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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 层云万里(千山暮雪下部) by 霍青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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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一定会欢喜的。
她要做让他欢喜,令他喜欢的人。
可没想到,他却跟另一个人在她面前如此深情决绝地拥吻。
而且,居然还是,一个,男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动了。
大概已经碎成粉末,化进尘埃里去了。
她是为探望心上人来的,所以没有带上她的软鞭。
否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鞭挥出去
一鞭子把眼前的这一切挥断,打碎
那只是个噩梦而已。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萨兰神情恍惚地侧了侧了头,然后撒腿狂奔而去。
顾惜朝和戚少商追也不是,喊也不是,一齐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半晌,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我被你害死了。〃顾惜朝煞白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又万般无奈地说了一句。
一向淡定从容如他,此刻,也只剩下了措手不及的混乱。
戚少商只有比他更乱,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应答,只乱乱地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我命中的克星、魔星、扫帚星。〃
顾惜朝抽抽滋滋地慨叹了一声。
天明不久,金军大营便该分兵向南而进。
可整装待发的金军将士等了又等,却一直没收到拔营的号令。
那是因为,五公主不见了。
金太宗的掌上明珠,最心爱的五公主完颜萨兰,留书出走了。
捧着一纸留书的大元帅宗翰,虽然还不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也比之好不了多少了。
在见到他的顾监军之前,他除了团团乱转,只会重复一句戚少商昨夜曾同样问过的话:
〃如何是好?〃
〃她说要南下中原游历散心,应会朝宗望元帅的大军而去,可一路顺之找寻。〃
这是顾惜朝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有宋朝的朋友在旁照顾引领,让我们不必担心,这个人只怕说的是咱们的那位老相识。〃
这是顾惜朝说的第二句话。
〃五公主若受方应看所挟,暗患昭然,请元帅许我即刻起程追寻五公主回来。〃
这是顾惜朝说的第三句话。
宗翰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到底,多少还是担心萨兰的安危罢完颜宗翰望着顾惜朝难以捉摸的眼神,有些不确定地想了一下。
还是。。。。。。?一种淡淡的狐疑仍是飞鸟般掠过了他的心头。
12、
东京皇城。
小雪初晴。
御书房。
大大小小的军情折子、告急文书,接二连三涌到京城,送到这里。
多得连徽宗赵佶已经不想再看,干脆找人念:
〃六月初三,代州守臣李嗣率全城吏民请命,金西路军监军顾惜朝为先锋入城受降。。。。。。〃
〃六月十九,金西路军监军顾惜朝诱降忻州守将贺权,贺权大开城门以迎宗翰大军入城。。。。。。〃
〃。。。。。。顾惜朝以锁城法围太原城〃
〃顾惜朝,又是顾惜朝!〃
赵佶抬起一脚猛踹在那垂头闷声念折子的无辜小太监心窝上,发狂般吼了一声:〃这个顾惜朝到底是个什么人?〃
汴京城的这个冬天,竟似从未有过的寒冷。
大举进犯的金兵势如破竹,一路斩关夺隘,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徽宗治国无方,终激起朝野内外的民怨,不得不颁退位诏书,传位于太子赵桓,是为钦宗。
靖康元年一月,金军抵黄河北岸,宋钦宗派大将何灌率军前往保护黄河渡桥。
