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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倾城 by 醉卧长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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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放你走。” 
☆☆☆ 
少年站在窗外,呆呆望向里面的情形。 
那人坐在床前,凝神看着床上人宁静的睡容,一直一直看,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探向他额头,探到中途又收回来,仍是很仔细地看,唇边有笑意,像是想着什么,几分欢欣,几分温柔。 
之后又叹,一点无奈,一点苦恼。 
少年忽然觉得好生不自在,脸上有些烫,心跳也有些快,似乎明了什么,又似乎仍是懵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无措地来回踱了几踱,想来想去,脑里仍然有点乱,急匆匆走到房门前想要进去,却又犹豫一下,不知该不该进,踌躇间,朱祁沧稳步而出。 
“怎么不进去?”他温声道,“你一会儿要走,不多看看你卿师傅?” 
“看什么,卿师傅又不是不回去!”冷盈气冲冲瞪他,“你到底想留他多久?” 
“多久?”朱祁沧低头想了一想,笑道,“至少十年八年是走不掉的。” 
“十年八年?”冷盈气道,“你明明说卿师傅伤好后就送他回班里的。” 
“伤好后一年?伤好后两年?”朱祁沧悠闲地看看碧空纤云,“或者,伤好好十年二十年,三五十年……” 
“你言而无信!” 
长剑铿锵半出鞘,却转瞬被朱祁沧压了回去,他拎过冷盈,“别在这儿吵,他好容易才吃点东西睡一会儿,你不走,就陪我喝酒去。” 
冷盈自是挣不开,被他半拖半拽地扯到酒窖,手里被强行塞了一壶酒,不禁暗咒他最好立刻醉死,自己好与卿师傅一同出府。 
“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上了战场,送行的酒,最是豪迈,十万酒碗尽皆掷碎,那情形,叫人一辈子也忘不掉。”朱祁沧捧着酒坛笑笑,仰头就是一口。 
冷盈暗自嘀咕,难怪他喜欢男人,军营里长年没有女人嘛!但想到被喜欢的是卿师傅,却不由鄙薄不起来。 
见他自顾大口饮着酒,极是豪情,倒真如军旅汉子,这极富极贵的人,居然年少时便亲上战场,胆量气魄,必定惊人。 
“你到底放不放卿师傅?” 
朱祁沧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小孩子,懂得什么。” 
冷盈一哼,本待反唇想讥,却见他怔怔望着坛里的酒,神色迷离,像在想着什么,忽然低低唱起一首曲子来。 
他唱得含糊,听不清词,但曲子优美婉转,很是好听。他的眼里,有种忧伤雾一样弥漫开来,浓如怀里的醇酒。思乡的游子,天涯的羁旅,在寂寞的时候,似乎,也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忽然抬头,寂然一笑:“我知道你担心你卿师傅,但你不要管,好不好?” 
冷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九、 
卿程并不知朱祁沧心中打算,冷盈无事,他便放心,又只道自己能脱身,果然不再一意求死,冷盈离去后,于是安心养起伤来。 
这期间,朱祁沧倒也规矩,不曾侵扰,直到两个月后拆了夹板绷带,慢慢练习走路握剑时,他才明言当时话里圈套,笑吟吟看卿程心凉到底的神情。 
绿柳垂绦,在轻徐的夜风中婀娜摇曳,枝条柔软地拂动,一种慵懒的风情。 
“铮”的一声清吟,寂静的夜幕忽然有了生气,指尖划过,十六筝弦汇成流水奔腾,湘女的歌湘江的曲,哀筝一弄,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又拔剑,长剑如水,映出修长的眉清隽的眼,有种清冷的雅致,凝着隐约傲气,不见昔日懒散悠闲。 
朱祁沧隐隐叹息,又阴影下徐缓步出,微微笑道:“筝和剑,可合你心意?” 
