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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之音 (正文完结) 作者:夜残-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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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无觞不会同意。看来无觞早就知道月妃的身份。他当初是怎么找到她的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是不是当时就算计着这个主意那?流云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就算无觞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知道日后会喜欢上自己的儿子吧?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靡音当太子。前几天去和国,也就是办这件事了。月妃如果是艳容公主,身份家世就一跃成为后宫之首。和国曾有先例由公主的孩子继承皇位,有着双重身份的夜靡音也陡然重要。如此,就算最苛刻的文臣武将也没有办法找借口反对。无觞不会告诉他,是因为夜靡音最讨厌麻烦的事情,当太子非他所愿。原来那座原来被当作王府的宅邸最后变成了行宫,难怪这么久还没有挂牌子。可惜了那些精雕细琢的莲池亭台,费尽心血引来的温润泉水,还有千里迢迢购来的寒山黑玉,都得孤独的等待主人偶尔的驾临了。

  无觞到底是舍不得夜靡音。连出宫,都只是一个美不胜收的梦。

  月妃的一脸担心落在靡音眼中,他只是将自己的心情化作安抚的微笑。随后起身,转向父皇那边:“靡音遵旨。父皇。”清亮的嗓音回荡在耀明殿内,可惜其中并没有多少喜悦。沉如深潭的瞳孔和面具后的人对视,就像在进行无声的对话。一瞬间,大殿的一切都被遗忘,靡音很想找到一点让自己能生气的理由。可是寻了许久,父皇眼中依然没有任何戏谑,不久便让靡音败下阵来。论坚定,靡音无论如何不及无觞的一半。所以这件事,就只能问问理由了。回到座位,毫不意外的注意到流云的视线。不过没有精力去理会他的兴趣,垂眼盯着眼前的酒水。

  就算被册封太子,也还不是正式的。夜国太子,要准备仪式,要拜祭祖先,要搬到太子寝宫,要面对文武百官处理朝政。本来还饶有兴趣的晚宴登时变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夜幕不知垂了多久,烛火已经燃得斑驳零乱。除了九曲凌更有深意的眼神,靡音接受到的目光多带着复杂的含义。夜释修和夜摩雅都在笑,可是却很不同。换第二个人都如坐针毡,而靡音选择思考怎么和无觞说拒绝。要他收回圣旨?怎么想都不容易。必有千百万个理由等着自己;就算他没有任何理由,自己也没办法说服他。

  靡音觉得很累。索性懒懒的靠在扶手上,揉了揉眼睛。这动作,被人看到就是宴会即将结束的意思。等着皇上的赦令,众人心里的算盘早就不够打了,需要早点回去计较利害得失。还好,没有辜负大家的希望,坐在高座上的皇帝开口:“夜已深。众卿皆有醉意,早些回去休息。”

  靡音回到宫里时,已近子时。小母妃有话说,又怕靡音问起艳容公主的事情,所以闪烁其词了半天就笑嘻嘻的说要去睡了。可惜,今晚的靡音宫是无眠的。不单单是这里,可以说夜都中,玄冥宫中数殿,王府,各大臣的宅邸都一样。

  没有等到无觞,他是回避还是被事情拖累就不知了。靡音刚想躺下,试图入睡,就听到另一个人的到来。只得又起身,拉了外袍披上,点燃烛火。

  “当太子的人果然不一样。以前可没这么客气。”靡音宫就跟他自己家一样的熟悉,所以流云根本没把自己当作外人,跳进来就坐在桌边。早已冰凉的花水倒是正好借了些微的醉意,流云喝下后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姚世勋有没有发现自己的随从已经丢了。

  靡音说:“无觞去哪里了?”

  流云说:“你觉得我能追的上他的速度吗?”

  这样一说,靡音就知道他离开了玄冥宫。流云不确定他离开,是不会来这里的。刚才还绷住的一个弦砰一声断掉了,靡音觉得有些泄气,打了半天腹稿最后没一句能用上了。

  流云见靡音不说话,立刻笑嘻嘻的说:“生气了吧?谁让你一直顺从他的意思。又不是不知道无觞这人一直都很固执。”

  靡音说:“我只是不想理这些事情。何况他早该知道我对这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

  流云说:“我想,你最近一个月都看不到他了。”

  靡音拢了拢有些零乱的长发,说:“为什么?”

  流云敲了敲茶杯:“你心乱了,不然不会想不通。他今日躲你,就是不想给你答案。今日只是下诏,一个月是准备太子大典需要的时日。”

  “行了大典,就必须做他希望的太子。他怎么知道我肯?”

