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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不语 by 苏特-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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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那个……”秦炎想说那不是他女朋友,可是总不能说是个普通朋友,男的吧?自从那天挂了谢棋电话后,过了几天谢棋又打电话过来了,竟然只字不提那天的事,也不怪秦炎那么对他,嘻嘻哈哈的还是像以前一样跟他瞎扯了半天。秦炎也不好再杀他面子,心里想这样也挺好,反正两个人隔这么远,关系自然就慢慢淡了,总好过连朋友都做不成。
倪雁站起身,说:“我们走吧,烟花都放完了。”
秦炎抬起头,果然已经放完了,漫天的星斗,似乎还残留着余韵。
“其实我知道大学时候的爱情,多半是无疾而终。”倪雁仰着头,漫不经心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爱上,也知道那样的人不值得那么去爱,不过就是舍不得,也许是习惯?”
秦炎淡淡的笑笑:“也许是错觉。”
各人的爱情各有不同,好似吗啡,分量不同,后果迥异。轻一点只是酥麻片刻,重一点就是万劫不复,就看你怎么拿捏分寸。
倪雁说:“习惯也好,错觉也好,终究是真的爱上过。我下过一万次决心分手,可只要看到他,就无论如何忍不下心,他再有我不能原谅的地方,也能找到借口替他开脱。女人都是白痴,不会承认自己看错人,只会期望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秦炎默然,这句话一针见血,理智在爱情面前,总是不堪一击。
突然想起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习惯也好,错觉也好,硬生生被谢棋拽了下去,那时候的理智去了哪里?九霄云外吧?
那天晚上送了倪雁回去,秦炎低着头独自往回走。倪雁或许是喝的多了,竟然什么话都向他说了。女人再聪明再强悍也有脆弱的一面,但是秦炎却也看透了世界上所谓的爱情,原来也大多这样糊里糊涂。
就算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也一样。
不明白为什么会爱上,已经义无反顾的跌进去,事后再来追究值不值得应不应该,无非都是借口。
不想承认自己爱错人,哪怕心里面已经开始否定这段爱情,仍旧放不开。
秦炎冷冷的笑,我不是,我和他已经两清。
谣言在隔天果然传开,说外语系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其实早看对眼了,篝火晚会上不过是趁机公开。你看你看,倪雁的男朋友不会这么罢休的,一定会找人修理秦炎的!
倪雁说:“整个有病!难道我们朋友都做不得?”
秦炎只有苦笑的份。他想倪雁不该拖他下水,心情不好找人发泄,也该看看时间地点。这年头男人女人哪还有做朋友的笑话?说句难听的,男人和男人都不见的保险呢!
晚上谢棋的电话殷勤的追到:“你快生日了吧?想要什么礼物么?”
秦炎简直抽搐:“你给我定的生日?几号?”
谢棋说:“我记不清……总归就是这几天吧?”
秦炎说:“你不用提前两三个月就开始预祝我生日快乐!还有,别给我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了!”
谢棋放下电话,转头问叶陌凉:“你上次说要介绍我去打工的店子,现在还要人吗?”
叶陌凉坐在电脑前,随口回答:“还要吧?那老板前几天还问你去不去呢……怎么想通了,不嫌浪费你时间了?”
谢棋说:“靠!一个星期去两三次,我还顶得住!那里工资给的还不错吧?做两个月能赚多少?”
叶陌凉斜着眼睛看他,笑:“刚才给谁打电话?想赚钱买生日礼物?哈哈哈,放心吧,那老板跟我熟,亏不了你!”
谢棋笑笑,他是故意套秦炎的话,还有两个月生日么?应该能把他生日礼物的钱给赚出来吧?
他就不信他花这么大的心思,秦炎还能跟他犟下去……想象着秦炎到时候感动万分的样子,谢棋心情大好,哼着歌洗澡去了。
14
叶陌凉介绍谢棋打工的店,是一家酒吧,谢棋每星期去个两三次,性质和驻唱歌手差不多,晚上九点半后带吉它过去上班。那个老板曾经赞助过谢棋他们系的迎新晚会,当时就对谢棋在舞台上自弹自唱的《你的样子》赞叹不已,一直想拉他过去给自己的店打工。他和叶陌凉熟,就托他问谢棋愿不愿意过去。叶陌凉跟谢棋说了后,谢棋却没什么兴趣,说那跟卖唱的有什么区别?而且酒吧里的人有几个是来认真听歌的?要搞花样,找几个美女过去弹个钢琴拉个小提琴的不是更有噱头?
