做个阉寺,来得六根清净。”
“那使不得,老婆不讨,光棍可以不打;你自个没眼色怪谁?世上女人死绝了,还有你老娘哩!”
“那个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朱二冒出水面,抹了一把脸,调侃:“他是出山虎,你是老母猪,不怕他吞了你?”
“没事,老娘在岭塔背锤炼过的,还没有遇过不敌的对手,别说几个三脚猫,连你那只大狗熊一齐上来,都伤不了我的丁点皮毛,不信我明儿夜不闭户,你们敢来试试吗?”
三个伙计白了眼,这个老张婆果然历害,他们再不敢吭声,于是爬上岸,围了腰布,挑起礼盒,跟着女人往堂屋里来。
按照惯例,江南一带的婚嫁需要提亲,订亲,起节和迎亲等主要程序,而起节是迎娶的前奏曲,未婚女婿必须亲自登门,如果男方不去,礼数不周就会使女方闹起情绪来,拒礼门外而导致婚姻泡汤,所以不论朱家或姜家都已做好充分的准备。范氏见准女婿朱兴没来,就一脸的不高兴;“你们这算什么事体?,要是起节,那朱兴为什么不来?”“亲家母告罪了!那朱公子是自已娶媳妇呢?他敢不来么?前这些天,张罗置办礼品有些累着了,昨夜偶感风寒,大烧不退,今儿一早就爬起来要亲自登门的,可头重脚轻的怎么也迈不开步,我一手托两家,知道丈母娘是菩萨心肠,最疼女婿的,一帮人好说歹说才劝住没有来!”
那老张婆是范定金二兄的小姨,说起来还是亲戚,那有不信的,加上她那张吃百饭的巧嘴簧舌,能把烂稻草说活,不由得范氏不信,就叹了口气说:“其实春上相亲时已照过面,今日既然身子欠安,也就罢了。”
范氏容颜方霁,吩咐上茶。随着厨帘掀动,玉莲、玉林、景芳鱼贯而上,把托盘里的香茶,糕点,月饼、瓜果一样样都陈列八仙桌上,因女婿没来,不必男相陪酒,范氏心里总感到不踏实,勉强上了首席,老张婆和李师师打横,三个伙计另桌招待,李师师见范氏不快,就笑道:“虽说同天空各乡风,这讨彩的乡风还是通用的,这月饼就是花好月圆;连环糕,喜结连理过鹊桥;芙蓉糕,出水芙蓉带露笑,男才女貌世无双,夹心酥,恩爱鸳鸯透心甜,夫唱妇随和到老……”
“好一张巧嘴,谢你运得好!”老太婆被她调拨得合不拢嘴,把席上的不快气氛一扫而光。
喝罢茶,又吃了红鸡蛋,再上汤圆,大家才离席自便,等候宴席……
范氏命人把礼盒抬上长案,献祭祖宗、先夫后奠酒,化纸,朝拜毕,才率儿媳们按礼数收取礼品,那李师师,老张婆寸步不离,见姜家婆媳有不满的神色,忙上来打圆:“各地的乡风不同,北乡人以为八百点心为贵,取个“发”字利市。八即“发”的谐音,可望发财发丁;百字即百事凑头,万事如意,这八百点心中有甜棕二百;鲜肉板栗棕二百;红花馒首二百;榨糕二百;取个“寿高八百”彩头。另外还有品金八十两银子,其中八八六十四两以资嫁妆余下十六两用于八桌迎亲酒。按现这笔数远远不够的。只是朱信源虽在树丛沿大名鼎鼎的富户,但比起富得冒油的阴阳街,也仅属于中上人家。何况为了向这头迎亲,大兴土木,造起了先厅后堂楼,脱头较多,年成又不好,只得厚着脸皮问这边讨饶,说只能拿出五十两,我们做大媒一手托两家,两头讨好,好说歹说才凑足了八八六十四这个彩头。”
“虽说我们都属中等门户,按礼数十二桌酒席至少也得二十四两,这点银子叫这头怎么开场?”