  “你若对他的确真心,那就接受他的安排。如果不是……”流云捏着下巴,好像在思索什么。烛火幽暗,映在他脸上的阴影深沉寂静:“在这个月里,赶紧离开这里。”

  靡音轻笑:“谈何容易?”他指了指棚顶,示意那里的暗卫。就算无觞给了他无上令,许了他暗卫的指使权,无上门门主依然是他。暗卫还是不认同靡音的身份,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会被告之。

  “你舍得一切,才能离开。你是他的弱点,只要你把自己变成毫无弱点,就一定能和这个麻烦永别。”诱劝的口气似乎充满无限可能,流云侧身靠近。

  靡音摇头:“就是有舍不得东西,才离不开。”如果执意要走,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有没有那个能力和决心。现在的靡音,是没有的。

  “你不舍得,是你母妃?还是他?”流云靠得更近,声音也是直接传入耳边。“换作是我,我也会犹豫。被他喜欢了,可是个奇迹。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他对别人上过心。”其实喜欢不算奇迹,能从这份喜欢旁边离开才是奇迹。名叫无觞的毒,沾染就会瞬间侵蚀。

  “我舍不得现在的心情。”那些理由固然重要,但是还远远不够。已经不想回到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时候。难得的平静值得靡音用任何代价去交换。

  流云支着脑袋,说:“我记得上上次见你,你说你第一次杀人也是没有眨眼的。”

  靡音不想回忆那件事了,声音低了下来说:“对。我还记得,满手鲜血。”

  “我也算看了你几年,宫里江湖的事也很少有能瞒住我的。但是我从没见过你杀人。小皇子。你在哪里杀的第一个人那?”

  靡音说:“其实你有这个疑问很久了,觉得我并不像寻常孩子。不然也不会在玄冥宫留了这么久。”流云这样的人,本应该耐不住寂寞和等待的。

  “是啊。怎么看都没有一点孩子的样子。虽然皇子一向少年老成,可是也没有你这个老法的。该不会,你早已成人?只是被无觞改变了外貌?”流云端起烛台,仔细端详起来。

  靡音避开烛光,说:“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只是不知怎么进了这个身体而已。”

  “无觞吗,一定是知道的。”流云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就像无比正常的一件事一样。

  “嗯。从最开始,他就知道。”

  流云的眼睛放下手里的蜡烛,目光扫了扫靡音:“虽然无觞一直认定你,可惜你却不能明白他的心意。我一直以为越是喜欢沉默的人,越容易拥有玲珑的心思,就如无觞那样。没想到你倒是个例外。”

  靡音想了想说:“有人说过类似的话。”青哥就曾摇着头,说:“楚然啊楚然,看你的外貌总以为你心思肯定细腻,让人跟你说话前都恨不得前思后想,生怕伤害了似的。可是熟悉了,就发现那些根本就是白费!你根本懒得去想,白浪费感情!”简言之,别说女人了,你比一般的男人想的都少。

  流云说:“英雄所见略同啊!我现在开始有点同情无觞了。要让你接受他,还真有得熬了。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命看到那一天了。”

  靡音给他一个白眼,说:“早死早超生。没准也和我一样换个身体。”

  “这么说,你是前世杀人的?为什么?”

  “为了钱,为了活下去。”

  “真直接,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不过第一次,不恶心就不错了。你还挺狠。”

  “如果眨眼,手可能会抖。如果刺不住要害,那人就得再痛一次不是吗?”

  “可爱。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皇子。”

  本来有些为难的话题就这样被流云打岔过去。流云留在靡音身边,直到他阖眼入眠。

  第二日,有年老的太监过来讲授太子和一般皇子不同的地方,比如在群臣面前要自称“孤”。靡音觉得这个和自称“鼓”没有什么不同。老太监还给了他一本写满大典的流程各个细节的书。光看还不算,非要亲自讲解。整整三天,靡音被他吵得浑身不自在。就像夏天还没过完,知了不断的啼鸣一样。

  九曲凌和小母妃的谈话并不长。母妃好像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对靡音谈起对话的内容。九曲凌对新太子又是自己表弟的靡音很感兴趣。可惜在玄冥宫内,他没法总出入,所以拉他出去逛了逛集市。又逗留两日,才离开。临走,额外送了靡音一柄小匕首。上面一个凌字,显然是他随身物品。

