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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攻略 by 殿前欢(完结+番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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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宝玉还是渴,又喝了一肚子水,虽然小心翼翼走路,但肚子里面还是咣当咣当乱晃。
  很快密室就到了,这个点帛锦一般不会在那里。
  可是阮宝玉却突然听见了声响,很闷的一声,像是人撞上了什么家具。
  夜半三更,是谁在里面东突西撞,难道段狐狸没走?
  阮宝玉睁大眼,热血呼一声就涌上了头顶。
  ※※※※※※※※※※※※※9月13日更新※※※※※※※※※※※※
  密室阮宝玉来过何止一次,当然知道机关在哪,要进去易如反掌。
  而他也决计不是圣母,肯定不会黯然神伤听壁角,再黯然神伤离去。
  进去,没什么好犹豫,手指轻轻一按那门就开了,他往里跨进三步,凛凛无畏。
  密室里面漆黑,他眼神本来不好,这第三步立刻就拌上了凳角,摔了个标准式的狗吃屎。
  鼻子很疼,膝盖更疼,可是我们的宝公子却欢欣无比,咧出了他的一口白牙。
  里面没有一只耳段狐狸,只有侯爷,他的一只手如今正巧握住了侯爷的脚踝。
  “侯爷……”难得宝公子还会觉得尴尬,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那个,刚才……门没关好。”
  帛锦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唇,冷汗淋淋地低头,看向阮宝玉。
  阮宝玉这时已经适应黑暗,抬了头,看见他双眸煞紫,满脸满身都是汗,胸口正在不停起伏。
  “侯爷……”阮宝玉又喊一声。
  帛锦似乎有点茫然,有些机械地直起身,将脊背敲上身后的大床,“砰”的一声,并不很重,里面已经含着隐忍。
  方才阮宝玉在门外,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
  “紫烛在哪?还是在抽屉?”阮宝玉立刻明白状况,摸索着就要起身。
  帛锦还是咬着唇,只将右手伸过来,扯住他衣袖。
  “侯爷你想戒了它么?”阮宝玉凑近过去:“可是我记得上次……侯爷你差点连命都丢了。”
  帛锦脊背锐痛,肝脏脾胃一起搅动,一时无法耐受,过来将头搁上了阮宝玉肩膀。
  “你家房子是你自己烧的吗?”他轻声,胸膛起伏:“段子明说,必定是你自己放火烧的。”
  个一只耳死狐狸!!
  “那个……”阮宝玉嗫嚅,发觉自己还是没法在帛锦面前撒谎:“是……是我自己放的……火,我……”
  “你放火烧自己房子,是为了搬来监视我吗?”
  阮宝玉突然间就有些感动,凑上去死抱住帛锦:“侯爷这么问我,就是相信我不是,对不对?”
  “我应该相信你吗?”帛锦将头抵在他肩膀,这一句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阮宝玉抱紧他腰身,感觉到他周身肌肉的战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于是又问:“侯爷,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去拿紫烛?上一次在永昌……”
  “上一次我在做戏,给监视我的人看。”帛锦紧跟了一句:“如你所说,只不过是做戏,让那个人放松警惕。”
  “侯爷……”
  “这句话我说了,就是信你。”帛锦斩钉截铁,将眼高抬,冷森森看向黑暗,就好像看着那个总在幽魅处冷笑的帛泠。
  帛泠说,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真心对他,他不信。
  帛泠又说,沾上素燃就此生被缠永无自由,他不信。
  凡他说的他都不信。
  终有一日,他会要那个折断他翅膀的人明白。
  有一些倔强,是不可征服。
  一直到密室里的这夜,阮宝玉才算真正得到了帛锦的心。
  段狐狸不怀好意来提醒帛锦,要他提防阮宝玉,却反倒激将出了他的决心。
  这么说来还真真是要感谢这个一只耳。
  想到这些阮宝玉就开心,第二天到了大理寺,嘴巴乐得就没一刻合上过。
  他这一开心李延就烦躁,跟猫爪挠心似的,浑身都不自在,瞧他哪都不顺眼。
  “喝喝喝,又喝!喝不死你!”见阮宝玉奔去添茶,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喷沫。
  “第三天了。”阮宝玉闻言打个水嗝,伸出三手指:“离吃兔脑都已经三天了,我还是这没命地渴,跟水有仇,你说这厮腌这个兔脑到底干吗?有什么阴谋?莫非想毒害百姓,要人集体变水牛,扒岸边把长江喝干?”