叶陌凉撇着嘴角笑:“你还计较人家是不是真心听你的歌?得了吧,你还当自己科班出身的呢?不就是去打工赚个钱吗?你管下面坐的是人是猪呢。”
谢棋被这番话一下子噎住,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叶陌凉一贯是说话不经大脑的,自己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看场合看分寸,所以也就冷着脸出去了,没和他计较。
叶陌凉压根不知道自己说话得罪过谢棋,他也没那概念,仍旧隔几天就问一次,谢棋因为情人节大大出血,财政状况堪忧,又加上想加把劲把秦炎把回来,所以考虑了一下,决定答应算了。
叶陌凉说的不错,不过是去打工赚钱,又不是搞艺术的,你管下面坐的那些个人有没有音乐细胞呢。
四月过去,眼看就要到五一的长假。谢棋本来想回家的,谁知道他父母打电话来说五一的时候想去他学校,顺便在那个城市玩几天。谢棋愣了半天,无话可说。
他给秦炎打电话,问他有什么安排。秦炎说可能也要跟父母出去玩,地点还没定。谢棋心里一动,说何不干脆叫你们家里和我爸妈一起过来玩?
秦炎觉得好笑:“你爸妈过去看你的,我们怎么好跟着去?”
谢棋说:“那有什么?反正你们去别的地方也要跟团,反正是过来玩,有我在这里招呼还不好?”
秦炎还是不肯答应,只是说再看吧再看。谢棋也懒得再跟他多说,干脆打电话回自己家,说想邀请秦炎他们家也一起过来玩,而且多几个人来,订机票住酒店都可以打到折扣,要爸妈去和秦炎家里说。
谢棋的父母本来就跟秦炎的父母关系好,听儿子这么建议,也觉得不错,就去跟秦炎的父母说了。秦炎的爸妈也在计划五一的时候全家出去旅游,还没拿定主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谢棋的妈妈说一起去的话机票酒店钱都可以省下不少,而且比起跟团,这么玩要轻松的多。秦炎的爸妈听了,觉得不无道理,就答应了。
秦炎回家后听说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想谢棋真是越来越本事了,这种事居然搞迂回战术,通过他爸妈来渗透他!
但是却没有发怒,可能隐约也猜到了谢棋八成会这么做。秦炎只是咕哝了一句我知道了,进了自己房间。
三天后,谢棋站在机场,等着迎接自己爸妈和秦炎他们全家。
从二月到五月,好像已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秦炎出现在他视线中时,谢棋满脑子竟然在想,他怎么好象比以前看起来又瘦一些了?
秦炎跟在自己爸妈的身后,看到谢棋时,笑了笑。谢棋伸着手就走过来准备把他背上的书包拿下来,秦炎吓一跳,低声说:“你这个猪头!给你爸妈拿行李!”
谢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到自己爸妈面前,伸手替他们拎起箱子,偷偷对着秦炎咧着嘴笑了笑。秦炎皱皱眉,跟着走出了机场。
晚上吃了饭,出去略逛了逛,就住进了谢棋早定好的酒店,就像高三毕业那次去张家界一样,秦炎和谢棋同住一个双人房。
推开门,插上电源卡,秦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下看去,深黑色的城市覆盖在一片灯火璀璨中,流光溢彩。
他们住在28楼,离地面很远,离天空很远,隔着玻璃往外看,好象悬在半空,上下不得。
谢棋洗完澡,走过来问他:“去洗澡吗?”
秦炎点头,从谢棋身边穿过去,拿了衣服进了浴室。谢棋开了电视坐在床上等秦炎出来,遥控器按来按去,没有一个台能静下心看。
他一直幻想着秦炎过来了,跟他住一间房,然后,就像两年前那个暑假一样,一切顺理成章,他压倒秦炎,回复到过去。可是他从接到秦炎下飞机,秦炎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却找不到当初坐火车过来看他时的那种淡涩甜蜜。谢棋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也许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有改变。
他忽然害怕秦炎洗完澡出来,害怕他微笑着说我们别玩了,以后都只做朋友吧。他害怕自己费尽心机去打工,礼物还没买,已经被告知不需要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秦炎出来了,用毛巾擦着头发,安静的坐到自己床上。他的眼睛望着电视,和谢棋一起看毫无疑义的广告。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谢棋想我从来都不是这么瞻前顾后,我为什么要怕?秦炎小时候明明那么软弱,那么容易动摇,被自己打了也不会还手,被自己亲了也不会反抗,从来都是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怎么现在说不出话来的人反而是我?