卿程冷冷抬眸,衣袖一摆,长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远远掷离丈外,左手一扫,精美华丽的古筝锵在落地,巨响震彻心头。 
转身就走。 
朱祁沧凝视那绝然背影,忆起当日大殿上,卿程白衣水袖,长剑古筝,何等风华端逸,让他从此堕入无尽深渊,再难回头。 
而卿程,掷剑摔筝,却是恨极了他。 
他郁郁地想,苍凉地笑。 
何苦来—— 
何苦来—— 
心头忽然一烫,他大步而行,直追而去。 
推门进房,卿程正在出神,见他闯入,吃了一惊,还不及开口,已被他扑到在床上。 
“你要恨,就恨个彻底罢。” 
他喃喃道,温柔地吻着卿程隽致的眉睫,而移开唇,身下人睁眼,眸光淡漠清冽,如沿剑锋滑过的水滴。 
“又要强来么?”舞师冷淡讥诮。 
朱祁沧顿住,轻轻叹了口气,沮丧地埋在他黑发中:“你到底要我怎样?” 
卿程静静望着帐顶,不说也不动。 
要怎样? 
很简单——自由。 
不做人玩物,不做人禁脔,不侵扰不纠缠,放他离开。 
就是这样。 
而这位王爷却不肯,还要问他怎样! 
不可理喻的人,说什么才能听得进?况且又这样霸道,让他已懒得费神争执。 
他这厢自顾神游,那厢却已蠢蠢欲动。 
渴望在身体里热切地膨胀,想要抚触想要亲吻想要贴近,朱祁沧压定他,手掌探入他单薄的衣底,见他脸色蓦白,不由低低笑道:“你很厌恶男子相触?” 
卿程冷然扭头,男子女子不论,他不愿而被强迫,便是极大的屈辱,这高高在上的王爷懂是不懂? 
“男子欢爱,自古已有,不算什么稀奇事。”低声说着,轻探的吻落在清瘦胸膛。 
卿程浑身僵硬,恨声道:“这个不必你解释。”当世好男风之气颇盛,他虽深居简出,并不是一无所知。 
朱祁沧忍不住笑:“那你碰过女人没有?” 
卿程连瞪他也不屑,暗自挣扎。 
“看你涩如青果,就知道没有,但我不信……”火热的掌心恰到好处地撩拨,“这二十年来你从未动过欲念。” 
年轻光洁的肌肤让人痴狂,肢体是因习舞而特有的柔韧。妙不可言的触感,像从口入喉至腹至四肢百骸的浓郁醇酒,令他醺醺欲醉。肌体相覆,火一样热冰一样冷,微微颤抖着紧紧拥抱。卿程有没有动过欲念他不知道,他只知,自己的欲念已苏醒抬头,叫嚣着要亲近要释放,不能忍不能停不能遏止。 
于是,不顾他怒不顾他挣,不顾他恐惧愤恨,强行亲昵狎戏,一尝情动欲深滋味。 
而这快乐逍遥的恶质男人也没得意多久,身下人不知何时伏卧不动,让他没来由悚然一惊,忙退身而出,将卿程翻转过来,乍见褥上一片殷红,登时又气又恨。 
这呆子,竟然想咬断腕脉求死! 
朱祁沧颓然抱住他,自认又是一败涂地。 
☆☆☆ 
仍是僵持。 
继第二次求欢差点闹出人命,朱祁沧不敢再轻举妄动,好在卿程自上次见过冷盈后,已不再一意寻死,只要他不侵犯,便也不激烈相抗,沉静淡漠,径自独处。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入窗帷,斜斜照在褥上,曝在光线里的手臂感受到热度,下意识缩进阴影里,片刻后,明亮的光线一寸寸攻城掠地,半梦半醒的人终于无处可避,大半身已沐在晨阳下,实在难以安枕,不由蹙眉而起。 
低沉的轻笑响在门口:“难得你起得这样迟,快梳洗一下,今日我带你出去。” 
卿程微怔,迟疑地望了朱祁沧朗然的笑容一眼,掀被下床。 
指尖刚触及水盆边沿,便有一双手很自然地为他卷袖挽发,卿程气恼,一拂袖冷声斥道:“你够了没有?” 