  他刚走不久,有太监送来新做好太子朝服。和王爷不同的紫黑颜色,同样的位置上勾画的是和那日相同的白莲图案。只是用的不是白线,而是银丝。沉甸甸的拿在手上,如同它象征的责任。半月后,胖太监来通知靡音太子寝宫收拾完毕,请他移驾。小母妃跑来帮忙收拾东西,从衣柜书架,到佩饰玉器,从常用的碗碟到御赐的宝贝统统翻了出来。这时就显示出住得近的好处,如果真把这些东西统统送到新王府,真是劳师动众的大工程。最后还不忘把装着结鸟的笼子塞给小布,月妃才长出了一口气,用手帕擦了擦汗珠,说:“行了……这样就不少什么了。”

  靡音看着自己后面跟着的足有几十人的队伍,嘴角抽了一下,说:“母妃……太子寝宫和靡音宫没有那么远……”那座叫做昭阳殿的寝宫,不过是在耀明殿的后面。虽然走起来有点费脚底板,但实际上却是连屋顶都可以看到的距离。可是光是大箱子就十个,其他人等还包括太监宫娥厨子一堆。

  小母妃说:“总要用得惯才行。不然母妃可是要担心的。”

  还好她不担心那里没有牛奶,不然非连奶牛都带上。

  除了背诵大典时的祷告文、看母妃略微远了一点、床的朝向不太一样,还有熏香换了木樨以外,生活没有不同。小七无疑是最高兴的,但碍于靡音比平时忙,所以不敢来捣乱。至于皇后,没有动静。当日的事情显然给了她一些震动,在没有揣测到圣意之前,不敢轻举妄动。群臣虽有议论,也静观其变。两个王爷倒是显得很高兴,分别到昭阳殿来看新太子,送了礼物,其乐融融。一个月转眼就过去。流云真的是乌鸦嘴。他说的好像都灵验一样。在大典前的那一天,失踪了一个月的人才终于出现。

  无觞坐在昭阳殿中,端着茶杯等靡音走近,说:“音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靡音说:“你安排的都没有问题。明天大典应该不会有差错。”

  无觞笑道:“不问为什么了吗?”

  “似乎能明白一些了。”靡音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深吸一口气。

  “我知你能明白。”他放下茶杯,拉过不远处毫无表情的脸颊亲吻:“一月不见,音儿的怨气倒是重了。靠这么近都要被你惊了。”

  靡音淡淡的说:“你以为我要逃走吗?”

  “不是吗?”紫色的瞳孔闪出一点疑惑,无觞松开他的脸,说:“选在那种地方。”

  起初,靡音想了半个月,没有明白。无觞的心思太难猜测,否则姚世勋不会卷了铺盖在前几天去守皇陵了。后半个月,心绪渐渐稳定,才明白。当自己看到太子位置关乎多少人以后,就不得不顾念他们。太子这个位置,给靡音的除了麻烦,还有无法忽视的担子和责任。偏偏现在的靡音,最不想丢弃的就是作为人的感情。无觞很明白,因此把砝码增加了许多,赌得是靡音的不舍。靡音说:“本来是不想的。因为无处可去。”

  无觞的眉头难得皱了一下,语气陡然冷却:“现在那?”

  “找找有没有其他可能。无觞。你给了我机会。”靡音的手蜷在衣袖中,冰凉若水。

  “你凭借的是太子的位置?梅易初的帮助?还是九曲凌的势力?没有一个能够凌驾在我之上。音儿。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如果感情和理智无法剥离,或许我就有另一种选择。”大而化之的性格,并不意味着靡音没有原则。对无觞的留恋也不知道抛弃自己的观念。可惜无觞只认为他慵懒,他讨厌麻烦,却没有看清靡音最恐惧的事情。忽略了在被推倒风口浪尖上的时候,靡音所能做出的反抗。就像手中拿着一座天平,两侧就算趋近平衡也是有所倾斜的。

  “让你当太子,你就这么生气吗?”

  “不。”不是生气。而是意识到,如果真的为了所谓的责任,或许有一天自己又要不择手段的为了生存践踏更多的生命而已。靡音说:“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愿意当好这个太子。”为了早些离开,还是要更努力一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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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靡靡之音》夜残 ˇ79章ˇ 

  “当好太子?”无觞动了动身体,侧面的睫毛抖动,说:“音儿不喜欢,又怎么能做好?”