“请亲家母暂且收下,你的话我一定传到,那朱信源是有声望的乡绅,何碧华也是马达镇大家闺秀出身,眼下就要做现成的公婆了,还那样小器。那怕偷的抢的都务必要凑足这边提出的数,叫朱兴自送上门来,他倒好,自己讨媳妇反叫媒人触霉头……”。
“你也别上火,我只不过说说罢了,既然我都把女儿许给他了。真的还计较这几两银子?我们再穷。这几百两银子还陪贴得起的。”
玉莲把礼盒都打开,一样一样摆出来:两坛状元红,一双大阉鸡,一大爿猪肉,两只羊,四只鹿,十六方糕点及八百四样点心,就问婆婆礼品怎么收。范氏心里不平,就说:“你说怎么收?这点东西能分得开么?不用说亲戚上下,连隔壁邻居递递都不够。当年娶你时,送到你家二千点心,你娘还说:“二千点心是分不过来的,自己再打二千印馃凑个数,那棕比这大一倍,每只一斤六两,最大的那双大王棕每只达三十六斤……”
“那三十六斤重的棕子怎么裹?又怎么吃?也没这么大的箬叶吧!”玉林感到不可思议。
玉莲说:“先挑选最大箬叶摊开叠边,用棕丝缝成桌面大小的并叶,再放进马槽里,把浸透的糯来倒进去,摊平,再把赤豆沙红糖做成枕头大的馅胚,嵌到中央,又把糯米盖上,卷上箬叶,然后把事先垫好的三十六股棕绳一股股绑好,大家一起抬到掏锅里煮它一天一夜,冷却后抬出来就成了,吃时用长刀切片分吃或馈赠便了。”
“好大的工程,怪不得我跑了多少码头都没见过。”
“这种大棕除了厚大源盛行,别的地方就不多见了。”
酒菜上堂,为了郑重起见,景前,景山,景明还是叫回来陪客,连同三个伙计,刚好凑成一桌,席间又是划拳;又是劝酒。直到日到西斜才结束。范氏不得不一一补了回礼;临走时还率众送到门外。
起节是迎娶的前奏,这桩由高堂包办的婚姻将给姜、朱两家带来了什么?景花的命运如何?请见下文。
第二十二回 求子嗣租妻还孽债 抱麟儿代夫借营本
自从朱家来起节,就说明年年内必娶。只要男方选好黄道吉日,通过帖来,就要尘埃落定,女方无权更改。
由于今年出现过久旱,入冬后雨水偏多,每日里寒风细雨,范氏因上了年纪,常悠在被窝里和小彩彩讲述爷爷的故事。玉莲把早饭端进起居间与她孙女俩享用。范氏说:“眼下除了散粉铺还在张业,麻车已包给修贵等打油,景前出了七里垅贩米,景聚在西门畈备嫁妆,除了十八位长工留着,所有零工都退了。堂屋也见得清静多了,不知那荞麦晒燥了没,否则做些馃尝新倒好。
“前天偶然晴朗,打了二箩筐荞麦,还湿着哩,哪里磨得粉?只是旧年荞麦子还剩下半缸,拿到铺里磨罢。做荞麦馃要的萝卜、牛肉都是现成的。午饭赶不上吃,当点心总还来得及的。”玉莲乘她俩喝稀粥空档儿上楼拿荞麦,只见景花还悠在被窝里看书,就说:“姑娘下楼吃早饭去吧,那粥乘热吃了才可口,再说这床是男人们睡过,被褥很久没洗,你不怕污了身子吗?”
“这被褥都是昨儿景芳更换过的,你们又不让我到西院?只得悠这里图个清静吧!”景花冷冷地说,那眼儿并没有离开书本。
玉莲见她冷淡,不再多说,取了一斗荞麦就下楼来,刚好余新来替景连打早饭,就顺便叫他带到铺里去加工成粉。玉莲刨了一篮萝卜丝,又在楼栅下挂勾上取块牛脯,剁成肉沫,加些葱蒜姜酒放里锅炒了,不久余新把加工好的荞麦粉送过来。
玉莲因大锅小锅都用于蒸饭烧菜,准备二三十人的午饭。但考虑到年迈人嘴贪,既然粉、馅完备,何不就手打捏几只让她解馋?于是在百忙中揉了一块粉团,做了四五只,放在火锨上,伸进灶堂里烧烤。
“好香,大嫂什么时候做荞麦馃了?”景芳进门就问。
“这么一大家子张口吃饭,谁有闲功夫搞那玩艺儿,只是姑母想尝个新鲜,随意在火锨上烤几只。”
“大嫂,熟透了,我先尝个咸淡!”景芳把五只馃子起锨,看那木梳型的馃子焦黄透亮,热气腾腾,拿出一只就要吃!
