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rst last boyfriend[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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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没有结局。虎头蛇尾也是好的，至少有个结尾，好过无疾而终。
开始的时候未尝不是全心全意热烈投入，全在一个〃真〃字，也全是一个〃情〃字。日子久了，就会变的。或是淡了倦了厌了烦了，终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又或是亲了静了安了熟了，相濡以沫成家人了。没有永恒不变，没有从一而终，没有天长地久。不是怀疑对方，只是怀疑自己罢了。
孔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知道与此事当真发生是有天壤之别。
孔侑略略弯着腰走出公司的大门，他很清楚现在该去哪里。以前他不清楚，所以才绕了一个大圈子，丢失了重要的宝贝，现在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扬手叫来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十月的伦敦有种静谧的美感，酝酿着未知的快乐和收获。一年四季都雾蒙蒙的城市，此刻有种别样的风情。
孔侑专心的看着窗外，回忆却还停留在以前，停留在那个回不去的地方。
回忆的中心是一个叫崔允灿的孩子。
是的，孔侑愿意称呼他为孩子。可不就是个孩子麽？那麽白的脸，那麽大的眼睛，那麽瘦的身体，却要逞强似的扛着整个家，明明伤痛到了极点，却要作出成｜人一般绝决宽容的举动。他一开始只是去赎罪，但此后有了不一样的要求，他不再是自私的来求得内心的安稳。
不可否认，这个叫崔允灿的孩子让他着迷了。他很难理解怎麽会有人能如此灿烂的笑，他很难想象有人如此精力充沛迎接每一天。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亲吻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崔允灿红了脸，眼睛里面朦朦的雾气，这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在犯罪。他自然也会记得自己要去伦敦前试探要分手时，这个小家伙不依不饶的坚持，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虔诚和忍耐，这样子使他觉得自己在渎神。这种感情是危险而有害的，他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他开始减少写信，有意识的叫穷。但当崔允灿真的寄钱过来时，他又是甜蜜又是疼痛，他悄悄再把这笔钱寄回了允惠，叫她不要告诉允灿。而他却追了过来，孔侑该怎麽办呢？我还能怎麽来爱你呢？孔侑每个晚上都有紧紧拥抱住他的冲动，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山海屋朦胧的灯光之下，崔允灿的脸看来还是个孩子。
是的，崔允灿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已经不是。
孔侑是个明白自己要甚麽的人，他不喜欢一步一步慢慢的熬，太慢了，等甚麽都有了，人也已经老去。他自然是清楚想要甚麽就要付出甚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染上毒瘾，这成为他一生的耻辱，没有甚麽能超越这个给他造成的伤害。甚至被迫开始作些违法的勾当，他挣扎着，但却看不到出路。
不能告诉允灿，如果要说，也要我自己来说。
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和郑敏浩说的。
要说的话时时刻刻在酝酿着，在被追捕的时候，在逃亡的时候，在被抓住的时候，在被卖掉的时候，在被训练的时候，在被每一个男人强Jian的时候。。。是的，如果不这样想的话，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熬下去。