几日前才血溅床榻,昏沉中见朱祁沧仔细温柔地为自己缚着绷带,一瞬间还有了错觉,以为他能就此放弃,谁知他只是无奈无声地叹,却绝没有放手之意。 
他究竟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你腕上有伤,我怕你湿了绷带。”朱祁沧自若笑笑,将巾子按入水盆浸湿,拧过之后递来,“你擦擦就好,不要洗了。” 
卿程退后一步,冷淡不语。 
又是一声轻笑,这次声音俏柔,出自女子之口。 
一名婢女走进屋来,低头抿笑,接过钦王手里的巾子,复又在盆里重新涤过,递到卿程手里,悄笑道:“婢子洗过了,卿公子擦擦脸吧。” 
这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生得十分娇柔可爱,笑如春花烂漫,让卿程不禁想起绯儿师姐炫目的笑脸,以及惊舞班里活泼乖巧的女弟子们,平添几分亲切,便不由自主地接了过去。 
擦完脸,到屏风后面更衣,听得那婢女悄声说着什么,朱祁沧哦了几声,甚是和蔼,倒也诧异他虽贵为王侯,却实在没架子得很。 
从屏风后缓步而出,朱祁沧回头,仔细看了看他步伐,微微皱眉:“还是不宜久行,好在有马车,不用你走多少路。” 
卿程有些讶然,原来真是要带自己出府,还以为朱祁沧随口说说……心里忽然一跳,若出去,会不会有机会逃脱? 
朱祁沧深晦的眼在他身上停驻片刻,了然笑笑:“别打什么主意,我想你闷得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卿程冷然扫他一眼,沉默不语。 
“姣儿,你取两个软垫铺在车里,还有,再拿件大氅。” 
那名唤姣儿的婢女应了一声跑出去,朱祁沧微笑看他:“走罢。” 
卿程犹豫一下,心念转了几转。 
“你不想出去走走么?”他仍是笑,“天气好得很,也该透透气,也许,遇上一两个投缘的人也说不定。” 
卿程冷淡不言,与他投缘之人,怕是也有相同癖好。 
朱祁沧见他仍是不动,不由伸臂来拉他,卿程立即退开,绕过他缓步出门。 
马车自钦王府隆隆而出,卿程的心也顿时轻松起来,撩帘向车外望去,街市繁华,人声喧哗,甚是热闹。他一向喜静,但此时却觉万分向往渴望,那一片广阔天地,自由触手可及。 
一件大氅轻覆在他腿上,心里立时一窒,如坠深渊。车内身旁之人细心体贴,关切备至,却让他憎厌不已。 
“你的内力已失,拖你伤愈时间,明日开始,我教你从头练起。” 
卿程淡淡道:“不劳你费心。” 
朱祁沧微一思量:“也是,你早年习过,重新拣起就是。”他眼里隐有笑意,“你这回认真练练罢,以往漫不经心,亏得你师傅也不恼你,那套剑法极好,想必内功心法也是不错的。”只可惜这笨徒弟却不知珍惜,白白荒弃这许多年。 
卿程瞥他一眼,倘若自己长于武艺,又怎至于陷入他手至今不得脱身? 
“你练成火候,胜了我,就能离开。”他仍是笑,只不过,这笑却是调笑,“你要气我强来,到时你武艺大成,也强了我去,礼尚往来,就算扯平……” 
大氅蓦地掀开,卿程面色冷厉,猛要站起,腿上忽然剧痛,立刻踣倒,朱祁沧及时抱住他,襟袍摩擦,耳鬓厮磨,一种清浅的干净的气息似有若无缭绕在鼻端,想要细闻,却被毫不留情一把推开。 
“气什么,我不提就是了。”朱祁沧无奈道,仍是扶住他,“你这人太过正经老实,一点玩笑话也听不得。” 
卿程倚着车壁微微低喘,闭目冷冷道:“我不是女人,便不算强暴么?” 
朱祁沧一愕,目光微黯:“我知道是我不该,现在说什么也是枉然,但我真心实意,绝没有一丝轻侮之念。” 
卿程不再开口,方才站得猛了,牵动伤骨处,疼痛一波波袭来,让他无暇理会朱祁沧说了些什么。感觉温热的掌心抚上伤处,他蹙眉要避开,而朱祁沧的力道向来执着难抗,硬是按他倚在软垫上,手掌在他骨伤处轻抚按摩,替他慢慢缓解疼痛。 
“你的精神倒还好,怎么我见你夜夜睡得极晚,早上又又大早起来,你不倦么?” 
卿程不加理会,他一向晚睡早起,多年来早已习惯,虽诧异朱祁沧怎会知道,难不成比他还晚睡早起?但心底厌他,实在不愿接话。 
“这习惯不好,你慢慢改了罢,睡得不够,太伤身体,你以为年轻就不要紧?十年二十年,你能熬多久?” 