“慢着,这该是内房一大一小的,还有楼上那位不大不小备的。你要吃还不如把这团粉胚和馅挪些过去,西院有现成炭炉,让二婶也吃个新鲜,她连早饭都没过来吃呢!”
“那好?!我这就送去!”景芳放下馃,把粉胚和一部分馅装进托盘,带走了。
玉莲把菜饭都备好后,见离开饭时间还早,就掀起预裙包了馃送到房里,并打发彩彩送二只楼上姑姑吃。
“这饼做得皮薄、馅胖,式样也好,只可惜荞麦陈了,倒底没有新的那股香味!”范氏掰了一半吃着,把另一半递玉莲:“你尝尝,是否这样?”
“这是意料中的,再说牛肉也不够新鲜,下回等新荞麦上市再做好的。”
“姑妈可在家?”门外进来主仆两位女人。那女主人约三十七八岁,乌黑的发结,白里透嫩的肤色,一头珠光宝气,还跟随着一位穿着体面的丫环,手里提着两盒上好的糕点。
“徐妹,真是难得,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原来她是从徐村嫁到上方村的徐静芳。徐村与厚大仅一溪之隔。玉莲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谁来了?”从内房里传出范氏的声音。
“是我,姑妈,我来看看你老人家。”主扑俩进了内房。
“哦,原来是静芳侄女,玉莲泡茶!天冷了,容我懒在床上,不必拘泥,就在我床沿坐吧,吃只热荞麦馃暖暖身子。”
“姑妈不必客气,我在家吃过饭才来的!本来么,早该来看你的,只是自己不争气,没为我家老爷生得子息,老爷也快五十的人啦,我劝他再娶一房小的,可他不愿再娶,我不得不到处寻访一位可人,后来有人告诉我,茅烟障村有位叫章根有的,小时在我家做过牧童,在西杨打临工时娶回一房小娘子杨氏,今年才二十四岁,都已生过两个孩子,人物还长得耐看,只是日子过得艰辛,那孩子在下雪天还光着臀捉麻雀,冻得浑身发紫,经媒人撮合,才勉强出租我家三年。”
“租妻求嗣也属平常,太近了恐怕是不足取的。可上坊村到茅烟障不到二里,怎么处置两家伦理关系呢?”范氏替他担心地说。
“对呀,他家虽说缺吃少穿,小两口倒十分亲密,临分别时哭得泪人似的,但让其饿死还不如放条活路,否则两个小孩也养不大的,杨氏咬咬牙就上轿了。为了防范把‘水货’带上岸,契约条款落定:出租三年内不准离方家门槛半步。每年只准原夫携子探望二次,如他家发生婚丧大事,方允许女方在男方人陪同下前往,不准与原夫单独幽会,更不准过夜,否则男方就退妻,索回租金不说,还要陪礼……”
“这世上什么都做得,只是穷不得。不过,你们是仁义之家。攀上你家高枝,何尝不是福呢?”
“姑妈你还不知我家老爷心面呢?”徐氏叹了口气说:“这也我前世欠她的孽债罢了。我好头好面把她租过来,可杨氏身虽下贱,却颇有心机,凭得有几分姿色,把我家老爷哄得服服贴贴,每日里换上绫罗绸缎,胭脂铅粉擦得狐狸精似的。逼着老爷要这要那,我反倒还要送茶递饭,服侍这小蹄子呢。稍有不周,还要挨骂受气,眼看二年过去,她的身基还没有一些动静,我好心好意的问她,她反而向我瞪眼,发脾气:“你问我?我问谁去?关在笼里的鸟儿会生蛋么?后来竟然偷偷地跑回家去几次,我去接都接不回来,还是老爷亲自出马,才肯回来,直至今年春上才停了红,十月初产了双胞胎,取名方金、方银,只是产娘少奶,想物色一个奶娘哩!”