  “喝干倒好。”李延哼一声,没个好气:“省得总发水,还要举国征铁,去修那个劳什子大坝。”
  沉铁修堤,阮宝玉这才想起这出,所谓管铭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奏折。
  “这么快就要动工了吗?”他眨眨眼,凑过去冲李延笑:“皇上要派谁去督造,你知道不?”
  “不知道!”
  “咱爹肯定知道。”
  “那是我爹,没你啥事,少套近乎,没用!!”
  个死李子,吃枪药了。
  阮宝玉哼一声,翻个大白眼也不鸟他,跑一边继续灌他的茶。
  不一会有个差役进来了,朝阮宝玉一弯腰:“少卿,那个叫金大盖的来了,就在外面。”
  金大盖者,金大标他爹是也,这一家子可真会起名。
  “哦。”阮宝玉应一声,“你领他去大堂,让他跪那候着,我一会就来。”
  金大盖年近四十,是个肥硕的小地主公,整个审堂,就他的身材相当有膨胀感。
  阮宝玉审案前还做了功课,粗粗询问过金大盖周围的邻居。
  邻居们都说,金大盖与妻吴氏,为人都很不错。男的老实,收人地租也挺讲诚信;女的持家勤俭,吃斋念佛,菩萨心肠。夫妻感情一直挺好,膝下就金大标一根独苗,非常宝贝。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
  从金大盖的神态,就让人觉得他很有问题。
  阮宝玉手臂有伤,他若无其事地将醒堂木推给了李延。
  李延面无表情道:“金大盖,你妻吴氏失踪,你为何不及时报官?”
  “禀大人,我昨日已经同阮少卿解释过了,我……”
  “是。你说她与你吵架,你以为她赌气回了娘家呗。”宝公子和颜悦色地打断。
  “大人好记性。”
  阮少卿干笑了几声,金大盖想讨好,跟着他一块笑。只是这地主,发觉一旁的李延正用很遗憾的眼神怒视自己后,没胆笑出来,脸上横行的肉只是抽动了两下。
  “她离家几日了?”
  “近十日了。”
  “你家娘子,是坐轿出门的?”
  “没。她那顶轿子在家,没动。”
  “她娘家在哪里,也在京城?”阮宝玉再问。
  金大盖摇头:“在登州青阳。”
  “金大盖,我听说街坊们,都夸你娘子持家有道,非常能干。”
  “拙荆的确能干。”
  “如此能干之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定会带够盘缠吧?”阮宝玉将眉头深锁,“但是,本官问你家帐房时,他却一口咬定,你的夫人没有领过分毫银两。”
  “这也许她身边有银子……”
  “哦。”宝公子颔首,“走得好匆忙,连她的贴身丫鬟也没带上。”
  “是,是匆忙了。”
  “金大盖,你可知罪?”李延骤然拍案!
  金地主面如死灰,全身颤抖,眼神散乱。
  阮少卿延颈前探,很不友善地冷哼道:“本官问了这么多问题,其实都是你家夫人不可能回娘家的疑点;而你既然清楚地知道吴氏已经失踪,那还努力掩饰这些没用疑点,做什么?”
  “啊?”
  “就算你再辩解也无用,你家夫人失踪,你必定知情!”阮宝玉使眼色,李延会意再次狠拍惊堂木。
  “二位大人!草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那么做的。”金大盖终于崩溃。
  番外
  罪孽
  “这孩子,难养。”迷迷糊糊里他又听到那么一句叹息,声音不轻不重,却还是很刺。
  只是心被刺得麻木了,根本不算什么。
  他睁开眼,窗外碧空万里,他仔细看,想将这天全数映进他的眼里,也……只能映进他眼里。
  “铭儿,你醒了?”
