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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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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原来那话也不象是骗人的话了。
谁砸了那方仙砚,谁藏了那仙器,谁做下了什麽好事。这里面的故事,他虽然不知道,只怕是也不简单了。
这童子也不知道活了多久,虽然看样子不过小小年纪,其实比他老成许多。
那童子抿了抿嘴,又说,「我先与你说明白了,今日里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能教公子知道了。」
他不解的望著那童子。d
那童子又说,「公子既然喜欢你,自然是一心为了你好的。倘若被他知道了这事,我教你偷盗,又做出这样不孝的事情来,只怕是要怒的。公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那莲花石砚既然是你爹要的东西,他自然是不肯拿来换命的。」
他点了点头,说,「这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见了他,自有说法。」
那童子眼眶红了红,又垂下了脸去,也不看他,只说,「这件事自然是做得越快越好,孔雀王的心思是极难揣测的。如今他们族里出了些事,只怕一时之间不会去看公子,倘若被他知道公子已经伤成那样,只怕早就下手了。」
他们两个这样谋划了好些时候,也把事情都定下了,便分开了。
他见那童子在树阴里化出原形,仍旧飞走,只是仍频频的回头来望他,似叮嘱,又似不放心。
他点了点头,只看著那白鸦飞远,这才走进房里,仔细的写下了书信,压在桌上。他只在信上对道长说,出来这几日,只怕家里挂心,如今回去探望爹娘,转日即归,请道长不必担忧。
然後就仍旧沿著原路回去了孔家庄那里。
他这一次却是趁夜回去的,只是做那童子吩咐的事前,他却还有一件事要办。
倘若可以救了阿六,他做什麽不成呢?他早就知道他爹和圆通大师相交甚密,如今也明白了,只怕孔家庄里也不是什麽寻常地,妖怪也进不去。所以那童子才会要他前来偷那仙器,当著那童子的面,他自然是不说破。
那童子大约也是怕的。他不怪那童子。
他不怕。他怕什麽呢?
不过拼了一死。那道士也说他身上有妖气,那时他还不明白,现在却知道了。只是他回去,比那童子又要容易些,毕竟他在那里长了十七年。
他那夜便回去了。
他先是去找薄家阿婆。
这里住的虽然都是下人,他却也是极其小心的,轻轻的敲著那门,低低的叫著阿婆。
门拉开之後,屋里一片黑暗,阿婆拉著门惊诧的望著他。
他进去之後小心的合上了门,也不敢点灯,只在阿婆面前跪了下来,低声说,「阿婆。」
薄家阿婆也不出声,他捉著阿婆的手,忍不住悲从心中来,垂下了头去,问说,「阿婆,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我娘究竟是谁?」
那屋里也黑得很,他也瞧不见薄家阿婆脸上的神情,却觉得手背上湿漉漉的。
他怔了半晌,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心下惶惶。
薄家阿婆抬起了手来,抹著眼泪,气苦的说,「如今你还问这做什麽?」
他说,「如今您也不必再瞒我了,我都知道了,我问您,也只为听您一句实话,我爹娘生了我,养我的却是您。我只要听您一句实话。她如今究竟在哪儿?」
「你娘因为生了你,已经不在了。」阿婆说著便落下泪来,「我年年都去上坟,也替你说过些话,你娘要是还活著,看你这麽懂事争气,也是欣慰的。」
他攥紧了拳头,半天才低声问说,「阿婆,我娘眼底是不是有一颗痣。」
阿婆静了会儿,就说,「老爷都告诉你了麽?」
他心下大悲,却也只是含混的恩了一声,然後又问说,「爹他……爹他对娘好麽?」
阿婆没说话,只说,「你娘替孔家生了你,就知足得很了。」
「我爹他为什麽一直瞒著我?」他跪在阿婆的面前,明明知道看不到,却还是抬起了脸,问阿婆。
「……你娘怀你怀了十三个月,生下来你之後就不行了,你那时还不是个人形,包在一颗白卵里,老爷他怕你是妖怪,便叫了圆通大师来,」阿婆捉住了他的手,说,「倘若不是有圆通大师,只怕你也……这些事,以前又怎麽敢告诉你。」