“方家生了一双公子,香火有继,可庆可贺!”范氏叫玉莲端过点心来,说:“佃家的胡氏前些天产一麟儿,不幸夭折了,想必奶水未断,不知肯否授奶?”
“那再好不过了。我家老爷说了,宁可多花些银子接到家里做奶娘。”
“那兆佃性子毛糙,又好酒、赌,全靠胡氏维持家计,那里会放?还不如送去他家寄养,只不过多出几担谷子,你还落得安静!”
“大姐的话正中吾意。自从杨氏租到家里以后,她成了主人,我反倒做了奴才,如再添一位尊神,我该做两个人的奴才了,将来孩子长大了如是好也还罢了,如不好,我还有活路么?”说着说着,那泪儿滚了下来。范氏劝道:“有些财主明明结发有出,还要三房四妾的呢,你家老爷只租妻接后,也算不得过分的。只要满期退妻,儿子由你抚养成人,还不是同己出一样孝顺?”
“自己肚子不争气,也只好逆来顺受,打落的门牙往肚子里吞,我还有什么招儿呢?”
经姑侄俩一番劝慰,徐氏才平静下来,开始吃点心……
经玉莲说合,佃家的乐意领养了。徐氏同侍女把方银抱到兆佃家抚养,契约规定奶资每年拾贰担谷子。暂定三年。原来近些年来瘟疫横行,多有经不住水火夭折的,那些贫寒家的孩子反而经得住风雨,容易长大,因此财主方大才决意抱给佃户家寄养,谁知那一年的谷子还没到手,就被兆佃一夜之间赌个精光,气得杨氏悬梁,幸好被及时赶到的邻居们救下,兆佃也觉懊悔,发誓不再赌博。
眼看冬至将近,家无隔夜粮,就约了姜洛沫、黄鳝大头来找景前讨教门路。
景前刚好贩米回来,就给他们出了主意,说:“眼下是烂冬天气,各行业都出现萧条,饥馑已现,唯有贩粮或可挣口饭吃。你们都年轻力壮,有的是气力,何不出西门到价位较平的中戴、寺平籴进,再利用我家碾房碾成白米,挑到兰溪城里售出,糠留下喂猪,至少挣得贩脚钱,何乐而不为呢?”
“大哥主意是没得说的,可这本钱倒是难事,还请你给我们垫些成本,年后连本带利奉还。”
“贩米本是利微,靠贷借是不足取的!”景前并非吝啬之辈,只是兆佃连前年借去二担生谷还未还,那里肯把钱扔进无底洞,就说:“要是没米下锅要个三四十斤的随时来称,不须还的。但借本,我的本钱都注入三爿米行。实抽不出余资。去年我的粮船在七里垅遭劫,血本无归,到眼前还没缓过气来,你们不妨到祖仓一试,也许能借出一些生谷。”说罢,叫玉莲各量了二斗米送客。
兆佃等三人各背着米,来到北街口,在酒柜上纳鞋底程瑜见了笑嬉嬉迎上来:“三位小哥难得来的,喝碗酒去!”
“连尿都喝不上了,还酒哩!”兆佃等把各一袋米扔上柜台:“现在越富越吝啬,我三人本来向景前借点本钱做生意的,谁不知道,他家有七家作坊,三爿米行,铜钱银子堆山,富得冒油。谁知一口回绝,各打发二斗米了事。你说气人不?”
“照说都是本家人,他家钱山、粮海的,如今他学会了刻薄!”程瑜起身各舀了一碗酒:“诸位先喝碗酒消消气!”
三人在门前凉棚案头喝酒,兆佃说:“景明来过吗”?
“他不是在堂屋收租吗?一般晚上要来搓麻将。”
“那我们就在门前候着,有什么配酒的弄些来!”兆佃说。
“有刚熟的牛肉,猪头肉,还有酥饼!”
“那就切两斤百叶肚来!”
“算了,每人要二只酥饼也就够!”洛沫用肘子碰碰兆佃。兆佃瞪了一眼:“吃在肚里,才保险,旁的管他个娘,程大姐,我那袋米你先收着,不够待日结账补足。”
“兆佃哥说到那儿去了,这几碗水酒权当我请客,这两斤肚叶又能值几何?账我记下了,这米你还是先拿回去给杨氏熬粥吃,她正给人喂奶呢!”