  他听得有人唤自己,扭过脸,微笑:“是。”
  “外面起风了,把窗关上吧。”他听见母亲在指挥。
  关上窗的时候,他的眸子只是有点水,仅此而已。
  管铭出名很早,据说四岁的他,就能左右开工,人模人样地书写梅花篆。
  事发后第四天,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悦,大笔一挥,送出“神童”二字。
  可惜,天才向来短命的鬼,所以,管铭一直在生病。
  请医,曰:养身。
  请道,说:靠福。
  兜兜转转到头,就是那么几句,要活的长些,就是吃药,吞丹。
  房间几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窗外的天,是他能见最远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有人踢开他房的门。
  管铭抬起头,撞上的那道眼神很有力道,一副咄咄逼人气势。
  “喂,你是管铭?”说话那人也是个小孩,衣着华楚,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只是比他结实,比他高,“肯定是你,身上一股子药罐味道。”小孩十分挑剔皱起鼻。
  “谢谢。滚出去!”管铭放下书,明显不买账。
  “喂!我是十三皇子,帛泠!你叫我滚,我如果告诉了父皇,哼哼!立刻杀你全家,嚓嚓嚓!”帛泠坏笑着,举手示范。
  管铭吓住了,气又开始喘。
  帛泠见自己占上了上风,得意地勾起坏笑:“姓管的,我哪里不好,你不肯给我当伴读?”
  管铭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边摇头,边努力顺气。
  “算了算了。”帛泠挥手,门外立即出现太监,迅速地将一杯墨汁,一只绿色的大虫子,一盒糯米饼,端端正正摆在管铭面前后,又退了出去。
  “喂,这三种东西,你最想吃哪个?”帛泠歪着头,很认真地问。
  “你认为我会吃虫子?”管铭眨眼,脸色有点发青。
  “我想瞧瞧你哪里不一样。”帛泠仔细端详着这个很羸弱的神童。
  “殿下,如果我叫你滚出去,殿下真的会杀了我全家么?”
  “当然真的!”
  “哦。”管铭认真地想了想,仍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指着那只绿里带黄的虫子问,“这是什么?”
  “虫子啊!”帛泠想当然地回答。
  “什么虫子?”
  “……”大家石化。
  桌子上虫子不客气跳了下,所幸有细绳系着,逃不掉,被帛泠一下就拉了回来,“喂,有口气的,都给我进来。”帛泠吼门外太监。
  管铭轻蔑地白了帛泠一眼:“亏你还是成天在外面,居然自己都不认得,还要问宦官。”
  帛泠被气到,一脚踢翻墨汁,将刚进门的小太监给骂了出去,指着管铭鼻头,怒道:“你还神童呢,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管铭拍开帛泠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碰。”
  “!”
  “你过去把书柜第四排,右起第五书拿来给我。”
  “这本?”
  “嗯。”
  不久,管铭颇为慎重地指着书的其中一页:“肯定了,这是只蚂蚱。”
  两个孩子带着稚气地相视一笑。
  “管铭,你真的不能做我陪读?”
  “我身体不好,出不了门。”管铭慢嚼着糯米饼。
  “那还不简单,我来这里呗。”
  蚂蚱跳起,又落下,落在管铭刚刚翻的书上:走火入魔,江湖术语,实指……
  管铭,帝伴读,年五岁。
  帛泠十四岁被立太子,帛锦入宫。
  “管铭,他大哭怎么没流眼泪的?”帛泠指着摇篮里的帛锦,问管铭。
  “孩子出生都这样。”管铭无动于衷地回答。
  “他在吮我的手指。”
  “那是饿了。”
  “来人……”
  “太子殿下,忘记他的爹是谁了吗?”