然后他见到了flank，这家伙不是好人。这是他对flank的第一个感觉。
那个看起来无害的男人，实际上条狡猾的狐狸。在这种人面前耍花样是班门弄斧，孔侑告诫自己要小心，再小心。他仔细计划着每一个步骤，他脱离了那个看来金壁辉煌的巢｜｜｜｜穴，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Flank曾经问过他想不想做演员，他拒绝了。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切黑暗过往将无所遁型。只是他心里，对崔允灿越发强烈的渴望让他害怕。可能，因为崔允灿从没真正属于过自己。
孔侑对自己这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想法感到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再见到他，崔允灿将成为内心深处的隐瞒角落，不会被提起，也就不会再伤痛。然而这个孩子居然又出现在他视线之内，他无奈的庆幸，有种被判死缓的朦胧情感，复杂而清晰的停留在他脑中。
那双曾经纯洁无暇的眼睛，有了一种历经千难万险之后的淡定从容，清晰而透彻的映照出孔侑自己的污秽不堪。他说那样的话，并非想要崔允灿回到自己身边，他知道那只是个妄想。他的目的，只是希望崔允灿不要再次受到伤害。
孔侑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再次拥抱他的权利了。
出租车一往无前的行进，而人生的道路已经到头。

城郊的外景地，崔允灿烦闷的踢着保姆车的门侧：〃我不要拍电影。〃
白兰递给他一杯果汁：〃不要像个小孩子吵吵嚷嚷。〃
〃我不是小孩子了。〃崔允灿跳起来，头撞到车顶，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小孩子，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无赖，这很好玩麽？〃白兰无奈的摸摸他的头，〃崔，你要会为自己打算。〃
〃怎麽打算才不是小孩子？〃崔允灿低下头来，〃我只是不想拍电影而已，其他的我不是都接受了麽？〃
白兰皱起眉头来：〃你有没有对自己做过规划呢？现在不积累实力，凭借人气你以为自己可以红几年？没有听说过一个成功的艺人只是拍广告的。〃
崔允灿摇摇头：〃作艺人本来就是我没想过的事情，现在我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工作，和我以前送牛奶没有任何区别。〃
〃是，工作本身没有任何高低之分，但是你送牛奶的时候会不会特别告诉自己不去送某一家？〃白兰耐心道，〃如果你真的认为只是工作，为甚麽会有这麽重的排斥心理？〃
崔允灿低下头来握紧自己的手：〃也不是排斥。。。〃
〃就是下意识的拒绝。〃白兰拍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答应过lyn要拍他的电影，但是这和你拍其他导演的片子并不冲突。〃
崔允灿叹口气没有说话，白兰缓和下来：〃我一定会为你谨慎挑选剧本的，你不用这麽畏惧。〃
〃我不是怕，只是。。。〃崔允灿没有说完，转头看向窗外。
白兰装作没看见，从包里拿出几个剧本来：〃这些你先看看，如果有感兴趣的不妨告诉我。〃
崔允灿接过来皱皱眉，满脸厌恶的表情。白兰捏捏他的脸：〃不要这个样子，过一阵上镜恢复不过来就难看了。〃
崔允灿挤挤眼角笑了一下，化妆师过来给他上妆，他闭上了眼睛。
白兰取过他手里的果汁，无声的摇头叹息。
外面起风了，隔着玻璃窗看着树叶发抖，整个心也就安静到萧索。

风呼啦啦的吹着，摇晃着树叶，拍打着一切自以为坚固的轮廓。孔侑拉拉风衣领子，远远的看着镜头前的崔允灿。
崔允灿面带微笑说着台词，调皮的眨着眼睛，乖巧的面容下有种稳定的张力。孔侑微微点头，这个孩子是怎麽成长起来的，也许已经和他无关。
录影结束之后，崔允灿向工作人员鞠躬致谢。要回到保姆车上时，他看见了孔侑。动作停顿了一秒，他立即转身上车。
孔侑心里叹息着上前微笑：〃允灿，我们聊聊。〃
崔允灿冷着脸：〃我没甚麽好和你说的。〃
〃公事而已。〃孔侑向白兰示意。
白兰迟疑了片刻转身走开。孔侑推了一把崔允灿上车，自己跟上来拉紧车门。
崔允灿有些惊惶的看着他：〃你想干甚麽？〃
〃你以为我要干甚麽？我又能干甚麽？〃孔侑自嘲的笑笑，〃你不用这麽怕我，反倒是我比较怕你。〃
