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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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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欢又派侯景与散骑常侍代郡人张华原、义宁太守太安人王基去慰劳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还想把他们扣留下来,说:“你们留下来我们就一同享受富贵,不然的话,你们的性命就在今日完结。”张华原回答说:“您用死亡来威胁使者,这可不是我张华原所惧怕的。”宇文泰无奈,就让他们回去了。王基到晋阳后,对高欢说:“宇文泰是一位英雄杰出的人,请您趁他还没有稳定就攻击消灭他。”高欢回答说:“你不是看见贺拔岳与侯莫陈悦之间的情况了嘛!我会使用计谋拱手取他的性命。”
  魏主闻岳死,遣武卫将军元毗慰劳岳军,召还洛阳,并如侯莫陈悦。毗至平凉,军中已奉宇文泰为主;悦既附丞相欢,不肯应召。泰因元毗上表称:“臣岳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权掌军事。奉诏召岳军入京,今高欢之众已至河东,侯莫陈悦犹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顾恋乡邑,若逼令赴阙,悦蹑其后,欢邀其前,恐败国殄民,所损更甚。乞少赐停缓,徐事诱导,渐就东引。”魏主乃以泰为大都督,即统岳军。
  北魏国主孝武帝听到贺拔岳的死讯,派遣武卫将军元毗去慰问贺拔岳的军队,把他们召回洛阳,并且宣召侯莫陈悦。元毗到了平凉,部队里面已经拥戴宇文泰作为首领;侯莫陈悦已经归附了高欢,因此不愿意接受孝武帝的宣召。宇文泰通过元毗给孝武帝递送了表章,说:“大臣贺拔岳突然死于非命,都督寇洛等人要我暂且掌握这儿的军事权力。我已经接到您宣召贺拔岳的军队进京城的诏书,但是现在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五原河以东地区,侯莫陈悦还在水洛,我手下的士兵大多数是西部人,留恋自己的家乡,如果硬逼着叫他们赶赴京城,侯莫陈悦在后面追击,高欢在前面拦截,恐怕会产生国家遭殃百姓被杀的后果,受到的损失更大。请您允许我们稍微停一停缓一缓,慢慢地进行诱导,渐渐地将他们带到东部地区。”孝武帝就任命宇文泰为大都督,就统率贺拔岳的部队。
  初,岳以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岳死,虎奔荆州,说贺拔胜使收岳众,胜不从。虎闻宇文泰代岳统众,乃自荆州还赴之,至阌乡,为丞相欢别将所获,送洛阳。魏主方谋取关中,得虎甚喜,拜卫将军,厚赐之,使就泰。虎,歆之玄孙也。
  当初,贺拔岳任用东雍州刺史李虎为左厢大都督,贺拔岳死后,李虎直奔荆州,劝说贺拔胜来接收贺拔岳手下的人马,贺拔胜没有接受他的意见。李虎听说宇文泰已经代替贺拔岳统率全体将士,便从荆州往回赶,路过阌乡的时候,被丞相高欢手下的将领俘虏,然后给送到了洛阳。孝武帝正准备谋取关中地区,得到李虎欣喜万分,任命他为卫将军,赐给他一大笔财物,派他到宇文泰那里。李虎是李歆的玄孙。
  泰与悦书,责以“贺拔公有大功于朝廷。君名微行薄,贺拔公荐君为陇右行台,又高氏专权,君与贺拔公同受密旨,屡结盟约;而君党附国贼,共危宗庙,口血未干,匕首已发。今吾与君皆受诏还阙,今日进退,唯君是视:君若下陇东迈,吾亦自北道同归;若首鼠两端,吾则指日相见!”
  宇文泰写给侯莫陈悦一封书信,用这样的话谴责他:“贺拔公曾为朝廷立过大功。你声名微不足道并且品行低下,贺拔公却推荐你为陇右地区的行台。又赶上高欢独揽大权,你与贺拔公一同接受了皇上的秘密旨意,相互屡次缔结盟约;而你甘愿成为国贼的附庸,当他的同党,共同危害国家。你与贺拔公盟誓时口中含的血还没干,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向他。现在我与你都接到了命令我们返回京城的诏书,今天是进是退,就看你的了:你要是能从陇山撤下来而东还,我也就从北道出发与你一同回去;如果你瞻前顾后,迟疑不决,那我们就在不久之后以兵刃相见!”
