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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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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给三大队打电话,一个值班员说,大队长和教导员都不在。早上倒是来过一下,后来就都走了。干什么去了?不大清楚,可能是开会研究什么去了。

最后给狱政科打电话,才从一个科员嘴里得知,今天上午8点半,三大队大队长、教导员,五中队中队长、指导员,狱政科科长冯于奎,狱侦科科长单昆都被通知到监狱办公楼小会议室开会去了!原来是这样!

罗维民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真的是研究王国炎这起案件去了。只要领导们重视,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想必刚才的那些猜测和顾虑有些多余了,不管怎么说,如此大的问题,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在这上面做手脚。

然而随后而来的一个电话,却再次把罗维民推入五里云雾之中,几乎把他给惊呆了。

来电话的原来是五中队二分队分队长朱志成。

“喂!维民吗?”朱志成在电话里大大咧咧地嚷着,“今天早上的会,你为什么不来参加?”

“什么会?”罗维民有些发愣。

“碰头会,还不是那老一套,顺便说了说王国炎一案的情况,哎,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

“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就没人通知我呀?再说了,参加会的都是领导,跟我有什么关系?”

“屁!什么都是领导?像我这样的分队长还能算是个领导?”

“……你也参加了?”罗维民一震。

“参加的人多了,狱政科的所有科员,五中队所有的分队长,还有你们狱侦科的另外两个科员都参加了,怎么就……”

“我们狱侦科的另外两个科员〃罗维民不禁又一震,“都是谁?”

“除了你们科长,还有刘科员和赵科员。”

“赵科员〃罗维民几乎被吓了一跳,“你说是赵中和?”

“是呀?当然是赵中和,莫非你们那儿有几个姓赵的?”

“你没看错吧?”罗维民实在有些无法相信。赵中和本来是请了半个月长假的,此时他本应该是在千里之外的省城医院,却如何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古城监狱,会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办公楼小会议室里!

“我哄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呀!好了好了,我也真是没事找事,开会时见你不在,出来解手,找个地方抽烟,正好有个电话,就想着给你去个电话。其实有些情况我还想问问你,王国炎那个案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要不怎么在会上一提起这件事来,就有人把脸拉得那么长,还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喂,是不是有什么人把这件事捅到上边去了?…喂,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了?喂喂……”

昨天下午6点以前,都有哪些人知道情况呢?准确地说都有哪些人能感觉出来他正在关注这个案子,正在对这个叫王国炎的犯人暗中进行调查?

罗维民心里刚刚松了的那根弦陡然间又绷紧了。

难怪传呼了单昆那么多遍,都始终没给他回电话。

原来他们都在开会,却独独没有让他参加!这绝不可能是一次无意的疏漏,更不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没能通知到他。只有惟一的一个可能,那就是有意识的没有通知他!

这样说来,很可能他被排斥在王国炎这个案子之外了。否则,那本来应在千里之外的侦查员赵中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里!

这就是说,这种安排和决定,说不定在昨天就已经开始了,要不然赵中和绝不会这么快就赶回来!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刹那间便全被证实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你所关注的事情,实实在在撞到了某些人的痛处,或者说,你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让某些人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他们对付你的最有效最省事的办法,从目前来看,也就是这么一个,那就是把你这个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危险因素,从这个敏感的区域里剔除出去!

赵中和一向分管五中队,罗维民你只是临时代替,人家现在已经回来了,你自然而然地就得让开。这就叫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既除开了你,又让你无话可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和指使者会是谁?首先他不会是一个一般的人物,他肯定有权力,能发号施令,指挥得动别人。其次他很可能是个相当敏感,警惕性很高的人,稍有动静,便能立刻行动起来。再者,他也一定是个隐藏得很深的人,伪装得很巧妙的人。因为直到现在,你还根本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而且,这个“他”,会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几个人?

