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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天下 by浮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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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凤蹊只是微微眯起了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依旧在冷笑,“看来,他把你迷得不轻。你竟这般维护他。”顿了一顿,凤蹊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他。”
……正好,他也不喜欢你。
怀仞微微苦笑,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站起身来望着比自己略矮的凤蹊,淡淡道,“小蹊,不要老揪着这件事不放,我自有分寸。”来冰国的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许多年前,他曾经面对列祖列宗的灵位发誓,一定要帮助燕国完成大业——而等到天下一统之后,他就可以卸下所有的身份和责任,远离那个地方。
怀仞素来不喜欢权力和争斗,所以他把皇位让给了凤蹊。
凤蹊了解他的哥哥,那是一个不喜欢接受束缚的人。
所以苏翎的出现才会让他感到慌乱,他害怕他的哥哥就这样离他而去。
凤蹊的手伸出来,骨节修长的手指探入怀仞的领口,轻轻一勾,半枚玉石的吊坠就落入他的掌心。凤蹊望着那半枚吊坠目光有些微的迷离,碧绿的暖玉上隽刻的是半只展翅的凤凰——这是燕国皇室的传家至宝,却被凤蹊摔碎,一半给了怀仞,一半留在自己身边。
“戴着这个,走到哪里你都记得我。”凤蹊的目光柔和下来,喃喃。
怀仞望着这样的弟弟有些无奈地叹息,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下他的长发,“小蹊,……”
“我好,还是苏翎好?”凤蹊抬起头来,问。
这个孤僻和高傲的少年以一种犀利的光芒看着他的哥哥,等待回答。
怀仞有些懒散地笑了。“这是不能比的。”怎么能够比较?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幼弟,而另一个,却是,……
凤蹊一下子愤怒了,摔开了手。“凤轲!你!”
“叫我哥哥。”
怀仞有些安抚地望着他,无奈地笑。在这个任性的弟弟面前,无奈是他出现得最多的表情。
“你不是我哥哥!”
为了苏翎,兄弟之间不知吵过多少回。凤蹊在燕京时就听说他的哥哥与苏翎关系密切,这让他觉得危险。所以才不顾繁重的政务亲自前来,为的就是亲自查看情况,必要时把怀仞带回燕京。
“听话,别耍小孩子脾气。”
虽然表现得不大相同,可苏翎与凤蹊一样,都不是好脾气的人,怀仞这么多年在两人之间周旋下来,说起安抚的话来像吃饭喝茶那么简单。
“我不是小孩子!”凤蹊瞪他。原本俊美的面容此时看来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怀仞望着自己的弟弟,想笑,却只好忍住了。“好好好,你不是,……”
他微笑着看着凤蹊,又补充道,“既然不是,就不要私自离开京城,跑到这里来……你这样,很让哥哥担心。”
“我,……”
怀仞的目光有一种魔力,一种把任何人都吸进去的魔力。
凤蹊望着哥哥深碧色的眼睛,慢慢垂下了头,嗫嚅,“可是,你,……”
“我和苏翎没什么。”
仿佛知道凤蹊要说什么,怀仞淡淡道。
自从那次想要带他离开却被拒绝之后,怀仞就明白,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结果。
凤蹊看了怀仞一眼。“那么,哥哥就和我一起回京城。”
完全没得商量的口气,那个冷漠犀利的燕王又回来了。
怀仞微微一笑。“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毕。”
“你舍不得苏翎?”凤蹊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小蹊,……”有时候,小孩子任性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这边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好……再说,你也要到洛邑去处理一下漕运的事。”凤蹊的话冷冷清清,望了怀仞一眼,“哥哥,我不希望你为了他留在这里。他日,我们的将军会与他战场相见。”
21
苏翎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子有些酸痛,房间里萦绕着不知名的暗香,更让他觉得身上懒懒的。
怀仞正站在窗外不知和什么人讲话,隐约听得南边,……慕容序,……一些名词。
苏翎的头有些昏沉。半支起身子,低低唤了一声,“怀仞,……”
门外的交谈声嘎然而止,不一会儿,琉璃的帘子被掀开了,那名优雅的男子走了进来。
“醒了?”