  魏主问泰以安秦、陇之策,泰表言:“宜召悦授以内官,或处以瓜、凉一藩;不然,终为后患。”北魏孝武帝向宇文泰询问安定秦、陇地区的策略,宇文泰呈上奏折,说:“应该召回侯莫陈悦,授予他京城中的官职,或者将瓜、凉二州中的一个州分封给他,不然的话,他终究要成为一个后患。”
  原州刺史史归,素为贺拔岳所亲任,河曲之变,反为悦守。悦遣其党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助归镇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陈崇帅轻骑一千袭之。崇乘夜将十骑直抵城下,余众皆伏于近路;归见骑少,不设备。崇即入,据城门,高平令陇西李贤及弟远穆在城中,为崇内应。于是,中外鼓噪,伏兵悉起,遂擒归及次安、伯和等归于平凉。泰表崇行原州事。三月,泰引兵击悦,至原州,众军毕集。
  原州刺史史归,向来是贺拔岳亲近信任的人,河曲事变之后,反而变成了侯莫陈悦的官员。侯莫陈悦派遣他的同党王伯和、成次安率领两千人马帮助史归镇守原州,宇文泰派了都督侯莫陈崇统领一千名轻装骑兵去袭击他们。侯莫陈崇带了十名骑兵,乘着黑夜,一直抵达城下,其余的人马都埋伏在附近的道路上;史归看见来的骑兵人数少,没有进行防备。侯莫陈崇立即冲了进去,占据了城门,担任高平县令的陇西人李贤和他的弟弟李远穆在城里做侯莫陈崇的内应。于是,城里城外同时擂鼓呐喊,埋伏的人马都一拥而起,就这样捉住了史归以及成次安、王伯和,并把他们带回了平凉。宇文泰上书孝武帝,请求让侯莫陈崇兼管原州的事务。三月,宇文泰率领人马攻打侯莫陈悦,到了原州,各路的军队都集结在一起。
  '7'夏,四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7'夏季,四月,癸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8'魏南秦州刺史陇西李弼说侯莫陈悦曰:“贺拔公无罪而公害之,又不抚纳其众,今奉宇文夏州以来,声言为主报仇,此其势不可敌也,宜解兵以谢之!不然,必及祸。”悦不从。
  '8'任北魏南秦州刺史的陇西人李弼劝侯莫陈悦道:“贺拔公无罪而您杀害了他,您又不安抚收纳他的部属,现在他们奉宇文泰为主将领兵而来,声言要为他们的主人报仇,看他们的势头是无法抵挡的,您应该放下武器向他们谢罪,不然的话,必定引来大祸。”侯莫陈悦没有按照他的意见去做。
  宇文泰引兵上陇,留兄子导为都督,镇原州。泰军令严肃,秋毫无犯,百姓大悦。军出木狭关,雪深二尺,泰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悦闻之,退保略阳,留万人守水洛,泰至,水洛即降。泰遣轻骑数百趣略阳,悦退保上召李弼与之拒泰。弼知悦必败,阴遣使诣泰,请为内应。悦弃州城,南保山险,弼谓所部曰:“侯莫陈公欲还秦州,汝辈何不装束!”弼妻,悦之姨也,众咸信之,争趣上。弼先据城门以安集之,遂举城降秦,秦即以弼为秦州刺史。其夜,悦出军将战,军自惊溃。悦性猜忌,既败,不听左右近已,与其二弟并子及谋杀岳者七八人弃军迸走,数日之中,桓往来,不知所趣。左右劝向灵州依曹泥,悦从之,自乘骡,令左右皆步从,欲自山中趣灵州。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贺拔颖追之,悦望见追骑,缢死于野。
  宇文泰率领军队向陇地进发,留下兄长的儿子宇文导以都督的身份镇守原州。宇文泰军令严肃,一路上部队秋毫无犯,老百姓都非常高兴。出了木狭关之后,大雪厚达二尺,宇文泰还是带着队伍日夜兼行,准备给侯莫陈悦来个出其不意。侯莫陈悦得到消息后,退到略阳进行防守,只留下一万人留守水洛。宇文泰一到,水洛的人马就投降了。宇文泰派了几百名轻装骑兵赶往略阳,侯莫陈悦又撤退到上,要李弼来和他一道抵御宇文泰。李弼知道侯莫陈悦必定失败,暗中派遣使者到宇文泰那儿,请求做他的内应。侯莫陈悦又放弃了州城,向南撤退,占据山中险要的地方而自保。李弼对侯莫陈悦的部属说:“侯莫陈公准备返回秦州,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整理行装!”李弼的妻子是侯莫陈悦的姨,大家都听信了李弼的话,争相赶往上。