他默默的咬著下唇,眼泪几乎就要落了下来。
原来害死他亲娘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我……我是什麽妖怪?」他问。
他的手不由得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阿婆突然狠狠的打了他一下,低声的骂他说,「你娘千辛万苦才生了你,你有鼻子有眼,明明是个活人,怎麽说你是个妖怪,老爷和你说什麽了?」
他笑了起来,说,「他不曾和我说过这事的。」
他也是气极了,连爹都不叫了。
阿婆说,「傻孩子,不管怎样,你终究还是你娘的亲骨肉,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他眼眶又热了起来,有些哽咽了,说,「阿婆,你不是说过要回乡下麽,您这就回去,我过一阵儿就去寻您,成麽?」
他以前因为存著要带了阿婆一起回乡下的念头,曾去问过,知道庄里没有阿婆的契书。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大约阿婆就是他娘的|乳娘,一同过来孔家,好好的小姐没了,又生出了那样的怪物,只要遮掩,所以就把契书也坏了,只当没她这个人。
阿婆想走自然可以走,可她这麽些年,受著冷眼,留下也不过是为了照顾他。
阿婆问他说,「傻孩子,你这是怎麽了?突然说这种话?是出了什麽事麽?」
他笑了起来,静静的说,「您等著,说不准儿我哪天就回去了。还带著个别人一同回去,那时候,您帮我酿桂花酒给他喝,好麽。」
阿婆不再多问了,只摸著他的头,叹气说,「你和你娘简直是一个脾气,」说著就又哭了起来,问他说,「你是犯了什麽事麽?趁早躲远些,还看来我这老骨头做什麽?」
他挣开了手,悄悄的在阿婆面前磕了三个头,然後低声说,「您等我。」
说完就推开了门,趁著夜色轻轻的离开了。
他仍旧躲在庄里,偷偷的探查著,只是他原本就没有头绪,先是在他爹的书房里暗暗的找了半夜,却连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他哪里知道那块青石在哪儿。那时他交了差就回了房,和他爹也没说几句话。他也不怎麽聪明,在庄外苦苦的想了一整夜,却仍旧是不得其解。他是对庄里的事所知不多,但他却记得有哪些地方是连下人也不能去的。他也知道当年那几个家奴是怎麽偷了庄里的财物出逃的。
经过那事,他爹自然是会把东西藏在更要紧的地方,哪里那麽容易被他找了出来的。
却不料想午後正好听到下人通报说,圆通大师来孔家庄见老爷。
他也猜不出他爹会把那块青石放在哪里,只是人被逼迫得狠了的时候,难免有些急智。当时他心里就起了疑,想难道那圆通大师和这事也脱不了干系麽?他便有了个主意。
他趁早藏在了他爹见客的那房里,悄悄的等著,果然不久,就听到他爹和园通大师低低的说著话走了进来。
他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又听到那圆通大师说,「如今也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是正日子,错过了这次,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只是我听说你那孩儿……」
然後就有人说,「我已经著人去找了。」
这却是他爹的声音了。
那圆通大师笑了起来,只说,「我听说你那小叔叔前日来了我极乐寺里,结果被我的好徒儿一阵乱棍打了出去。」
他爹冷哼两声,却不曾开口接话。那和尚便又问说,「难不成是他察觉了什麽?」
他爹火气似乎被激了起来,说道,「察觉了又能怎样?终究是他对不起我们孔家,当年他不肯回来,非要自个儿去云游四海了,只别说这方砚台,就是那七修观也该是我们孔家的。」
那圆通大师不语只笑。
他爹又说,「如今他还想要怎样?这仙器只配他得麽?只要我把这仙器重回丹炉,仍旧炼成一件,他又能奈何得了我?」
那口气里满是轻蔑。m
圆通大师又说,「只是如今还有一件事很是要紧,你那孩儿,你果然舍得麽?毕竟也养了快十八年,你居然也狠得下心。」
他的胸口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上不来气。他虽然听得还有些不明白,但也隐隐的察觉到了,这话说得只怕就是他了罢?
