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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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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明若已经抱着老黄呼天抢地去了:“老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只是一只普通猫啊啊啊啊……毛主席啊……我苦命的老黄啊啊啊……”
  道德明显有点偏差的医生竟然还劝:“唉,人各有命啊,小夏同志你想开些……”
  夏明若一看太好了有人鼓舞,表演更加投入。
  终于有天籁般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切,电线杆上的高音大喇叭响了起来。先是一段激越的进行曲,而后是乡广播站播音员不知所云的本地普通话:说是承包到户啦,小麦产了多少斤,土豆产了多少斤;还有越南鬼子的一次进攻又被我们解放军打退了,人民解放军万岁!
  再然后还要报点本地新闻:
  “程静钧!”播音员扯着嗓子喊:“程静钧!林少湖同志今天给你打电话!说!写了几百封信都不回!你没有良心!又说!你再不回去他就来云南!死也要把你拉回去……”
  医生捂着脸在前面逃,夏明若跟在后面追。医生贴着墙根溜进了乡政府大院,夏明若也跟进去,这一下便看到了熟人。
  “孙老师!”
  孙明来拍着桌子站起来吼道:“夏明若!”
  楚海洋正好进来,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两个小同志啊!”孙明来叹口气:“做事情这么急,等我一两天又何妨呢?”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大喇叭又响了起来:“楚海洋同志!有你一封北京的电报!快点到广播站来拿!”
  楚海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去了,回来手里的确拿着封电报,可惜上面只有一个字:“回”!
  李长生说:“回!”
  发电报,一个字七分钱,两个字一毛四,老头精打细算决定前因后果一概不讲,将一个字的效能发挥到最大化。
  于是第二天楚海洋和夏明若便莫名其妙地回了。
  医生站在江边送他们。
  夏明若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医生含糊说:“再等等。”
  夏明若说:“林少湖要来了。”
  医生终于暴走了:“去他妈的林少湖!!”
  夏明若发足狂奔,然后扶着楚海洋的手跳上木筏,绝浪而去。

  第十五章

  北京,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
  当然李长生没这么好命,老头在筒子楼里挥汗如雨,脑袋上还缠着纱布。
  夏明若问:“怎么了?”
  小史偷偷摸摸说:“你别告诉别人,老头找人打架,结果不小心自己撞了。”
  “嚯!精彩!”夏明若说:“有输赢么?”
  “自然是老头赢了,”小史说:“当年他带领工作组在洛阳北瑶掘墓八百座,那毅力,跟豺狼一样。”
  夏明若要进门,却被小史拦住了:“别,还在气头上,别抓住你说教个没完。”
  夏明若吐吐舌头,小史问:“海洋他人呢?”
  “在他爸那儿。”
  楚海洋爸爸正在写遗书,写到“我愧对国家,愧对四化建设,我将给党和人民一个交代”时,老泪纵横。
  楚海洋说:“爸,你哭什么?”
  “海洋……” 文物学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你爸爸是民族的罪人啊!那蟠螭……”
  “蟠螭刀掉架子底下去了,我刚捡起来,”楚海洋说:“你们所的保管员也真是的,这么贵重的文物拿出来除锈都不放好。”
  他爸说:“啊?”
  “你别好好先生,”楚海洋继续:“该扣奖金扣奖金,以唤起他薄弱的责任心。”
  他爸说:“啊?”
  “那我有事先走了。”他爸眼睛一眨,楚海洋不见了。
  他爸捧着那封遗书:“……啊?”
  夏明若蹲在李老先生门外和小史聊天,就听到里面拍桌子摔茶缸:“胡闹!激进!左倾!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一挖出来又是一个定陵!”
  夏明若问:“怎么回事?”
  小史说:“咳!元德太子墓!”
  夏明若仰头想了半天,小史提醒:“杨广的儿子。”
  “不可能。”夏明若说。
  “我知道,史书上没有。你别说关于这个墓的记载没有,就连元德太子本身《隋书》也是寥寥几笔便带过了。”小史说:“但最近有几个好事的硬说洛阳附近某村东边一个土包包就是元德太子墓,非要开挖,还写了内参送到上头去了,这几天正论战着呢。唉,哪儿都论战,《人民日报》论战,学校里几个系也闹得不可开交:青年与理想,这有什么好吵的,真是……”
  夏明若打断他:“真是陵寝?”