〃有话就说吧，你的时间这麽宝贵。〃崔允灿冷冷道。
孔侑略略皱眉：〃我听说你一直拒绝接拍电影。〃
〃不用这麽谨慎，我确实不想拍电影。〃崔允灿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是不想拍电影，还是不想拍除lyn之外导演的电影？〃孔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崔允灿用充满厌恶的口气道：〃和你没有关系，我的工作是公司安排的。〃
〃你不需要使用这样一幅嘴脸来对我。〃孔侑微微叹气，〃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让你讽刺我。〃
〃那麽，就是你专门来讽刺我的喽？〃崔允灿回头轻蔑的看他一眼，〃我可以告诉你，也许以前我是恨你的，甚至是怕你的，但是现在，绝不！〃
孔侑反而笑了：〃是，这才是崔允灿。〃
崔允灿厌烦的挥挥手：〃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那麽我已经听完了。〃
孔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塞进他手心：〃我想你可能需要。〃
崔允灿本想还给他，但孔侑已经拉开了车门走走远。他低头看看那张纸，是被仔细的叠起来小心的放在口袋里的。他犹豫了片刻打开来，上面写着〃brave　heart〃。
崔允灿抬起头来，他看见孔侑已经走远，他对着手机再说甚麽，然后站在远处静静等着。崔允灿很不愿意望着他，但眼睛却不知该看哪里。工作人员在忙着收拾现场，场记在和导演商量甚麽，摄影师取下了摄影机，爱怜的擦拭着镜头盖上盖子。白兰在和其他工作人员沟通着甚麽，看来一时半会走不了。而孔侑，斜靠着郊外的那棵树，他的腿很长，略略低垂的脸看不清神色。
突然很多已经遗忘的回忆又出现了，崔允灿以为自己忘记了，原来只是没有想起来。但是再想起来，又有甚麽意义呢？他局促的捏着那张纸，不太明白是甚麽意思。好在化妆师过来帮他卸妆，这才能光明正大的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孔侑叫来的出租车绝尘而去。
手上只剩下〃brave　heart〃。

第四十三章　fix
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星罗棋布的牛羊闲适的吃着草，偶尔有几只牧羊犬跑过。风很大，吹过草原时扬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绿色浪潮。天空格外高远，看不见云，一朵也没有，整个天空蓝得叫人失神。
这种失神，可能是太过美丽的震撼，也可能是太过孤寂的宁静。
远处的死火山顶上有一座古老的石头城堡，破旧的、安静的注视着人来人往。时间如同凝固在那个雕像上不再前进。雕像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头戴王冠，身披战袍，手中握着象征权利的宝剑。他的双眼注视远方，坚定勇敢。那风抚过他的脸颊，带走了浅浅的沙尘，带来了潮湿的水气。
天色暗了下来，有闷雷响起，风猛烈起来，雨点落下来，打在草原上，冲击着面颊。
有人打着伞过来：〃你以为自己是华莱士麽？〃
〃我没有妄想症。〃
〃那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我以为你暗恋他呢。不过老实说，片子里演的真够男人啊。〃
〃。。。小郭，不要以为大片说的历史就是真实的。〃
〃那麽徐森大导演，你好好给我说说？〃小郭忍着笑，把雨伞遮在徐森头上，用脚踢踢他身上，〃怎麽，难道没有华莱士这个人麽？〃
徐森闭着眼睛躺在草地上：〃华莱士确有其人，而且也确实是个著名的勇士，可惜他有勇无谋。〃
〃他不是领导苏格兰人民取得胜利了麽？〃小郭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
〃战争胜利之后，他虽然有心退隐，却经不住王冠的诱惑被骗回英国。。。呵呵，当众受了整整三天的折磨。你可以想象他的死状是甚麽样子的麽？。。。不，极其凄惨还不足以形容。倒是剧中的那个反角，才是真正无私的英雄，带领人民为自由奋战。〃
〃那brave　heart呢？也是假的？〃小郭哦了一声。
