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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洛绝对目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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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地,晏子殊想起了他第一次遇见卡埃尔迪夫时的情景,那是七年前,在捷克首都布拉格……
晏子殊到过许多地方,却很少有城市像布拉格那样,天天回荡着节日般的气氛,城市建在七座山丘之上,蜿蜒的伏尔塔瓦河贯穿城中,点缀着两岸迤逦宜人的景色。
为了追踪一个逃亡很久的假币制造犯,晏子殊紧握着已经上膛的转轮手枪,气喘吁吁地跑在旧城区狭窄又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因为不熟悉旧城区的地形,他丢失了罪犯的身影。
天色开始暗了,夕阳晚照,不远处老城广场上的古钟正在鸣响,晏子殊抬头看了一眼窄窄的天空,放慢脚步走在硬石路上。
额头和手心都渗着汗,前方是人影稀少,门是粗砺的黄铜作坊,左右两边是古老幽深的巷道,晏子殊不免焦急。
突然,在一片叮叮锤声中,隐隐传来皮鞋踩踏硬石的仓促奔跑声。
「在左边!」晏子殊暗叫,以电光石火一般的速度追进左边的小巷,然而,一丛滴着露水的绿色,突兀地挡在眼前,是草,还是花?
还未及反应,人已经猛地撞了上去!
「啊?」低低地惊呼,那翠绿色落了一地。
晏子殊的胳膊也撞得生疼!吱,他低头,发现自己两脚都踩在花叶上面。
忙不迭地移开脚,那些脆弱又昂贵的花朵,已经变成脏污的烂泥。
「这不是……」晏子殊盯着它,脸色是一片惨绿,椭圆状倒卵形的花瓣,翡翠一般的绿色,这不是世界上最珍稀的花朵之一──绿色玫瑰吗?
名贵的花朵,一枝已价格不菲,何况他还踩满了两脚。
「真对不起!」晏子殊慌张地大叫,抬头,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淡紫色的眼眸。
「呃……」
对方已经打量了他许久,血色的夕阳浸染着他耀眼的金发,酒神巴克斯一样出众的外貌,晏子殊盯着他的眼睛,从未见过这种眼神──激昂如火,又似冰般寒冷。
简直让人无所适从!
「看你的表情,应该知道这花有多贵吧?」对方低沈地开口了,说的是流畅的英语。
晏子殊无言以对,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盯着地上还印着他鞋印的玫瑰花瓣,一面觉得愧疚,一面又心急如焚地想去追捕犯人!
对方的视线移到晏子殊左手握着的转轮手枪上,认出那是警用手枪,皱了一下眉。
「刑警先生,追捕犯人之前,应该先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吧?」男人不愠不火地说着,瞅着晏子殊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向后退开了一步:「我会寄帐单给你。」
「哎?」晏子殊愣愣地抬头。
「准确的说是赔款单。」他淡红色的嘴唇微微一抿,似戏谑,又有一种报仇后的得意。
晏子殊心中已有五分不快,他拧起眉头,暗想:「你又不知道我是谁?等你有本事把帐单寄给我再说吧!」
晏子殊转头看着空出来的巷道,只犹豫了一瞬,便拔腿往前方跑去。
「等一下!」男人却突然叫住他。
「什么事?」猛一个踉跄,晏子殊不情不愿的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请在收到帐单的一周内,付清全的部欠款,如果置之不理,你将会收到律师信。」
「知道了!」他X的还真自信!
五分不快变成了十分讨厌,晏子殊凶凶地瞪他一眼,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地,飞奔而去。
*
繁花似锦的春天,晏子殊坐在老城广场边的露天咖啡馆,享受难得的悠闲。
制造五百万假欧元的西班牙罪犯被捕,同时,其它逃亡的罪犯也在英、美等国相继落网,大功告成,只等罪犯被引渡回国,接受审判。
虽然按照计划,晏子殊该回Interpol总部报到了,但是,他又接到了他的导师伊恩·亚伯特上将的电话,让他暂时在捷克待命。
这是一种褒奖,亚伯特上将非常欣赏晏子殊的能力与执着的性格,去年一整年,晏子殊都在为各种案件到处奔波,没有一天休息,这次「带薪假期」,体现了他对这位爱将的怜惜和勉励。
晏子殊喝了一口冰咖啡,一边翻着英文早报,一边计划着今天的行程。
他想乘船,沿河观赏这座节奏与纽约截然不同的城市,也想去拜访一位近七十岁的,据说藏有喇叭型前膛枪的民间收藏家,晚上他还想去酒吧喝上几杯啤酒。
晏子殊不是古板的,他懂得欣赏美丽的风光和音乐,对枪械有种近乎狂热的喜爱,警校毕业后,他一直在纽约警察局的技术部工作,研究枪械和子弹,伊恩·亚伯特上将慧眼识珠,提拔他做了国际刑警,并将他自己的侦讯技能倾囊相授。
晏子殊也没有让上将失望,每一次都出色地完成任务,因为行动敏捷,又嫉恶如仇,他获得了「夜鹰」的绰号。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折起报纸,晏子殊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别在腰间的手机却响了,他意外地眨了眨眼,拿起手机。
电话是从美国大使馆打来的。
「您好,晏子殊先生吗?我们这儿有一张帐单需要您处理。」
「帐单?」晏子殊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转念他又差点叫出声,难道是……
「一共是一万三千美金,请您将这笔钱电汇到大使馆,我们会替您支付。」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现金!」晏子殊惊呼,那家伙居然找到了大使馆!他怎么知道他是美籍华裔?