李弼抢先占据了城门来保证这一带的的安定,随后带着全城人马投降了宇文泰,宇文泰马上任命李弼为秦州刺史。当天晚上,侯莫陈悦派出队伍准备迎战,但是兵士们无心作战,人人自危,因而自行溃散了。侯莫陈悦生性喜欢猜疑别人,吃了败仗之后,不敢再相信周围的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就和两位弟弟,还有儿子以及谋杀贺拔岳的人,一共七八个人,抛弃大队人马飞奔而去,他们好几天盘旋往来,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旁边的人劝他到灵州去依附曹泥,侯莫陈悦答应了,他自己骑上骡子,命令手下的人都徒步跟随,准备穿过山路赶到灵州。宇文泰叫原州的都督崐贺拔颖在后面追赶。侯莫陈悦望见追上来的骑兵,便在荒野之中上吊自杀了。
  泰入上,引薛为记室参军。收悦府库,财物山积,泰秋毫不取,皆以赏士卒;左右窃一银瓮以归,泰知而罪之,即剖赐将士。
  宇文泰进入上,引荐薛为记室参军。没收侯莫陈悦府中的仓库,财物堆积如山,宇文泰自己一点也不要,全都用来犒赏士兵;身边的人偷偷地拿了一只银瓮回来,宇文泰知道后惩处了他,随即将银瓮剖开分给了将士。
  悦党豳州刺史孙定儿据州不下,有众数万,泰遣都督中山刘亮袭之。定儿以大军远,不为备;亮先竖一纛于近城高岭,自将二十骑驰入城。定儿方置酒,猝见亮至,骇愕,不知所为,亮麾兵斩定儿,遥指城外纛,命二骑曰:“出召大军!”城中皆慑服,莫敢动。
  侯莫陈悦的同党豳州刺史孙定儿还占据着该州不投降,手下共有几万人马。宇文泰派出中山人都督刘亮去袭击豳州。孙定儿以为敌人的军队离自己还远,没有进行准备。刘亮先在州城附近的山头竖起一杆大旗,自己带领二十名骑兵飞奔进城。孙定儿正在设置酒宴,突然看见刘亮赶到,又惊又怕,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刘亮指挥士兵砍死了孙定儿,然后遥指城外的大旗,命令两位骑兵道:“出去叫大部队进来。”城中的人都惧怕得服服贴贴,没有一个人敢动。
  先是,故氐王杨绍先乘魏乱逃归武兴,复称王。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其民所执,氐、羌、吐谷浑所在蜂起,自南岐至瓜、鄯,跨州据郡者不可胜数。宇文泰令李弼镇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镇渭州,卫将军赵贵行秦州事,征豳、泾、东秦、岐四州之粟以给军。杨绍先惧,称藩送妻子为质。
  先前,过去的氐王杨绍先乘北魏混乱之机逃回了武兴,重新自立为王。凉州刺史李叔仁被他管辖的百姓捉住后,氐、羌、吐谷浑各族所在的地方叛乱蜂拥而起,从南岐一直到瓜、鄯地区,跨州据郡的现象数不胜数。宇文泰命令李弼镇守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守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镇守渭州,卫将军赵贵兼管秦州的事务,征收豳、泾、东秦、岐四个州的粮食供给军队。杨绍先害怕了,自称是北魏的藩属,表示屈服,并送来妻子、儿子作为人质。
  夏州长史于谨言于泰曰:“明公据关中险固之地,将士骁勇,土地膏腴。今天子在洛,迫于群凶,若陈明公之恳诚,算时事之利害,请都关右,挟天子以令诸侯,奉王命以讨叛乱,此桓、文之业,千载一时也!”泰善之。
  夏州长史于谨对宇文泰说:“您占据了关中险要而容易固守的地方,将士们骁勇善战,土地肥沃富饶。现在皇上在洛阳,身受一群凶恶之徒的胁迫,如果对他陈述您的诚心诚意,讲明时事对他的利害关系,请他将都城迁到关西地区,这样您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禀承皇帝的命令来讨伐叛乱,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大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宇文泰认为他言之有理。