  “职责不是兴趣。”不喜欢的事情很多,能拒绝的机会又太少。

  无觞抬手,从袖口取出一柄小匕首丢在桌上。锋刃瞬间没进,只留刀柄在外面。“音儿,你要是用它杀了我,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还手,也不会躲避。”

  靡音拔出它。那片寒光怎么看都是吹毛断发,杀人不留红的。无觞的脸看向前面,昭阳殿侧窗的霞晖投过来,将脖子上白皙的皮肤染成了橘红。只要稍稍用力,那里的血管就会被割断,然后血流如注。人身上可以一刀毙命的要害不多,但喉咙那里却是脆弱不堪。无觞说到的,必定能做到。他当真是不还手不躲避。要离开,这当然是最好的机会。做的,不过是和以前同样的事情罢了。一时间,连自己浅浅的呼吸都能听到,明明没有生病的心脏也开始加速了跳动。手指在颤抖,衣袖的遮盖并不能让靡音忽视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

  铛。它滑落在地。下意识的,靡音用另一只手去抓这只的手腕。想要阻止抖动。

  不能。怎么能杀了无觞?但自己的颤抖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内心泛出的那一点解决一切的暴戾心情深刻的厌恶。只差一点,就又要亲手杀人了。这个认识让靡音死死的捏住自己的手,不许它动。

  无觞起身,说:“这是答案吗?”不再看靡音一眼就离开了昭阳殿。

  他是恼了吗?靡音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无力的瘫了一下,纠缠在一起的双手也开始觉得麻痹。和他对峙有意想不到的疲惫,所有的精神都被调动起来去保持平静,以至于无觞离开时,靡音的力气就被全部抽走了一样。

  靡音的睡眠很浅,一点风划过都会惊醒。反反复复的昏睡,然后再醒来。不知道是梦还是回忆。靡音想起了第一次杀人的情境,伏在地上的人还有着挣扎的呼吸,被遮住的眼睛看不到惊恐的表情,被勒住的嘴边留下淡淡的口水痕迹。递到自己手中的刀并不大,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沉重。自己没有犹豫,顺着沉重的力道将锋刃刺进那人的心脏。连呻吟都被扼杀在口中,那人四肢挺直,然后就没有任何动静。血液没有从被刀子封住的伤口流出太多,但却飞溅到指尖。青哥玩味的笑容若有若无,就像另一道伤口留在了楚然心上。在杀人的同时,楚然觉得自己也被杀了。再后来,杀第三个人的那次,楚然才发觉,其实青哥是有着隐藏的温柔。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用恐惧和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在那天以后的一个月,每个夜晚都会在那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忽的醒来,满头冷汗。不记得那张脸,却还忘不了那双眼睛。

  今夜,没有冷汗。没有余力去考虑过多,第二天已经在天空的泛白中慢慢到来。浑浑噩噩,靡音眯着眼睛等待小布的叫唤。那声熟悉的呼唤,大概会让自己暂时从噩梦中醒来。太子的朝服已经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上面精致的白莲纯净却艳丽。似乎在等待着被染成红莲的那一天。小布的兴奋和靡音的沉默出自同一个原因。那个老太监按时来到昭阳殿,拿着写满流程的纸一项项检查,从头饰的多少,朝服的整齐,腰带的环节,玉坠的选择都一一确认。四处看的都是吉祥万福,到处都是如意平安。直到他满意的点头,靡音才迈出昭阳殿。而外面,却还未真正天亮。

  等在外面的车辇已经被换成紫黑色绘了金龙的样式,四爪的纹饰显示太子身份。四个抬辇的太监都是耀明殿的人。靡音在正式典礼前是不能说话的,按照规矩这是要咬死金口玉牙。老太监喊:“起驾。”

  仪式的举行都在玄冥宫西面的祈天台。从昭阳殿到那里,也按规矩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几次深呼吸让薄凉的空气充斥心肺,刚起来时有些心悸的感觉也慢慢平缓下来。随着他的到来,太监又是高昂的宣喊。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文武百官齐齐跪下,没人敢抬头。靡音坐在车辇上面,除了黑压压的一片官帽什么都看不到。场面的肃穆让人不自觉的屏住呼吸,靡音坐正,接受百官朝拜。距离这里还有几十阶石阶,而在那之上就是皇帝的注视。

  靡音感觉不到视线。明明连距离更远的暗卫视线都能轻微的感应,却丝毫捕捉不到无觞的。空旷的广场寂静压抑。车辇的行进让靡音觉得无比缓慢,还没有到能准确看见上面情况的距离,一寸一寸的移动让牙齿咬得轻响。放在车辇扶手上的手指被风吹得冰冷,指尖绯红,指根苍白。

