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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小人 上by冷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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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光磊对你好声好气,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
白飒予眉头一皱立刻出言责骂。虽然知道弟弟还小难免不懂事,可是这回实在太过分了!而兰少桦也是神色微微一变,没有抱起炽予,反而是伸手轻捏了一下炽予的脸蛋。
「臭着一张脸可一点都不可爱了,炽儿。你身为主人,就应该有礼貌啊!这么说你光磊哥哥怎么行?来,和光磊哥哥说对不起!」
「……对不起。」
白炽予虽小,却也知道母亲有些生气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歉,然后调头就走。兰少桦虽是尴尬,但见于光磊却仍是一脸的不介怀,还极有礼貌的向她行了个礼后才同白飒予、白冽予玩耍去了,心下不禁暗暗赞许。
大人们客套过了,接着便是入座开宴。兰少桦特意让于光磊坐在白炽予的旁边,打算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
宴席上仍旧是大人一团,小孩一团的情况。虽然偶尔会有大人探问起小孩子的情况,不过大多数都是在聊他们自个儿的。冽予因为和严青同坐,饮食起居都由严青照顾的他,自然也是同严青聊了起来。
而夹在一脸不高兴的炽予和兴高采烈的飒予中间,于光磊虽然想和白飒予多聊聊,可瞧着一旁一个人默默猛吃的炽予,说什么都放心不下。
打从他瞧见还是婴儿的炽予,而且成了他的义兄开始,他就是真心把炽予当成亲弟弟一般看待。这次来擎云山庄前他还着实紧张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面对炽予呢!虽然见面后炽予别扭的态度让他有些伤心,不过他的个性向来豁达,倒也不甚介怀了。
「炽予,这个炸虾很好吃,你吃一点吧!」
瞧着一旁的炽予因为赌气猛扒饭,光磊特别夹了快炸虾要放到他碗里。怎料炽予小手一挥,竟然一把打掉了他特别夹的炸虾。
「谁要你假好心!我自己会夹!」
一边说着,一边又赌气的开始不停夹炸虾,让一旁默默注意的众人是好气又好笑。
光磊瞧他的模样可爱,虽然好意被拒,心情却还是舒缓不少。却在此时,白炽予似乎是因猛吃炸虾而噎着了,可爱的小脸因而胀得通红,好象相当难受。一直在注意他的光磊首先发觉到了这一点,心下一慌,赶忙取了杯茶水便送到他嘴边。
「来,喝口水。」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背助他顺顺气。
白炽予难受的紧,一时哪顾得了是谁递来的茶水?张口便喝。而身后那只轻拍背部的手也让他舒服了不少。正待道谢,才发现居然是那个讨人厌的臭书生!
「别、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承认你是我义兄了!」
「谢」字说不出口,反而变成了赌气的言语。白炽予别过了小脸不看于光磊,脸色却是相当难看,似是自知理亏。于光磊瞧他虽然别扭,但其实还是相当懂事的,忍不住高兴的笑了起来。
却听此时,一声轻咳入耳,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此刻忽然起身,似乎打算宣布什么的白毅杰身上。只见他目光环视众人,最后停在气氛尴尬的于光磊和白炽予身上。
「光磊啊,伯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成不成?」
「伯父有何要求尽管说。只要是光磊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于光磊虽然不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应了答。而一旁的白炽予则是连头都不抬,自顾自的吃着白饭。
只见白毅杰微微一笑,道:「光磊这些年又多读了不少书,碰巧我们家炽予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伯伯想请你帮忙,做炽予的启蒙师父好不好?」
于光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求,心下却也欢喜,道:「我很乐……」
「不要!」
可于光磊答应的话语未完,便给炽予的反对打了断。「我才不要师父!我才不要念书!」