卿程不耐,衣袖盖住脸,心里暗道一声这人实在啰嗦得很。 
朱祁沧见他这个极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大是好笑,心底酥痒难耐,真想扑上去抱他一抱,但念及怕是会被他一脚踹开,只得隐忍不动。 
马车有规律地摇晃,让人不由自主困倦,卿程闭目倚卧,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此刻果然有些疲倦,刚生出些许睡意,忽觉本在骨伤处按揉的手正鬼鬼祟祟往上探,他一惊睁眼:“你干什么?” 
朱祁沧无辜笑道:“没什么,你睡你的。” 
卿程冷脸起身拍开他的贼手,向后移了移,朱祁沧忽然伸臂拦腰抱住他,皱眉道:“你比初到时瘦了一些。” 
卿程暗恼:“放手。” 
朱祁沧笑道,正要说话,马车突然停了,有人一掀车帘,见到里面情形,嘿地一笑:“钦王爷,您这样朝三暮四,可伤了我们越老板的心。” 
卿程寒颜,一记手刀往下劈,朱祁沧立刻托住他臂肘,“你腕伤未好,手里有剑再来劈我。”说着拉他下了马车。 
“祁沧兄又护了哪家孩子来添我麻烦?” 
一个清柔温润的声音响起,如梨花沾水的雅致声韵,轻轻飘入窗棂的灵秀之气。 
人随声至。 
那是一个有着温柔笑意的男子,容色缱绻美丽,南国水乡特有的精致柔雅,如诗如画。 
“青绸,我带一个人来,说不定……” 
朱祁沧话未说完,那美丽的男子见了卿程,又惊又喜,脱口而出:“是惊舞的卿师傅?” 
卿程才挣开朱祁沧扶持,正自皱眉,听得这人唤他,不由微怔:“你……” 
那人微笑自报家门:“昆山越青绸,三年前曾一睹卿师傅风采,到如今,犹觉惊心。” 
见他举止斯文有礼,人又俊雅可亲,不由好感顿生,卿程有些歉然:“对不住,我不大记人,实在是失礼。” 
朱祁沧在他耳边轻笑:“我说会遇见投缘的人,你还不信。” 
卿程冷淡移开一尺,此刻周围数人,均是好奇在自己身上打量,他本已不豫,朱祁沧再敢动手动脚,他立时便要寻把剑来斩过去。 
“原来也算旧识,我这线倒牵得歪打正着。”朱祁沧朗朗笑道,“不请我们进去坐?” 
越青绸一摆衣袖浅笑施礼,“不敢怠慢,两位贵客请。” 


十、 
小厮牵了马车走,那先前掀帘的仆丛恭敬前头引路。卿程走得甚慢,朱祁沧要扶他,却被他冷冷横了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放慢脚步等他。 
“卿师傅退隐后一向少见人,祁沧兄怎会结识?”越青绸与他并肩,微微笑着,“是了,我听说几月前惊舞班入王府祝寿,想必那期间结识的,我当时还在扬州,没来得及赶回,今日补祝,成不成?” 
朱祁沧苦笑摇头:“还祝什么寿,我能活到今日已算大幸,你没见他恨不得一剑杀我了事?” 
越青绸讶然,回头望了几步外的卿程一眼,见他宁静淡然,想来脾气不坏,若要他恼,必是惹怒他至极。 
微一思虑,他斜睨朱祁沧一眼,似笑非笑:“你做了什么歹事?” 
朱祁沧难得讨饶:“你别这样看我,我知你一向聪明,什么事一猜即中,我今日硬拉他来,是瞧他实在气闷,他会舞,你会戏,必有共同喜好,词曲乐器,聊聊什么都罢,我不懂,给你们添茶倒水作小厮。” 
越青绸悠然笑道:“难得钦王爷肯纡尊降贵,必要好生支使支使。”他转身走到卿程身侧,与他挽臂而行,不着痕迹地相搀,免他右腿着力走得甚是辛苦,卿程暗讶这人极是细心体贴,竟看出他行路不便,于是由他挽着进入花厅,听他曼妙嗓音笑吟吟唤道:“小厮,茶来。” 
朱祁沧苦笑,他倒真不客气,便果真提壶倒水,为二人沏茶端果。 
卿程诧异见朱祁沧忙前忙后,由着越青绸在一旁看他笑话,想来这两人交情好得很,人道钦王爷荒唐,郴州城内处处“知己”,轻蔑讪笑之意昭然,如今亲眼观来,却似并非如是。 
待朱祁沧笑望过来,卿程视而不见,自顾瞧着手里的茶杯,几片碧绿在水面上漂浮,如同他的身不由己,任人轻侮无处求援。 
越青绸是善解人意之人,及时起了话题打消沉闷,卿程才知他是梨园子弟,难怪面貌身段姣好,声音更是清润动听,聊了几句,果然曲乐方面甚是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聊到后来,朱祁沧岂止被晾,竟被越青绸赶到院中,不允他来打扰。 
日暮时,二人已从花厅移至越青绸房中,房间临水僻静,四下无人,越青绸这才郑重问道:“祁沧待人极厚,卿师傅为何如此恼他?” 