「对方说,如果您不及时支付……」
「会寄给我律师信,我知道。」晏子殊很快地打断他的话。
「不,他说会把律师信寄到法国里昂。」即Interpol总部。
「什么!」晏子殊大叫,引得旁人侧目,看来对方已经完全掌握住他的资料。
他并不是想赖帐,只是不爽那人追债的态度,究竟他是何方「神圣」?
「那混蛋叫什么名字?」晏子殊咬牙切齿的问。
接待员一阵沉默,尔后小心翼翼地问:「您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晏子殊没好气地回答。
「他是兰斯·冯·卡埃尔迪夫。」最后一个词,接待员顿了顿才说:「公爵。」
「哎?」晏子殊以为自己听错了,那种在小巷里转悠的家伙会是公爵?
「晏子殊先生,鉴于对方相当特殊的身份,我们大使馆希望您能尽快付清这笔欠款。」接待员颇急迫地说道,看来大使先生非常不愿意得罪这位公爵。
「可是我无法在一星期内拿到一万美金。」
晏子殊不怎么存钱,他的工资多花在购买枪械配件、军舰模型上,要他拿出一万美金来,得等上两个月。
「这样……」接待员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失望:「请您等一下。」
电话里传来接待员劈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晏子殊疑惑地挑起眉毛。
「请您待在原地不要走开。」接待员说道:「公爵阁下的人会与您面谈。」
晏子殊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显得十分恼火:「GPA〈全球定位系统〉是这样用的吗?」
「非常抱歉,请谅解我们大使馆的难处。」接待员说完,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听着手机里无情的忙音,晏子殊开始懊悔接了这个电话,大使馆请他「自行处理」的态度是很明显的了。
本是一件小事,可是摊上对方「公爵」的身份后,结果与影响就变成「可小可大」了。
晏子殊不想给亚伯特上将添无谓的麻烦,正烦恼着,一个黑头发,身材高挑的男人,迈着矫健的步伐,从提恩教堂的方向朝他走来。
男人穿着黑色条纹西装,衣襟处微微隆起,应该带了枪,再看他耳朵上白色的通讯器,时时敏锐警惕的眼神,晏子殊已知道,他是职业保镖。
而晏子殊另一个感觉是,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大概在附近。
男人在他面前停下,一边稳重地打量着他,一边用英语说:「您好,我是公爵阁下的保镖吉森·特斯诺,我想您已接到美国大使馆的电话了。」
「你们一直在跟踪我?」晏子殊冷冷地反问。
「是的。」特斯诺并不否认,他指向教堂说:「公爵阁下在那里等您,请跟我来。」
至此,晏子殊已经满腹狐疑了,绿色玫瑰很珍罕不假,可对那些处在金字塔尖端的特权人物来说,这样「追债」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
虽然心怀不安,晏子殊还是跟着特斯诺,走向教堂。
这是一座十四世纪的哥德式教堂,也许是没有开放给游客的关系,教堂里人影稀少,走在拱廊里可以听见脚步清脆的回响。
明亮的光线透过彩绘玻璃窗,照亮前方的圣坛,和那金色的烛台。
静穆虔诚的气氛,有一老妪坐在前排木椅里默祷,晏子殊注意到,无论在座椅间、忏悔室前,还是在隐蔽的柱子旁,都站着穿黑西装的保镖。
看来对方这次是以真正的「排场」亮相了。
跟着特斯诺走出拱廊,视线豁然开朗,在木椅第一排靠左的位置,一个金发男人背对着他们坐着,似乎在看那「受难的耶稣」。
晏子殊不知道他是否是信徒,不过从周身的氛围看,他至少是宁静而含有敬意的。
特斯诺快步走到男人跟前,弯下腰耳语了几句,尔后听男人的吩咐远远地站到了一边。
晏子殊走近他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姿势既优雅又端庄。
「上午好,晏刑警。」卡埃尔迪夫首先问候道,伸出手。
晏子殊苛刻地盯着他的眼睛,可他的眼神依然让人捉摸不透,伸出手,晏子殊一接触到他的手指就旋即放开:「上午好,阁下。」
卡埃尔迪夫笑了笑,那一丝笑容就像一束光在双唇上跳跃。
他确实是个美男子,而且身材颀长,落落大方,可是晏子殊不喜欢必须抬头才能与他对视,感觉自尊心受创?