这个时候的炽予终于抬起了头,可对上的却是父亲的目光如炬。
「光磊肯答应,自然是最好了。不过咱们家炽予可调皮了,你是他师父又是他义兄,若他有什么举动不妥当,你尽管打他骂他都没有关系。不过呢,炽予若是欺负你光磊哥哥,欺负一次就罚你三天不准练武。」
后头的话是对着三子说的。白毅杰毕竟是大家,此刻虽是神态轻松,但炯亮的眼神却让他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白炽予本想抗议,可是瞧见父亲的模样便知道抗议也没用。心下更是一阵恶气,嘟着嘴巴低下头又是埋头猛吃。
一旁的于光磊虽然有些担心,但终究还是只能继续用餐了。不过,担忧的目光还是不时落在炽予的身上。
白毅杰瞧见二人如此模样,满意的微微一笑,再度坐下继续用餐。
第二章
于光磊在山庄住下,并且开始担任白炽予的启蒙之师一事,可以说是转变的开始──虽然,说是灾难的开始还比较贴切些。
一大早,白炽予所居住的「侠客居」就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侠客」二字乃是白炽予自个儿取的。虽然他自己可能连哪一个字是侠、哪一个字是居都分不清楚,可是年纪小小的他却最向往侠客英雄,最向往以一挡百的不世高手。所以他将自个儿的屋子取名「侠客」,纵然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我要睡觉啦!」
「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清晨的天候最是舒服,最适合用来读书学习。」
「我要睡觉!走开啦!」
从宴会那天之后已然持续了十三天的戏码今天依然准时上演了。
此时天才微微泛白,正是大好清晨。于光磊自小就是在这个时间起床,去私塾听老师讲课学书的。既然接下了这「启蒙之师」的责任,他也不辞辛苦,比平常更早起了些,梳洗完毕便来侠客居准备要和炽予上课。
然而,白炽予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孩,撒娇赖床可说是家常便饭。已经十三天,每天早上这样你来我往的吵闹却还是没有分毫改变。
当然居中不是没有服侍小少爷的仆人婢子。只不过因为庄主已经下令全权交由光磊处置,所以仆人们都静静的退开去忙别的工作,让他们俩「自行料理」。
到目前为止,于光磊四胜八负,大部分都输给了死命巴着被子不肯起来的炽予。而且就算成功把他叫起来,炽予还是会大发起床气在上课时捣乱,或是上课打瞌睡。总之是说什么都不肯乖乖听话。
本来是应该把他恶作剧的情形告诉白毅杰,但于光磊却不忍见到炽予不能练武的伤心模样。结果却变成了炽予无法无天,老是在上课捣乱的情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于光磊下定了决心非成功不可。
眼前长得极为可爱的四岁男孩正抱着棉被呼呼大睡,完全瞧不出前不久才大吵一番过。于光磊虽然很想佩服这孩子的睡功,却不能放纵。当下一把拉开了白炽予的被子,把四岁男孩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
光磊虽然是个儒生,但毕竟也十一岁了,也是有些力气的。他拿起炽予的短袄披在那小小的肩上,然后抱着仍呼呼大睡的他去梳洗。
秉性温良的他,当然不会狠到去用水浇小孩的脸。他只是仔细的取了棉布弄湿、拧干,然后擦了擦怀中酣睡的小脸。
「呜嗯……」
白炽予因为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而稍微醒了些。虽然是有些陌生的感觉,可是很舒服,却又不会让人想睡……双睫轻扇微微睁开了双眼,只见一只细白的手正费力的拧着布巾,然后用刚浸过水的布巾来擦他的脸。
「炽,清醒了点吗?」这几天他听白家兄弟都只叫炽予一个「炽」字,便也效法着这么叫了,「来,漱漱口。」
白炽予此刻仍是迷迷糊糊,压根不知道抱着他的人正是他的「死敌」。只觉得那声音很温柔很平和好听,于是他迷迷糊糊的漱了口,迷迷糊糊的被放下、换了衣服。直到他在书桌前坐定的那一刻,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臭书生!」
根本没想到是自己睡迷糊了,白炽予张眼怒瞪着一旁已然开始替他磨墨的于光磊。「不要不理我,你说话啊!」
「要喊我『老师』,炽。」
面对做学问的事,于光磊向来极为严谨,尤其是在下定决心不再放纵炽予后。他有条不紊的磨着墨,直到炽予跳下椅子。
放下墨条,一把将准备溜之大吉的小孩抱起、放回椅子上。「炽,你其实很懂事、很聪明的不是?学学写字、念书难道不好吗?」
「才不好!那是你们那些穷酸书生做的事!我要做大侠!我要做英雄!」
「只有武功好却大字不识一个的,叫『匹夫』。要做大侠,至少得要识字,要懂得忠孝义理。」
「做大侠哪那么多规矩!我不管!我就是不要读书识字!你再不让我走、我、我打你喔!」
「不明是非黑白,强以武力称雄者,乃是仗势欺人,非是侠者所为。」