……

罗维民正这么紧张地思考着,办公室的门突然哐啷一声被用力推开,以致使他止不住地吓了一跳。

推门进来的正是侦查员赵中和。

赵中和一脸的疲劳和恼怒,随便给罗维民打了个招呼,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便合住眼,用两只手使劲地在太阳穴上揉了起来。

罗维民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好一阵子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赵中和依然一脸的不悦,“鬼才知道。”

罗维民被呛了一下,也不觉得生气,过了一阵子,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别提了”,赵中和的语气仍然流露着不快,但脸色毕竟温和了许多,“8点10分到站,饭也没吃,家也没回,8点半就赶到这儿开会。”

“孩子的病怎么样了?”罗维民没再问别的免得再被他呛回来。其实他也真想知道他孩子的病情。

果然,赵中和的语气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连眼睛也睁了开来。“实在是累坏了,说话不好听,你可别在意。孩子的事情就别提了,连住院的手续都还没办妥呢,就一个电报接一个电报,一个传呼接一个传呼地往回催。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哪想到听了半天就那么几个鸡毛蒜皮的狗屁问题,这不是整人么?人命关天,你说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谁又是电报又是传呼的让你回来呀?”

“我怎么知道?”赵中和并不像是在说谎,“电报落款是古城监狱,传呼上打的是监狱领导,昨天我跟单科长不知道联系了多少回,就是联系不上。早知道这样,还用得着回来吗〃

“你昨天什么时候收到电报和传呼的?”

“下午呀,大概就是6点左右吧。”

“下午6点左右〃罗维民顿时又怔在了那里。

“这就是说,在昨天下午6点以前,就有人已经开始了动作!

昨天下午6点以前,都有哪些人知道情况呢?准确地说都有哪些人能感觉出来他正在关注这个案子,正在对这个叫王国炎的犯人暗中进行调查?

就在罗维民阵阵发愣的当儿,侦查科长单昆和科员小刘推门走了进来。

单昆的脸色也一样的格外难看,他谁也不看,谁也没打招呼,径自走近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从腰里掏出一串钥匙来,一直等到把门锁打开了,才阴着脸头也不转地说:

“都过来,开会。”

侦查科其实也就是一大间办公室,办公室里面独立隔开一间,便成了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里只多了两套沙发,一个茶几,于是也就兼有会议室的功能。

几个人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谁也没再吭声,全都默默地坐了进来。

也许因为科长的脸色难看,办公室的气氛比起以往的碰头会来,似乎紧张了许多。

单昆同往常也有些不一样,仍然只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并没有同大家坐在一起的样子。

“先宣布一条纪律。”单昆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算是会议开始。“今后不论是涉及到单位,还是涉及到咱们科里的事情或者案情,一律不准私自向外界任何机关透露消息。凡是需要同外界联系的,必须经过监狱本科室研究,并经监狱主管单位审批同意后,才可进行。同外界机关联系时,必须有两个以上的监管干部参加……”

罗维民的头越听越大,看来事情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往下发展了。尽管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像这样明显的,毫不掩饰,毫无顾忌的说法和做法,还是让他感到意外和震惊,他们居然会在连一般的例会都不让你参加的情况下,还要对你再行制约和钳制。也许他们就是要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使你在心理和精神上彻底屈服或者完全崩溃。

“……另外,”单昆继续绷着脸,既显得分外严厉,又像是在例行公事似地宣布着,“凡是已经私自同外界联系过的,第一要立刻中止,第二要上报审查,第三要尽快写出情况汇报,如有违法违纪行为的,则应立即停职检查,听候处理……”

罗维民默默地摸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子,直觉得心惊肉跳,肝胆俱裂。原来他们不仅要制约和钳制你,不仅要在心理上和精神上打击你,而且还要在最实质的问题上对你实施打击和处理!看来他们真的是开始行动了,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动作之大,同样出乎你的意料之外;手段之狠、之毒,更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什么“违法违纪,停职检查,听候处理”,竟然连这些词语都用了出来。罗维民隐隐约约地觉得,看来这些人对他所触及到的问题确确实实感到太焦心,太忧虑,太恐惧,太慌乱了,所以才会像被刺中了要害一样,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如此看来,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是绝不会手软的,他们说得出来也就做得出来。

怎么办?罗维民第一次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问题是以你现在的情况,你究竟能怎么办?究竟能作出什么样的对应措施?