「我想知道阁下您找我来的目的。」既然不确定他心中所想,晏子殊就干脆先发制人:「您不只是为那一万多美元的欠款吧?」
「是。」卡埃尔迪夫爽快地承认,尔后说:「你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吗?」
「哎?」晏子殊很意外地睁圆眼睛,这出的是哪张牌?
「布拉格城堡正在展出罗马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我很想去看,可是一个人去又觉得太闷,你愿意陪我去吗?」
「你哪里是一个人?」晏子殊皱起眉头,以非常不信任的眼光打量着大厅四周的保镖。
「他们只是在工作。」卡埃尔迪夫微笑着,晏子殊盯着他的手,他的肩膀,他那头溪涧般夺目的金发,觉得他本身就是一副无可挑剔的油画。
「展览明天就要结束了,怎么样?我们顺道,也可以一起谈谈如何偿付欠款的事。」
晏子殊忍不住瞪他一眼,这混蛋。
可是他又不能拒绝,踌躇片刻,晏子殊才硬梆梆地点头:「好吧,反正我也在休假。」
卡埃尔迪夫看起来挺愉快。
「特斯诺,叫科林备车。」他转身对远处的特斯诺吩咐道,特斯诺丝毫不敢怠慢地拿起对讲机,说了两句俄语。
卡埃尔迪夫和晏子殊走向教堂大门,两人之间隔开着一步宽的距离。
当他们快走出教堂的时候,立在门边的保镖及时地递上一件米黄|色纯羊毛的风衣,并伺候卡埃尔迪夫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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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玻璃盔甲
布拉格城堡位于伏尔塔瓦河的丘陵上,是捷克的要塞,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六十多年来历届总统办公室均设在堡内,所以又称「总统府」。
城堡占地四十五公顷,涵盖了一所宫殿、三座教堂和一间修道院,它们分别处于三个中庭内。
圣乔治女修道院是波希米亚第一个女修道院,曾在十八世纪被拆除改建为军营,现在则是国家艺廊,收藏十四至十七世纪的捷克艺术作品,包括哥德艺术、文艺复兴和巴洛克等不同时期的绘画作品。
这次罗马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交流展,就在这艺廊内。
黑亮尊贵的蓝旗亚轿车驶在平坦又古老的碎石路上,晏子殊收回眺望伏尔塔瓦河景色的视线,看着旁边坐姿优雅,神情优逸的卡埃尔迪夫。
他正侧脸看着窗外,左衣襟处佩戴着的蓝色百合型胸针,因窗外明晃的光线而透着犀利的光芒。
「这是波希米亚水晶,这儿特产的手工艺品。」卡埃尔迪夫突然说道,转过头来,目光如流水般柔和。
「是吗?」晏子殊只停顿了一瞬就看向前方,前座除了一个面容冷峻的司机外,还有一个晏子殊在教堂从未见过的保镖。
「他身边究竟有多少人在『工作』呢?」晏子殊不免在心里嘀咕。
「晏刑警,你不买一个送给女朋友吗?」卡埃尔迪夫又说道:「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没有女朋友。」晏子殊头也不回地答道。
「哦,那真可惜。」话虽如此,卡埃尔迪夫的语气里并没有可惜的感觉,不过是纯客套的对话罢了。
晏子殊轻轻地叹息,他不怎么喜欢和卡埃尔迪夫同行,有种强烈的「难以应付」的感觉,就好像身体被包裹在盔甲里,一举一动都很生硬。
晏子殊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总之,他真想跳车一溜了之。
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怎么会这样……
「晏刑警,我让你无聊了吗?」卡埃尔迪夫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幽地说道。
「不是,我只是奇怪,阁下您在捷克就没有朋友吗?」晏子殊有点尴尬,自己的表情难道有那么明显吗?