〃勇敢的心另有所指。说的是某人战死前友人挖出他的心脏带在身边做纪念，之后带着他的佩剑和心脏的朋友所向披靡，于是那颗战斗不惜的心就被后人唤做brave　heart。〃徐森张开眼睛，〃真相是不是很没意思？〃
〃也不能这麽说，如果没有这个电影，我对苏格兰的映象就是男人穿裙子。〃小郭耸耸肩拉他起来。
徐森坐起来，衣衫微微有些湿：〃我比较喜欢风笛。〃
〃那是你的品味有问题。〃
〃再有问题我也不会像你现在这样盯着男人的大腿看，〃徐森理理头发往前走。
〃我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希望自己是格兰王詹姆斯四世。〃小郭似笑非笑说着，捏着雨伞并没前进。
徐森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就又前进：〃为甚麽要回来？〃
小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自顾继续：〃这个格兰王詹姆斯四世也真够奇怪的，居然相信得道的炼金士能点石成金，这则传言让他神经错乱一样的突发奇想，认为把‘点石成金'的法术融入自己的医术，肯定能造出‘包治百病'的‘不死之药'。〃小郭眯着眼睛追上来，〃然后他立刻下令手下到欧洲大陆，请来了当时最负盛名的炼金士达米安，并把这个城堡辟为专用于炼制不死之药的禁地。〃
徐森把手放在口袋里往前走：〃这你倒是没说错。这个詹姆斯四世从此不问朝事，与达米安一道专注于炼灵丹妙药。〃
〃结果呢？〃小郭跟在后面笑眯眯的。
徐森没有回答，淋着雨进入了城堡，径直走到一块石碑前，指着上面的文字道：〃城堡的最深处是两人的实验室，里面摆满了用于各种化学实验的器皿。他们炼丹的材料主要是金、银、水银和威士忌酒。〃
〃金、银、水银是炼金士的必备品吧。。。〃小郭捏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
徐森点点头：〃酒被詹姆斯四世认为是具有‘魔力'的液体。我记得16世纪苏格兰国库的清单上完全能看出他们两个人用于研究的耗费是相当巨大的。实验器具的名目繁多，詹姆斯四世对器皿制作的要求也很严格，炼丹的材料都是由专人从欧洲各国采购而来。此外，詹姆斯四世还不断地将珠宝锦缎赏赐给达米安。〃
小郭吹了声口哨：〃要是我，就卷款而逃，如同徐福跑到日本一样。〃
〃不要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徐森露出笑来，〃这个历时十多年的不死之梦却是以詹姆斯四世的离奇死去而告终。〃
小郭呵呵直笑：〃这个我听说过，人们只发现倒地不起的国王，而达米安早已无影无踪。据说达米安最后炼成了‘不死之药'，但他并没有与詹姆斯四世分享，而是一个人带着仙丹远走高飞了。〃
徐森接过话去：〃神话的结局出现在詹姆斯死去前的一个晚上，在圆月当空之时，达米安为自己装上了巨大的翅膀，然后带着装满仙丹和财宝的布袋，从城堡的最高处向远处飞走。。。〃
〃人财两空？这个国王有够凄惨的。〃小郭眯着眼睛。
徐森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我不是国王，不可能知道他在想甚麽。〃
〃可我很好奇，你在这里干甚麽。〃小郭看着他的眼睛。
〃你以为呢？〃徐森伸手抚摸着这块石板。
〃我以为你和这个发了疯的国王一样，想找到不死药。〃小郭严肃的看着他。
徐森愣了一下，笑弯了腰：〃我要这个来作甚麽？〃
〃那就要问你了。〃小郭盯着他。
〃不死药是要给活人吃才有用。〃徐森笑得无比凄凉，〃我要来完全没有用处。〃
〃那你还在这里？〃小郭无不讽刺。
〃我只是构思新的剧本而已。〃徐森舒出口气，〃我喜欢这里。〃却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喜欢这里的安静。〃
〃到冬天你会冻死的。〃小郭泼他冷水。
〃会麽？冬天不是还远麽？〃徐森看着越来越大的雨，没有回头。
小郭摇着头：〃你受得了，lid怎麽办？〃
〃不用担心它，它在这边比在伦敦时惬意。〃徐森微微笑着。
〃那你呢？〃小郭也看着密密的雨丝轻声问。
徐森回头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痛不欲生颓废失意？〃
小郭没有说话，只是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至少以前的lyn不会玩失踪。〃
徐森笑起来，瘦了一圈不止的脸看来有些发白：〃我很好。〃
〃会这样说，就证明你并不好。〃小郭叹口气，〃你的假期该结束了。〃