他爹不屑的说,「不过是个妖孽罢了,留著做什麽?」
他暗暗的攥紧了拳头,咬住了下唇。
「真可怜了他娘的苦心,那女子对你真是真心一片,当年巴巴的来求了我,」那圆通大师啧啧道,「你也实在是个狠心的人。」
他爹顿了一会儿,才说,「他原本就不该来这人世间,她不过做了件多余的事。」
然後他便听到!的一声,原来是他爹气极,把手中的茶盏摔在了桌上。
他听他爹说话时略有迟疑,还以为是心里暗暗生出了些悔意,却不料想不过是在喝茶,於是也把一颗身为人子的心冷了。
「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只是可怜了你那孩儿。」那圆通大师叹了口气,又说,「缺了那个,终究还是不成的。」
他爹沈吟了半晌,才说,「这个你放心,不出两日,自然捉了他回来。只是少不得还要劳烦大师,到那正日子里,要取那东西时,还须大师出力。」
那圆通大师嘿嘿一笑,说,「这是自然。只是孔庄主怎麽如此的见外?这事原是我们商议已久的,难道我还能变卦不成?只等成事之时,大家各有好处。」
他藏在暗格里听著这两人言语来去,心下已经有几分明了了,只等他们走後,下人又来撤了茶,那屋里便静了下来。
他走了出来,望著那空空的房里,心里却突然觉得奇怪了起来。他细细的望了一周,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只是回头时,却突然定住了身子,只看怔怔的望著墙上挂著的那幅南极仙翁画像,然後就不由自主的朝著那画像走了过去,简直就好像连心魂都不在了似的。
他在那画像前停住了,伸手把那画像掀起了起来,他自幼习武,眼力自然是好的,一扫而过,只觉得有那麽一块微微的不同,伸手去摸,果然略略的松动著,抽了出来,看到那里面横贴著一道墨符。他揭开了那张黄纸之後,却觉得胸口一阵震动,就好像有谁在他耳边撞了一口大锺似的,嗡嗡作响。
那後面却摆放著一个紫红色的木匣。
他小心的拿了出来,又打开,这才大吃了一惊,这哪里是那童子所说的一块,这里面仔细的摆著好些碎石,合了起来,也就差不多有了个砚台的模样了。
可惜日子也久得很了,棱角都不见了,只是圆润光滑,仿佛沾著人气似的。已经不能再如未碎之前那样紧密无隙的拼在一起了。
只有那朵石莲花却仍旧好好的,虽然缺了莲蓬。那莲蓬倘若还在,也不过指甲大小。
他知道这就是那童子说的仙器了。伸手摸时,便微微的觉得身体震动著。
他把那装著青石莲花砚的木匣拿了出来,装在了布袋里,然後趁夜离了庄里。
他想著孩儿不孝,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悔意,他只後悔叫他听了这麽一席话,只在心里把那父子情分全然的抛却了,再不留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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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约去了曾和那童子说好的那地方,那童子正在树下等著他,望见他来,便迎了过来。
「如今我们去哪里,」他问那童子。
那童子抿抿唇,问他说,「拿到了麽?」
他便取了出来,把木匣打开给那童子验看,说,「这些便是。」
他童子怔了一下,声音有些慌张,说,「怎麽这样齐全?你竟然全都拿了出来麽?」
他有些诧异,问说,「倘若不全给了他,只怕他不肯好好的救你家公子。」
那童子好像有苦难言似的,吸了口气,半天才说,「这些都给了他,没有十分,也有八九分了,不怕他不肯救公子。我如今只怕一件事,倘若叫他得了这个,再要杀公子就是轻而易举了。」
他震了一下,喃喃说,「你说的是。」
「不过你说得不错,倘若公子不醒,那说什麽也是白费,」那童子垂著头说,「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就带著他朝前走了。