不料数万宋军竟望风不战而逃,六万金军于五日五夜之内从容渡河,兵临开封城下。
这兵荒马乱的当口,京师武林里也连接发生了几件大事。
辽亡金兴,新帝更迭,京畿的江湖势力也随之此消彼长,重塑格局。
曾经迷天七圣盟、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三足鼎立的岁月已成为过去,如今武林,销声匿迹了一阵子的金钱帮重塑声势,已盖过了六分半堂,与王小石统领的风雨楼白道武林同道,以及势力上通天子朝臣、下接豪商巨贾的〃有桥集团〃各自雄据一方,互相牵连,又势成犄角。
在朝廷上下一片迁都的主张中,惟有太常少卿李纲与诸葛神侯等主张坚守待援,金风细雨楼的弟兄们也早做好了与京城共存亡的准备。
经历了无数风雨的风雨楼,此刻,侯风,待雨。
风风雨雨的风雨楼。
但这天,金风细雨楼里没有风雨,只有欢喜。
因为离京多时的前楼主,九现神龙戚少商,回来了。
当年戚少商临危受命,一肩担起金风细雨楼楼主的重任,将其经营为京城最大的武林力量,无论是楼里,还是象鼻塔或发梦二党的弟兄,无不敬他重他,以他马首是瞻。
其后他激流勇退,突然离京出走,不知所踪,也引发了众人的好奇与担忧。
这些日子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好奇的仍然好奇,因为这位前楼主似乎并没有说明的意思。
但担忧却是不必了,毕竟,他已经回来了。
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失魂落魄。
〃还是那么风流潇洒,只是,有一点点风尘疲惫而已。〃
王小石前一天笑着说了这句话。
于是大家都很欣慰,也很期待,争相嚷嚷着想要早点见到这位久违了的前楼主。
这会,金风细雨楼、象鼻塔的各当家兄弟正准备开会。
就集中在红楼。
青楼已毁,留下一个曾承载过梦想,又变成过梦魇的红楼。
楼仍是当年的楼,梦还是当年的梦么?
只是而今梦醒未?
人生就是一场梦。
如果一直在梦中,是否就可以不去面对现实的苦痛,流离的乱世?
可总有一群人,他们不能够做梦,或者要比普通人觉醒得更早一些。
因而,别人可能正在做梦的时候,他们却已在开会了。
开会讨论的议题只有一个:
抗金护国。
这会议因为将有前任楼主的参加而更显热烈。
王小石破天荒地来晚了一点。
也破天荒地没有为自己的迟到和疏忽道歉。
他的语调和他的眼神和全场的气氛和大家伙儿的心情一样。
一样激动和热烈:
〃大家看看谁来了!〃
来的当然是:
戚,少,商。
但却不是他一个,而是两个。
白衣仗剑的男子身边,青衫的人影分外扎眼,夜风吹起他们的发丝,年轻侠士与翩翩公子衣袂纷飞,羡煞旁人。
〃他怎么也来了?!〃
唐宝牛第一个忍不住,粗声粗气地哼哼了一句。
坐在一起的方恨少扯了扯他的袖子。
〃别扯我!〃唐宝牛恼怒地吼了起来,横瞪了顾惜朝一眼,恨恨道:〃这小子是个金人,跟咱们是敌非友,还有胆走到咱们楼子里来,什么意思?!〃
顾惜朝一言不发,平静地看了戚少商一眼。
王小石用眼神制止了即将激荡的群情,也深深地看了戚少商一眼:
〃戚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当然也是金风细雨楼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就代表着无条件的信任。
我从来不怀疑朋友那也是苏梦枕曾经常说的一句话。
不过他这种信心是建立在暴力之上,完全的信任,只不过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武力你敢背叛我,就要把我弄死!否则到最后,还是你死!
王小石不同,他的信心来之真诚。
他对你掏心掏肺肝胆相照,你还怎么狼心狗肺背后一刀?
至少,绝大多数人砍不下这一刀。
戚少商的心突然就松了下来,也暖了起来。
他感激地看了王小石一眼。
三人的目光交错间,一切归于平静。
很多时候,真的,一眼已足够。
顾惜朝直直地坐了下来。
眼观鼻,鼻观心。
置身度外。
自他与戚少商回京以来,出于各自的种种考虑,一直未将二人的行踪大肆宣扬。
此次应约前来金风细雨楼共商大事,却也有着人所未知的特别思量。
顾惜朝向来孤冷傲决,也倒并未将现下在座之人的冷眼与腹诽放在心上,倒是盯着他的那些人,端的好不自在。
幸好很快,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王小石所说的那件事上。
一件大事。
夜叩金营,生擒宗望算不算大事?
擒贼擒王,逼退金军算不算大事?