怀仞过来扶住苏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倒了水给他喝。
“不舒服吗?”他看了看苏翎的脸色,微一皱眉。
“没有,……”
苏翎在他的喂送下浅浅喝了一口水,一夜的放纵让身子有些酸痛,他放松自己靠在怀仞的怀里。
“对了,你刚刚在和什么人讲话?”
“……无关紧要的人。”
怀仞说着低头,又看了看苏翎的脸色,微微一笑,“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哦,是吗?”
苏翎有些疑惑,不过既然怀仞不说,他也不便勉强。
只是,既然提到南边和慕容序,应该是很紧急的事情罢。
“外面的雪停了吗?”
“还没有。”
“韶山的雪景很漂亮,昨天夜里,绿萼梅与冰棱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
“……不必了。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苏翎拒绝了他的好意。最近一段日子忙乱得很,里里外外都离不开人,昨夜宿在这里已属偷闲。
怀仞听他如此说倒也没勉强,径自抱他去梳洗沐浴。
多年以来,怀仞的这个习惯总是改不了,他把苏翎当作瓷娃娃一样的照顾,而且似乎很是乐在其中。
沐浴完毕,又换上干净的衣物,用过早膳,怀仞道,“我送你。”
“咦?”
苏翎有些惊讶。这些天,怀仞也应该很忙,可是他却说要送他。
“……苏翎,我要离开这里了。”怀仞微一沉吟,开口,“可能会离开很长时间,今天送你回到府里,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你弟弟,是来带你走的?”
“家里出了一点事,我必须离开。”
苏翎没有发觉,怀仞说到“必须”的时候,目光忽然凝了凝。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凤蹊说得对,迟早他们都会为敌,早一天离开未尝不是好事。
“……哦……”
苏翎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低落,接着却强打起精神,朝他笑了一笑。
“什么时候回来,来府里找我。”
“一定。”
怀仞的声音很低,他知道,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向韶京城内驶去。
当怀仞把苏翎扶上车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看见,一株老梅树的树干下,一名琉璃色眼眸的男子正森冷地注视着他们。
“……苏翎,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药,批阅奏折也不要那么拼了,……”
怀仞带着些微低沉的话语回荡在我的耳边,如诗人低低吟唱乐曲,说不出的美妙动听。
苏翎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情绪依旧有些低沉,他想也许是天气的关系。
“不要看书看到那么晚……也不要对自己太过苛求……”
怀仞的声音轻轻传来。
“知道了。”苏翎只能这么地应。
“还有,不要再挑食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哦。”
“冷的话记得加衣物,下人拿来了就不要拒绝,他们可不敢像我一样,硬是给你披上,……”
“恩。”
“还有,……”
怀仞的声音一直很轻,他的手臂环抱着苏翎,如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苏翎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其实,怀仞说了什么他完全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那种低沉悦耳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耳边,他有些贪恋地听着那个声音。
怀仞……司徒怀仞。
这么多年了,如今还是要别离……
下得马车的时候怀仞最后拥抱了他,清晨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他们两人就站在监国府门口,彼此拥抱着。
“记得想我,……不,还是不要想我了……”
怀仞的声音有些暗哑。
苏翎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他看见一个人。
一个并不高大却很瘦削的黑色身影。
那个孩子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们,目光里却全是震惊,和因为感觉到背叛而受的伤害。
“陛下!”苏翎叫了出来。
沧雅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就转身跑掉了。
苏翎本能地追上去,怀仞伸手拉了一下,没有拉住,苏翎便从他身边跑开了。
怀仞望着自己的手轻轻笑了一下。
沧雅在空旷的街道中奔跑,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震惊莫名。
他从来不知道,苏翎原来会这么自然地被别人拥抱,他感觉自己受了欺骗,因为苏翎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他也曾经对自己说过,陛下是臣很重要的人……
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是随行的侍卫和太监追了过来。
沧雅没有理会他们,一个劲地向前奔跑,不知跑了多远,手臂忽然被一个人拉住。
“陛下!”竟是苏翎。
“放开我!”沧雅有些竭嘶底里地大喊。
“陛下!”
“苏翎,你知道吗!”