放眼望去林中四处皆是乱径,倘若不跟著那童子,只怕他早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他只是跟在那童子後面走著,那路倒仿佛似曾相识,只是他和那童子都各怀心事,自然都悄无声息。
一路上那童子都垂著头,仿佛并不怎麽欣喜似的。他便觉得有些奇怪了,想了想,突然开口和那童子说,「我求了那道士帮我护著暮云。」
那童子果然抬起了头,却不解的望著他。
他说,「他是我叔祖。」
那童子恍然大悟,喃喃的说,「如此……甚好。」
他又说,「有那道士在,又有你们在,暮云他必然平安无事。」
那童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别过了脸去,说,「我们这就去孔雀洞,求孔雀王救公子。」
他不疑有它,心里只想著,只要跟著那童子去了那孔雀洞里,只要把这个给了孔雀王,就可以救回阿六。这样一想,就觉得怎样也好,哪怕他再也见不到阿六也好。
那童子带了进了山洞,只是慢慢的走著,那洞里阴冷寒潮,他连牙齿都开始打战,就问那童子,说「你家公子也一直住这里麽?」
那童子脸上的神色暗了一下,说,「我遇到公子的时候,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他问,「是云湖麽?」
那童子看了他一眼,不做声了,半晌才说,「昭云哥哥说,他们以前都在这里的。後来他们族里出了事,公子没法儿留在这儿,迫不得已,只好离开了。不过那已经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忍不住想多问些阿六的事,便又说,「你家公子他……」
那童子瞥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微微的一红,又说,「他若是醒了过来,会去哪里住?」
那童子便笑了起来,说,「我家公子从来不挑剔这些,他脾气好得很。」
他低低的嘟囔了两声,心想,我怎麽没瞧出来。
那童子就又同他说,「我家公子喜欢喝酒。」
他心里高兴,便忍不住说,「这个我是知道的。」
那童子略微惊奇的瞧了他一眼,有些赌气的同他说,「我家公子还喜欢四处的救人救妖怪哩。」
他越发的高兴了,心想,这个我如今也知道了。连那道士都说阿六是个善心的妖怪,这自然是假不了的。
他就问那那童子,「那孔雀王既然为王,又为了什麽要忌惮他?」
「孔雀王的妖力是世代相传的,先代的孔雀王倘若不行了,就命子食父,好把妖力传下去,你知道麽,」那童子笑笑,又说,「可公子的妖力却是天生,他生来就是六眼孔雀,孔雀王忌惮他,也不是没缘故的。还有一件事,却是因为……」
那童子突然闭紧了嘴巴,不肯多说了,就说,「这些你也不必知道。」
那童子前面的话话只听得他一阵儿发冷,没想到阿六这麽厉害。後面的那不曾出口的话,他却不明白了,只是那童子不说,他也没有法子。
只是他仍旧问说,「是六眼孔雀又如何?他不过能救人性命罢了?孔雀王忌惮他做什麽?」
他虽然不懂得妖怪事,却忍不住想要多听些阿六的事情,哪怕不是阿六亲口讲给他听。
那童子望了他两眼,眉眼弯弯,这样子倒有些象阿六了,怕是长年跟在阿六身边的缘故罢。
那童子孩子气的笑了起来,说,「孔雀麽,自然是眼多者为胜,我们家公子他只是不愿争这些罢了。」
他禁不住奇怪了起来,问说,「那他怎麽还叫那道士画上了符呢?」
那童子收起了笑,咬了咬唇,说,「如今也不怕告诉你……」
他便问说,「怎麽?」
那童子说,「有个妖怪想捉了他,拿他的命来医一个死人。那道士怕他们两败俱伤,就和我商量,骗了我家公子,在他手上画了符,又著我把他骗去了北边,教他不要回来。那妖怪找不到他,就没法子了。」
这一番话说得流利,却又有些奇怪,可惜他觉得这童子一心只是为了阿六好,倒不曾疑心过。
不过他听到妖怪两个字,心里一动,想起那道士说的那个额头上有桃花印记的妖怪来,便问说,「是白虎精麽?」