〃可我还没有想好做甚麽工作。〃徐森作个手势，〃我是指拍完电影之后。〃
〃你不想当导演了麽？〃小郭很惊讶。
〃为甚麽要当？〃徐森摇摇头，〃我厌倦了在摄影机后面的冒险。〃
〃以前的徐森是不会说这样话的。〃小郭叹息道，〃你真的变了。〃
〃谁没有变呢？〃徐森耸耸肩，〃你没有变麽？〃
〃我是变了，但我坦然接受自己的变化。〃小郭笑了一下，〃lyn，你也该长大了。〃
〃你说话不要像个老头子好不好？〃徐森无奈的笑笑，〃我甚麽地方又显得幼稚了？〃
小郭搂着他的肩膀，用低缓的声音说：〃如果因为想念而哭泣，不是丢人的事情。〃
徐森脸色一白，随即笑了：〃不，我不会哭的，哭泣没有用。〃
〃这麽想令人沮丧。〃小郭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你在同情我麽？〃徐森弯起嘴角来。
〃我才不同情你。〃小郭乐哈哈的，〃多谢你的派我送东西，我又挣了一笔。〃
〃你还算是有职业道德麽？〃徐森无声的笑着，〃又是谁花了大钱要找我？〃
〃不打算猜一猜？〃小郭积极眼睛。
〃这。。。太难了。〃徐森放弃，〃我不认为这个时候还有人想要找我。〃
〃连试试都不愿意？〃小郭抬头看着天，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好吧，徐建华，jenasen，flank，carl，白兰，不然还有谁？〃徐森叹气。
〃还有孔侑和崔允灿。〃小郭挑挑眉毛，〃很奇怪是不是？〃
徐森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确实没有想到。〃
〃你不想问为甚麽？〃小郭眯着眼睛。
〃我真的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徐森盯着天空。
小郭不再说话了。
透过城堡的天窗，斯特林城堡显得更加幽深灰暗，整个草场如此空旷，如此孤单，却又如此倔强。

之后两人冒雨坐了半个小时的火车回到爱丁堡。街上行人少的可怜，远处教堂的管风琴在歌唱，似乎还有风笛的声音，在巨大的雨声中显得缥缈虚幻。雨水随风摇摆着荡漾出千丝万缕的烟气，笼罩在人的心上。还有些顺着屋檐低落下来，滑过凹凸的墙壁流淌到地上，落入见不到底的下水道中，自此不见天日。
徐森没有打伞，他径直进了旅馆的大厅。小郭站在门口小心的收起雨伞，一边打量着进出的几个客人。徐森本想问他是去房间还是旅馆的咖啡厅，但听到大厅沙发上传来lid的叫声，他不由走过去想看清楚些。
有个瘦瘦的男孩子正坐在沙发上逗弄lid的脖子，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头发似乎是有些长的，皮肤光洁自然。Lid舔他的手指头，他发出愉快的笑声。
徐森不敢上前，有个声音在心底虚弱的呼喊，淼淼，是你麽。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Lid看见了他，欢叫着跳着跑来，男孩子跟着立起身转过头来，徐森看清楚了，有些不自然得笑：〃你怎麽来了？崔允灿。〃
崔允灿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走了一步，却又停住。
徐森回头看看小郭，他正吹着口哨看刚刚走进来的一个金发美女。
Lid咬着徐森的裤脚，窗外还在下雨，没有一丝要停的打算。

第四十四章　flimsy
崔允灿幻想过很多次再见徐森的情景。
某一天在片场突然看见的身影，某一个经过街边橱窗停步的侧影，某一声手机铃响后的问话，但是崔允灿没有见过徐森，连一个像他的人都没有。
大叔究竟是甚麽样子。崔允灿很难描述，但是身边任何人都不是他，他很清楚这一点。时间的流逝只会让心里原本模糊的感情愈加清晰，但也因此无能为力。
他是甚麽人，他是徐森的甚麽人，他有甚麽身份去管他。
清醒的痛苦才是最令人沮丧的。
崔允灿记得自己结束了当天的工作，捏着那张字条回到公司安排的宿舍，倒在床上反复的看着。他猜不透这个谜语，甚至怀疑是不是孔侑的新花招。有人按响了门铃，他挣扎着开门，看到了一个眼睛会笑的男人。
〃请问是崔允灿君麽？〃许久不闻的韩语让崔允灿一愣。
〃你是谁？〃崔允灿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你可以叫我小郭，我是个私家侦探。〃小郭他耸耸肩皱着鼻子在笑，他的笑容无疑是温和无害的，带有一点点与年龄不相吻合的顽皮。
崔允灿没有让他进屋：〃您找我有事麽？〃