朝中除了新登天子、主战派右卫少将军姚平仲、太常少卿李纲与诸葛神侯之外无人知晓的机密之机密,算不算大事?
恐怕不但算,而且还是件要命的大事。
要的,是金东路军统帅完颜宗望的命,也可能,会是在座所有人的命。
〃今夜咱们所谈偷袭之事,若有半点泄露,则功败垂成,国将不存!〃
王小石很严肃,很严肃地说了一句。
他一向是个很随和,很柔和,很亲和,很温和的人。
他一向不爱用这种口吻与语气说话。
他总是懒懒的笑着,带一点点羞涩,一点点睿智。
他年轻、俊秀、志大、才高,他曾经只是一个来京城碰碰运气的落魄浪子,却最终成了一个卫国为民的英雄侠士。
现在,这位侠士,这位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说了这么一句严肃的话。
是提醒,更是命令。
如果换了白愁飞来说这句话,那就是:
〃泄密者,死!〃
有那么一瞬,在座的谁都没有出声。
然后,群情激昂,摩拳擦掌。
谁都知道这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诸葛先生借王小石之口将此等机密军情告之京畿武林白道义士,其意便是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因为,能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并非一般的朝廷军士所能做到。
更因为,京华虽有二十万禁军、七万近卫、三万大内高手、各路勤王之师,但谁又知道,谁又敢说,里面有多少才是一心报国的忠勇之士?
故,金风细雨楼的豪杰志士们不可推辞。
义,不容辞。
13、
〃楼主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杨无邪抚了抚下巴,一双锐利的眼睛将座下众人均扫了一遍。
何小河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是件天大的事情,却也正是咱们尽忠报国的大好时候,凭楼主和先生安排便是。〃
唐宝牛紧接着钳着粗眉喊了一句:〃今儿在座的,都是诸葛先生和楼主最信得过的兄弟,谁要是敢叛变通敌走露了风声,我第一个砍死他小兔崽子王八羔子龟儿孙子!〃
一边说,一边眼光直往顾惜朝和戚少商那边瞟。
〃戚。。。。。。大侠,〃杨无邪轻轻地问道:〃你也跟兄弟们一起举事么?〃
突然的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齐刷刷地朝戚少商看过来。
戚少商泰然地迎上了这一片目光。
〃我另有要事在身,这次,是不能和大伙儿同阵杀敌了。〃
他说得很坦然,很确定。
然后他速速地看了王小石一眼。
王小石却低着头。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
像是在思索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又像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答案。
他到底想通了没有?
还是一早就已经知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方恨少摇头吟毕,叹了口气,长声问道:〃男儿大丈夫,自当为国捐躯,共赴国难,视死如归,戚兄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戚少商淡淡地一笑。
唐宝牛早已气呼呼地吼了起来:〃什么衣服袍子的,人家不肯去,你还能绑了他去不成?!〃
方恨少被他一吼,兀自怔了一怔,却听得唐宝牛刻意隐忍的一声低骂:〃什么大侠,无胆鼠辈!〃
一声轻咳,顾惜朝掸了掸衣袖,慢慢站了起来。
〃恭祝各位大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取义成仁、大志得偿。〃
也许他的眉斜飞入鬓,清冷英气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也许他的唇柔软湿润,就连说出的话,都一字一句的震慑人心。
一阵寂凉萧瑟之意,随着这执地铿锵的一句话,如破冰之寒,不知不觉间封冻了众人的心。
然后,他温柔地看了戚少商一眼,温柔地说了三个字:
〃我,们,走。〃
我们。
我们的意思,就是你和我,两个人。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是他们。
于是〃他们〃,都为他这一句话痴了一痴,醉了一醉。
如亲耳听到了一首销魂的歌,亲眼看过了一场惊艳的梦。
这一痴一醉之间,曲已终,梦已尽。
〃任重道远,石兄小心。〃
戚少商长揖,抱拳。
然后,走。
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想走的时候就走。
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那么一次,为一个人,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一个笑容而说走就走。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是江湖在人间,江湖不由江湖。
抽身而不能退,想走而不能走。
你,这样洒脱地、决绝地、坦然地,走过没有?