那童子一怔,说,「是。你怎麽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不答,只说,「暮云他知道你……」
「你说公子?」那童子一笑,有几分黯然的说道,「当时怕是不知道,後来麽,自然是知道了。」
他心想,这孩子的脾气倒也有几分象暮云。
他便问说,「他怪你麽?」
那童子突然不出声了,过了许久,才说,「我倒宁愿公子快些醒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也强过如今这样。」
他以为这童子说的仍旧是七年前的旧事,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伤感。
「如今看来,你对我们家公子竟然是真心的了,」那童子又说,「那我也不该再瞒著你了……」
他听著奇怪,就问说,「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那童子说,「先前昭云哥哥说你身上有仙气时,我就猜只怕事情没有那麽简单,後来连孔雀王都如此的说……我就想著,只怕你……」
他「哦」了一声,静静的说,「我知道。」
那道士只怕是还没猜出来,他却明白了。就算再傻,听了他爹和圆通大师的那一番话,又看到那木匣,还怎麽能猜不出来?
他娘当年曾去求过那道士,却求不来药。後来怕是知道了那仙器的事,偷了他爹房里的仙器,又去极乐寺求了圆通大师。那和尚当年曾捉了许多的妖怪,就给了她一根孔雀翎毛,不知使了什麽法术,居然教他娘生出了他来。
那圆通大师只怕也没安什麽好心,不过贪图那仙器,不肯让他爹独占了这好处罢了。
那童子望了望他,说,「你爹不过是拿你放了那石莲蓬十七年,等到如今好作法的日子。」
他停住了脚,心想,原来是那个缺了的莲蓬。
他说,「我知道了。」
那童子脸上也显出了惊异的神色来,但仍旧说,「和你说实话罢。我原本是……当年孔雀王不放心昭云哥哥跟著公子离开这里,就派了我留在他身边。」
之前的话也不过听过就算,可这一句却叫他大吃一惊,停在那里便不动了。
他半晌才问说,「你也和他是同族麽?」
那童子默然,说,「我的原身你又不是没瞧见过。」
他抓紧了手里的布袋,觉得自己只是愚不可及,竟然轻信这妖怪。
那童子好像也有些不敢看他,却仍旧说,「孔雀王要的便是这仙器,如今见少了那莲蓬,自然是不肯的。与其等他来杀你,不如你亲自送上门去。你恨我麽?这样设计你?」
他不做声,心里一片纷乱。
那童子又说,「我家公子对你的好,只怕这世间再没第二个人了。只是你们却不能在一起,我也……」
他却不肯再听,只问,「那他肯救暮云麽?」
那童子脸色白了一下,说,「他答应了昭云哥哥,总不能反悔罢。」
他盯著那童子,问说,「他若反悔,暮云他会怎样?」
那童子说,「他既然得了这仙器,救我们家公子也不会怎麽费时,自然会卖个人情给昭云哥哥,应该不会反悔才对。」
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那童子有些犹疑的问他说,「怎麽?後悔了?」
他说,「不。」
「这样就好,」那童子轻轻的吐了口气,似有不忍的说道,「我也不想亲手杀了你,毕竟公子待你也是真心。」
这些话如今说来也没什麽用了。
他此时只想见上阿六一面。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了。
「阿六知道麽,」他喃喃的问那童子,「这仙器的事。」
那童子静了一阵儿,说,「我不知道,可公子他……大约还是猜出来了罢。」
他就说,「等他醒来……你只和你家公子说,我家里给我说了一门亲,我带著阿婆回乡下去了,叫他别来寻我。」
那童子望了他一眼,然後别过了脸去。
那童子带著他去见了孔雀王,进去之前,也只叮嘱他说,不要开口。