〃徐森委托我把这个交给你。〃小郭并不介意站在门口，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物件。
崔允灿愣了一下：〃大叔叫您来的？〃他迫不及待的接过来，拆开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只是一幅画而已。
大片的樱花树，开满了花朵的枝头垂下来，风中有落下的花瓣，一片一片进行着生命最后的舞蹈。颜色是极浅的，水粉的质感有种通透的悲哀。树下站着一个男孩子，黑色的头发，简单的衣饰。他望着远方，面目与身段俱是模糊的，唯独眼神难言的复杂。
羡慕的，憧憬的，嫉妒的，盼望的，失落的，焦躁的，不安的，强作镇定的，满不在乎的，混合着一种莫可名状无法言说的欲望，他的眼神饱含着各式的情感，从而显出一种茫然无知却又无能为力的纯真。
崔允灿无法再看下去，这种熟悉的笔法画风，一定出自徐淼的手笔。这是画的谁？崔允灿不知为甚麽直觉的认为这是徐淼眼中的他。
原来徐淼哥一直是这样在看自己的麽？那麽无助，那麽可怜，那麽期盼羡慕，所有的想法都在脸上，可笑的是自己全然懵懂无知。
〃你还好麽？〃小郭耸耸肩，〃东西已经带到，我走了。〃
崔允灿上前拦住他：〃请您原谅我的失礼，能否。。。〃
〃想问我徐森在哪里？〃小郭好脾气的笑着，〃徐森也只是把这东西叫我转交，我不确定他还在不在那里。〃
崔允灿眼神一黯：〃是这样麽？〃
小郭捏着下巴：〃当然，对我来说没有找不到的人。〃
崔允灿突然涌起希望：〃您是侦探，我可以雇您麽？〃
〃你？〃小郭一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我很贵的。〃
崔允灿马上掏出钱包来，着急道：〃我这里有。。。〃
小郭哈哈大笑起来，扶着墙直不起身子：〃哎呦，允灿君你太有趣了。〃
崔允灿莫名其妙看着他：〃不够麽？那我去〃
〃行了行了。〃小郭忍住笑摇摇手，〃我和lyn是老朋友了，按他的脾气如果不想见人，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就算你有再多钱，我也不愿意得罪多年的老朋友。。。〃
崔允灿心里煎熬着，难受得低下头去。小郭拍着他肩膀道：〃但是你知道的，人都是有弱点的，比如我吧，别看我是个侦探，但我警惕性不高，如果有个甚麽聪明机灵的人悄悄跟踪我，我是一定不会发现的，你说是不是？〃
崔允灿顿时傻眼：〃您的意思是。。。〃
〃我可甚麽都没说。〃小郭挤挤眼睛，〃不知道你这个聪明机灵的小伙子有没有看出来我现在又饿又累很想休息一下呢？〃
崔允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他让进屋里：〃您请进！真是抱歉，我只有速溶咖啡。〃
小郭笑呵呵自言自语一句：〃孺子可教。〃
〃甚麽？〃崔允灿听不懂中文。
〃没甚麽，我说我的咖啡不要糖。〃小郭咳嗽一声。
崔允灿泡着咖啡，不知怎麽心里却越加敞亮起来。
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小郭坐上了往爱尔兰的班机，在爱丁堡停下，小郭领他到了这家旅馆。很小很整洁，也很安静，他一进来就见到了蜷缩在旅店老板膝上的lid。
Lid认出他来，欢叫着摇尾巴，崔允灿身开双臂搂住它，不知怎麽就想哭。再抬头，就看不见小郭了。
时间晃过了中午，下午开始下雨，没有停的意思。崔允灿却不觉得饿，他温柔的抚摸着lid的毛，忐忑的等待着那个人出现。
大叔把这副画送给他，是不是意味着他明白了甚麽？又或者，徐淼哥和他说过甚麽？崔允灿的心悬起来，无论如何放不下。
直到lid叫了一声跑开，他才惊觉有人进来了，起身回头，他愣住了。
的确是大叔。
大叔瘦的很多，脸颊、颧骨都显出来，原本合体的衬衫此刻显得空荡荡的。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下，念叨着甚麽，但很快他的目光坚定的闪烁了一下，他换上了一丝礼貌的笑容：〃你怎麽来了？崔允灿。〃
崔允灿无法说话，大叔的笑容那麽苦涩，而自己却无话可说。
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

〃明天就走麽？〃坐在咖啡厅里，徐森捏着红茶杯子有些漫不经心的问。
〃我只是回来交差，还有大把钞票等着我呢。〃小郭乐呵呵的。
徐森看着雨水滑过玻璃窗，面上浅浅带着笑：〃那就走好。〃
小郭笑出声来：〃就没句临别赠言甚麽的？〃