  小史点头:“是,据说探铲打下去全是五花夯土,但老头非常反对发掘。”
  “一挖又是一个定陵!”老头又开始扔茶缸,反正是搪瓷的,砸不碎。
  定陵是明代万历皇帝的陵墓。
  发掘定陵则是中国考古史上的一次重大失误。
  五七年贸贸然发掘,挖到一半考古队员被拉去反右;好不容易到了清理随葬品阶段,考古队长又被“彻底的革命派”打倒,下放到农村改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由此导致上千件出土文物失去保护,大批丝绸、刺绣、木器霉烂。
  而最荒谬也是最令人痛心的,是万历皇帝的棺椁被一位愚蠢的芝麻绿豆大的——办公室主任之类——当权派以影响上级检查卫生,有碍观瞻为名,扔进了山沟里,就此再也没能找回来。而帝后的尸骨则在文革中毁于红卫兵的一场大火,于是明史中有关万历皇帝的许多谜团,再也无法解开。
  讲到定陵,李老先生十分激愤,夏明若站在他身后,轻轻抚着他的背为其顺气。
  “条件不成熟!”老头痛心疾首。
  就算政治条件成熟了,考古工作者的知识技能储备呢?文物保护条件怎样?修复水平又怎样?
  “学界一直在反思,这些皇陵后陵太子墓诸侯墓,别说现在不能动,三十年后也不一定能动。你以为考古发掘为什么有时是跟着盗墓贼跑盗一个发掘一个、有时被盗了还不能发掘?就是因为教训太惨痛!一旦挖了便连载体都永远地失去了!”
  老先生说:“有些人心心念念想立功,却不知道很可能在对子孙犯罪!”
  “我知道,我知道。”夏明若说。
  “你说说看这种人我打他算不算客气的?”老头吼:“我恨不得打他全家!”
  “我们理解,”小史说:“您小声点儿,公安要来了。”
  “不行!”老头站起来往外跑:“我得再去打他一顿!”
  小史说:“哎哎!您老等等!”
  夏明若摆手说:“没事,一会儿就被拦回来了。穿一件破背心,前袒胸后露背的,人家只当他老流氓。”
  等到夏明若回到家,见了自己老爹,他爹还说呢:“你们教授和历史所门卫打架,以一当十,好生勇猛。”
  夏明若特别骄傲说那是当然。
  夏家爹爹虽然是个骗子但长得不像骗子,一口江南家乡话,四十岁了还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只是最近听说他与某苦于破案率的小片警同志狼狈为奸,一到天黑便出去设套抓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父子俩好久没见,一见便腻歪歪作肉麻当有趣状,过会儿夏明若说:“热,我去买根冰棍。”
  夏爹爹说:“早去早回啊,老黄、耗子(注:一只狗)它们还都要喂,我晚上还得去热心于公益呢。”
  夏明若回答一声晓得咧便跑到院子外头去了。
  这根冰棍买了六个小时。
  夏明若叼着冰棍上公园看人家老头下棋,回家路上又遇见几个刚下班的青工,那帮狐朋狗友呼啦围上来说:“小夏!大学生!难得一见!快快快喝一盅去!”
  夏明若便乐滋滋地跟着下馆子,几杯酒一灌就不太认得人了,到了九、十点摇摇摆摆进家门,劈头就挨了夏家老妈一闷棍。
  夏明若抱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哎哟惨叫。
  夏老妈说:“看你长得弱不禁风,没想到头挺硬,这样还打不死!”
  夏明若爬起来拼命跑,大喊:“爹!爹!救命啊爹!”
  夏老妈气势汹汹跟在他后面追:“你爸上夜班去了,看谁来救你!”
  夏明若慌不择路,一溜乱蹿,结果被堵在了厨房,只好围着煤炉跑:“妈!妈!妈饶命啊!!”
  夏老妈说:“饶命?呸!老娘今天不打死你才怪!”
  夏明若嚎啕大哭,抱头蹲下:“妈啊……妈……”
  楚海洋正好洗完澡出来,一听声音便赶过来了:“阿姨!怎么了?”
  夏老妈举起棍子像赶小鸡一般赶自己儿子:“去,葡萄架底下跪搓板去!从来就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跟人鬼混!你看看人家海洋!怎么不学着点!”
  夏明若一跪下去便酒劲冲脑,天旋地转,楚海洋趁着夏老妈进房点蚊香,拉着夏明若就逃。
  出了胡同走几步便是一小公园,旁边一盏小路灯,其余地方黑灯瞎火,树丛里躲着些偷偷摸摸谈恋爱的。
  夏明若被冷风一吹更糊涂了,楚海洋急了说:“这不是酒精中毒了吧?你倒是吐呀!”