那妖怪坐在石座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瞧著那洞里的石壁,见他们进来了,那洞里的水镜上便起了层层的波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
果然是那一夜想要动手杀他的妖怪,只是这一日却不见那逼人的霞光。倒象是个人了,形容里和那个楚昭云有几分相似,只是没那麽冷冰冰的。
那妖怪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便有千军万马直逼城下的气势,一抬眼,就有如乌云蔽日,仿佛轻轻一挥手便可以摧城裂地似的。
他想起那一夜这妖怪伸手过来,阿六挡在自己面前,他就恨不能亲手杀了这妖怪,可如今他毕竟有求於人,便恨恨的垂下了头,咬住了嘴唇。
那童子就朝那男子行了个礼,把那木匣双手奉上,说,「如今人也带了过来,只等您施法了。云廷祝殿下法力大增。」
那妖怪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他一眼,然後才懒懒的对那童子说,「你的计策果然不错。」
他原本是低著头的,听了这话,心里不免起疑,抬了头来,多看了那童子两眼。
那妖怪便笑,只是那笑意实在太冷了些。
那妖怪眼里满是了然和可怜,对他说,「你还是个糊涂的。这孩子没和你说麽?放了你也是他的主意,骗暮云救你也是他的计策,如今助我得了这仙器也是他的计策。」
他惊骇的望了过去,那童子却深深的垂了头,也瞧不见脸上什麽神情。
那童子就在他面前给那妖怪跪了下来,说,「殿下,能教他先去瞧瞧我们家公子麽?您也知道,那莲蓬在这人身里凝结成了一块儿,他不比常人,如今这样,只怕就不好取了……」
那妖怪就嗤笑了起来,脸上只是不屑之色,说,「见了又如何?」
他听那妖怪的意思,竟然是连阿六最後一面也见不成了,他不禁心下大悲。只是他原本就恨这妖怪,也不肯去恳求,仍旧沈著脸不做声。
这妖怪连这样一件小事都不肯应允他。他闭了眼,再也无话可说了。
那童子就仍旧拜那妖怪,恳求说,「求您成全了他罢。」
那妖怪好笑了起来,问说,「你什麽身份?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若不允,你又当如何?」
那童子便说,「我是听命於您,只是倘若公子他知道你杀了这人,只怕没有反意也被逼出来了,到了那时,只怕昭云哥哥也会誓死追随公子罢。他原本就恨您,我只是不想看者殿下兄弟相残罢了。」
「你想得倒是不错,」那妖怪脸色一沈,但却又笑了起来,说,「不过你说的这些事麽,你若是死了,又有谁能告诉他呢?」
那童子脸色变得苍白,说,「您这是要杀我灭口麽?」
那妖怪就冷哼一声,说,「你聪明是麽,早干什麽呢?你背著我偷偷的做了哪些好事,你当我不知道麽?」
那童子突然抬起了脸来,白著一张脸,说,「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今已是对不起公子了,落在你手里,横竖不过是死罢了,我也不是个傻子。」
那话音刚落,就听得洞里犹如金锺鸣动,震耳欲聋,再看时,那童子手里却执著个道士做法时摇的铃儿。
那妖怪嘿嘿一笑,仍旧坐在那石椅里纹丝不动,只看那铃儿突得便长大了,竟然朝那妖怪头上扣去。
那妖怪眼一抬,那铃儿就定在了半空中,然後才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怎麽也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那童子似乎站不稳,只是用力的咬著唇,好像在硬撑似的。
那妖怪便又冷笑,说,「怎麽?这铃儿烫手得很麽?你怎麽怕成那个样子?」
那童子脸色越发的不好了,差不多就要站不住,晕倒了过去的样子。
只听著外面一阵儿脚步声,那童子就朝著洞外大声骂道,说,「你这野道,说得好好的,怎麽来得这样晚!」
「你丢的那些果子实在不好找,」那道士大笑著自洞外走来,捻著须子,又对那妖怪说,「你这妖怪虽然厉害,却还是中了这小妖怪的计策。」