  丞相欢闻泰定秦、陇,遣使甘言厚礼以结之,泰不受,封其书,使都督济北张轨献魏主。斛斯椿问轨曰:“高欢逆谋,行路皆知之,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贺拔?”轨曰:“宇文公文足经国,武能定乱。”椿曰:“诚如君言,真可恃也。”
  丞相高欢听说宇文泰平定了秦、陇地区,就派遣使者用甜言蜜语和丰厚的礼品来结交宇文泰,宇文泰没有接受,而是封好高欢的书信,派担任都督的济北人张轨去献给孝武帝。斛斯椿问张轨:“高欢的叛逆之心路人皆知,众望所归,唯有西边的宇文泰了,不知道宇文泰的才能与贺拔岳相比如何?”张轨回答说:“宇文公论文足以管理国家,论武能够平定叛乱。”斛斯椿说道:“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宇文泰真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魏主命泰发二千骑镇东雍州,助为势援,仍命泰稍引军而东。泰以大都督武川梁御为雍州刺史,使将步骑五千前行。先是,丞相欢遣其都督太安韩轨将兵一万据蒲反以救侯莫陈悦,雍州刺史贾显度以舟迎之。梁御见显度,说使从泰,显度即出迎御,御入据长安。
  北魏孝武帝命令宇文泰派出二千名骑兵镇守东雍州,作为增援力量,仍然命令宇文泰逐渐率领部队向东部进发。宇文泰委任原籍武川的大都督梁御为雍州刺史,派他带着五千名骑兵与步兵走在前面。先前,丞相高欢派他的都督太安人韩轨率领一万人马占据蒲反地区来救侯莫陈悦,雍州刺史贾显度用船迎接了他。梁御见到贾显度,便劝说他追随宇文泰,贾显度随即出城迎接梁御,梁崐御进入并占领了长安。
  魏主以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承制封拜。泰乃以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太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南岐州刺史卢待伯不受代,泰遣轻骑袭而擒之。
  北魏孝武帝任用宇文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可以按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宇文泰就任命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太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南岐州刺史卢待伯不接受由张献替代他职务的决定,宇文泰派了轻装骑兵偷袭捉住了他。
  侍中封隆之言于丞相欢曰:“斛斯椿等今在京师,必构祸乱。”隆之与仆射孙腾争尚魏主妹平原公主,公主归隆之,腾泄其言于椿,椿以白帝。隆之惧,逃还乡里,欢召隆之诣晋阳。会腾带仗入省,擅杀御史,惧罪,亦逃就欢。领军娄昭辞疾归晋阳。帝以斛斯椿兼领军,改置都督及河南、关西诸刺史。华山王鸷在徐州,欢使大都督邸珍夺其管钥。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皆欢党也;帝省建州以去贤,使御史举俊罪,以汝阳王叔昭代之。欢上言:“俊勋重,不可解夺,汝阳懿德,当受大藩;臣弟永宝,猥任定州,宜避贤路。”帝不听。五月,丙子,魏主增置勋府庶子,厢别六百人;又增骑官,厢别二百人。
  侍中封隆之对丞相高欢说:“斛斯椿等人如今待在京城,必定构成灾祸混乱。”由于封隆之与仆射孙腾曾争着做孝武帝的妹妹平原公主的驸马,公主跟了封隆之,孙腾便把他的话泄露给斛斯椿,斛斯椿又告诉了孝武帝。封隆之害怕了,逃回了家乡,高欢将他叫到了晋阳。恰好孙腾由于带着兵器闯入皇宫禁地,擅自杀死了御史,因而惧罪而逃,也跑到了高欢那里。领军娄昭以生病作为托辞跑回了晋阳。孝武帝派斛斯椿兼任领军,另行安排都督以及河南、关西各地的刺史。华山王元鸷在徐州,高欢派大都督邸珍夺去了他的城门钥匙。建州刺史韩贤,济州刺史蔡俊都是高欢的党羽。孝武帝通过撤销建州的办法免去了韩贤的职务,叫御史列举蔡俊的罪状,让汝阳王元叔昭取代了他。高欢向孝武帝上书说:“蔡俊功勋卓著,决不可以解除他的职位剥夺他的权力;汝阳王有着美好的德行,应当封他为大藩国的国王;我的弟弟高永宝现任定州刺史,应该避让开,进用有才能的人。”孝武帝没有听他的话。五月,丙子(疑误),孝武帝增设了勋府庶子,每厢有六百人;又增设了骑官,每厢有二百人。