  “不不不不,”夏明若大着舌头说:“没门!”
  楚海洋把他抬到路灯底下一看:“不对你这脸都白了,快快,我陪你上那边公厕吐去。”
  夏明若说:“没门!没门!”
  楚海洋抱起他就走,谁知醉鬼力气大,没走两步就被绊倒了,两人一起摔进灌木丛,惊起一对无辜小男女。
  夏明若搂着楚海洋脖子亲一口说:“陈燕儿啊,你怎么长这么高啦?你看你都瘦了,我多心疼啊。”
  陈燕是谁?陈燕是胡同口的一大龄女青年,一身膘子肉,光小学就念了八年。
  楚海洋愣了半天,一股子不平之气直冲霄汉,掰过夏明若的脑袋也亲一口说:“芳芳啊,你又上哪儿去了?明若等你一起吃饭呢。”
  芳芳是陈燕他们家的狗。
  夏明若睁开迷蒙的眼睛,望望,又亲回去:“史卫东,暑假论文借我抄吧。”
  楚海洋受不了了,翻身就把那人压身底下,恶狠狠问:“我是谁啊?”
  夏明若半睡半醒喃喃:“史卫东呀……”
  楚海洋撑开他的眼皮:“我到底是谁呀?”
  夏明若拍开他的手:“……”
  楚海洋决定不放过他了,沿着脖子一点点往下挠痒痒:“我谁呀?我谁呀?”
  夏明若弓着身子咯咯咯笑,笑完了嘟囔:“海洋……别闹了,我困死了。”
  “行,困死了,那上我家睡去。”楚海洋扶他不起,只好半拖半抱着走。
  途中忽然有个小青年从身边飞奔而过,一个中年妇女在后头扯着嗓子大喊:“抓流氓啊……”
  树丛中立刻有几条潜伏已久的矫健身影跳出来:“抓流氓!!站住!!不许动!!!”
  夏明若梦里浅笑:“……是我爸……还有几个便衣……”
  两人到家时发现小史正在家门口等着,楚海洋对他还有气,小史却迎上来:“唉呀!小夏!你怎么这副德性!”
  楚海洋冷冰冰说:“男人喝点酒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
  “怎么没关系?!”小史说:“李老师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明早的火车去洛阳!唉呀!小夏!你怎么这副德性啊!”

  第十六章

  老黄是一个颠覆了传统的存在。
  它的存在只是为了验证一个清醒而痛苦的命题:
  我孤独,因为我有思想。
  ……
  楚海洋凝视着它睿智的眼睛,问:“怎么又跟来啦?”
  老黄看着他,开始思考。
  老黄思考:一个体制内的、现代化的、榜样化的优秀小攻应该是什么样子?
  要帅;要爱憎分明;要是特权阶层;必须富有,必须对拉平基尼系数毫无贡献,必须有内涵,一有空就思考海德格尔,还得会说突厥语……
  “老黄,”楚海洋说:“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而且跑题了。”
  老黄打个呵欠,爬到上铺窝在夏明若怀里睡觉。
  夏明若以手覆额哝哝:“喝酒伤身啊……”
  楚海洋递杯水递给他:“你那小身板就珍惜点儿吧,还能多活两年呢。”
  夏明若惨白着脸不动,楚海洋爬上来摸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不可能,”夏明若翻个身,老黄躲避不及被压扁:“老头呢?”
  老头在车尾吹风,吹得心潮澎湃,冲回来给党写万言书。想起自己早年就读于中国最高学府,师从考古界泰山北斗,经历过抗战、内战、建国,但最年富力强、最应该出成果的十多年却完全被束缚住手脚,以至于垂垂老矣,不禁满眼是泪。
  夏明若说:“老师……”
  楚海洋把毛巾罩在老先生那颗光头上,结果被一把扯下:“调皮!”
  楚海洋笑着说:“什么成果?七七、七八届共二十一人,哪个不是你的成果?”