他突然感到,面对着这样的一个行政机器,自己的身份和自己所拥有的权力实在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在眼前这种堂而皇之,庄严肃穆的大背景下,你几乎什么也做不出来,什么也别想办得到!如果你不按照他们的意志去做,你的一举一动都将会是违法的,都将会受到苛刻的限制和严厉的惩罚!而且很可能还会以莫须有的罪名,立刻把你从这个圈子里一脚踢走,甚至让你背一身的肮脏和恶名,让你永远也洗刷不清。

这就是说,目前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继续往前,毅然决然走到底;一条是到此为止,立即退回原地。

“罗维民,对这条纪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单昆的一句问话,打断了罗维民的思索。几乎就在这一瞬间,罗维民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目前究竟应该怎么做。

以现在的形势和局面,以你自己的身份和位置,眼下只能智取,决不可硬攻。若想彻底打败对手,把问题真正搞清楚,只有把自己隐蔽得越深越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做法掩饰得越看不出来越好。既然他们想把你震慑住,想把你吓怕了,那你干脆就将计就计,以假充真,装出一副害怕和听话的样子。一来让自己有时间准备下一步该怎么做,二来也可以看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样,于是他显得很平静地说道:

“我没意见。”

“没意见并不等于没态度,对领导刚刚订下的这些制度和纪律,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这得说清楚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领导们刚才研究了,每个人都得表态。有话说到桌面上,别事情过去了,才在背后嘀嘀咕咕,说三道四。维民,还是你第一个说。”单昆显得分外的固执,似乎非要弄明白罗维民的态度不可。

“同意。”罗维民就像解释似的,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没意见就是同意。”

“就这?”

“就这。”

“……那好,”单昆好像有些不甘心似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太简单了,让我怎么给领导汇报?不能让我一个人去编吧。下一个,中和你说。”

“我不同意。”赵中和冷不丁地说,“因为我根本就闹不明白,这条莫名其妙的纪律究竟是什么意思?是针对什么订的?是不是监狱里出了什么问题?让我说,像在我们这样的监狱里,究竟有什么需要如此保密的东西?不就是这么一堆犯人么?这些犯人身上的事情,那还不都是公开的事实?这需要保密么?外国人都敞开地参观我们的监狱呢?莫非我们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真是我们自己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又想作为特级绝密不准让外界知道,那岂不是故意遮丑护短?岂不是让我们都跟着犯错误?领导们整天都在嚷嚷,我们是模范监狱,还要我们争创全国一流的模范监狱,模范监狱就是这样吗?就是让我们一个个的都闭嘴作哑巴,由着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像话吗?有这样的纪律吗……”

赵中和好像有一肚子的怒气,满嘴的话有如悬河泻水,滔滔不绝,没遮没拦。然而单昆看上去竟听得津津有味,一点儿也没有不想让他说下去的样子。

罗维民则不禁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激动,以至于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他突然觉得自己远远不如赵中和,自己没有赵中和这样的勇气,也没有赵中和这样的胸襟,更没有赵中和这样的见地!这才叫心中无私天地宽,即便是发牢骚,也发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即便是生气,也生得金刚怒目,虎视鹰扬!敢说敢干敢骂,才会邪不压正;若都像你这样,坏人岂不越来越得意,好人岂不越来越憋气,明摆着那些见不得人的恶人恶势力在收拾你,你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你这还算是一个国家干部?还算是一个人?