「我很少来捷克。」卡埃尔迪夫说道:「虽然我一直在旅行中。」
「那你都去了什么地方?」一时忘了用敬语,晏子殊差点咬到舌头,卡埃尔迪夫却不介意,答道:「去年在阿富汗,前年在澳大利亚。」
「阿富汗?」晏子殊很吃惊地说:「您不是在那儿当战地记者吧?」
卡埃尔迪夫笑而不语,汽车驶过大桥,可以看见布拉格城堡区,圣维特大教堂著名的尖顶,卡埃尔迪夫凝望着它,说:「请相信我,晏刑警,这绝对不是一趟无聊的旅程。」
晏子殊看着他,却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
布拉格城堡,国家艺廊──
虽然还不到旅游旺季,城堡内的游客却已经熙熙攘攘。
七、八个旅游团簇在庭院里,手持各色小旗,耳边有人说德语,有人说法语,晏子殊甚至还听见粤语。
进了国家艺廊,耳根顿时清静了许多,交流展览会就在一楼大厅,门边竖着金属探测器,穿黑西装的保镖没有进展厅,只是守在门口。
「没关系吗?」晏子殊问身旁的卡埃尔迪夫。
「既然这里没有武器,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还有你在不是吗?」卡埃尔迪夫暧昧地微笑。
「我才不会当你的盾牌!」晏子殊立即反驳,可真有什么状况出现时,他能只顾着自己吗?就算他今天没带枪,可也还是员警。
「真可恶!」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晏子殊快步走在他前面。
大理石大厅宽敞而优雅,两边墙壁上悬挂着肖像画、宗教场面、风景等等的油画,晏子殊觉得这些画有些眼熟。
他不由得放慢脚步,在一幅被钢化玻璃罩住的宗教画前,停了下来。
作者是生于一四八七年,卒于一五七六年的意大利画家提香,作品的名字是《哀悼》。
晏子殊想起来了,他在威尼斯的美术院画廊见过这幅画,不过那时,是在地下金库里。
有人寄恐吓信,指名道姓地要窃取提香的作品,虽然落款日期是四月一日〈愚人节〉,画廊里的员工都不相信,院长还是报了警,晏子殊是那次保护行动的负责人。
「你也喜欢这幅画?」
卡埃尔迪夫如竖琴般低沉、隽永的嗓音,突然近在耳边响起,晏子殊吓了一大跳,怒瞪着他,喝道:「不要靠这么近!」
「是你挡住了别人看画啊。」卡埃尔迪夫一脸无辜。
晏子殊这才发现,他一人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有外国游客悻悻然地从后边走过。
不免窘迫,晏子殊站开了些,再次仰头看这布面油画。
画中间是一座文艺复兴时期的墓地,安静祥和的玛利亚托着死去的基督,左边是表情极端愤怒的蒙大那的玛利亚,油画右边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诡异的气氛,死亡的暗示,晏子殊深深地摇了摇头。
「不,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它。」
「为什么?」
「我讨厌墓地。」晏子殊皱着眉头说:「难道你喜欢?」
「非常喜欢。」卡埃尔迪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并不理解它的意思,这是一幅闪耀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的画。」
「是吗?」晏子殊再次凝视着它。
画左右两边都有人物雕像,但是光线晦暗,右边捧着大十字架的仕女,头戴荆棘冠,它基座的上方有一只从虚无中伸出的奇怪的手。
晏子殊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一只手,他觉得毛骨悚然。
「哪里有光明?」晏子殊不客气地反问。
「光明从空中降落。」卡埃尔迪夫俏皮地用了托马斯·拿骚的诗句。
「这是提香最后一幅作品,为教堂所做,那个时候威尼斯鼠疫横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上,包括他和他的儿子。」
「是吗?」晏子殊起了兴致。
「提香是一个注重实利的人,他很有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商业,但是因为逼近的死亡,这幅画描述出了他的内心世界,他对上帝的热望。那只从黑暗中,伸出的诡异的手,摸索着光,帮助和拯救。」
晏子殊的表情很惊讶,他以为这是魔鬼的手。
「画中的老人其实就是提香自己,玛利亚的愤怒则表现了他对死亡的憎恨。」卡埃尔迪夫停顿了一瞬,悠然道:「人的生命不是为死亡准备的……晏刑警,你曾和死神擦肩而过过吗?」
卡埃尔迪夫淡紫色的眸子,凝结着剔透而极冷的光,就像冬天结着薄冰的河面,晏子殊敏锐地感到了危险,一种脚底下就是激流,动弹不得的危险。