王小石倏然站了起来。
在他们二人已走到廊前,将出而未出的那一刹那。
〃风寒露重,戚兄珍重。〃
他的眸子亮得灼人,他的语调却很平静,平静地除了站在他近前的杨无邪之外,谁都没发觉他尾音的一个小小颤动。
戚少商挺拔的背影难以察觉地震动了一下,足尖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像是听到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大家带着诧异和愕然的表情,一直看着那一青一白两个人影消失在转廊尽头,故而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王小石眼中的神情。
除了杨无邪。
他的眉心忍不住地跳了一下。
像是猜着了,又或是猜了而不知道着不着。
冬夜。
长街,有雾。
人影淡淡,雾深沉。
这样的大雾,适合用来隐蔽,或是埋藏。
隐蔽心,埋藏过往。
戚少商的脚步很笃定,笃定得有点沉重。
这么大的雾,这样深的夜,有谁能看见他和他紧紧相执的两只手?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世间有多少人,能执起一只自己心心念念的手,共走一条直到人生尽头的路?
〃方才委屈你了。〃
〃原算不得什么。〃
〃记住我们说好的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
戚少商听到这句话便止了步子。
他止步,沉吟,然后道:〃我去了。〃
〃你去吧。〃
他们互相望着,浓浓大雾飕飕寒风里,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心是暖的。
戚少商牵了牵嘴角:对不起,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
顾惜朝闪了闪眼波: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
情深何适?廓尔忘言。
忽然,戚少商轻轻卷起顾惜朝肩头一缕发丝,在指上绕了三绕,再缓缓牵到自己唇边,深深一吻。
绾君一缕发,共结百年心。
此生不寂,无憾。
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影子倏然分开了。
戚少商转身离去的背影很快淡漠在大雾之中。
他要独自去一个地方。
经黄裤大道,北座三合楼,南望瓦子巷,往通痛苦街,再由街尾转入苦痛巷
那座既不辉煌,也不富丽,有点古,有点旧,又有点气派的,名震京师的诸葛神侯府。
夜访神侯府。
开门迎接他的是铁手。
无情冷血,铁手追命,四大名捕都等在前厅里,为的是要和他见上一面。
阔别经年,他们彼此,都多了些沧桑,可他们都还仍怀着只有他们才能彼此感受到的热血和豪情。
他们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彼此了解,彼此信赖,原不需要多余的废话和虚伪的客套
岁月摧折,相逢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但戚少商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
他星夜到访,只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一个有着一双深邃而智慧的眼睛,历经了沧桑,刺破了世情的老人。
他,是为他而来。
无星无月。
人声俱寂。
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静静地围坐在一起,似乎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窗外那座雾气中隐隐绰绰、居于正中的小楼,竟颇像一尊在暗中潜伏的神魔。
神秘,无着。
雾更浓。
直到一声惊恐而凄厉的喊声遽然划破了夜空:
〃有人刺杀先生啊〃
14、
这该死的天气
任劳忍不住暗暗咒骂了一句。