卿程静静站在窗前,天上有月,月华千里,倾泻一地皎洁。那一夜受辱,月也是如此明亮,夜深人静,楼台清冷,有谁知空旷大殿上,他所遭受的屈辱。 
长夜漫漫,天地无声,有人餍足,有人愤怒,谁规定受人痴缠必要回报?以情难自禁为名用药逞欲,为所欲为! 
“我同祁沧是一样人,卿师傅可是瞧轻我们?” 
卿程一怔,眼前男子优雅美丽,温柔善意,想不到竟也爱龙阳之癖。 
大半日相谈,已经起了亲切之意,本是难言痛楚,却忽然有了倾吐念头。 
“我从不曾瞧轻谁,癖好如何与我并无干系,但你可知,被人强迫交欢的滋味。”他疲累地以额抵窗,“我并非断袖之人,却被男人压在身下强行求欢,我从城墙一跃而下,仍是难以摆脱纠缠,他待人再厚,也不能抹煞我所受不堪。” 
难以告人的羞耻,尽相诉与眼前男子,为他眼中的温柔暖意,如当年师父和蔼眸光,心里长久以来紧绷欲断的弦,竟自缓缓放松。 
越青绸愕然不已:“祁沧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从不曾强迫他人,往来必定两厢情愿,只有人缠他,没有他缠人的。” 
卿程冷冷道:“这样说,我倒该谢他青眼有加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卿师傅不要动怒。”他慢慢踱了几步,皱眉道:“祁沧这等行径,实在大悖以往,确是让人生恼,我从不知,他竟强迫他人……”他一顿,诧异道,“跃下城墙?这……” 
卿程倦然一叹:“这事不提也罢,我只恨我当时没有立即跌得粉身碎骨。” 
短短几句话,越青绸心思剔透,已猜个大致,总之是祁沧用强,这年轻的舞师身不由己,甚至不惜死抗,其间种种,必定大是周折。 
“那么,卿师傅腿伤,想必也是那时的事了?” 
卿程淡淡瞧了一眼右腿,骨伤处隐有不适,想起朱祁沧为唬他养伤,许诺放他回去,如今却怕是悔诺背信定了。又抚上右腕,此处伤得较轻,已能重新握剑,但气力不济,难以支持长久。 
“倘若我当真残废,说不定反倒是福气。” 
听得话声淡漠幽冷,越青绸微叹,这样耿烈的人,幸而遇上祁沧,如果是其他觊觎者,今日他见的必是一抔黄土。卿程风华,便只有在记忆里回味了。 
“我虽有幸结识卿师傅,却无福得见卿师傅剑舞风采,可惜!可惜!”他莞然笑道,“不知卿师傅可愿在伤好后,让青绸一饱眼福?” 
卿程心底涩然,他内力已空,剑舞受其影响,腾挪展跃没有轻功作底,灵巧大减,况且……他不知,他还能忍受多久?一旦朱祁沧再度犯他,他还有多少条腕脉可咬。 
“卿师傅?” 