「这关你什么事!」他生硬地扭开头,心跳如擂鼓。
「随口问问罢了。」卡埃尔迪夫耸耸肩,轻而易举地就将紧张的气氛消除,继续解说道:「提香和他的儿子,在这幅画被送到教堂之前就死于瘟疫,难道他的虔诚都白费了?其实不是这样。」
晏子殊盯着《哀悼》,得知它背后的故事以后,对它似乎有所改观。
「热情可以战胜死亡,可以从绝望中挤出希望,才是这幅画真正想要说的。」卡埃尔迪夫沉吟着:「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令人起敬的生活态度吗?」
「哈哈哈,这也是一种永恒的斗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转过身,看见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的意大利男人热情洋溢地朝他们走来。
「莫拉维克馆长?」晏子殊吃惊地叫道:「您怎么在这?」
「交流画展啊,晏刑警,呵呵,好久不见,带朋友来捧场也不告诉我?」莫拉维克馆长爽朗地笑着,用力地握了握晏子殊的手,然后看向卡埃尔迪夫:「这位是……」
「啊,他是……」晏子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他是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
「那真失敬。」莫拉维克馆长两眼既惊愕又欣喜地放光,急忙鞠躬:「阁下,敝人乔尼·莫拉维克,代表威尼斯美术院画廊,非常荣幸您的光临。」
卡埃尔迪夫点了点头。
「阁下非常有见地。」莫拉维克馆长接着说道:「这次展览我们还带来了乔尔乔内和洛托的作品,在大厅那头,您想去看看吗?」
「当然。」卡埃尔迪夫欣然答应,然后又看着画前面的透明「盔甲」,问道:「既然画后面有连接警报器,为什么还要把它罩起来呢?」
「这是双重保险,阁下,这不是一般的钢化玻璃,而是防弹玻璃。」莫拉维克馆长的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这种公开展览不安定的因素很多,我们既得防盗,又得防火防爆。」
「对了,这还是晏刑警的提议呢!」莫拉维克馆长笑道,看向晏子殊。
「哦?」卡埃尔迪夫露出饶有兴味的眼神:「晏刑警还负责保护画作吗?」
「是工作。」晏子殊响应道:「大概半年前的事,画廊收到恐吓信,我只是看守了一夜而已。」
「晏刑警真谦虚。」莫拉维克馆长很感激地说道:「如果不是您及时发现了保全系统的漏洞,我们就真要失去提香的作品了。」
莫拉维克馆长的话让晏子殊想起了那次行动,那天他检查备用电力系统的时候发现,系统突然断电后,重新启动的时间需要十分钟之久,那太久了,足够让窃贼切断警报器,拿下画后逃出画廊。
于是他把系统的程序改成三分钟,同时加强了窗户附近的红外线警报射线。
「莫拉维克馆长,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恐吓信了?」晏子殊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是啊,加强了戒备后简直天衣无缝,我想那家伙才不敢来。」莫拉维克馆长得意洋洋地说:「这次展览结束后,我们就要把提香的作品送去博物馆修复,然后会暂时让银行保管它。」
「银行保险柜的话,那就真的天衣无缝了。」晏子殊思忖着。
冷不防地抬头,晏子殊对上一双深邃的,专注的淡紫色眼眸,愣了一瞬。
「啊,公爵阁下,我们到前边去吧。」莫拉维克馆长慇勤地招呼着默而不语的卡埃尔迪夫。
晏子殊回神的时候只看见两人的背影,他们已经离他有七、八步远了,转头又看了一眼《哀悼》,他才拔腿追了上去。
*
「百塔之城」布拉格,每当落日熔金的时候,古老的千塔万楼,从高处望下去就像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洋,晏子殊从国家艺廊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似乎还闪动着那些辉煌而历程坎坷的名画,卡埃尔迪夫说得没错,这不是一趟无聊的旅程,色彩的魅力是活在人世间的缪斯,他第一次发现绘画的美。
看着庭院里拿着扩音喇叭呼叫游客的领队,像浮萍一样在各处飘来荡去的小旗帜,晏子殊觉得刚才就像是掉进了时光隧道,回到了十五世纪的威尼斯。
卡埃尔迪夫耐心详细的讲解,独到的见地,柔和的微笑,充斥着一种奇异的魅力,就连莫拉维克馆长都听得忘了时间。
「晏刑警。」从背后传来卡埃尔迪夫的叫唤声,晏子殊转过头,看见他和馆长告别后快步地朝自己走来。
「说是谈欠款的事,结果都没有顾得上,真是抱歉。」卡埃尔迪夫诚挚地说道,像变魔术一样递上一张设计精美典雅的卡片:「这是我在布拉格的住址,我下星期才会离开捷克。」