  帛泠生生顿住,将想去抱婴儿的手收回,望向管铭,配合性地冷笑,“我只是想,如果手上沾上点什么药,他吃了会是如何反应。”
  时间又好似回到了那一夜,谁都不该忘记那夜。
  管铭从没想到帛泠会怕得发抖,他听完帛泠说的秘密后,平静地吞下了新拿来、恶难吃的丹药:“等我出仕,立于朝堂后,我来解决这事。”
  帛泠点头。
  那年,他们都十一岁,显现危险的锋芒。
  可能野心勃勃,可能迫于无奈。
  那夜开始,管铭时时做梦,梦见他少时,总扬脸问父亲:“什么叫逆天?”
  梦里,他父亲有没有回答,管铭不记得。
  现在他很明白,逆天者,会遭天谴。
  “原来如此。”管铭终是了然,世间还有一词为:罪孽深重。
  管铭随着帛泠步出殿门,外面落叶萧然。一旦脱离温暖的殿堂,管铭身体就会冷得直哆嗦。
  没走出三步,管铭就开始扶柱,大口大口喘息。
  帛泠回首,深望管铭,想伸手拉他,却想起来,这人是一向不喜旁人碰的。
  “你……没事吧?”
  “太子殿下放心,臣没事。”新配的丹药比原先的药效要强许多,看来他还能撑着活下去蛮多几年。即使,形如鬼。
  “好。”最后帛泠依旧没伸出手。
  尔后帛泠登基。
  从此,君与臣,注定的死结。
  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是祸,是福?
  不详。
  第二十九章
  帛锦还没走进大理寺街口,就街另端阮侬一跳一颠,乐呵呵地奔过来了。
  “阮宝玉不是说今天问案,只让你在书院等消息,怎么又逃课?”
  “哪里是逃课?是上不了了,教我们的书院院士死了。”阮侬满脸期待地眨眼,“我就是去你的大理寺报案的。”他现在可喜欢去书院呢,天天有大事发生。
  “怎么死的?”
  “悬梁自尽的。”阮侬很形象地将自己脖子一掐,伸出了长长的舌头。
  帛锦眯眼,眼角扫见一道身影一晃而逝。
  “先生死了,你倒挺开心。”
  “谁让他昨天还打我手心来着,今天还有点肿。”阮侬嘻哈解释,突然很礼貌地拉住帛锦袖角,“锦叔叔,你去验尸不?”
  “这我不在行。”帛锦谨慎地环视周围,仍未有异常。
  “那我去找蓝叔叔了。”阮侬早料到,欢腾地向大理寺那边蹦。
  天不随人愿,蓝仵作突然告假,偏巧不在衙门。阮侬兴匆匆来,却扑了个空,一屁股坐台阶上,呼呼生闷气。
  “不去看你爹审案。”帛锦将书院的事情交待给旁人后,问阮侬。
  “没心情了。”阮侬嘟嘴。
  “我送你回去。”不知为何,帛锦总觉得不怎么放心。
  孩子毕竟是孩子,这一大一小拐到了闹街。阮侬粗着脖子,用两文钱血拼到一大坨藕丝糖后,心情果然大好。
  看着摊贩老板哭丧的脸,帛锦心里摇头,有其父必有其子。
  “锦叔叔,你家西后院子,好大一片,种的是什么树啊?”阮侬一路舔着糖,笑嘻嘻地问。
  “梅花。”
  “那怎么没见它们结梅子啊?”阮侬相当怀疑地问。
  帛锦抬眉,认真地寻思了会,摇头:“应该不接吧。”
  “那留着有什么用?改菜地吧。”阮侬一下变积极了,猛拍胸脯,“我种这个很在行。”
  “……”
  “肥料方面,你也放心。我能吃,也很能拉!况且,你府里手下人那么齐全,不可能每个人都便秘的。”
  帛锦面无表情地消化着他天真的童语,并很有气度地没接话茬。
  “你家用院落大,可惜人多,开销也大。这片菜地,我估摸不够自给的,不过积少成多,年尾一对帐,能省下好多钱。”
  “不差这点菜钱的。”帛锦好半天,方寻到措词。
  “我爹说,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要帮你算着花。”阮侬耸肩,“不过,我想等我家修筑好了,我和爹始终是要离开侯府的。侯爷,你说对不?”这才是他的目的。
  帛锦不答话,一把拉住阮侬,把他纳入自己身后。
  从大理寺到帛锦家,要经过澹琼湖。
  阮侬这才注意,湖边没有平时热闹,说更明白些,碧绿的湖边就剩他们俩了。
  而且——
  “看日头,我们早该到家了,怎么还在湖边转悠?锦叔叔,别是遇上鬼撞墙了吧。”
  帛锦眯眼——
  湖上,水天一色。
  一叶小舟,剖开碧水,缓缓划来。
  船头坐着红衣一女子披着长发,口叼支半残的莲花,脚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湖面,荡起涟漪一圈一圈。
  帛锦护住阮侬,慢慢退后,刻意保持着距离。
  舟靠湖边,岸上莫名开始起烟雾,绯色。
  帛锦连忙捂住阮侬口鼻,自己屏住呼吸。
  “抱歉,你们暂时回不去了。”红雾里,船上女子站起。
  ** **
  “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快说,你把你娘子怎么了?”阮宝玉吼道。
  “我只是把她关起来了。”
  李、阮两少卿交换了下眼神:“为什么要关起来?”