可是秦炎越是安静,谢棋越是烦躁,他终于拿起遥控器,一把关掉了电视,走到了秦炎的面前。
秦炎抬起头,看着他。
谢棋迟疑了一下,俯下腰,想去吻秦炎,秦炎闪了一下,谢棋的嘴唇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也许是刚刚用凉水洗过澡,也许是房间里空调太冷,秦炎的脸冰凉一片,然后还没等谢棋伸手去搂他,秦炎已经避开他站起来了。
他站在谢棋面前,逼得谢棋不得不站直身子,跟他对视。
“开学的时候,有女孩子跟我告白了,说喜欢我。”秦炎静静的开口,“可是她看到了你情人节送我的玫瑰,她问我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回应她。你猜我怎么回答?”
谢棋的脸色瞬间僵硬了,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秦炎微笑起来:“怎么不说话?”
谢棋哑着声音说:“我不知道。”
秦炎脸上仍然带着笑,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实际上他的脑子里浆糊一团。他说的全是瞎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谢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逼他回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找借口说五一不能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和他独处。
可是就像倪雁说的,我明明很清醒,但我不愿意面对。我明明知道答案,可我还是要得到确认最后死心。
秦炎说:“你要我怎么回答?”
谢棋说:“你照实说。”
秦炎笑起来:“怎么照实说?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不能接受你,抱歉吗?谢棋,是不是喜欢你,我就不应该再交女朋友了?”
谢棋深深的皱起了眉,眼神复杂的看着秦炎,今晚上的秦炎太怪异了,换了以前他肯定毫不犹豫的说你当然应该承认,拒绝那个女的!可是秦炎的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好像就等着他的回答,然后做一个决定。谢棋害怕起来,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我该怎么回答?我再怎么喜欢他,他也是个男的。难道因为我他就不交女朋友了?我就算管得了他大学四年,难道还能管他以后都不交女朋友,一直跟我这么下去?
我管着他,那我自己呢?难道我以后不交女朋友了?一辈子不结婚?
谢棋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怎么回答都不行。他希望秦炎除了他谁也不要爱,可真那样了,他不是太自私了吗?
为什么不能避开这个话题,为什么不能和之前一样,不用思考那么多,只是单纯快乐就在一起呢?
秦炎的笑容终于撑不下去,谢棋的沉默和眼神间的躲闪,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终于想到另一种可能,谢棋说的喜欢他,难道只是用来填补和赵菁分手,又没有找到新女朋友之间的空白期?
这个念头一蹿上来,秦炎整张脸都变了。他一直不肯去细想,他猜到谢棋说的喜欢他不是那么回事,却不敢深究。再回忆,就是高考后那个暑假谢棋和他莫名奇妙的出了轨,还有……谢棋那时候说了一句,他看起来像个女的,因为身上穿的睡衣和赵菁一样。
秦炎的声音都变了,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老实说,是不是把我当女人的替代品了?!”
谢棋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关女人什么事?”
“你又不是同性恋,喜欢我?”
“你也不是同性恋,不是照样被我亲被我干?!”
四周骤然间沉寂下来,因为这句话。
这句话触到了两个人都一直小心翼翼避免提及的问题。谢棋已经来不及后悔,说出的话收不回,而且也没有了收回的余地。
秦炎的脸色却反倒正常过来了,突然觉得好笑,都不是同性恋,那他们是在干什么?玩家家酒?
谢棋脸色却阴沉到几乎结冰,这不是他愿意讨论的结局,跟秦炎见了面,为什么预料之中的和解看起来却更糟?他从来没有把对秦炎的喜欢和对女人的喜欢混为一谈,他觉得那是两回事。
可是……不是同性恋,不是变态,那他和秦炎是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秦炎退了一步,好了,要的答案给了,他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人一辈子总要做两次蠢事,而最蠢的就是明知道在做蠢事,明明可以抽身而退了,却还要不死心,一定要头撞南墙,一定要逼到死角。
谢棋试探着开口:“我……”
秦炎笑起来,脸色平和:“那么,睡觉吧。”
“啊?”谢棋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难道自己那句话刺激过头,秦炎竟然不生气了,还这么平静的说一起睡觉?