“因为你怀疑我与李稷他们勾结,所以我放弃了朝政!”
“可是你的哥哥苏砚又到我这里来说,你的身体很弱,受不了太繁重的政务!所以我才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协助你!”
“可是,今天我想告诉你这件事,却看见你和那个男人,……”
沧雅望着苏翎,挣扎不脱他的手臂,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激动地说着,“苏翎,苏砚说你身体很弱,忙不过来,……可我看到的是什么!你根本就不是忙不过来,而是和那个,……和那个,……”
沧雅忽然说不下去了,极度的愤怒和伤心让他的呼吸很不平静。
苏翎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孩子,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失神的那一瞬间,沧雅已经从他手中挣脱了出去。
22
乱了,一切都乱了,而他该如何面对那片混乱?
苏翎回到自己的府邸,忽然觉得自己全身无力。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沧雅的软弱让他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他吩咐下人准备了温水沐浴,然而当他把脸埋进水里的时候,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怀仞……沧雅……还有昭明留下的皇朝……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力控制一切。
花香和流水的气息缭绕在身边,苏翎不知道自己在水中待了多久,他用膝盖支撑着头,眼泪在离水面不远的地方一滴一滴地掉落。
而屏风后的那个人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在苏翎再也流不出泪的时候,将一块干爽的毛巾递了过去。
“起来吧,别着凉了。”是苏砚的声音。
“……哥哥?”
苏砚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去把苏翎抱了起来。
他把这个令人操心的弟弟放在铺着雪狐褥子的坐椅上,一声不响地给他擦干身子。
慕容序已经将疫区两万余名百姓屠杀殆尽,不日将启程回京,而群臣也籍由此事向苏翎发难……这些,本来是苏砚想告诉苏翎的,可是,在看到这样的情景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冰国历769年,沧雅帝四年,春,监国苏翎射杀如阳王于洛邑。
是年夏,大旱,秋饥荒,冬,大雪,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人皆谓苏翎逆天。
冬末,沧雅帝于韶山郁离台举行元服大礼,后退居深宫不问政事。内阁大学士李稷多次劝说无效。次年春,全境大水,不止不休,后继以瘟疫流行,监国苏翎指派一品巡抚大臣慕容序前往南方云州一带处理,序杀两万人,激起众怒。百官是以弹劾苏翎。
——〈冰史〉
弹劾苏翎的消息是苏翎恢复上朝以后才知道的。
而沧雅在放纵了整整一个季节后也收敛了许多,重新坐镇朝堂。对于苏翎的弹劾他本想压下来,可是苏翎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这惹恼了沧雅,一气之下命令大理寺审议。
大理寺多是苏翎用出来的人,偏向于他,再加上苏砚的压力,并没有怎么用刑,所谓审讯,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冰国的牢房多是干净的,大理寺内关押的多是身份贵重的人,牢房就更是如此。
然而,再怎么考究也终究是牢房,四面八方的阴冷空气渗进来,让苏翎觉得有些不适。
青灯的光泽幽幽地洒下来,拂在苏翎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
苏翎把身子在床角蜷缩起来,双手环抱住腿,下颌抵在膝盖上。
一旁坐着的是他的大哥苏砚,此时正将一张狐裘披在他的身上。
“翎,不要老和自己过不去。陛下他本就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要你……”
“大哥。”苏翎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抬头,声音幽幽的,“我若现在向他低头,他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你,……”
苏砚想说什么,却住了口,深深看了苏翎一眼,叹,“你这又是何苦。”
他看见苏翎的脸色,极其苍白的,在如豆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一丝的透明。苏翎的眼帘微微低垂着,安静到了极点,给人以一种了无生气的感觉。
苏砚知道,沧雅的事情给苏翎的打击很大,他没有想到那孩子是那样的,为了感情,可以放弃手中的江山。——这不是一个明君该有的行为,对于君王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是不可饶恕的。