清柔的嗓音优美悦耳,越青绸诚恳的神情让他心头一暖,暂抛下扰人杂事,微微一笑,“越老板客气了,卿程荣幸之至。” 
越青绸抚掌笑道:“本来这是你与祁沧之间的事,我不该过问,但卿师傅既然允我一诺,这事我必要插手了。” 
卿程一愕,不知他要怎样插手。只见他前面引路,示意自己跟他到房间东侧,进了一座小隔间,推开隔间尽头一扇门,门外曲径长廊,精致华美,尽见此建筑匠心独具,巧思玲珑。 
“过长廊尾有几间房,僻静少有人去,第二间房中书柜后有个暗格,可用作藏身,卿师傅若愿委屈片刻,我便去与祁沧好生谈谈。”越青绸轻言浅笑,“只是卿师傅可要沉得住气,如果不唤而出,在园里撞见了他,可见是你们有缘了。” 
卿程心头微震,越青绸愿意相助,却不知他是否能如愿逃脱? 
“但……”何况这玲珑男子温柔如水,与自己倾盖如故,怎能连累他? 
越青绸似是明白他心思,悠然道:“我要说祁沧这人厚道,卿师傅绝不爱听,但我识他多年,自问他的脾气还是摸得透的,况且的确是他不该在先,越某虽为其友,也看不下去,至于他会不会迁怒我……”他徐徐摇头,笑意清浅,“卿师傅大可放心,祁沧不是那样的人。” 
卿程顿了片刻,凝重一礼:“多谢越老板。” 
越青绸诚挚相扶:“待到卿师傅成功脱身,再谢不迟。” 
☆☆☆ 
虽说暗格,但能躺能卧,辗转自由,是一方并不狭矮的空间,想来是特意辟出置放大件物品的地方。 
心跳已逐渐平复,从始听说也许可以脱逃到进入此僻静空室,一直心擂如鼓,生怕一回身,就见朱祁沧站在身后,露出戏谑目光,嘲他不自量力,妄想脱困。 
还好没有!还好没有! 
紧张渐去,倦意缓缓上涌,他本已少眠,这两个多月心情沉郁,更是夜不能寐。冷盈闯府相寻,让他隐隐起了逃离之念,不再执意求死,如今大好机会,不知朱祁沧肯不肯瞧在越青绸面上,就此罢休。 
思绪飘渺无定间,忽听外面遥遥响起朱祁沧的唤声。卿程心一跳,生怕他遁迹而来,牙关暗咬,若被他发现擒回,不知要受怎样折磨? 
那一向沉稳低沉的声音像是有些惶急,一声声叫着“卿程!卿程!”若是两情相悦,听得这急切唤声,该是如何柔情暖意,但卿程从无一丝情意眷恋,听在耳里只是心弦紧绷,怕朱祁沧不顾一切入房而搜。 
好在只响了一阵,便悄无声息,心底一松,睡意竟如潮涌,一波波势不可挡,他倚墙闭目,不知不觉便沉沉入眠。 
☆☆☆ 
心里不安的人,极易受惊而醒,当房门发出细微的声音时,卿程蓦地睁眼,胸口一窒,难道他终究要被发觉?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合拢,陌生的声音让他心头一定,是了,他怕是睡了很久,朱祁沧要搜房,也早该搜到他了。 
“就这好了,反正一向都没什么人来。” 
很年轻的声音,也很拔扈娇纵的味道。 
另一个声音却似乎在发抖,像是吓得要哭。 
“不、不要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做梦!昨天还应得好好的,现在你想反悔?” 
“你你……仗势欺人!” 
“我就是仗势欺人,怎样?我还仗着财大气粗钱能通神咧!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是有心,干什么抛我媚眼?” 
“我没有!”声音虽软弱,却掩不住愤怒,“我在练戏,是你这色棍往歪想!” 
“哟,那可是你给我机会往歪想的,不然,你不早说明?” 
“我……你你放手!” 
那年轻的声音轻浮地笑:“来,乖乖给少爷亲一下,待会儿就温柔一点,不然,可是会很痛的,你也不想第一次感觉太差吧,以后会有阴影的。” 
“什、什么,还有以后?啊啊我不要了!” 
“闭嘴!你想引来旁人看热闹吗?别忘了,你娘和妹妹还在我手里,你想她们回家给你煮饭,就给我合作点!” 
“你这混蛋……唔唔!” 
书柜后的卿程开始还不明所以,越往后越听出眉目,不由又惊又怒,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人要像他一样受人凌辱? 