  魏主欲伐晋阳,辛卯,下诏戒严,云“欲自将伐梁”。发河南诸州兵,大阅于洛阳,南临洛水,北际邙山,帝戎服与斛斯椿临观之。六月,丁巳,魏主密诏丞相欢,称“宇文黑獭、贺拔胜颇有异志,故假称南伐,潜为之备;王亦宜共为形援。读讫燔之。”欢表以为“荆、雍将有逆谋,臣今潜勒兵马三万,自河东渡,又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将兵四万自来违津渡,领军将军娄昭等将兵五万以讨荆州,冀州刺史尉景等将山东兵七万、突骑五万以讨江左,皆勒所部,伏听处分。”帝知欢觉其变,乃出欢表,令群臣议之,欲止欢军。欢亦集并州僚佐共议,还以表闻,仍云:“臣为嬖佞所间,陛下一旦赐疑。臣若敢负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孙殄绝。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动,佞臣一二人愿斟量废出。”
  孝武帝想要讨伐高欢所住的晋阳,辛卯(初十),颁下诏书命令戒严,说“要亲自带兵讨伐梁”。他征调河南各州的兵马,在洛阳进行大规模的检阅仪式,部队的南端挨着洛水,北端靠近邙山,孝武帝身穿盔甲与斛斯椿一道亲临视察。六月,丁巳(初六),孝武帝秘密写给丞相高欢一封诏书,假称:“宇文黑獭、贺拔胜颇有叛变篡位的意图,所以我假装说要讨伐南方,暗中进行准备;您也应该一同做出增援的样子。读后请将诏书烧掉。”高欢上书给孝武帝,说:“荆州的贺拔胜、雍州的宇文泰将要实施叛逆的阴谋,我现在暗中带领三万兵马,从河东渡河,又派遣恒州刺史库狄干等人统领四万兵马从来违津渡河,领军将军娄昭等人统领五万兵马讨伐荆州,冀州刺史尉景等人统领七万山东兵、五万惯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讨伐江东地区,他们都已率领自己的部属,恭敬地聆听您的吩咐。”孝武帝知道高欢已经觉察自己要制造事变,就亮出高欢的奏章,叫大臣们对它进行评议,想要制止高欢出兵。高欢也召集并州的官佐属吏共同商议,然后又一次递上奏章,仍然说:“我受到一群奸臣的挑拨离间,陛下因此一时对我产生了怀疑。我要是胆敢辜负陛下,就让上天将灾难降临到我的身上,断子绝孙。陛下如果相信我的赤胆忠心,免动干戈,我就希崐望您能考虑把一两位奸臣从您的身边赶出去。”
  丁卯,帝使大都督源子恭守阳胡,汝阳王暹守石济,又以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帅豫州刺史斛斯元寿东趣济州。元寿,椿之弟也。蔡俊不受代,帝愈怒。辛未,帝复录洛中文武议意以答欢,且使舍人温子升为敕赐欢曰:“朕不劳尺刃,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今若无事背王,规相攻讨,则使身及子孙,还如王誓。近虑宇文为乱,贺拔应之,故戒严,欲与王俱为声援。今观其所为,更无异迹。东南不宾,为日已久,今天下户口减半,未宜穷兵极武。朕既暗昧,不知佞人为谁。顷高乾之死,岂独朕意!王忽对昂言兄枉死,人之耳目何易可轻!如闻库狄干语王去:‘本欲取懦弱者为主,无事立此长君,使其不可驾御。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废之,更立余者。’如此议论,自是王间勋人,岂出佞臣之口!去岁封隆之叛,今年孙腾逃去,不罪不送,谁不怪王!王若事君尽诚,何不斩送二首!王虽启云‘西去’,而四道俱进,或欲南度洛阳,或欲东临江左,言之者犹应自怪,闻之者宁能不疑!王若晏然居北,在此虽有百万之众,终无图彼之心;王若举旗南指,纵无匹马只轮,犹欲奋空拳而争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无知,或谓实可。若为他人所图,则彰朕之恶;假令还为王杀,幽辱粉,了无遗恨!本望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至此!”