苏砚不知道,苏翎是不是想用性命去补偿这个缺陷。
“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一念及此,苏砚低头望着苏翎,语气淡淡的,“翎,我不会的。”
把抹修长的身影转身走出去了,苏翎抬头望了一眼哥哥的背影,唇角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夏末的时候,燕国举兵四十万入侵边境。
领兵的是燕国名将耶律青云,率领军队势如破竹,边境守军节节败退。在苏砚的建议下,沧雅遂赦苏翎无罪,命他作为武烈大将军,带兵迎敌。
沧雅把苏翎关入大理寺后,其实早就后悔了。
他一直想把苏翎放出来,然而苏翎却不肯给他一个台阶下,这才拖到现在。
苏翎一身戎装带兵出征的那一天,沧雅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在千军万马的阵前极轻地对他说了句,“苏翎,对不起,……”
然后就看到了苏翎淡到极点的笑容。
“陛下不必对一名臣子如此说话。”
沧雅,你让我感到失望。你还不够狠毒,不具备为君为王的器量。
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学习,尽管眼下燕国大军压境,可是等我回来之后,一定会用更残酷的方法告诉你什么是为君之道。
只有这样,我才能向昭明交代。
韶京郊外的风猛烈地吹过来,把军旗与将士们的衣装吹得猎猎作响。
苏翎对着沧雅最后行了一次大礼,翻身上马,率领四万军队绝尘而去。
第一卷 韶京篇
END
第二卷 冻绿篇
1
夜色黑沉如墨。
放眼望去,是连绵起伏的山丘,憧憧的黑影隐藏在厚重的夜色里,如幽灵窥视的眼睛。
马蹄与车轮的声音在山麓间有节奏地响着,四十万的军士安静地在其中赶路,他们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翻过一座山头,队列也井然有序,在漆黑的夜色里丝毫不乱。
四下里静得出奇,甚至可以听到夜风吹动军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将军,有着一双美丽而冷漠的眼睛。
洁白如玉的皮肤让他在黑夜里显得没有一丝血色,然而,紧抿的薄唇和沉静的眼神却让他看起来比什么都有力可靠。
苏翎的手指微微握紧了战马的缰绳,连日来的跋涉让他的身子觉得有些疲惫。
抬头望了望天色,无边无际的夜空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颗血红的大星高高地挂在夜空——那是,对应着北方边境的战星,破军。
破军星出,天下大乱。
这是苏翎第一次见到破军,不过,关于这颗战星的传说,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相传,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地处北方极寒之地的燕国刚刚成立时,冰国的宫廷大祭司就曾看见过血红的破军星子在墨黑的夜空中一闪而过。
那颗妖异的星辰仿佛是燕国的命星,每当燕国与别国发生大的战争时,它都会自夜空中显现。——而每次这颗命星出现,也意味着,燕国将取得胜利。
苏翎的眼睛望着那颗战星,心中想起关于它的种种传说。
他美丽的眉开始微微皱起,然而,渐渐地,嘴角却噙出一丝冷笑。
——我命由我不由天。尽管燕国军队骁勇善战,但冰国的铁骑却曾经横扫整个大陆。五百年的天朝威仪并不曾让军队最初的辉煌泯灭,相反,冰国一直都很重视用兵一事,论人马粮草的多少,燕国不如冰国,论武将的才能经验,苏翎也不认为燕国会将冰国比下去。
就拿这次双方的主将来说,燕国派出的是膘骑大将军耶律青云。
这个人曾在八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与苏翎对峙过——当时,先帝昭明为了截杀燕国皇帝于当场,派苏翎去拦住援军,而对方的首领正是这个耶律青云。那时的苏翎一剑刺穿对方的胸口,只差一点就让那个男人毙命。
想起这件往事,苏翎的心情略略愉快起来。
虽然他知道,耶律青云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但对方毕竟曾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然而,作为一名将军,苏翎在用兵之时从不会掉以轻心。他回头将队伍中的传令官唤来,命令军队放缓步伐前进。再有不远就到边境了,他们将在那里扎营。苏翎担心耶律青云趁他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之际发动突袭,所以命令军队缓行,借以养精蓄锐。
——对于这些方面,苏翎一向很是注意的。
天明的时候,苏翎命令军队在一处开阔的平地休息。
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潞水附近,那里是两军对峙的地方,在到达之前苏翎必须把军队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他在一棵树下坐下来,接过属下递来的一壶清水,笑着对那人说了一声,“谢谢。”
那名年轻士兵的脸红了一下,嗫嚅着说了一句,“不用谢。”