  “她……她疯了,一心想杀大标啊!”金大盖瑟瑟道。
  “金大标难道不是吴氏所生?”宝公子问。
  “是她亲生的儿子!”金大盖泪眼摩挲,“所以说她疯了!”
  ** **
  红雾越来越浓,气氛也随之更为诡谲
  雾里,帛锦听到脚步声,逐渐向他们围拢过来,人数不少。
  “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是要银子,告诉我个数,给你们就是。”
  船头女子跳上岸,人轻飘飘地落地,眉目慈祥地用手一指阮侬:“他。”
  “哦。他不值钱。”帛锦为难地吸了口气,摊手,“所以——无、价!”
  话音未落,他已经抓抱起阮侬,冲进浓雾,向他方才认为人最少的地方冲去。
  红衣女子,指尖一动,送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一线银光削过。
  利器险险地擦过帛锦的肩胛而过,阮侬目测,感到自己会中家伙,缩在帛锦怀里一闭眼。
  等他睁眼,自己毫发无损。帛锦已经精准地咬住了,飞来的利器。
  浓雾无歇,继续转浓。
  脚步声又进,那女子从绯雾中渡出。
  无声。
  亦无人。
  女子纳闷,试探性地搜索,依旧不果。
  她失去了耐心,将残莲掰开,花瓣落地,红雾不再飘荡,而是花瓣,大片大片地沉淀下来。
  雾沉下,如沙,极细,却会动。
  躲在湖边垂柳上的帛锦,立即明白,这雾不是雾,而是蛊,很小很小的蛊。
  蛊屑缤纷,渐渐沉静,铺天盖地地落下,就像一张密密的网,罩住了帛锦和阮侬。
  如此细小的蛊虫,居然只只带刺,迅速渗入皮肤,刺麻麻的。
  帛锦心一抽,这蛊虫果然带毒。
  找到了。
  树下众人松了一口气,为首的女子抬头,盈盈一笑,“这蛊名沉香,就是逮人用的。”
  帛锦撩开落在阮侬身上的蛊,突地甩手,将原来暗器射回。
  树下红衣女子旋身,避闪不及,划空血色圆弧,血珠落地,渗入土中。
  就是这个空隙!
  帛锦伺机抱阮侬腾空跃起,逃出包围圈。
  女子眼瞧着他们跑远,却没有追赶。
  “护法,少主他……”
  “无妨,少主会回来的。”女子轻笑。
  ※※※※※※※※※※※※※※ 9月 27 日更新 ※※※※※※※※※
  大锁落下,门被打开。
  里头跪在蒲团上的妇人,仍不为所动,虔诚地供奉着她的佛。
  阮宝玉一跨进门槛,就看烟雾云绕御前雕像,他喃喃道:“这尊神像倒挺眼熟,却好似不认得。”
  李延白他眼,心里暗骂:似懂非懂说白了还是不懂,不认得就明说好了。比如他就是不认得,所以他一个屁都不放。想到这里,李延自豪地正了正官帽,自己是多实在个人!