  丁卯(十六日),孝武帝派大都督源子恭镇守阳胡,汝阳王元暹镇守石济,又任命仪同三司贾显智为济州刺史。带领豫州刺史斛斯元寿赶往东部的济州。斛斯元寿是斛斯椿的弟弟。蔡俊不接受让别人替代他的职位,孝武帝更加恼怒。辛未(二十日),孝武帝再次采纳洛阳文武官员的建议答复高欢,并且派舍人温子升替自己撰写诏书送给高欢,说:“朕连短刀都不用动一下,就这么坐着成为了天子,说起来生我的是父母,而使我尊贵起来的却是高王您,现在如果我无缘无故背叛您,打算和您相互进攻讨伐,那么也让灾难降临到我和我的子孙身上,跟您的誓言中说的一样。近来由于担心宇文泰犯上作乱,以及贺拔岳响应他,所以采取了戒严措施,想和您相互声援。如今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叛逆的迹象。东南方不服从我们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眼下天下的户口减了一半,所以不宜再穷尽兵力好战不厌了。朕既然昏暗不明,所以不知道奸臣是谁。不久前高乾之死,难道仅仅是朕的意思吗!您突然对高昂说他的兄长死得冤枉,人的眼睛与耳朵哪 能这样容易被欺骗?听说库狄干对您讲过:‘本来想找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当皇帝,可是却无缘无故立了一个年长的国君,弄得无法驾御。现在只需出兵十五日,自然就可以废掉他,从其他的人中另立一位。’象这样的议论,自然出自于您处的亲近勋贵,难道是出自我身边的奸臣的口中!去年封隆之叛变,今年孙腾逃去,您不惩处他们,不把他们送过来,有谁对您不感到奇怪。您要是为君主做事尽心尽力,为什么不斩了他们的头颅送给我!您虽然在奏折中声称‘往西攻打宇文泰’,而实际上却四路进发,有的想往南渡河到洛阳,有的想要到达江东地区,说这些话的人自己也应该感到奇怪,那么听的人怎么能够不怀疑?您是要静静地呆在北方,我即使手中有百万大军,最终也不会有算计您的心思;您要是举起旗帜指向南方,我纵然没有一匹马一只车轮,也还要以赤手空拳斗争到死。我本来没有什么仁德,您已经立了我为皇帝,老百姓无知,有的人还说我完全可以。我要是受到别人的算计,那就显出了我的罪恶。假使我最终还是被您杀掉的话,那我就是受尽污辱,粉身碎骨,也没有一点遗恨!我本来希望我们君臣能成为一体,犹如合起来的符信契约一样,没想到如今相互之间分歧、疏远到这种程度!”