“滚你自己床上去睡!”秦炎瞥见谢棋要往自己床上凑,大怒,一脚踢开他。无耻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他实在是脑子里少根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个人以后做朋友还有心理障碍呢,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往自己身上扑?
你给我去死吧你!
这个五一,对于谢棋来说自然是无比的郁闷。秦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是生气,而是彻底的和他不再有关系。
当着他们两父母的面,还是笑容和煦,可背转身,秦炎几乎看都不看他一眼。
像极了几年前他和秦炎互相看不顺眼时的情形。
原来兜兜转转,一切还是回到原点。他和秦炎从彼此无视直接跳到了床上,如今又恢复到从前那种状态。唯一不同的是,他痛恨这种状态。
不是同性恋不是同性恋……
谢棋在五一结束后,一个人闷在寝室里,终于狂吼出来:“同性恋有啥了不起?操!”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他接受不了。
喜欢秦炎的心情,和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心情,让他觉得恐慌。
他想,或许他们真的都需要冷静。尽管他长这么大,几乎不知道冷静这俩字咋写。
15
一错开,时间的流逝就开始和两个人毫无瓜葛。放假的时候秦炎回了老家,在他外公外婆家住到快开学才回了家。而谢棋暑假在家也没呆多长时间,秦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那个暑假他们高中同学聚会,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缺席。
电话也很少打了,也许是打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有人说得妙,对于爱情,时间空间都是最好的腐蚀剂,再大的狂热也会在寂寞中慢慢消磨掉,更何况他们两个,究竟有没有爱情?
倪雁在大二开学不久,终于彻底和她男朋友分手。秦炎那天下午陪她坐在肯德基里面,倪雁说来五份薯条,秦炎吓一大跳,以为她要打包。然后秦炎就看着倪雁抓起一份薯条,一根接一根的往嘴里塞,吃得又快又安静。手中的吃完了,又拿起一份接着吃,她的脸上没一点表情,专注的吃着薯条,吃到后面,秦炎看着都胆寒。
直到倪雁伸手准备把秦炎手里的薯条也拿过去时,秦炎忍无可忍的塞了一杯圣代在她手里:“别吃了!不恶心吗?”
倪雁摇头:“我其实最喜欢吃薯条,但这玩意热量高,容易发胖。他说我就是骨感得好,千万不要长胖,所以我就忍着一直不敢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是吃西餐牛排,他从来不屑于来肯德鸡这种地方,而且认定我一定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现在好了,我就是要吃肯德鸡,胖就胖吧,横竖就这么回事了。”
秦炎很吃惊,他一直以为倪雁是那种性格干脆的女生,不做作,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原来也要为了男朋友保持身材,也要为了他的口味而改变自己的爱好——难怪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傻到可怜可爱。
秦炎说:“那你岂不是一直很辛苦?”
倪雁惶惑的微笑:“我现在回头去想,才发觉辛苦。当时只要他高兴,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委屈了什么。”
秦炎忽然想起自己,其实和倪雁有什么不同?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就拿那次谢棋寒假带同学回家来说,他明明不开心,还是帮他订房间,陪他和他的那些同学一起玩乐,万般勉强的坐在他旁边打双百分,冷眼看他前前后后殷勤周到的为那个女孩子服务——当时不觉得辛苦,回头才看到自己的可笑。
倪雁突然说:“你和你女朋友怎样了?”
秦炎回过神来,自嘲的笑笑:“没怎么样,已经不在一起了。”既然她以为谢棋曾经是他的女朋友,那就姑且当是吧。
倪雁大吃一惊:“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秦炎淡淡的说:“上学期。”
倪雁说:“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秦炎笑起来:“你以为我一定要喝得烂醉如泥,或半夜三更在操场上狂跑十几圈,就叫失恋了?你也不过埋头吃薯条来排解,我玩几个晚上的电脑不就过去了?”
倪雁盯着他看,半晌,笑:“这种事,总是男人看得比较开。”
秦炎不说话。
倪雁用勺子搅拌着面前的巧克力圣代,低声说:“那么……我跟你,现在都算孤家寡人了?”
秦炎心底怔了一下,装糊涂:“什么?”
倪雁突然笑出来:“算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了。都是失恋的人,凑在一起也不过是排解寂寞——你应该还是很喜欢你那女朋友吧?”