  没有。什么都没有。高高的露台上一个人影都不见,靡音在看清时睁大了双眼。别人都低头,所以只有靡音看到。无觞不在那里。这种时候作为皇帝不是应该在高处听太子要振兴国家的宣言吗?不是要带着太子跪拜祖先吗?怎么他不在?期待被浇下冷水,指尖的凉传到内心,成倍扩大。

  没有他的话,是不是连这个世界都会消失?就因为看不到应该存在的身影,空虚就侵占了大脑。靡音的哑笑被支在额头上的手和宽大的衣袖遮在后面,与复杂的心情一样不想被窥视。只是这样自己就被打败了。那么昨天如果真的将他杀死,会不会让自己的神经彻底的,崩溃?这个词只是默念,就有腐朽坍塌的绝望。

  车辇停在石阶中间的缓台,剩下的路是需要未来的太子自己走的。石阶因为露水变得湿滑,不再看上面,专注脚下才能让靡音不至于因为分神滚落下去。明明已经很近,却忽然不再着急了。文武百官跪了许久,这时才有胆大的抬头,看到的只是缓缓上移的身影,心中焦急。登上那片高台,孤单的龙椅矗立在最里面,而胖太监却不知何时站在旁边。

  “皇上有旨。五皇子年幼体弱,重伤未愈,恐难于担太子重任。朕思之虑之,意待时日成熟再行大典。准其暂缓登朝,着太子太傅苏冉再行教诲。但行太子一切礼数、俸禄、用度。另,五皇子之母月妃系为和国艳容公主,当正其名,封和贵妃。钦此。”胖太监说完最后的那句,眼神瞄了瞄靡音,一副无辜的样子。早上他去耀明殿,等他的就是这道圣旨。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突如其来的旨意就像一个箭靶子,胖太监合上圣旨就看着天空装死。跟着皇上是荣耀,可是这些折寿的差事也都落在自己身上了。刚听完圣旨的大臣们纷纷抬眼,面露不解的看着上面。

  这是……要和解吗?靡音开始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无觞的意思。行的是太子的礼数,却不用他上朝议政。无觞许他的安静平和,让他不用因为这个身份就离开的条件。而对小母妃的封赏,却是在告诉天下,五皇子并未失宠。他的地位和荣耀的确非比寻常。靡音走上前接过,问:“父皇在哪里?”

  胖太监低头:“回太子殿下,在耀明殿。”

  下面的人,谁管他们死活?后面跟着不想跟别人解释的胖太监,靡音走下台阶的速度比上来快上几倍。车辇等在外面,靡音也不想等他们磨蹭。直接用上轻功拉着满头大汗的胖太监奔到耀明殿,推开门之前让胖太监等在门外。这个时辰正是早朝之时,本应喧闹的大殿此时无人。熏香被敞开的窗户放尽,没有太多味道。

  “音儿的轻功已经成了。”走进内室,迎面而来的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让靡音嘴里那口气都噎在喉咙里了。“不然,这个时辰你应该刚走到习武场。”无觞侧卧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样子舒坦安然。

  靡音把圣旨放在他面前,说:“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无觞不答,反问:“不合你的心意吗?”

  靡音坐在床角,说:“不是。总觉得你早就有这个想法。”

  “音儿不喜欢朝政,不喜欢麻烦。那就担个闲职,这几年多养养身体,再胖一点。”他起身,靠近靡音,伸手搭上靡音的脖颈:“这个月没有睡好,你可是又瘦了很多。”

  靡音说:“你居然拿这个跟朝臣开玩笑?”

  “反正他们不会介意。而且,这次我很高兴。”

  不会介意还是不敢?圣旨也能改来改去,金口玉牙那规矩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就是夜国没了,无觞也就是个:反正我高兴。靡音说:“因为我不用出宫?”

  “当然。昭阳殿就在后面,总比你那个行宫近得多。而且,离开了你母妃,音儿不就不需要再顾虑她的想法吗?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让我觉得这些年来还算没有白白浪费。音儿可知道?”