“还是大姐疼我!”
到了掌灯时份,景明跟着维虎、维彪来到北口花巷,准备上楼娱乐,兆佃等上去拦住:“你来得正好,我们等你多时了。眼下我们手头偏紧,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想到祖仓借些应急,日后稍能缓过气来,本息归还!”
“祖仓发放是冬至以后的事,冬至前只收不借的。有些户头因灾情或年成不顺,还不起租,也得在冬至日付清利息,再转借一年,不肯办转借手续的三年不借,这是族规,我看你过了冬至日再说罢!”说完就转身上楼去。
“这可真是一朝权在握,就把令来行。那些有塞背后的,还不是一年借到头,我们硬碰硬的一律不借,还说自家兄弟呢!”气得他直蹬脚……
兆佃回家后,把事情的经过对杨氏说了,杨氏说道:“你有这门心思倒还罢了,这本钱包在我身上好啦。只要你不睹、不嫖,酒后不生事儿,做碗饭吃还不容易么?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人家,你前年借生谷至今不还,他们还能再借你么?打发你二斗米还算给你面子哩,你有志气就该当场不领情,尔后自己发奋图强!”
不久,那方大才带着家小来看小银儿,杨氏乘他高兴,谈起冤家欲做些小生意,以补家用,姜家本来堂兄弟,以前落难,大年夜靠我们送去一篮芥菜,一碗饭煮清水当年饭。眼下红得发紫,目中无人,连借点小本都不肯,那方大才毕竟财大气粗,说:“联襟有这些想法极好,在下虽然家资不丰,要是三五担谷子,随时来挑就是。农谚曰:‘家要富,做豆腐’,我家从前也靠做豆腐发家的。还有一套模具尘封在那里,反正年代久了也是白白烂掉,不如你们拿过来开张。”
“那就感谢亲家的关照了!”
兆佃有了方家的支持,就做起贩米和豆腐生意,家境也有了转机。
眼看冬至将近,各堂口都要祭冬至,吃太公饭,到时自有番热闹,还夹着家族纷争,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二十三回 明就里复闹收租日 不知局单闯朝觐时
兆佃仰仗方财主,做起豆腐生意,又利用泔水喂猪,栏里三只两头乌养得肥肥胖胖,喜形于色。眼看冬至将近,想当年父亲文信同樟勇在堂分面前同吃同坐、谁敢小看?可眼下姜家小子凭着多喝了几年墨水,居然粉墨登场,做了祠堂账房,狗眼看人低,竟瞧不起自己,想起来好不气恼。
三七公堂分是全族人丁最旺的,有五十四户约有二百余口。大部分农户租种太公田,按例冬至是收租结止日。堂分的头面人物姜庚、景明、维虎、维彪等都坐在堂前暖融融的斜阳里喝茶,商议祭祖、吃太公饭等事宜。当年景明的父亲文韬、姜庚父亲文谋、维虎、维彪父亲文明、旦旦的祖父文正是族望所归,号称阴阳街“四君子”,眼下除文正外均已作古,父位子袭,三七公堂分的权柄自然落到这帮强悍不敛的纨绔子弟手里了。
头首们见日过中午,已没人来交租,就命络沫等执事撤去收租摊子,并从兆佃家产买来两头肥猪,用温水浇洗后宰杀,厨房里姜丁、玉莲等也备好接血的秧盆、退毛滚汤。姜庚主持着祖风宣示。他指沾口水翻开家谱,当堂追述姜氏业绩。举族侍立聆听。他说:“后裔们南迁已难考其全貌,只能从家谱窥豹一斑,西征大将军反魏谋汉计破就义,其天水郡磻溪子孙按其遗下锦囊受计仓皇南逃至临安。明朝初年又一支从临安迁出,系元、世、德三兄弟,长子元迁到兰溪皂童口,世迁先泽,德迁上泽。世、德均为阴阳街始祖,家谱上谥为宗世,宗德两公。我堂分属姜宗德公子孙。”