面对根本坐不住的白炽予的要胁,于光磊仍旧是毫不动怒,平平和和的做了回答。平和的语句所述却是叫人无从分辩的道理,让满脑子只有练武的炽予根本没法反驳,气得胀红了脸。
「你、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走!」
虽然很想象过去几天那样恶作剧,但白炽予毕竟还是懂事的,知道光磊对他处处忍让。想当大侠就不能「仗势欺人」、「恃强凌弱」,所以他「暂时」放穷酸书生一马,用「大侠」的方式来要求于光磊。
但见于光磊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炽予的头。虽然手给炽予不耐烦的拍开,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怀:「只要你会写『白炽予』的白和予,我就让你出去外面玩。」
一边说着,一边已然拿起毛笔,俐落的写下「白炽予」三字。于光磊长年学书,虽然字还难免有些不成熟,却已有了一定的劲道。一手字苍劲有力,煞是好看,连白炽予都有些瞧呆了眼。
只不过当他然不肯承认这一点。哼了一声:「鬼画符。」
「你还知道字写的难看叫『鬼画符』,看来以前上课时还是有认真的。」
于光磊仍不动怒,搁下毛笔,指了指「白」和「予」二字。「只要你会写这两个字,我就让你出去玩。」
「哼!那还不简单!」
白炽予一心想溜出去,右手整只手掌握住毛笔便要开始写字。可毛笔尖还没沾上纸面,就给于光磊抓住了手腕。
「笔不是这样握……来,手放开,拇指要这样,小指要……堂堂擎云山庄的三少爷总不会连握笔都不会对不对?嗯,很好!」
一番指正过后,白炽予终于是好好的拿起了毛笔。满心不服气的他看了看一旁漂亮的大字,心底很是不痛快,心想说什么都要给点颜色让这穷酸书生瞧瞧。当下依着记忆中于光磊动笔的模样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字。
没想到看于光磊写字时如行云流水一笔呵成,自个儿写起来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笔划是没错了,可是轻重却把握不到。一个「白」字写得点不像点,勾不像勾,横平直竖全都时宽时细,成了道地的「鬼画符」。
白炽予瞧了瞧于光磊的字,再瞧了瞧自己的,不服气的感觉更甚,又觅了块角落重写了一遍。
虽然他的字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他说什么,都不想输给这个穷酸臭书生!
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般重复了好几遍,横竖是稳下了来,该停该顿却总是不得其法。正忍不住对着纸对着笔生气之时,握笔的小手突然被一只大了些的手握住了。
白炽予知道是于光磊,正待挣脱,于光磊却已执着他的手开始写字。
同样一只毛笔,同样一个握笔的人,写出来的字却已完全不是刚才的鬼画符。中途虽然因白炽予的抵抗而有些歪了,但于光磊写字的手劲却出奇的大,仍旧是完成了这好好的一个「白」字。
白炽予看着眼前两人一同完成的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手仍因于光磊刚才写字时的手劲而有些疼,却已无暇顾着这些。他身体对这等「动作」的记忆向来最是厉害,不甘示弱的自个儿拿着笔重写了一遍。
虽然仍称不上好,却已有了个模样。紧接着他又写了个「予」字。这回的开头没先前那么惨,但还是七零八落。他照着于光磊字体的粗细停顿处依样画葫芦,总算是好了一点。此时,于光磊又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写了一遍。这次白炽予抗拒的力道小了些,然后他又自己写了一遍。
新写的字确实好看得多了。他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字,然后回头瞧向于光磊:「怎么样!好看吗?」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先前怎么也不肯学的人是自己,不由得一阵尴尬。于光磊瞧着他如此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另取了张纸在桌上铺下。
「好了,现在默写『白』和『予』。成功了我就让你出去玩。」
「那有什么难的!哼!」
刚才练了好几遍字,白炽予早就将这二字记得滚瓜烂熟。笔起笔落。两个比刚才更好看了些的字跃上纸面。白炽予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写字、好象不是那么讨厌嘛!
这个念头一闪过,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怎么可以觉得穷酸书生做的事有趣呢?