  靡音摇头。要是能明白无觞的想法,自己的头发早就因为思虑过度而全白了。

  无觞说:“这是音儿第一次真正违抗我的意思。我也终于知道,你的心思到底在哪里了。”

  有人违抗自己会让他这么高兴?当然这个人也就是靡音才行。这种想法有些变态,所以靡音这辈子都想不到。他一说,靡音才想起,无觞的确一直都有这样的念头,反复试探自己的底线。给他特权的同时,也给他很多麻烦。虽然不是很痛快,靡音还是全部做到了。唯一违背原则的事情,才把最后的底牌露了出来。

  无觞说:“圣旨有两张。如果你坚持不当这个太子,得到的就是眼前这张。而如果你毫不在意我的安排,五皇子现在就是被贬黜的庶民。或许刚出皇宫,就会死于非命。”他的手往上滑动,来到脸颊:“我舍不得杀你,那就让嫉妒你的人杀你。”

  不可思议这个词不足以形容无觞的心思,他根本就是匪夷所思。该庆幸的是,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所以没有提前结束性命。只是,无觞的温柔和宠溺,怎么会被他导演成另一个杀死自己的利器?靡音说:“为什么?”

  无觞说:“如果是他,一定会满怀雄心壮志的接下这个位置。因为这是最好的凭依。”

  他?他是……“谁?”

  无觞说:“你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五皇子。”

  那个从小就刁蛮任性的皇子?毫不顾忌人命肆意妄为的性格,倒是有可能的。“这就是你那时亲手杀他的理由?”

  “我不需要一个和我一样冷血的孩子。”无觞的笑将那个仿佛禁语一般的词汇反衬的更加刺耳。靡音从不知无觞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就算他喜怒无常,又被流云说成杀人不眨眼。在靡音眼中,无觞依然是近乎完美的人,起码他有足够的资本高傲冷酷。不过用这样的理由杀了自己的儿子,的确是有点恨绝。

  “或许他只是儿时顽劣。一般长大一些,就不会任性了。” 

  “小五怎么是一般的孩子?”无觞轻笑:“刚满周岁,那双眼睛就已经告诉我,这个孩子的心恐怕已经成年。抓周之时,他手里拿着长命锁,眼睛却看着我手边的玉玺。你可知,他并非不会说话?只是心性使然,又诸多手段罢了。人前连个声都不会哼,没人之时却能将史书兵法读的琅琅上口。他明白,有了缺陷,自然能得诸多宠爱又可避人耳目。”

  的确,小时蛮横,可以被原谅。长大后忽然开口又收了心性,当然会风光无限。如果真如无觞所说,那这孩子可怕的很。小小年纪已经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吗?靡音说:“你已经看出他的遮掩,弃之不理不就行了?”难道以他的手段,还会让自己儿子逼宫不成?

  无觞却又转了话题,问:“你觉得皇子们的样貌如何?”

  “样貌?你指长相?”身为帝王,坐拥后宫美女如云,诞下的皇子皇女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都还不错。各有千秋。”

  无觞说:“不错。各有千秋。都是皇子,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音儿,你刚来之时不也曾觉得奇怪吗?我还记得那时你反复看我和其他皇子,就是在疑惑吧。”

  什么都瞒不住他。那时靡音的确觉得奇怪,但是后来看到那几人的母妃,又觉得长得像各自的母亲也没有不对。不过那张脸又不是你的真实面容,如果真能相像,不是更加奇怪。无觞提起这个,却让靡音隐约明白了他杀死小五的原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他们本来就不是你的孩子吧?”

  “我的孩子,只有一个。只有夜靡音,才是我的孩子。其他的,不知是哪个替身的。”

  就像天空忽然劈下一道响雷,耳边轰鸣眼前漆黑。

  好大一顶绿帽子。

  靡音没办法感慨他的包容心,因为那些女人对无觞来说根本算不得他愿意包容的人,所以也只能夸耀他的无所谓了。无聊的时候还在想,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封了嫔妃的,没有名分的,挑挑拣拣足够一个娘子军了。那时还觉得有些别扭,无觞怎会让人轻易近身。没想到他就算换了容貌还是无觞,“娘子军”被齐齐蒙在鼓里。皇后还做着母凭子贵的春秋大梦,殊不知自己儿子连皇室血脉都算不上。到底挑上小母妃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看长相?靡音瞥了一眼无觞,觉得太有可能了。肯定不是权势,不然也不会早知小母妃身份,却默不作声。反过来想,要是没有其他兄弟,那这个太子不是坐定了?

  “没有别的兄弟吗?”靡音想来想去,为了保险,还是问了一句。

  “怎么音儿还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无觞眯起眼睛,缓缓靠近。

  “呃……”语塞。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被无觞这么近盯着,本来就睡眠不足的脑袋更加迟钝。靡音故作不经意的说:“有个兄弟也还好。”那样我就不用当太子了。

  无觞说:“你不是和小七挺好的吗?就算不是亲兄弟,也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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