“就像王国炎的问题,我以前不知说过几百遍了,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早就应该好好收拾收拾!对王国炎这种东西放任自流,睁只眼闭只眼,犯人的工作能做好吗?你们都说他是神经病,我看也不看就知道他绝不是神经病!像他那样的,要是成了神经病,就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神经病都是挨打受气的主儿,像王国炎这种东西,成天打人骂人,吃香的喝辣的,看着谁不顺眼就收拾谁,他得的是哪门子神经箔…”

“好了好了,”大概是感到实在有点不像话了,单昆终于打断了赵中和的话,“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扯得太远了。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同意就说为什么同意,不同意就说为什么不同意,把理由讲清楚就行了,不要把别的也拉扯进来。好了,接着往下说。”

接下来表态的是侦查员小刘。小刘说我跟赵中和的意见一样,主要是我们就闹不清楚领导突然宣布了这么个纪律究竟是因为什么?不是我们应该把理由讲清楚,而是领导应该把理由讲清楚。如果领导说清了原因,我们下边也就可以去认真理解,只有理解了,才能让我们心服口服地去贯彻执行。

等小刘说完了,单昆像作总结似地说:“那好,这些意见我都会如实反映上去的。不过意见归意见,纪律归纪律,只要在领导没有宣布这条纪律作废以前,我们只能认真执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不理解可以在执行中去理解……”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赵中和一脸的鄙夷,“好像在文化大革命中作过副统帅的……”

“别再在这儿给我胡说八道。”单昆一下子打断了赵中和的话,“有关你的事一会儿会完了我再给你谈。好了,现在咱们正式开会。”

正式的会,其实就是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碰头会。

单昆大致谈了谈早上开会的一些内容,因为侦查科就罗维民一个人没有参加,所以这些会议内容似乎就是给罗维民一个人讲的。内容无非还是那些老生常谈,这儿要注意,那儿要加强,问题不少,成绩也很大。希望大家提高警惕,杜绝漏洞,再接再厉,继续努力,等等等等。

罗维民静静地听着,他明白,这些话都只是桌面上的官样文章,正儿八经的真正实质性内容,大都会在这些官话套话后面才会给你说出来。但你也别指望这些实质性的内容会给你讲得非常透彻,常常只是轻轻一笔带过。而这轻轻一笔带过的东西,则往往才是会议最为重要的内容。

然而这一次却让罗维民深感意外。尽管他听得极为认真,极为仔细,但依旧也没能品出任何重要的情况和信息。几乎可以说,除了这些桌面上的套话外,别的什么内容都没有。

这就是说,连最一般的信息都被封锁了!他们不仅不想让你参与,而且还不想让你知道。从现在起,所有沟通的大门都被关严了,所有相关的渠道也都被堵死了,你被彻底地杜绝在了他们敏感的区域之外。除了这些没用的套话官话空话废话以外,你什么也别想知道,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下手够快够狠,手段够毒够绝!这才刚刚开始,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怎么办?他再一次问自己。

“……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单昆一边说,一边收拾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大家要是再没什么说的,我看就……”

“单科长,”罗维民没等单昆把“散会”两个字说出来,抢先一步问道,“有关王国炎那个案子,下一步该怎么办?领导是怎么安排布置的呀?”

“赵中和已经回来了,具体怎么办,我会找他谈的。这件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单昆淡淡地说道,“好了,散会。中和你留下,我有话要给你说。”

单昆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罗维民一眼。罗维民渐渐地感觉到,单昆的态度已经起了变化,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这种变化又究竟是什么引起的,这会儿还琢磨不出来。

不管怎么着,他必须尽快想出对策。罗维民在紧张地思考着。情况看来非常紧急,确确实实非常紧急。

如果坐在这儿干等,那几乎就等于坐以待毙。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而且必须尽快有所行动。

十二

“何波甚至在一种下意识里,感到罗维民似乎正处在凶险和危难之中!

市局刑警队队长魏德华从古城监狱回来,立刻来到了地区公安处处长何波的办公室。

听完魏德华的汇报,何波呆呆地靠在椅子上,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来事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这个几乎跟模拟画像一模一样的犯罪嫌疑人,尽管近在咫尺,你对他却只能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因为你根本就接近不了他!之所以接近不了他,是因为他被关在我们的监狱里!这个犯罪嫌疑人竟然严严实实地被保护在我们的监狱里!