  老头狠狠擦了把脸,想了一会儿破涕为笑。
  楚海洋上前收拾他的纸笔:“您什么也别多想,发掘还未成定局,毕竟谁也没存坏心是不是?憋了这么多年,都想大干一场,见识文物而已。”
  “谁不喜欢宝贝哟!”老头长叹口气:“就是因为喜欢这些宝贝,我宁愿一辈子都见不着它们。”
  老头斜靠在床铺上,夏明若探出身子将窗户关小,些许凉风越过平原吹拂而来。
  老头说:“学生们啊,我记得陈伯达和周扬同志曾经委婉地提过意见,说考古没有阶级性,对历史、对过去,只讲究一个‘信’字,当然他们后来都被打倒了。但我想我们民族从弯路上回来后,便终将了解,不但是考古没有阶级性,任何一门自然或人文科学都应该服务于人类而不是阶级斗争哎呀我说那个小史啊!你买个饭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啊!”
  史卫东托着饭盒,提着水壶,站在开水炉子前虔诚地等着,不是等水,是等那个圆圆脸蛋的列车员。走过来,看一眼;走过去,再看一眼……红着脸羞涩一会儿,抬头时被突然出现的乘警吓退数步。
  小史贴在车窗上强调:“我没干嘛!”
  乘警面无表情:“量你也不敢。”
  小史说:“我回去了。”
  乘警说:“你跟我来一下。”
  小史埋着头跟到乘警值班室,十分温顺地填写生年月与姓名,乘警说:“都写上,身高体重籍贯工作单位。”
  小史弱弱道:“写了。”
  “写了就好,到时候你犯了事,好找。”乘警抢过笔,眯眼凝视了小史一会儿,在体貌特征栏里填上:“八字眉”,然后把登记簿合上说你走吧,小史偷看一眼,发现那簿子封面上果然是“可疑人员记录”六个大字。
  “法西斯啊,赤裸裸的有罪推定……”小史喃喃自语,满腔愤愤,然后继续回开水炉子前偷窥列车员。
  李老先生则干啃着冷馒头:“小史怎么还不回来啊。”
  说是洛阳,其实是洛阳地区一个偏僻极了的地方。几个人下了火车,又坐了一天拖拉机一天驴车,这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那个发现隋墓的山坳。山坳里有个自然村,叫经石村,就是凭着村里那块经文石,考古人员才打算在此寻找古代墓葬。
  老先生带着学生与驻守经石村的考古队会合。
  考古队十来个人,租住在村民的屋子里。队长四十来岁,远远地迎上来与老先生握手:“李老教授!你可来了!”
  老先生说:“队长同志,我……”
  队长说:“嗐!我何尝不知道您老的意思!”他一脸难色:“咱们进屋说!进屋说!”
  “啥?!”师徒四人同时跳起来:“被盗了!!?”
  “各位冷静点听我讲完,”队长说:“这一带据村里老人说风水不错,我们勘察了一下也发现几座墓葬,村东三里就有一座清代的。我说被盗的就是这一座,离元德太子墓还有一段路呢。”
  “什么时候盗的?”李老先生问。
  “两三天前,这个墓规模不大,长3.5米,宽1.8米”队长也有些无奈:“本地吃盗墓饭的也不少,真是防不胜防。我们决定明天就着手清理这座墓,然后再发掘元德太子墓。”
  老先生坐不住了:“我去看看!”
  可他一站起来却突然眩晕差点摔倒:这人毕竟年纪在这儿,长途奔波后有些中暑症状。
  楚海洋把他扶到床上安顿好,老头不放心,直催促说:“快去看!快去!”
  楚海洋只好答应,吩咐小史照顾他,便拉着夏明若往外走。
  夏明若说:“你先走,我马上来。”
  楚海洋问:“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背?”
  夏明若只能一边蠕动一边不住回头看说海洋啊,你看农民的西瓜长得多好啊,我稍微有点口渴啊,哎哟那边还结着葡萄呢,小史!你我心里明白!好兄弟!别忘了啊,葡萄!葡萄!
  野地里有一片小小的松柏林。
  队长说:“林子里就是那座清晚期墓葬,墓主据说是一名乡宦,曾经中过举人,这些树就是下葬时栽种的。”
  队长把他们带到盗洞边:“沿着墓边斜打下去,洞口开得很大,想必又是些个白天种地,晚上盗墓的。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还没有来得及下去看。”
  楚海洋把裤脚卷起说:“我去看看。”
  他刚想把挎包挂在树杈上,脚下却突然踩了个空,大块泥土扑簌簌塌陷,竟然也露出个洞口来。
  夏明若吃了一惊:“这个又是什么时候的?”