晏子殊双手接了过来,上面烫金的英文写着「罗滋堡」。
这是一家新古典主义式建筑的五星级酒店,晏子殊曾经多次从它漂亮的铸铁大门前经过,就在老城广场的不远处。
「其实我……」晏子殊拿著名片,决定坦白:「我没办法立刻还您钱,如果阁下您……」
「我知道你的信用卡里只有一千美元,而你所有的存款是五千七百一十七点四九元,你的车和寓所虽然是国际刑警总部提供的,但里面的家具却需要你自己分期付款购买。要还清一万三千美元的欠款,你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卡埃尔迪夫小声笑了一下:「对吗?」
晏子殊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他即刻明白自己掉入了一个圈套中。
「为什么?」晏子殊的语气冷而恼怒。
卡埃尔迪夫走前一步,离晏子殊的脸不到四英吋,他伸手抓握住晏子殊的手臂,那力道,既不轻,也不重,带着威胁的味道。
「旅程……还没有结束呢。」轻声地,抚慰般地说着,卡埃尔迪夫放开了他:「我会在『罗滋堡』等你。」
*
突然,扬声器发出:「各位尊敬的乘客,我们将在两小时后抵达阿姆斯特丹机场。」
晏子殊惊醒,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褐色的毛毯,有些困惑刚才的是回忆,还是睡着了?
──真是一个冗长的梦。
可是他清晰地记得这个梦的结局。
《哀悼》在交流展览结束的当晚被盗了,捷克警署立刻通知了国际刑警,在海关、旅店、车站、机场布下了天罗地网,就连晏子殊也觉得难以承受的凶猛追缉,那个人却始终安然无恙。
波希米亚水晶的光芒会如此犀利吗?
它是透明的水晶玻璃而不是镜子,晏子殊非常懊恼,为什么他没有事先注意到这点。那是微型摄像头,它拍下了画廊的布局和《哀悼》具体的位置。
还不只如此,莫拉维克馆长的话暴露了关于《哀悼》的重要信息,晏子殊还记得卡埃尔迪夫盯着他看的眼神,那绝对不是友善的。
半年前的恐吓信,是他……
一种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滋生出来。
他是公爵,他家财万贯,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四天后,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找不到的晏子殊,走进了「罗滋堡」。
卡埃尔迪夫住在顶层的豪华套房,除了主卧室,还有书房、游戏室、客厅、偏厅和花园阳台,俨然一栋高层别墅。
接待晏子殊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穿维多利亚式西服,看上去木讷少言的老管家。
「主人在书房等您。」他说着英语,可是有颇重的德国口音。
他引领着晏子殊穿过典雅的大理石客厅,走进一间水晶流苏摇曳,装修精美的书房,卡埃尔迪夫正坐在一张红色的天鹅绒扶手椅里,看橡木桌上一本非常厚、非常古老的书。
看见晏子殊走进来,他阖上书本,对管家吩咐道:「请拿锡兰茶进来。」
管家深深鞠了一躬,退出了书房,他出去的时候,手搭在黄铜把手上,书房的门扉无声地关上。
晏子殊盯着卡埃尔迪夫,他依然是无可挑剔的俊美:金发不羁的梳在脑后,脸孔棱角分明,极富魅力,他唇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嘲笑?还是挑唆?晏子殊眯了眯眼。
「我想,你现在想问的是,是不是我偷了《哀悼》?」卡埃尔迪夫在晏子殊开口前,就轻幽地抢白道:「但是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晏子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恢复平常,他的确想这样问。
「……是你干的。」晏子殊压抑着这几天来积聚的怒火,这句话就像从牙关里迸出来的:「为什么?」
卡埃尔迪夫只是凝视着他,并不回答。
「说实在的,你他X的干得不错!」
晏子殊目光灼灼地瞪着他,非常愤怒:「你最好小心,别让我抓住把柄,不然我一定亲手送你进监狱!」
卡埃尔迪夫出奇的冷静,他紫水晶般的眸子流动着剔透未明的色泽。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他淡淡地开口。
晏子殊气极,凶狠地瞪他一眼后就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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