“我们这一代属于第几代了?”人群中有人问道 。“查一下谱序便知”景明代为答道:“姜氏家谱代序为‘文和义,荣华富贵,孝悌慈,茂盛康宁;志谦勇,谆良公杰。’一字为一代。共二十一代。其实旧家谱上代序已用完,新家谱还没修,因而到了‘文’字辈已是重用旧代序而已,乃属第二十二代,景字辈、维字辈都是离谱的败末代了。”
姜庚接口说:“古人言,只有千年树没有千年姓。就阴阳街而言,一千多年间已三易主姓。最早到达的是洪氏,敦煌人。洪氏家族发现十里处的莲塘有观音菩萨显灵,逐瑞西就,成了莲塘的主人;接踵而至的荥阳郑氏,当世、德两宗迁到阴阳街时,郑氏业已拥有五百多人的大家族,可到了顺治年间仅存一户,而且有女无男不得不从莲塘招个女婿以指望延绵香火,但郑主谢世,女婿复为洪姓,从此郑氏绝迹,只留下一座历尽沧桑的祠堂遗址。如此兴旺的郑氏是迁是亡,迁至何地,灭于何因,已成了千古之迷。到此,阴阳街自然成了西征将军子孙们的一统天下了。”
景明见场上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赶来祭冬至吃太公饭的,可是多是没有读书的之辈,那里懂得什么祖宗礼仪?就乘机进行开导:“你们可晓得阴阳街又叫泽口村呢。系明代由西茅堰、塘头坞、上坟头、野梅树下,、季村、乌珠塔、鬼哭垅、姜村陷、深坑、下东山、牛食桶、荷叶潭、水碓山、施家塘、火烧山、胡山岙、牛轭塘、茅烟障等十八个自然村合并而成。在这片古河道上小村小姓难以抵御各种自然灾害,尤其历代战乱不断,村毁家亡比比皆是,即使隐入深山古林,也难以逃脱流寇游勇骚扰。于是智长者的“聚势图存”得到共识。掀起了倂村风。阴阳街原是谷溪流域的一个旧商埠,虽说不是繁华富贵之地、却是湖泊连珠,荷香十里的钟灵毓秀之乡,并拥有阴阳街十景,那就是枫水渔火、胡山牧笛,新宅朝霞、西山晚照、石溪清波,深坑雨暴,三碓声喧、二埂丛嗓、紫云晨钟、寿山暮馨……其中紫云指的是十府阳殿、寿山那是经堂所在地,塑有五百罗汉,这两处古迹均毁于战火!”
景明少年老成,对阴阳街人文胜景如数家珍,娓娓动听,他见大家都静静听着,就继续发挥他即兴演说:“阴阳街水丰土厚,人才辈出,文臣武将不泛其人,姜梦熊进士及第官升世袭骑都尉四品,袭四代,姜则望做过教谕,还有章桂森、姜俊、姜晖、姜福光、姜谦等文人雅士,民谣曰:‘一条街道直笼统,秀才拔贡不断种’。廪生、举子历届榜上有名。为江南水乡不可多见。”
宣示毕,景明将有关田租和生谷发放收支都抄录在万年红纸上,张墙颁布,族人都蜂拥前去观看。原来洪氏西迁、郑氏失踪,所留下的良田、山场、水域都收为祖宗名下,定为祖产,并在家谱上画图标志、划在各堂口佃户租种,田租归祖仓,在遭灾或青黄不接时发放,次年收回。收租期从稻熟开始,到冬至截止。并在冬至日举行祭祀活动举族会餐。俗称“吃太公饭”。
兆佃向景明索取卖猪钱不着,就挤进人围看墙榜,见地处塘表的一石二斗太公田被收回,于心不服,前来找景明讨个说法:“景明,这一石二斗田是租上租种的,我家靠它维持家计,又不曾欠租,何以收回?”
景明翻开账册指给他看:“前年应交三担,你只交了二担,去年只交一担,今年没有交,按祖制三年不缴清者田亩收回另租他人。这是祖宗定格,我能破例么?”
“可姜庚爷家有一石太公田种了几十年,还没交过一粒租,你怎么不收回?”
“那时他家困顿,在开堂会时捐赠给他家的,已属于他家了。前些年你家失火,也不是开堂会赠你银子么?”