  “金大盖,这就是你家娘子?”
  “是。”
  李延甩袖,怒瞪金大盖:“她如此烧香拜佛,是疯婆会做的事么?”
  “大人,她平常是这样,可见了儿子眼睛就发光。”金大盖抹汗。
  “原来你见到自己儿子,眼珠子会瞪得像死鱼样啊。”阮宝玉侧头,嘴角上翘,眼里却无笑意。
  “那不是正常的光啊,真个是凶光!”金大盖急得眼圈又红了,咧开镶着金牙的大嘴。
  根据他的说法,吴婉是个信佛的人,还入了香团,逢上初一、十五就可与其他女眷一同去庙烧香。不知何时,她中了什么邪,晚上梦呓着自己要杀人。开始金大盖自然只当芝麻绿豆的事,没放在心上。然而有次深夜,金大盖醒来,摸不见自己的老婆,就下床去寻,却见月夜里自己的娘子,提了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儿子金大标门前傻站。
  他在衙门说得逼真,可两少卿瞧见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屋里的吴婉不算有事,除了走路有点点蹒跚,头发有点点散乱外,其他一切算自然。
  李延向阮宝玉递眼色,意思明确还是:虐妻。
  没等阮宝玉表态,帛锦家的管家这时,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见了他俩直叫:“侯爷出事了。”
  帛锦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却是阮侬,这小子他正扒着床沿,中气十足地哭叫自己为师傅。床尾架起一只大竹蒸笼,腾腾地冒着热气,却不知里面蒸着什么。
  阮侬见他醒转,哭得更加伤心。
  开始,帛锦认为自己听错,后面细听,是那两字没错。他皱眉问:“你和你爹一样犯了病么?”莫非这毒,出的症状不同,自己昏迷,阮侬毒傻了?
  “锦叔叔,我要拜你为师!”阮侬一擤鼻涕,泪水汪汪,“将来学好本事,可以保护大家!”勾搭厉害的人,让他们成为自己靠山,他的幸福生活才有根本的保障。
  帛锦不及回答,屋子里一口气就涌进了三个人。
  阮宝玉,李延,还有……仵作蓝庭。
  阮宝玉闷头拧手指,却不说话。倒是李延算是比较镇定,关切地开口:“侯爷中了毒。”
  “我知道。”帛锦当然知道,也自知中的毒不重,只是不明白在路上,他为什么会不醒人世。
  蓝庭探身轻问:“侯爷感觉如何?”
  “浑身刺痛得厉害,其他……”帛锦自我审定一番,皮肤不红不肿,也没任何出血的伤口,“应该无恙。”
  “侯爷晕倒,正好遇到蓝仵作。他说他认得这毒。”阮宝玉终是开了金口,“我们前面就在准备东西,把这毒给引出来。”
  “哦。”帛锦老神在在看他。
  “那我们开始吧。”宝光璀璨花痴一笑,“你们可以出去了。”
  “你不要帮忙么?”李延还没问完,已经与蓝庭一起被宝公子推出了门外。
  门碰地关上,随即又骤然洞开。
  第一时间,里头横飞出了阮侬。
  蓝庭手脚麻利,立即把他接住。阮侬落脚站稳,一个健步就冲过去,试图要听墙角,却被李延一把拉住,“蓝庭说你也可能中了蛊。”
  说着话,他与蓝庭一人一手将猴精腾空架走。
  那头房门一关,屋里就显得更热。
  阮宝玉窜回床边,便去揭开竹蒸笼,整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你揉糯米团,做什么?”帛锦问。
  “用热的糯米团,可以把毒刺黏揉出来。”
  “就这样?”
  “就这样。蓝仵作说,这种蛊不致命;只是不明白侯爷怎么会昏倒。” 宝公子吹气,手揉搓糯米团,又时不时眯眼,用手捏自己的耳垂。
  “烫手的话,先晾会再说。”帛锦建议,“这疼和素燃毒发差不多,我能习惯。不差这点时间。”
  “我皮厚,这点热,烫不出泡的。”阮宝玉依旧努力地搓面,“侯爷,我能看着你想案子么?”