秦炎一愣,连忙否认:“哪里,已经分手了。”
倪雁说:“分手有很多原因,未必就是不爱了。我知道有女生喜欢你,很多在我看来都不错,但你无动于衷——你若有再找女朋友的念头,刚才也不会假装没听到我的话吧?”
秦炎觉得刚喝下去的可乐,竟是满嘴的苦涩。是,他身边有喜欢他的女孩子,他怎会看不出来?只是没了那个心态,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大学来好好谈一场恋爱,然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竟像和他毫无关联。
或许是分开的时间还不够长,慢慢就好了,秦炎想,慢慢就好了。
他和谢棋,总会忘记这段荒唐的青春。然后再各自遇上另外的人,就这样。
倪雁那天和他坐在肯德鸡,各自伤感。明明四周都是YUKI快乐的歌声,大唱着我们要勇敢向前冲,我们要恋爱,可是盲目的向前冲,最后是头破血流。
冲错了方向,于是冲回了原点。
倪雁说:“或许我不会在大学谈恋爱了。要找人代替他很容易,要我再那么爱一个人却很难。他有再多的不好,我也已经把心思全费在他身上了。这么精疲力尽的爱情,一次够了。”
秦炎淡笑:“怎么会?你迟早还要再爱上其他人。”
那个人,伤得了你一时,伤不了你一世,不过是现在放不开,谁没有过不去的坎?
倪雁说:“如果换了是你,我倒可以考虑。”
秦炎吃惊的看着她。
倪雁大笑起来:“因为我已经不能再拿出百分百的爱情来爱另一个人,你也一样。”
也许只有当着他,倪雁才会这么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秦炎想我为什么不能再拿出百分百的爱情来爱另一个人?只是我的下场恋爱还没开始,只是对的那个人,还没出现。
只是不知道等待,还要多久。
他和倪雁没办法做情人,了解不足以相爱,都不是对方那杯茶。
就像他和谢棋,了解太深,回头想想,自以为是的喜欢反而可笑。
谁都要有自己的新生活。
谢棋的新生活,也正在开始。
他试着让自己冷却下来,不做同性恋,那么就只有忘了秦炎。
强忍着不给他打电话,强忍着暑假回家呆不到一个月就回学校,强忍着不去参加同学聚会,然后拐弯抹角的打听有哪些人参加,听到秦炎也没去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发怒。
我操!你还躲我?!我都不去招惹你了你还躲个球?!
谢棋也不是没想过,大不了就结束他和秦炎之间这种尴尬的局面。打个电话过去,就说咱们摊牌吧,以后就做哥们儿,十几年交情不容易,只要你说不介意,我绝对拿你当亲兄弟……可是这话他自己也觉得恶心。
估计秦炎听了他这番话,表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真的从此就这么冷冷淡淡下去,彼此躲避,毕业后急急忙忙自谋生路,慢慢的就各不相干了?
朋友是一辈子的事,那么他和秦炎呢?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怎样才能一辈子有个理由牵绊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焦躁和强烈的不舍怎么才能摆脱。
难道真的要我爱上个男人……
谢棋每次打电话回家,或是打给自己以前的同学,想听到有关秦炎的消息,却又不敢开口,只能在最后挂断电话时,颓然的摸出一支烟,闭上眼睛,狠狠的深吸进肺里。
一支烟抽到最后,燃烧殆尽,也不过剩下一堆灰。
大二结束后,谢棋和秦炎就升上了大三,功课日益繁忙,只是还是默契的,尽量在假日避开和对方见面。
实在躲不过,碰上了,勉强笑笑后各自走开。
比朋友更尴尬,比陌生人更不如。
谢棋还是在那家酒吧兼职,当初是为了给秦炎买生日礼物才去打工,后来自然是没买,但渐渐喜欢上了那里的氛围,一直留了下来。
晚上总是寂寞,不如找点事来做。他在酒吧的台子上弹自己的吉他,管下面有没有人听,累了就要一杯啤酒,喝光了再继续,十二点前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棋发觉有人总是点一首《忘记不起》让他弹,每个晚上都是。
那是首女人的歌,谢棋曾经偶尔弹过一次,给人家伴奏。但似乎从那次后,那个人就开始每次都点这首歌,不管是谁唱,总让谢棋在一旁弹吉他。
谢棋虽然不喜欢弹女人的歌,但人家要求了,也只能照办。这不是他的演唱会,不是他想弹哪首就哪首的。
……
在事发之后
才如梦醒来
和你那时正在恋爱
。……
每到唱到这几句,那个点歌的男人就会微微举着酒杯,眼神恍惚的看着远处。而一等音乐结束,他站起来就走,不多说半句话。
谢棋也是到后来才注意到那几句歌词的,大概是失去后的追忆,谢棋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烧,他想我操!为啥连歌词都要写这种玩意!