徐森看了一眼崔允灿：〃下次见我自己来就好。〃
崔允灿面上一热，咳嗽一声低下头去。小郭却嘻嘻哈哈道：〃我可跟他不熟，不熟。〃
徐森瞟他一眼，只是淡淡一笑，摸着lid毛的手，指结分明。
崔允灿忍不住道：〃大叔，你甚麽时候回来？〃
徐森喝口红茶：〃差不多了。〃
〃你还拍电影麽？〃崔允灿冲口而出。
〃当然，和约上我还有一部片子。〃徐森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红茶的杯子。
〃那麽，大叔决定拍甚麽了麽？〃崔允灿急急问道，
徐森很快看他一眼，崔允灿顿时觉得失态红了脸，徐森却缓缓一笑：〃你放心，我说过要邀请你的，就一定会。〃
崔允灿喜上眉梢：〃真的？〃
徐森淡淡的笑着：〃当然，只是现在你也是大明星了，我怕请不起你。〃
〃我不要钱的，不要钱！〃崔允灿急得站起来比划，〃就怕大叔看不上我！而且我也不是大明星。〃
徐森被他吓了一跳，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你。。。先坐下吧。〃
崔允灿脸上一红，忙的坐下。
小郭笑眯眯看着，突然起身拥抱了徐森一下就走。徐森并没有说甚麽，只是目送他离开。
并非旅游旺季，旅店的咖啡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还在下雨，屋里没有开灯，红茶的香气还没有散去。安静的酝酿着改变。
崔允灿总觉得哪里变了，但他说不出话来。
很久之后眼前亮起灯来，徐森看着茶杯上的花纹：〃你出来lisa知道麽？〃
崔允灿这才想起来，懊恼的抓头：〃哎呀，完全忘记了！〃
徐森失笑：〃唉，算了，你先跟着我，反正最后大家都要汇合的。〃
〃嗯？〃
徐森已经起身：〃我帮你办理住宿手续，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去巴黎。〃
崔允灿根本来不及说甚麽，他有些惊恐又有些茫然的看着徐森穿过咖啡厅的背影，再一次觉得大叔离自己很遥远。
崔允灿觉得，自己其实从来就不了解大叔是个甚麽样的人。他喜欢甚麽，不喜欢甚麽，说话的语气甚麽时候是开玩笑，甚麽时候是生气，他完全不知道。大叔的心情怎麽表达的，大叔的思想停留的地方，他现在究竟是没事了，还是故作坚强，他完全看不出来。大叔的心里徐淼哥一定是在的，而且将永远存在。但是占有多大的比重，是否还有足够自己进入的空间，这些，他完全不知道。
多麽悲哀的一件事情，喜欢上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比喜欢上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人更悲哀。
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甚麽，起初没人想去捅破，现在不知道怎麽捅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大叔看来比以前似乎亲切了，但更难接近了。有一种刻意的温柔，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这种礼貌是安全的，但也是疏远的。因为受伤之后的自我保护麽？崔允灿想不明白。大叔把自己装扮得这样完美，这样无懈可击，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他很好、他没事了。
可为甚麽自己就是觉得他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呢？
想说的话开不了口，想做的事无法付诸行动，就像对着一面沉默的墙壁，无论怎麽努力也不会有回应。
崔允灿这麽想着，不由低下头来握紧了面前的茶杯，紧紧的，用力的，有一种温暖的液体在眼中打转。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哭的，为甚麽在这个时候让自己明白是喜欢上了大叔的呢？
这段感情怎麽看，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或者说，这段感情怎麽看，都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也许该好好的约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