这里头的原因和秘密,惟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感到了罗维民的难!

难怪罗维民会在凌晨两点把电话打到公安局里来。

所以当时何波就给罗维民说了这么一句,我们不仅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很可能会让你做出牺牲……当时所说牺牲,无非就是会引起监狱领导的不满和恼火,这种不满和恼火说不定还会波及到他以后的工作,从而给他带来一些不便和困难。然而现在看来,罗维民的处境要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困难得多,艰辛得多!

何波甚至在一种下意识里,感到罗维民似乎正处在凶险和危难之中!

怎么办?何波向自己问道。

古城监狱是省管监狱,直接受省监狱总局管理,属于省劳改局的管辖范围。如果他们真的要跟你来这一套,作为公安系统,你还真的是毫无办法!别看这个监狱就在你这个地区所在地,但这个地区却管不着它,地委行署管不着,地区的公安司法更管不着。纯粹的条条管理,你这个块儿管理对它根本不起作用。它几乎就是在这个地域之中的国中之国,你甚至连起诉都不能起诉它!你若要想对它施加压力,只能通过你的上级,再由你上级的上级向更高一级的上级呈报,才有可能把你的想法和要求转达过去:等到意见达成了统一,然后再由对方的上级的上级逐级往下传达,才会把你的想法和要求通知给它。这还得看它同意不同意你的想法和要求,同意了还好说,如果不同意,它自然还会有它自己的一套理由和说法,它自然也还要向它的上级呈报它的想法和要求。于是那又将会是一轮漫长的转达过程。就像足球场上的长传高吊一样,一来回一来回的,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然而偏是这个你一点儿也奈何不了它的国中之国,对你所管辖的这个地区却有着极强的辐射力和影响力。你影响不了它,它却影响得了你。

这就是国情,你还真的奈何它不得。

……

“何处长,让我说,古城监狱的这帮家伙肯定有问题。”魏德华看着何波愁眉不展的样子,有些愤怒地发泄道。“难怪咱们抓住的那些死不悔改的罪犯头头,一个一个都是提前获释的劳改犯。你说说,像王国炎这样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他们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保护起来,还有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何处长,要不咱们就这么办,马上给省公安厅打报告,干脆就说我们已经破获了1·13特大杀人抢劫案,已经找到了1·13一案的元凶,然后再通报给省委省政府和省政法委,通报给省司法厅和省监狱管理局,等到把声势造起来了,看他古城监狱还交不交出这个王国炎。”

何波轻轻地站了起来,一边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一边慢慢地说道:

“……如果真是有了这么一个声势,真的迫使古城监狱不得不交出这个嫌疑犯王国炎,这样一来,到了我们手里的王国炎,那还会有什么价值?岂不是早已打草惊蛇,让这个王国炎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这可不是在同犯罪分子较量,你想用什么手段办法,就能用什么手段办法。现在你面对的是自己阵营里的人,所有的手段办法在他们面前几乎全无用处。

何波说:“在我们抓到王国炎时,就算这个王国炎真的是1·13杀人抢劫案的主犯,在丧失了所有旁证的情况下,究竟还有什么实质的意义?我们这样做,其实是等于过早主动地把案情,把你的想法,把你掌握的东西一古脑儿的通报给了对方。从现在的情况看,对方的力量一点儿不弱,脑子也一点儿不笨。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盯上了咱们,咱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想知道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对于咱们现在所掌握的东西,他们更是想急于知道,而我们要是这么做了,岂不等于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自动送到了人家门口上?”