却听身后柔和的嗓音响起:「好了,你出去玩吧!」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让白炽予前一刻的烦恼立时消失无踪。一声欢呼之后便即跳下椅子冲了出去。
于光磊微笑着看着男孩高兴地冲出去的身影,然后低头望向案上的两个字。
「他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啊……」
学生的资质固然好,但不学却也是无用。而要怎么样让他从抗拒变成喜欢写字及念书,就是自己的工作了。
十三天来的第一次成功,让于光磊感觉到一阵令人喜悦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他拿起桌上的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折了几折,然后收进怀中,离开了侠客居。
* * *
自那日之后,于光磊便每日定时到侠客居去,用同样的方法叫白炽予起床学写字。如此半个月一个月下来,白炽予虽然还小,却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每到定时就会醒转过来。只是每日于光磊抱起他用湿布替他擦擦脸的感觉很是舒服,所以即使醒了他也是继续装睡,让于光磊仍旧是每天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替他擦脸更衣。
于光磊又非习武之人,哪瞧得出什么破绽?只道是炽予贪睡惯了。他视白炽予如亲弟,便是花些功夫好了,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学写字,虽然白炽予仍会闹闹别扭,但终究都还是会认真的学着写字。于光磊心下雪亮,知他早已不若当初那样讨厌学写字,却放不下面子,才仍旧装模作样的闹上一闹。当下也不说破,由着他那般装模作样。
白炽予毕竟也承继了父母的血缘,记心极好,悟性又高。一日里莫说三、四字,十个字他也照记不误。不过于光磊不希望让他负担太大,一日也最多只教他十个字,顺带复习过去教过的。有时瞧着炽予心情不错,连带的提起了这些字的来由与涵义。白炽予时常听得极有兴味,间或有些疑问,却总是碍着面子不肯问。于光磊于这点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就那么算了。
今日又如往常的教授完十个字。瞧着案上那越来越有个样子的字迹,于光磊便是一阵宽慰。只是白炽予现下虽然不那么抗拒学写字,但却仍是抗拒于去学习什么诗文经书的。能够识字自然是很好了,可若对诸般学问一知半解,总还是难登大雅之堂。而要怎么样让炽予不那么抗拒而肯学习这些,正是连日来一直苦恼着于光磊的问题。
一如往常的把白炽予写的字折起收入怀中,于光磊离开了侠客居。昨日白飒予说好了要同他一起上街吃早点。两人虽还不过十一岁罢,但却都远较寻常少年来得成熟稳重,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依约前往山庄门口,便见到白飒予已然在那候着,身旁还跟了个白冽予,以及照顾冽予起居的严青。
那严青约莫二十五、六岁,相貌清朗,却甚是少言,于光磊对他极为陌生。听人说他原先只是个小仆,三年前白冽予意外中了奇毒,全仗他舍命相救才得以无事。冽予因而极喜欢这个青年,请父母亲答允让他负责照顾自个儿起居。
二人名份是主仆,不过白冽予却是以朋友之情相待,倾心相交。虽有年龄之差,但仍是平辈论交,像极了知己好友。此时二人亦是一如往常一般正讨论着什么。于光磊不好打搅,正待同白飒予说些什么,却瞧见他身后隐隐有一个影子。一截衣袖露出,不是白炽予是谁?
当下笑容扬起,上前道:「飒,我来了!怎么,炽和冽都要同去吗?」
躲在白飒予身后的白炽予本是打算吓他,见露馅儿了,老大没趣,自个儿走了出来道:「谁要和你一道?我、我是想和冽哥一起去喝酒才来的。」
「还说喝酒。都是你泄了密,害我让爹爹骂了一顿。」
白冽予瞥了眼三弟,话语似是不悦,语气却相当平淡。「再说,大清早喝什么酒,小心闹肚痛。」
「我、我才不会──」
「好了,别吵了。」
白炽予正待辩解,却给长兄打了断。白飒予瞧着差了四岁还能吵起来的两个弟弟,便是一阵无奈,转而望向于光磊:「光磊,你想吃什么?」
「这……有什么好吃的我也不清楚,总之咱们上了街,瞧着哪一家顺眼,便进去吃吧。」
于光磊也拿不定主意,便提议一切顺其自然。白飒予心想也是,便点头允诺。白冽予也接着点头。而白炽予见两位兄长都答允了,虽然不想听这穷酸书生的意见,却也只能遵从了。
于是,他们一行一个大人四个小孩便这么上了街。
擎云山庄位在城郊,名气虽大,可一般老百姓却只以为是一般富贵人家。一行人由城郊入市,倒也没引起多少注意。