这样冷的早晨,这么大的雾,却要出来办差,实在不是件令人舒服的事。更何况,从三更天起,他已离开了城南新置的宅子,别了半月前新娶的小妾温香软玉的身子,赶出门办事了。
可当他一只脚跨进那高高的门槛,那些乱七八糟的牢骚和抱怨骤然就消失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向来明艳清澈,此刻却泛起了一分狂躁两分怨毒的眼睛。
所以他生生地打了个寒噤,连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起来:
〃属,属下见,见过小侯爷〃
〃不用废话。〃方应看略有些烦躁地一甩袖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任劳长吸了口气,开始慢慢地回话,一边说,一边环顾屋子里的人:
坐在方应看身侧,正专注地磕着花生的,当然是米公公。
站在他们下首,面无表情的,是比他先来一步的任怨。
〃我已打探清楚了,诸葛正我昨夜遇袭重伤,去刺杀他的人,正是前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四大名捕即时追踪而出,却遭到了一票绝顶高手的暗中袭击,以少敌众,均有所伤。〃
任劳尽量让自己的话简单明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主子不喜欢听废话。
可方应看似乎仍然不满意,不耐烦地曲指在桌上一敲:〃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我问的是现在是什么情形。〃
任劳吞了啖唾沫,开始有点结巴,带着求助的目光望向一边的师弟任怨:〃后来,后来的事情。。。。。。〃
〃啪〃的一声脆响,米苍穹磕开了一颗饱满的大花生,带着一种满足的表情慢悠悠地说:〃后来的事情,他怕是不会知道了。〃
方应看轻轻地哼了一声:〃任怨,你来说。〃
〃是。〃任怨斜睨了他那位脸色渐变的师兄一眼,不慌不忙道:〃天还没亮,诸葛老头就负着一身伤裹进了宫,侯在寝宫外面,等着面圣禀告遇刺之事。〃
任劳脸一白,正待忐忑地抬了抬眼角,却听方应看已经恨恨道:
〃故伎重施,当年是王小石,现在是戚少商,这老不死的到底有完没完?!〃
米苍穹不由微微一惑:他所熟悉的方应看,一向心思缜密,处事冷静,深藏不露,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有些克制不住的焦躁
〃计不怕旧,管用就行。〃他咳嗽了一声,道:〃太上皇南。。。。。。撤,钦点了他随行护驾,抗旨是死罪,如今遇刺重伤,便有足够的理由留在京师了。〃
他扔了颗花生进口里,眯眼继续道:〃现在整个京师都在传戚少商与金人有所勾结的事情,这一刺可当真教人无从疑起啊〃
他蓦然因方应看扫过来的眸光而心中一乱。
那眸光,美艳而狂乱。
方应看不能不狂,不能不乱。
他耗费了种种机心,好容易讨得圣意,把诸葛正我和四大名捕遣去侍驾决意南逃的太上皇赵佶,以便将这个难缠的对手调离京师,得举大事,却不想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戚少商打乱了计划。
最重要的是,这样他就势必不能避开那个,他不想与之当面冲突,不想与之直接对敌的人!
这个,狡猾的诸葛老头。
这个,该死的戚少商。
米苍穹凝视着方应看蹙起的秀眉,和曲折突起的苍白指节,突然说了一句:〃你今天好象特别暴躁。〃
方应看明显的愣了一愣:〃有吗?〃
他暗暗吸了口气,把头转向窗外的一树红梅。
残雪飞花。
白得耀眼,红得刺目。
白如寂寥的容颜,红似新鲜的血液。
他突然升腾起一种莫名而难言的欲望
想要造爱,或者杀人。
任劳在这时候突然注意到了方应看的手指。
应该说,是他拇指和中指合捏住的一件东西:
一件泛着淡淡的银光,微微的凉意,好像暗器似的东西。
好像,一滴泪珠的形状。
情人的泪。
不胜楼。
依然高,而不胜。
也许只要爬得上来,就能领会那种主宰一切的快意。
世间众生,是为这快意而爬楼,还是因爬楼而快意?
但登顶凌云的那一天,那些曾经所期翼的快意,是否,还能,有如当日?