  队长也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怔了怔,便急急忙忙跑回村里喊人。
  楚海洋一脸狼狈地跨出来:“明若,这个洞口堵上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天,你看这压下去的草,还绿着呢。”
  夏明若说:“缺德啊,三天盗人家两回,好歹还是个前清举子呢。”
  楚海洋皱着眉,捏了把泥土在手上搓了搓:“这就是行家干的活:椭圆形洞口,四壁较光滑,大小则可以容纳一名身材瘦小者进出。尤其是洞壁上工具的痕迹,他们的铲子和农民的锄头铁锹区别很大。”
  夏明若趴在黑黢黢的洞口看了一会儿,便咬着手电往下爬。楚海洋眼疾手快拎他上来,在他腰上系紧绳子:“你小心点儿,算了,还是我去吧。”
  夏明若呜呜两声表示拒绝,撑住洞壁,越爬越深,数分钟后听到他在地底下喊:“海洋……皮尺……”
  楚海洋连忙把皮尺一端扔给他:“下面缺不缺氧?你快上来吧!”
  “我还行!”夏明若喊:“到底了……十一米五……”
  “啊?!”楚海洋也跳进洞,往下爬:“就这么直的到底了?!下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这不会就是一个深井吧?农村里不是经常有嘛!”夏明若举着手电到处照:“哎哟!!!”
  楚海洋猛一紧张:“怎么了?!”
  “拐弯了!!”夏明若喊:“这个洞拐着弯呢!!”
  他努力扒开地下洞口处堆积的泥土,往里爬了几米却觉得气上不来,于是只能退出。
  “气闷了?”楚海洋说:“别乱动!我拉你上来。”
  夏明若躺着好一阵喘,然后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泥:“真奇怪,这洞根本就不通向举人墓。”
  这时考古队长也带着手下人马急匆匆赶到了。
  楚海洋问夏明若:“洞朝着哪边拐弯?”
  夏明若指个方向:“那边。”
  考古队长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东边……”楚海洋问:“元德太子墓在哪个方向?”
  队长愣了半天才敢说:“……东边,大约一百米外的菜地里。”
  他说完就往地上颓丧一坐:“不会吧……这就在眼皮底下的……”
  楚海洋叹口气说:“防不胜防呐!!”
  夏明若问:“怎么了?”
  “翻天印,”楚海洋解释:“这个洞有九成的可能是盗洞,而用这种拐弯的盗洞来盗墓的手法,俗语就叫做‘翻天印’。那个,队长大哥。”
  队长答应:“哎。”
  “太子墓周围有积炭吧?”
  “有,”队长垂头丧气:“不但有积炭,还有积石。”
  “所以要打翻天印”,楚海洋对夏明若解释:“古人经常在安置好棺椁后再在周围堆木炭,堆沙的、放石头的也有,目的就是为了防盗,因为堆了这些东西后盗墓人的铲子不容易打进去。”
  “只可惜防贼的永远没有贼聪明,盗墓的行家往往不从正面突破,而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从旁边打洞,到了差不多时便横向打,最后再向上,打穿棺椁底部后将东西抽走。”楚海洋说:“这种情况我没见过,据说老师遇见过两次,一次在山西,再一次就是秦公二号大墓,都是表面看起来十分完好,发掘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野,而墓底有盗洞。”
  “我也只是听说过。”队长沉声说:“这次我们犯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
  楚海洋拍拍他的肩:“别泄气啊大哥,都是猜测,咱们先回去向老人汇报一下情况,从长计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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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走在消逝中》的命题小说……囧……
  小马,人才啊……

  第十七章

  地头会议的气氛沉闷。老先生不吱声,谁也不敢说话,偏偏老头仿佛神游天外,于是一群人只能呆坐在田埂上咬草根。
  夏明若坐在小史身边,先问:“甜不甜?”
  小史摇头,不甜。
  夏明若轻轻叹息说:“不甜就好,我眼睁睁看你把一只蚂蚱吃下去了,挺营养的,荤菜。……别吐了,吐了多可惜,……暴殄天物啊史卫东,工农红军不会原谅你的。”
  “咳,”沮丧的考古队长终于开口:“钻探时确定过墓深,大约十一米下就是生土层。这个盗墓贼计算得十分精确……”
  “两个人,”老先生打断他,竖起两根手指:“盗墓者有两个。”
  老先生转向夏明若与小史:“墓大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盗大墓的,单独行动的极少。盗墓也需要协作,常常是一个挖洞一个提土,一个盗取一个望风,尤其是这种会打翻天印的老手,比你我都谨慎,外面没有接应绝对不会轻易下洞。明白了?”