几个小孩子上街,虽是要吃早点,但总还是在路上嬉笑玩闹得多。而且苏州繁华至斯,吃的东西可说是琳琅满目,走了好一阵子,却总是没找着个合适的落脚处。直到后来于光磊瞧见一家楼子铺名颇有学问,门口的条幅又是名家手笔。书生习气一起,便提出了建议要在这家楼子用餐。白飒予和白冽予没别的意见,自然同意了。而白炽予虽然不同意,却也没办法,只得跟着入了楼。
这间铺子内里装饰极为文雅,更有不少名家题作。铺内更是一堆书生模样的人,显然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处。掌柜的见来的是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小孩子,心下略感不妥,怕小孩子吵闹坏了客人兴致,正待上前婉言劝离,却见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突然走到了一幅字画前,当场喊了声「好」。
那少年正是于光磊。他瞧着这满楼子珍宝,心下大喜,这些日子来一直藏着的书呆子气已然发作,情不自禁的便对其中一幅字画叫好。他这声好一出,登时惹来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只道是这少年权充风雅,却也有人瞧着这少年一身温文儒雅,并非只是一般玩闹的少年。当下便即起身来到他旁边与他相谈。
于光磊本来就是才学极盛,虽然只十一岁大,见识却也不凡。一旁白冽予瞧着有趣,也上前凑了一脚。他聪明灵慧,又相貌可爱,于才学上虽未有多大成就,却也能与众人谈得起来。
白炽予见一群穷酸书生发起「书生疯」,尤其于光磊眼下全然忘了自己,只顾着和人讨论。心下恶气一起,想也不想就跑出了楼子。
一旁的白飒予虽然没加入讨论,却也因为这有趣的情景而失了注意,竟然没发现炽予不见了。那严青似乎也没察觉到,只是跟在小主子身后。好不容易讨论罢,给人领了位子要坐下用早餐时,几人才赫然发觉没了白炽予的踪影。
「炽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儿?怎会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白飒予知道事关重大,眉头已然紧紧蹙起。而一旁的于光磊更是心焦如焚。一想到白炽予才四岁大,这么一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还得了?
但见白冽予霍然起身,道:「他定是因为咱们方才冷落了他才跑出去。光磊哥,烦请回山庄通报爹爹,我、飒哥还有阿青先在城里找找他的下落。」
「不,事情应是因我而起,让我留下来找他。」
于光磊于白冽予那么一说之时,心下已然对事情始末有了大概,因而深觉愧疚。众人见他如此神态,也不好拒绝他。只是遣人通报白毅杰却是不能省略的。却见严青站起了身,道:「让我回去禀报庄主吧。我是个下人,与三少爷又不亲,就算找着了三少爷也不见得肯和我回来。」
「好,那就拜托你了。」
白飒予身为长兄,自然是要于此刻全权担起责任。
指示完毕之后,同老板致了歉,便分头行事了。
于光磊虽然满心焦急想尽快找到人,但一时之间却是不知从何找起。他也没多少高明的方法可用,只得喊着炽予的名字,逐街逐巷的去寻。
可白炽予不过四岁大,只是个小男孩。要想在人群中寻他实在不是易事。尤其时间一晚,人潮越来越多。于光磊连行走都开始有了点麻烦,又如何能顺利寻人?满心焦急却又一筹莫展,一想到是自个儿害了弟弟失踪了,还不知遇上了些什么麻烦,鼻头一酸,差点就要哭了起来。
但他还是忍住了眼泪,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炽予的名字,只盼他听到了呼唤会有响应。却听此时,一阵稚嫩悦耳的童音入耳:「光磊哥,左手边徐记酒铺。」
那声音也不见得有多用力,却是清晰入耳,正是白冽予的声音。于光磊往左手边一望,果然瞧见了间徐记酒铺。当下推开人群直往酒铺走去。
入了酒铺,只见白冽予背着似乎昏睡过去的白炽予站在酒铺门口,一张漂亮的小脸难得的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于光磊一见炽予,也不及细究便即奔上了前查看:「炽他还好吗?怎么、怎么就这么……」
「他醉倒了。」淡淡的语音道出了让人有些无奈的事实。「光磊哥,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嗄?有是有带一些,怎么……?」
于光磊见白炽予确实是醉倒了,心下稍安,却不料白冽予劈头就是这一问。只见白冽予有些为难的瞧了瞧一旁一直盯着他脸的老板,道:「炽予方才跑来人家店里,拿起酒就猛灌。我找到他时他已经不胜酒力。我想把他带走,无奈身上却没有银两清账。」