有一次,那个男人请他喝了一杯啤酒,说:“今天有人生日,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陪我喝一杯吧,就当是为他庆祝。”
那个男人,有一张英俊而桀骜的面孔。谢棋喝完了那杯啤酒,那男人微微笑了笑,结账离开了。
在他离去后,酒保低声对谢棋说:“这人很有钱。”
谢棋说:“什么?”
酒保说:“看他开的车就知道。”
谢棋倒没有注意,只是笑了笑。
酒保惋惜般的说:“他要是喜欢男人,我倒有机会了,可惜。”
谢棋吃一惊:“你喜欢男人?”
酒保回过头来看着他,忽然笑起来,灯光下有着妩媚的错觉:“是啊,我以为你早知道。”
谢棋木然的看着他。
“这里很多人都是,你从没注意过吧?”
谢棋呆呆的摇头,然后说:“你喜欢那个男人吗?”
酒保大笑起来,拍拍他的头:“他不是这个圈子的,虽然是个极品,可惜我亲眼见他一巴掌把粘到他身上的男人打翻在地。算了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去招惹他。”然后又倒了一杯啤酒给谢棋,见他还是一脸的茫然,笑起来,“被我吓到了?其实和你不相干,见惯了就好了,又不是外星人。”
这是谢棋第一次听到有人坦诚自己是同性恋,还是这么自然的语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有些大惊小怪。
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个圈子,他长到21岁才知道。
16
大三的寒假,谢棋和秦炎都回了家。秦炎每天就在电脑里下片子看,他妈每次进他房间都看到自己的儿子目光专注的对着电脑,里面放的全是外国电影,叽里咕噜的说着她听不懂的鸟语,于是大感欣慰。
因为秦炎告诉他,学外语练听力练口语是很重要的。比如说去考雅思TOFEL什么的吧,要是连主考官问的问题都听不懂,那不是白瞎念了三年外语专业么?他们老师都说了,学外语,一定要多看外语电影!
秦炎他妈特别希望儿子出国,因此对于秦炎每天摊尸一样的关在自己房间里看外语电影,很是支持。偶尔进来瞅瞅,感叹一下自己生不逢时,那时候出国出个差都是了不得的稀奇事,哪里像现在,出国留学跟赶集似的。
谢棋比起秦炎来可就忙乎多了,几乎成天不沾家,一帮子狐朋狗友是天天都打电话来约时间。今天跟这个见面,明天跟那个吃饭,档期一直排到大年初七去了。他妈看他每天早出晚归,在家吃顿饭的时间都少,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扯着他耳朵痛骂:“你以为你住宾馆哪?这个家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啊?成天在外面疯,你下次干脆别回来了!”
谢棋比她妈已经高了个头不止,却不敢挣扎,等他老妈发泄完后,低眉顺眼的拎着垃圾袋出去倒垃圾。
于是,他和秦炎两个人就这么撞上了,一个是下去倒垃圾,一个是倒完了垃圾上来。谢棋站在楼梯上,低下头,看到秦炎的脸隐在黑漆漆的楼道间。
他们都没有发出声响,所以墙上的声控灯也就没亮。两人都很默契的要呆在黑暗中,好像彼此见不得光。
谢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下去,秦炎低着头,从下面往上走。楼道很宽敞,谢棋在秦炎就要跟他错身而过的瞬间,伸手拉住了他。
于是秦炎那张惊慌的面孔就落进了谢棋的眸子,虽然他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但谢棋还是心底一喜。于是手下更用劲几分,不让秦炎挣开。
放假快一个星期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秦炎微微皱起眉头,说老实话他不太想看到谢棋,早知道今天下去倒个垃圾会碰到他,那他就是死也要等到明天再去倒的。
谢棋的身子向秦炎贴了过来,大夏天的两个人都穿得少,于是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就亲密接触到了。秦炎的眉头越皱越紧,身子使劲一挣,还是没挣开。
好像在表演哑剧一样,两个人竟都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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