因为没想到苏翎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对待一名普通士兵,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然而,这三个字却低得让苏翎几乎听不见。
苏翎望着那个年轻人慌张地跑开了,又轻轻笑了一笑。
在军中,他永远是他们的偶像。苏翎不但打仗漂亮,带军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总是待手下的人很好,必要时还会亲自关心他们。率领军队与使唤朝堂之上的官僚不一样,朝中的下属需要的是利益,而在军中,一个“义”字已经可以抵过一切。
他把头微微向后仰起,抓起水壶灌了下去。
一些清水从他的嘴边流了下来,濡湿了他的脖颈和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苏翎靠着树干休息了片刻,无意中转过头去,却发现一名男子正在看他。
那是一名年轻的,有着坚毅线条的年轻男子,苏翎认得,正是在韶京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然。
被苏翎发现自己在看他,萧然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的色彩。
这次出征之前,他忽然被指派为苏翎手下的一名副将,这让他觉得很是讶然。然而,在看到苏翎这个人后,他更是不知道那个美貌的将军,朝堂中一手遮天的权臣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曾经当面辱骂过苏翎,而苏翎,竟然将五万士兵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苏翎依旧靠在树干上,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风让他不想动弹。
他招了招手示意萧然过来,那名年轻的男子犹豫了一下,也就踏步上前。——怕什么,苏翎又不会吃了你。萧然这样安慰自己。
苏翎有趣地看着萧然的脸色,那名年轻男子的脸上是一种奇异的神色,仿佛有什么愤怒和委屈,又像是受了什么欺骗——却不敢发作。
苏翎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萧然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一个过于认真的人总是可爱的。
“你笑什么?”
看见苏翎的笑容,萧然只觉得浑身的火都在往上冒。他想起那次在韶京城外,他忿忿地咒骂起苏翎时这个人脸上也是这个表情,正是这样美丽清浅的表情欺骗了他,竟让他以为,这名容颜清丽的美人是一个好人。
“没什么。”
苏翎只是觉得有趣。
忠正耿直的人他看得多了,年少冲动的人他也见识过。但把这两者合在一起竟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何况,萧然还拼命地想要装得成熟冷静。
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是苏翎临出征前特意调过来的。
韶京城外的那一幕给苏翎的印象深刻,他知道萧然是个能成大器的人。
冰国需要这样的人才,萧然有着清正的风骨。也许在苏翎撒手朝政以后,萧然可以担负起这个大任,率领冰国百万大军抵御外侮。而现在,这名年轻人缺少的只是磨练。
萧然望着倚靠在树下的苏翎,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人。
苏翎的美是混合着清冷与淡漠的,不仅是外表,更是一点一点地从骨子里透出来,形成一种令人迷惑的气质。
……这个人,和他想象中的那个权臣竟是完全不同。
“你在看什么?”苏翎微笑。
萧然猛然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忽然道,“你为什么把我召到这里来?”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尤其是当他知道,苏翎就是他那天救起的白衣公子之后。他原本以为他公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谁知道,竟是令全天下都闻名色变的将军和权臣。
苏翎但笑不语。
萧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如我所愿?”倒是苏翎楞了一下,萧然以为他想要做什么?
萧然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凛然,“我是不会受你拉拢,做你的走狗的。”
反正上次已经当面骂过苏翎,这次他豁出去了。他以为苏翎这样做是为了拉拢自己为他所用,而他萧然却是永远不会成为一名奸佞的走狗的。索性把话一次说清楚,大家都落得清净。
苏翎忽然笑出声来。他发现萧然真的是个非常有趣的孩子。
他笑吟吟地问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付出什么代价?”
萧然窒了一窒,却昂然答道:“即使你要设计杀了我,让我在战场上送命,我也绝对不会向你低头的!”