  “哦。”
  “侯爷,你不是浑身疼吗?那早点宽衣吧,面团我马上就好了。”
  ……
  “侯爷,你的锁骨真好看!”
  软趴趴的糯米粘出毫细的毒针,让帛锦舒服了不少。阮宝玉大口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充满贪念地盯着面团经过的每一处,心里拙劣的兴奋感,又次荣升了一个档次。
  一滴汗,沿着帛锦额角滚落。
  不知是谁的。
  帛锦很不客气地扫眼宝公子的裤裆,那里果然是炮筒高抬。
  是时,侯府门外,灰蒙蒙的天空落起了细雨。
  一位穿红色绢衣女子站在点点淋漓的廊下,悠哉游哉地取出弯刀,在自己掌心轻轻一划,横空甩出一道半弧血线。
  血珠落地。
  那瞬——
  帛锦皱眉,心莫名地一紧,感觉有无数的悬线,一根接一根地紧紧缠住自己身心。
  周身的血液,史无前例地沸腾起来。他抓住床柱,调整呼吸。
  腰际呈出一个红点,很快这个红点像有了生命,顺着血管,变为的数个,接着是几十个。
  这斑斑点点的殷红以轰然速度扩张分散,如夜里昙花,冉冉绽开,越开越大,逐渐凝成一个诡异图腾,霸染住原本浅密色□的身躯。
  “侯爷……”如是心惊,阮宝玉久久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图腾触目惊心,眼花缭乱,最后几乎要烙刻进那对紫眸里。
  宝公子心知不妙,还是不要命地上前探问。
  帛锦毫不客气地出掌,拍在阮宝玉的心口。
  宝公子倒地,顿觉胸口闷热,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了一口鲜血。天旋地转,人只能迷迷糊糊地看这帛锦披上衣袍,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走进阮侬那屋,李延就感气氛不对。
  有节操,有智商的李少卿,性格也很是刚烈,他撩高袖子,随手操起黄铜大面盆,凛然地挡住了帛锦的去路。
  帛锦侧身,躲开面盆。
  李延趁机出拳,谁知第一拳就挥空,被帛锦擒个正着,臂骨喀然一折。
  李延当场痛得摔到了地上,帛锦转看紧抱住阮侬的蓝庭。
  蓝庭咬唇眯眼,拽着阮侬步步后退。
  门外的风雨轻轻细细。
  房极上红衣女子端坐其上,微微皱起眉头,缓缓吹着掌心的还没凝固的血珠。
  帛锦已经走出,怀里抱着已然昏迷的阮侬。
  女子撩开额前发丝,笑道:“带上少主,跟我走吧。”
  一切顺利。
  女子飘然落地,帛锦行路突然一滞。
  有只右手,一把抓住了帛锦脚踝。
  因为太过用力,几只指甲不慎翻起。
  帛锦目不转睛地对地上阮宝玉看,瞳孔陡然一缩,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翻起的指甲当场被踩得龟裂,指头根根渗血。
  “阮宝玉,放手啊!”隐约听到李延在他身后吼。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阮少卿当然是懂,但是他还是死死咬牙,没有半毫松手的意思。
  几道血腥红,和着雨珠,顺着手缝滚滚流下。
  “你让我很惊艳呢。”红衣女子俯身,很耐心地审视着阮宝玉的手,右手指甲几乎是没个完好的了,“指甲里粉嫩的肉都翻出来了。”浅浅带血雨洼里,映出一张甜甜的笑脸。
  阮宝玉虚弱地陪笑:“好看吧?看了要付钱,没钱把侯爷留下抵。”
  女子为难地摊手:“他体内的蛊,要饮我的血才能生存。蛊死,侯爷也死。怎么办?”
  “不过,也不是绝对没商量的余地。”女子露出一种让人不放心的微笑,“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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