不止是他,连那妖怪也微微的吃了一惊。j
那童子便笑,说,「我能和那道士骗公子一次,难道还不能骗他第二次麽?骗你自然也是不容易的,只是你实在太小看我了。」
那妖怪好笑了起来,一抬手,那铃儿竟然就碎了。
那妖怪眼睛微微一眯,露出冷光来,仍旧闲闲的坐在那石椅上,望著他们,说,「就你们两个麽?这麽想死,如今我就成全了你们。」
那道士呵呵一笑,全然不惧,似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只说,「你既入真门,修仙也不是不好,只可惜实在是太过急於求成了些。」
那妖怪便笑,就说,「仙师这话却说差了,如今一切都已齐全了,我还急什麽?只管享用便好。」
那道士叹了口气,对那妖怪说,「我师傅留下的那仙器,也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你还不如做个人情,还给我罢。我五十年前曾炼了一炉丹,送些给你也是可以的。」
「我若非要这仙器不可呢?」那妖怪嘿然一笑,只坐在那石椅里,脸色仍旧如常,声音却冷冷的,只说,「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那道士默然摇头,说,「我一个老道,自然是杀不了你。不过你妖气太重,污了这仙器,我那师尊自然会下界来收了回去,那时你不是白辛苦一场麽。」
那妖怪一动不动的坐在了那里,只是眉眼之间微微的显出了怒气,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手也按在扶手上,慢慢的捏紧了。
那道士倒不著急,只是笑吟吟的在那里望著他瞧,那妖怪哼了一声,眉心突然舒展开来,呵呵一笑,说,「好。」
他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那童子,好像也终於把悬著的那一颗心放了下来似的,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只是额上早就出了一层冷汗。
那道士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葫芦,双手递给了那妖怪,也有个恭敬的意思,那妖怪就冷笑一声,说,「小老儿倒是识趣得很。」
那道士微微的颔首,然後便拿起了木匣,在他胸口狠狠一拍,然後捏紧了拳头,手心里不知道攥著个什麽,另一只手就来捉住了他,跺脚说,「走罢!」
他心里一惊,便要挣脱,口里还只顾著说道,「不成,我还要和阿六……」
那道士哪里还肯听他分说,只是拉了他便走,竟然驾起了云来,和他两个人霎时间就离了平地,只朝天上走去。他青了脸,还是想要挣脱,可回身时,却看到那洞里仍旧站著一个人,再定睛一看时,却瞧见那立的人竟是他的身形,是他的眉眼,只是目光呆滞,没一丝灵气,他便如五雷劈顶,僵在了那里,想著,难道他这就已经死了不成?
心念於此,就是所有的念想都不能再有了,整个人便恍恍惚惚的,任由著那道士拉他去哪里了。
只是不知道阿六可好,那童子又是如何的把他交代的话学给阿六听。
那道士带他落下了云头,在一个山谷里停了下来。
那山谷里遍野漫烂的都是桃花,花挤著花,叶簇拥著叶,一株一株的,一片又一片的,连绵延伸著,犹如海河,只从那高处慢慢的朝那谷里低矮的地方流淌了过去,那枝头上粉的白的,都已经喷薄欲放了,只把那娇嫩嫩的花骨朵儿都撑得要裂开了似的。
他这才明白,果然是桃花要开了麽。
自己的死期果然是到了。
只是落下了云头,细细再看时,才瞧见那山谷深处却另有一片竹林,清翠欲滴,只把桃花隔在了外面,那竹林里面起了一座竹楼,他远远的望去,不怎麽的,竟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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