看着何波困心衡虑,思前想后的样子,魏德华顿时感到了自己的鲁莽和草率。像这样的问题,老处长也一定想过了,但老处长比自己想得更多,也想得更深。一时间,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这可不是在同犯罪分子较量,你想用什么手段办法,就能用什么手段办法。现在你面对的是自己阵营里的人,所有的手段办法在他们面前几乎全无用处。可以说,这比同犯罪分子的较量要困难得多,阻力也大得多得多。

“你看罗维民现在的处境怎么样?”何波突然问道。

“好像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具体的说不上来。”

魏德华又显得有些气恼地说道:“像这样的事情,还需要说得多么清楚?换了任何一个领导,只要稍稍一提,只要他还有起码的常识,还有一丁点警惕性,都会立刻行动起来,马上组织起所有的力量把这起案件侦查清楚。就算这个案子跟我们公安没有任何关系,对一个监狱领导来说,破获一起这么大的案件,那至少也是一份突出的政绩,也是一个巨大的荣誉,也是一个获得功勋的机会,哪会像他们那样无动于衷,满不在乎?让我说,在这件事上,要是他们没问题,那才是活见鬼了〃

对魏德华的这些牢骚,何波不予置评,也没有制止,一直等到魏德华不再说了,才接着问道:“依你看,罗维民现在还能不能像平时一样工作?”

“……我看够呛,肯定会受影响。”

“罗维民后来又跟你联系过么?”

“还没有。”

“他说过什么时候再给你联系?”

“没说,他只说让我转告你,说他有一个想法,让咱们马上想办法到省里去暗暗调查一个人。”

“是一个女的,名字叫莉丽,第一看她是不是犯人王国炎的妻子,第二如果她真的是王国炎的妻子,那就查一查她是不是在外面好上了一个男人,第三如果她真的在外面好上了一个男人,那就查一查这个男人的舅舅,看看这个男人的舅舅究竟有什么背景,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说这很重要?”何波凝视着魏德华的脸问道。

“他说很重要。”

何波久久地陷入沉思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道:

“你想办法尽快跟他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来我这儿一趟。如果他抽不开身,那就看他能不能给我来一个电话。你就说,我有几个要紧的问题想问问他。还有,你再问问他,看他眼下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只管提出来就是,我们一定尽力帮他解决。”末了,他又特意嘱咐道:“我们一定要多多关心他,时时刻刻同他保持联系,对我们来说,他现在的位置太重要了。而他目前的处境肯定比我们要困难得多,危险得多,所以一定要像保护我们自己一样来保护他。”

其实还有一句话何波没有说出来,他们为了这个罪犯王国炎可以把人民币从省城一直铺到古城监狱,而我们为了对付他们也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

打发走了魏德华,何波一关住办公室的门,就急急忙忙地走到电话机旁,连想也没想就拨动了一个电话号码。

而现在他之所以如此急迫地要给辜幸文打电话,主要是想了解了解监狱目前的情况……

接电话的是古城监狱的副政委辜幸文。

何波同辜幸文是多年的老相识,文化大革命期间曾在一起挨过批斗,蹲过牛棚,文革后,又是公检法恢复后的第一批骨干力量,曾在一个宿舍里学习过半年之久。即使是在80年代初,公安劳改分家,他们仍然在一个大院里办公吃饭,其实他们真正分开的时间,是在1986、1987年以后了,那时公安处和公安局都盖起了新的办公大楼,先后都搬走了。而原来几家办公的地方就只剩下古城监狱一家了。

在这分开后10年多的时间里,虽然见面碰头的时间少多了,但两人之间的联系并没有中断过。

今天上午派刑警队魏德华他们去古城监狱时,本来想给辜幸文打个电话的,但想来想去又觉得这样做,说不定会给他这个副政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当时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早知这样,他就是磕头作揖也会去找辜幸文让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这件事情办了。

而现在他之所以如此急迫地要给辜幸文打电话,主要是想了解了解监狱目前的情况,第一是监狱领导对这起案件的态度,第二是监狱领导对罗维民有什么看法,第三是监狱领导对公安机关的介入有什么想法。其实何波最想了解的是,监狱的某些领导是不是真的在王国炎这个案件里陷得很深?当然,他还想探探辜幸文的态度和立场,是不是在这起案子里,他也把手脚伸了进去?

辜幸文在办公室里。

“我早就知道你会给我来电话的。”辜幸文接电话后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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