  中军将军王思政言于魏主曰:“高欢之心,昭然可知。洛阳非用武之地,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还复旧京,何虑不克?”帝深然之,遣散骑侍郎河东柳庆见泰于高平,共论时事。泰请奉迎舆驾,庆复命,帝复私谓庆曰:“朕欲向荆州何如?”庆曰:“关中形胜,宇文泰才略可依。荆州地非要害,南迫梁寇,臣愚未见其可。”帝又问内都督宇文显和,显和亦劝帝西幸。时帝广征州郡兵,东郡太守河东裴侠帅所部诣洛阳,王思政问曰:“今权臣擅命,王室日卑,奈何?”侠曰:“宇文泰为三军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谓己操戈矛,宁肯授人以柄!虽欲投之,恐无异避汤入火也。”思政曰:“然则如何而可?”侠曰:“图欢有立至之忧,西巡有将来之虑,且至关右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进侠于帝,授左中郎将。
  中军将军王思政对孝武帝说:“高欢的心思昭然若揭,谁都知道。洛阳不崐是英雄用武的地方,宇文泰的心是向着皇室的,现在朝廷迁到他那儿去,将来再光复旧的都城,还怕不成功吗?”孝武帝觉得他的话很正确,便派遣河东人散骑侍郎柳庆到高平会见宇文泰,一同讨论时事。宇文泰请求去迎接孝武帝的车驾,柳庆完成使命后回到京城报告了情况,孝武帝又悄悄地对柳庆说:“我想到荆州去,你看怎么样?”柳庆回答说:“关中的地形占据优势,宇文泰的才能胆略可以依靠。荆州所处不是要害之地,南面又接近强敌梁国,依我愚见,没有可以去的理由。”孝武帝又征求内都督宇文显和的意见,宇文显和也劝孝武帝去西边。这时,孝武帝从各州、郡广泛征招兵马,河东人东郡太守裴侠率领他的部属到达洛阳,王思政问他:“如今大权在握的官员自作主张,皇室日趋卑微,应该怎么办?”裴侠回答说:“宇文泰被三军推崇,占据着以二万人就足以抵挡百万人的这块险固的地方。这正象人们所说的那样,自己手持着戈矛,哪肯将把柄授给别人?所以,虽然想去投靠他,但是恐怕无异于避开了沸水又走进了火坑。”王思政又问道:“那么怎样做才好呢?”裴侠说道:“算计高欢则有近忧,到西部去则有远虑,比较之下,还是暂且先去关西地区,然后再慢慢想一个合适的方案吧。”王思政认为裴侠言之有理,于是把他推荐给孝武帝,孝武帝授予他左中郎将的职位。
  初,丞相欢以洛阳久经丧乱,欲迁都于邺,帝曰:“高祖定鼎河、洛,为万世之基;王既功存社稷,宜遵太和旧事。”欢乃止。至是复谋迁都,遣三千骑镇建兴,益河东及济州兵,拥诸州和粟,悉运入邺城。帝又敕欢曰:“王若厌伏人情,杜绝物议,唯有归河东之兵,罢建兴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济州之军,使蔡俊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马,各事家业,脱须粮廪,别遣转输,则谗人结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矣。王若马首南向,问鼎轻重,朕虽不武,为社稷宗庙之计,欲止不能。决在于王,非朕能定,为山止篑,相为惜之。”欢上表极言宇文泰、斛斯椿罪恶。
  当初,丞相高欢因为洛阳久经兵火战乱,想要把国都迁到邺城,孝武帝说:“孝文帝定都河、洛地区,开创了我们魏国流传万代的基业,高王您既然是国家的功臣,就应该遵照太和年间订立的旧制办事。”高欢这才放弃了这一念头。到了这时,他又一次谋划迁都的事,派遣了三千名骑兵镇守建兴,又增加河东以及济州的兵马,掌握了各州摊派购买的粮食,把它们全部运进邺城。孝武帝又颁下诏书给高欢说:“高王您要是想平服人心,杜绝众人的非议,只有撤回河东的兵马,停止在建兴的军事行动,送走相州屯积的粮食,再追回济州的军队,让蔡俊同意由别人取代他的职务,让邸珍离开徐州,放下干戈,解散兵马,每人从事家庭生产,如果需要粮食,另外派人输送,做了这些事之后,说您坏话的人就会张口结舌,不再产生怀疑,高王您从此在太原可以高枕无忧,我在京城洛阳垂衣拱手不用操心了。您要是挥师南下,想篡夺皇位,朕虽然在干戈军旅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为国家、宗庙考虑,我就是想罢休也不能,决定权在您那里,而不是我。缺了最后一筐土,还不成一座山,咱们都为此感到可惜。”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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