闻言,于光磊瞧了瞧地上的空酒壶,知道确实如此,无怪乎白冽予一脸为难。当下笑了起来,向老板问清了酒钱,清帐后同白冽予一起离开了铺子准备找白飒予会合。
白冽予个头虽小,背起弟弟却似不怎么费力,还有模有样的,不愧是哥哥。于光磊瞧得心下愧然,不禁垂下了头……「冽,你怎么找到炽予的?」
「他忽然失了踪影,定是一时闹脾气才跑走了。我想他也不知去哪,又想起他一直嚷着要喝酒,便专捡酒铺、酒楼一类的寻,果然寻着了他。」
白冽予淡淡答道,顺道瞥了眼身旁的于光磊。见他低垂着头神色郁郁,心下雪亮,当下将炽予交给了他:「咱们这样慢慢走也不是办法。光磊哥,劳烦你先背炽予回庄,我去寻飒哥。」
于光磊背起了炽予,还来不及同白冽予多说两句,便见到他小小的身子一跃而起,竟然就那样飞檐走壁去了,还引起不少人的注目。于光磊足足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会意白冽予的心思。当下一声轻叹,迈步前行。
一路上身后不时传来白炽予身上的些许酒气。于光磊虽觉微昏,却不介意,只是担心他小小年纪就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伤身?后来人群渐减入了城郊,见擎云山庄就在前方,于光磊此时方觉得完全安心了。
却听身后一声模糊的童音入耳:「臭光磊,臭书生,穷酸得要命,还说是哥哥,看了字画就不理我了……」
「炽,我……唉,确实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好不好?」
于光磊早自认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不对,听炽予这么说更是自责。只是他这话虽说了,身后却再无半点反应。于光磊只道是炽予赌气不说话,更是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在此时,微微的鼾声入耳。于光磊先是一怔,才知道原来白炽予一直都睡着,只是在说梦话罢了。
因而,稍微松了口气,喃喃道:「炽,别不理我喔!下回我不会再犯了,所以……」
于光磊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只是微微一笑。
身后的微微鼾声,平缓依旧。
只是,背上的男孩却已然睁开了眼,直盯着正背着自己的少年……
「知道就好,臭书生。」
低不可闻的细语,悄悄脱口。
第三章
白炽予「走失」的事件虽然平安落幕,但一干人等却仍是或轻或重的受到了处罚。
严青是成年人,带着小孩出去却没有多加留心,被白毅杰罚了三个月的薪资。后来白冽予努力求情,才给改成一个半月的薪资。
而四个小孩,除了光磊之外,也都被罚了禁足。尤其是白炽予,不但被罚禁足,还被罚一个月不准练武。禁足和不能练武对他而言可是再大不过的酷刑了。可是他虽然不服,却终究只能从命。而于光磊也自请处分,打算陪着白炽予一同禁足。
只是白炽予被禁足,脾气可就直往于光磊身上发。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不对之处,但心里的不快总是要找地方宣泄,而光磊又伴在他身边,自然找上他了。
于光磊虽然天天受他脾气,但对他而言总是比不理不睬要好得多了。可麻烦的是禁足期间白炽予上课时总是不大认真,让他费尽了功夫才能勉强制住这个满身活力却无从发泄的小孩。
不能练武的时间里,白炽予只好自己修练内功。一个月的专注让他的内功大有进益,可是拳脚功夫的进度却是落后了。好不容易一个月过去,他,终于是可以开始重新练武了。
这日清晨,白炽予一如平时的在同样的时间醒了过来。连续一个月都在课堂上和于光磊乱闹脾气,其实心里是有些小小的愧疚的。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开始练武,他的心情已是大好,连带的也想藉此表达一下歉意,好好写几个字给光磊看看。
小小的身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准备等那熟悉而又虚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穿过小园,推门、进入卧房、来到内室……没想到等了等,又再等了等,几个反侧直到太阳高升了,那脚步声却始终未来。
白炽予久候不耐,终于是跳下了床自行梳洗。在外头候着的小婢赶忙进来侍候他穿衣。
「臭书生,还以为你比其它穷酸好点,没想到还是一样逃跑了。」
亏我还想好好上一天课……最后的话语没说出口,却已带上了些许的失望。
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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