苏翎愣了一愣,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再也撑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2
苏翎率领的军队在日落之前抵达潞水。
他们在河的这一岸扎了营,隔着沉沉的潞水,甚至可以望见燕国军营的炊烟。
苏翎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那种诡秘妖异的红让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然而他把这种不快的情绪压下了,淡淡地吩咐将士们埋锅造饭。
扎营后的不久,巡逻的士兵就在附近的山路上与燕国的小队骑兵打了一场遭遇战。
双方人数相当,输赢也相当,当那队人马返回营地向苏翎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苏翎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下令夜里加强防备,也就过去了。依此情况看来,燕国不是没有偷袭的意图。苏翎把值夜的副将唤来,吩咐他们在夜里警醒些,他自己则与另外几人去周围走了一圈,这一带的地形复杂,打起仗来相当地麻烦。
回到营地时已经是斜月东升。
事实上苏翎并没有在外面耽搁,一入夜就绕了回来,倒是另外几个副将耽得久了些,主将不在帐中,惟恐有什么变故,而副将则没有太大关系。
连续奔波了好几日,苏翎已是相当疲惫。
虽然夜里没出什么事,但过度的疲劳和初临战场时那种些微的紧张让他无法入睡。这几年来,苏翎的身体已经不比以前,在朝堂之上用心过度使他过早地损耗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如今的他变得非常地容易累。
他躺在简易的帐篷内辗转反侧,幽幽的月光洒下来,让他想起很多的事情。
韶京的月色也是这样幽微的,很多时候,朦朦胧胧地叫人看不清楚,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记得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时,夜里曾经因为寂寞无法入睡。有时大哥会来,就在那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告诉他什么是兵法,什么是做人之道。
他的大哥,实在是很好的人。
苏翎的母亲出身并不高贵,又过世得早,是以他在这个家族中是不受重视的,如果不是身为嫡出长子的大哥时时照拂着,苏翎想,也许自己不知会变成怎样孤僻偏激的一个人。
那时的他,实在是非常地怕寂寞。
苏砚每每在晚上到来,在幽幽的月光下,用温和的声音同他讲一些极有用的故事。苏翎总是要抱着什么才能入睡,小时侯,苏砚就是那个被拥抱的人,及至大了,这个人渐渐地就变成怀仞。
怀仞……
那个有着一双神秘碧眸的男子。
苏翎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可往往在最寂寞的时候,想起的总会是他。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琉璃珠子,淡青色的琉璃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芒。那是怀仞临走之时送给他的。知道他晚上总是睡不安稳,怀仞就寻了这个要他带在身边,这颗琉璃珠里被加入了奇异的麝香和艾草,有着安神和清心的作用。
望着手中不盈一握的珠子,苏翎淡淡笑了。
不知怀仞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也许,他会借着此次战争发一笔横财,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用散漫的笑容和庸懒的声音对这些事情做出不痛不痒的评价……
他收起五指,把那颗纯青色的珠子收在手心。若有若无的光泽在苏翎的指缝间流转开来,袅袅地向四周扩散。
不多时,浓浓的倦意袭来,苏翎的嘴角噙着笑,渐渐地睡了过去。
夜里没有受到耶律青云的偷袭。
虽然,耶律青云本来是有这个念头的,可是在探马回报说冰国大军防卫严密的时候也就打消了主意。偷袭本就是要攻其不意,既然苏翎已经有了防备,再做就没什么意义。
浓密的战云把天空压得低低的,潞水北岸燕国的军营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一名身着青灰色战袍的男子绕过重重营帐,往军营深处走去。往来巡逻的士兵见到他都站定行礼,一声恭恭敬敬的“耶律将军”已经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他就是这次燕国出征的主帅,膘骑大将军耶律青云。
营地的尽头是崎岖的山地,在那里,孤零零地隐藏着一座并不起眼的帐篷。
耶律到得这座帐篷门前,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低垂的在帘幕外面停了一下,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大亲王阁下,……”他的声音散落在风里,瞬间就杳无踪迹。
可帐篷内的人显然是听到了,淡淡地应了一声,“进来罢。”那声音是极其懒散的,可是,却不知包含着怎样的威仪,听起来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耶律青云整了整衣装,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不大的帐篷,内里却装饰得很华丽。四周用厚重的壁毯密密地围了,壁毯上绘着飞天散花的图案。一名男子斜斜地靠在铺着织锦的寝台上,他的手边是一只雕功精细的薰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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