顾惜朝负着手,和沐天名一起临高而眺。
极目望太平,城郭亦了了。
滔滔江水,铁马冰河。
他们并立在一起,却又似乎各自沉浸在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里。
青衫寂寥,白衣落寞。
从来,寂寞。
正如繁华的尽头是空,畅聚的结束是散,而热闹过后的寂寞也许才是最大的寂寞。
但有多少人,能轻易地看穿他人的寂寞。
正如此刻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在心底幽幽地发出了一声慨叹。
〃没想到,你竟真的没有阻拦他这么做。〃沐天名终于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
〃他决心要做的事,又有谁能阻拦得了。〃顾惜朝一挑秀眉:〃再说,我为什么要阻拦他?〃
沐天名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连我都开始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么你呢?你又想要些什么?〃顾惜朝掸了掸衣袖,清亮的眸子直直定在沐天名的脸上,轻笑道:〃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普渡众生。〃
〃能渡了自己的心,便已是不易了。〃
〃但苦海无边。〃
〃我已在岸上。〃沐天名眼中神电一闪,继而闭目道:〃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助宗翰灭辽,只为家仇,不关国恨。〃
顾惜朝静默了一下。
从沐天名暗中着辛追将他从疯魔中救治清醒后的第一天起,就已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了用意,也不讳言他自己的隐秘身世: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沐天名的母亲不但就是契丹辽人,而且还是大辽的郡主,天祚帝的亲姊!可惜这位尊贵的郡主竟爱上了一个女真的奴隶,并和他私定终生,珠胎暗结,而且她更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早已激起了自己亲弟弟的淫欲。她暗中与人私通产子为大辽皇族所知晓后,天祚帝勃然大怒之下,不但立刻杀死了她的爱人,还将自己的亲姐姐奸淫凌辱至死
连厉辣沉定如顾惜朝,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都不免深深一震。
可这个父母双亡、身世悲惨、侥幸逃脱的遗孤,后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摧折,又如何习得了这样一身登峰造极的神秘武功,最后成为了金人铲灭辽国、染指中原的中坚力量,和如今雄踞大宋京畿三大江湖势力之一的当家人物,中间的种种曲折却再也没有人能够知晓。
这些沐天名没有告诉顾惜朝,顾惜朝也无意询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一些不欲人知的过往或秘密。
他自己,岂非也是一样?
于是,沐天名毕竟成为了一个谜。
他,就,如,一,个,忧,伤,的,谜。
未知的恐怖才是最大的恐怖,深藏不露的敌人才是最难应付的对手。
谜一样的来历,谜一样的身手,谜一样的意图,造就了金钱帮的神话,也成为了一种最厉害的武器。
或者,这也是这个谜一样的人本身最好的屏蔽和保护?
这莫大的不为人知的忧伤武器,伤人的时候会不会也伤到自己?
还是掌握着这武器的人,一早,曾经,已然,被伤得很深、很深了?
顾惜朝因这种突然升起的揣测和猜度失神了一会。
然后,他听到了沐天名轻轻的、清清的一句话:
〃你和我,他和他,究竟谁比较幸运?〃
是问人,还是问己?
而问完这句的沐天名,倦倦地垂下头,倦倦地垂下睫羽,如雪的白发寂寂地散开在如雪的衣衫上,带一抹流云的惆怅,落花的哀伤。
这一刻的他,竟全然没有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令顾惜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执着而不执拗,淡漠而不冷漠的人。
呵,无情
一个名为无情的人,是否真的可以无挂无牵?
一个空明如佛的人,是否真的能够不爱不念?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5、
星夜。
北风刺骨。
乱云飞渡。
这是二月初一。
宜嫁娶,宜出行。
只是不知道宜不宜杀人。
要杀的当然不是普通人,是外虏,是强敌,是寇首。
去杀人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人,是宋朝天子密封的〃平寇大将军〃姚平仲所领的三千铁甲精兵,和京师武林群龙之首王小石亲率的白道武林义士。
一明一暗,一朝一野,兵分两路,直捣金营。
王小石一行十一人。
除杨无邪、唐宝牛、方恨少、张炭、何小河外,还有金风细雨楼及象鼻塔的几个高手。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王小石最信任,也各自都最彼此信任的十个人那天开会时在场的所有人。
事关重大,王小石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发梦二党的盟友兄弟,他不希望连累他们。
本来,他连杨无邪都不想带来,可最终仍顺了杨总管的意愿,却通知了孙青霞这位风雨楼的至交来替他们暂时稳住楼里的大局。
他曾遇到过无数的凶险和恶战,但他都相信,并努力让自己去乐观面对,尽全力化解。
可这次不同。
这不是江湖,而是战场。
铁血金戈,马革裹尸的战场。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他们,都做好了不能回去的打算。
以必死之心,来赢一场,必行之战。
以他,和他的挽留剑。
能挽留的住么?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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