衣裳窸窣作响,犹如哭泣的呻吟一声声传入耳底,得意的笑声,哀哀的求饶声,粗重的喘息,唇舌相抵津液滑腻的淫糜声响,浓炽得让人窒息的情欲气息……让他脑里瞬间浮起那个不堪的深夜…… 
“哧”的衣料断裂声响起,有人软声哀告:“别,我没有旁的衣裳可换……” 
“活该!你若早早从了本少爷,吃香喝辣什么没有你的?偏你矜持清高教我心痒……啧,你早有防备是吧,居然穿这么多层,闷不死你!”不耐烦地连撕带扯,轻佻调笑,“哟哟,你可真白,比我家的小咪还白,来,给少爷摸一下。” 
“啊!你往哪摸?” 
卿程脑里嗡嗡作响,血液不断上涌。 
“废话,摸的就是这儿,舒不舒服啊?我的乖乖……” 
那人将自己拥入怀中,低声道:“你这般无情无欲有什么好,谪仙入尘修炼么?” 
“我不先下手为强,你是不是打算馋我一辈子,让我看到吃不到?”声音恨恨道,像是已经垂涎许久。 
那人邪气地吻他:“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你嘛……” 
“看看,你也很想吧,又说什么不要不要,今天可叫我瞧见了,我就说,是男人就会有欲望,承认吧,你是不是也忍了很久了?” 
“卿程,我想看你动情牵欲,我要怎么样才能留下你……” 
“我不信你二十年来从未动过欲念……” 
房里的得意笑声呻吟哀泣逐渐飘远,眼前耳底,都是暗夜里他被压在身下的情形,那人轻浮笑谑,低语呢喃。 
“卿程,你不要离我这样远,不要离我这样远……” 
“你的身体里,究竟蕴藏了什么魔力,让我这样着迷……” 
“你很厌恶男子相触?” 
“男子欢爱,不算什么稀奇事……” 
“卿程……” 
“卿程……” 
☆☆☆ 
水上雕廊,精致小亭里,钦王爷正在打赖。 
“你不交他出来,我就住在你这儿不走了,别说阿容回来有什么误会,以为我和你夹缠不清,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你很希望他再去砸一遍钦王府?”越青绸无奈,“祁沧,倘若有朝一日我受困于人,你会置之不理?” 
“你早就被困住了,怎么,你反悔了,决定弃阿容而择我?” 
“祁沧,我和你说正经的。” 
朱祁沧神色一端:“你不是第一个要我放他的,但我若能放手,怎会迫得他一次次寻死?”他目光迷离地轻叹,“青绸,你看不出么,被困的人是我,不是他。” 
越青绸定定看他:“你以往不是这样的。” 
他幽幽道:“那是因为,你不识得十年前的朱祁沧。” 
“我不识得你……我才知道,我竟是不识你的。”柔雅男子也在叹,“你那样子,我从未见过,便是阿容看了,也会吃惊。” 
朱祁沧苦笑:“很糟糕么?” 
“岂止糟糕,比上回梨弘和姚少爷吵了架后还要失魂落魄。” 
“你那个宝贝表兄还在跟人家别别扭扭?” 
“祁沧,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是你先提的。”朱祁沧精神一振,笑道,“他腿伤走不快,我叫人围了你这袂珑轩,看你能不能偷偷送了他出去。” 
越青绸微睨他:“要不要再强令搜查一番?” 
“不敢,我怕阿容知后一怒烧了我的宅子。”朱祁沧依旧朗笑,“我便时时跟着你,我不信你三天都不去瞧那笨小子。” 
越青绸以颔抵扇,悠悠道:“你跟我三天,他就三天没有饭吃,你舍得?” 
朱祁沧气结:“没有别人知道他藏身之处?” 
“没有,我亲自藏他的。”越青绸微叹,“祁沧,你逼得他太紧了,你的情难自控却是对他的折辱,将心比心,当年我遭人觊觎,若不是你及时援手,怕也难有今日越青绸。” 
朱祁沧颓然喃喃:“我不该带他来的……” 
越青绸莞尔:“阿容若见你如此模样,定要大肆嘲笑……” 
“救命啊——” 
骇极的惊呼声远远传来,两人均是一愣,凭栏而望,但见另一侧水廊上,一人近乎全裸地狼狈奔逃,后面一人提剑追赶,其后又有一人衣衫不整,踉踉跄跄紧跟不舍,口里大呼小叫。 
“救命啊!杀人啦——” 
两人愕然,面面相觑,越青绸摇头笑叹:“倒是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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