“谁不知道你景明得势不认人?呼风有风,要雨有雨,哪会把穷兄弟放在眼里,庚爷家拥有良田四百石,从哪儿来的?大家都瞧瞧自个,屁股擦干净了没有?你家霸占了堂屋又交了多少租?开口祖制,闭口祖上规矩,其实你们早忘掉祖宗,只不过把祖宗拿来当遮羞布罢了。”
“佃兄,你既然说到这个分上,可别怪我口直。”景明不愠不火:“当年我家毁于战火,逃难他乡五年,没向祠堂要过救济。就住进堂屋来说。这堂屋原本为无家可归族人庇护用的。我们住进这香火屋也是不得已的,再说这阴阳两栖的冷屋破烂不堪,要不是我家每年化几十两银子修缮早已倒塌,你能来吃太公饭么?又向你摊派过几文?你父的阴棺也不是摆在里面,又交过多少租金?”
“好了!你这不是无事寻事,捣乱堂祭?文信就睡里面棺材里,听到你这不孝的儿子在这里发横能安心?你先回去!猪钱明天结算,还少你不成?”保代副发话了,兆佃最怕的是他,于是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发牢骚:“兔爷讥缺唇儿,大伙都撒把尿照照自己吧,有什么好尊容,败坏祖风都不是你们这伙狐朋狗党么?……”
人们也纷纷私下议论:“兆佃性格暴躁,但说的是实话。我们偌大的祖业都被这些夜耗子耗光了。姜果老家里堆着金山银山,还裹走太公田,那景前家光三镇的米行拿出一半就可以造全園了,可就把住香火屋。你们看那祖坟上的大松林、枫树塘上的古樟木还不是变成维彪家前厅后堂楼、姜庚家的花厅,景前家的麻车,听说那麻车肚都有稻桶粗,挖空了可睡十条大汉,说是花钱买的,钱谁见过?还不是合伙中饱私囊?”
姜兆佃听有人支持,又踅了回来,放开大嗓骂道:“这些天诛的,只披着一张人皮的江洋大盗罢了,什么霸场勒索、强抢他人妻女,敢向油锅里伸手的人什么缺德的事干不出来?”
“你骂谁?”维彪霍地跳了出来,追到兆佃面前:“谁霸场勒索、强抢他人妻女?你说!”
“阴阳街敢于勒索,抢人妻女还有谁?你自个明白!”兆佃自认为有众人撑腰,并不肯示弱。
“狗日的,那块骨头痒了,我非治你一下不可!”他掀起长袍,一脚把兆佃踢翻,挥起钵头似的大拳向地上滚的兆佃打去。
“打不得的,要出人命的!”众人喊道,但谁也不敢上去劝架。
“二爷,都是同堂分兄弟,在祭祀日闹起来不像话!”刚好景连从铺里回来吃太公饭,见势上去托住维彪的铁拳。维彪动弹不得,想起在姜顺茶馆被司马度收拾后,半年起不了床,也就借台阶下场:“要不是看贤弟颜面,就要打得他爬着回窝!”
在案头就坐的保代副也说:“这家伙不知趣,今年春上在石坑偷杀耕牛,抓进县衙,我把他保了出来,他却恩将仇报!”
在众人的规劝下,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
连日寒风细雨,给西院添了几分愁丝,玉林原是优伶出身过惯了风流潇洒的戏台生活,姜家人但凡秉性相近、情趣相投的景花、景连业已被范氏拘禁,景聚大约一月未回,与周边邻居又难以融合,深感孤零、近来闲着无聊,只好以炭盆取暖、读书、抚琴、吊嗓自娱,逐渐勾起重返舞台念头。
这日忽然云开天日,堂屋前传来阵阵的杀猪时猪的惨叫声,掀起纱窗望去,香火屋高高白粉墙前集合着百多人围观杀猪。另一边在收租谷,准备冬至祭祖、会餐。吃太公饭是举族盛事,各堂口都分头进行,按传统体制,凡已上过家谱的子孙、外甥都有份。但凡剃头匠、优伶等下九流,是不能上家谱的。因此玉林即使是姜家的媳妇,也不能在祠堂或堂屋祭祖时抛头露脸,自然也排除在吃太公饭之外。这于她并不在乎,她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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