  两人傻乎乎点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楚海洋问。
  “依照惯例,发掘已经成为定局了,”老先生问:“周队长,你们现在一共几个人?”
  “十四个,”队长说:“十男四女,但可以召集村里的农民。”
  “又不是农闲季节,哪里来那么多农民。”老头说:“学生们,我们留下帮几天忙,等到考古人员大部队来。”
  学生们自然不会拒绝,老先生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在洛阳时曾经得到消息,发掘批文不日就要到达,当初长沙辛追墓,动用了数千人次,这回的工作量也肯定不会小。如今人员器材资料一样没有,但时间不能浪费,陵墓再小,也有入口,这两天先去把入口找到吧。”
  一声令下,第二天十来个人就拎着考古铲出动了;队长比较轻松,坐小驴车去洛阳等批文。
  所谓考古铲,就是洛阳铲,是洛阳盗墓业界阶级兄弟们的智慧结晶。
  铲筒铁制,呈月牙形,上面接着数米长的木杆。使用时双手攥紧木杆,对着地面用力扎,把泥土压进铲筒后再提出来倒掉。在同一点上继续,洞便越打越深,但洞的直径却只有几厘米。西安秦公一号墓距离地面达二十四米,也是靠着洛阳铲一杆一杆打出来的。
  不过使用洛阳铲需要极高的技能,普通人根本摸不到诀窍,就像夏明若,架势虽然十足,但打了几铲便满手血泡,扑到楚海洋身上呜呜哭。
  楚海洋说:“看到差距没有夏明若同志?这就是差距,这就是机关兵和野战军的差距。”
  机关兵咯咯一笑,抱起他的肥猫就跑。
  楚海洋扔了铲子就追。
  机关兵边跑边喊:“我和老黄回去给你们做饭去!”
  楚海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子:“不许走,小史一个人管灶就够了。”
  夏明若回头,眨眨眼睛说陈燕儿啊,我就知道,你打小就看上我了。
  楚海洋说,你这招用过了。
  夏明若大惊:“什么时候用过的?!我刚想起来!”
  楚海洋说:“不信你问老黄。”
  老黄坚定地说:“喵。”
  楚海洋说:“你看。”
  夏明若仰天思索。
  楚海洋笑着说:“别想了,你占我便宜了,等着吧,哪天我得把便宜占回来,是吧老黄?”
  老黄说:“喵。”
  夏明若掐着猫脖子说:“敢情您又忘了是吃谁家的饭了?”
  “三天倒有两天是我在喂,你和你爸根本就不记得。”楚海洋把猫抢过来放了,拉起夏明若就走。
  夏明若说我手痛啊手痛。
  “晚上我帮你上药;”楚海洋说:“好歹也算是跟着北京专家来的,得给老头撑着点儿面子。”
  话音刚落就看到老头站在那片埋着前清举人的小树林里招手。
  两人跑过去:“啊?”
  老头说:“来来来,参观一下民间土木工程师的杰作。”
  自然就是指昨天发现的盗洞。
  “不简单,”他拔掉掩盖住洞口的杂草,指指东面:“从这儿到古墓,途中有两个深井,都是五十年代用来灌溉的,后来因为地下水位下降就废弃了。但我刚才勘探过来,发现这个盗洞竟然能将两个井都连接进去,使之成为现成的通气孔,真是不简单。”
  老头赞叹:“盗墓也需要才能啊,寻找古墓的敏锐性,再有就是方向感,我还见过盗洞打歪了打到河里去的。”
  他颠儿颠儿走出树林,看见考古队成员个个像蔫茄子一般,便晃悠上去鼓励说:“同志们啊,我国的考古学体系本世纪才开始构建,而盗墓却已经绵延了数千年。咱们是在和一位老大哥竞争,输个一两招也没什么嘛,加油同志们,加油。”
  众人纳闷说你们教授到底在帮谁说话?
  夏明若微笑:“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由此到了第三天,周队长带着批文回来了,隋墓的发掘工作便正式拉开了帷幕。队长还是队长,但先前最反对发掘的李老教授却成了技术总指导。
  “……”老教授深沉地说:“这就是人生。”
  随着队长赶到的还有几十名解放军战士,都是本地的驻军,来了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大墓周围拉铁丝网。
  因为挖墓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天飞,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跑来看热闹,管他是颤巍巍的老头老太太,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或者是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把墓边上当集市,呼朋引伴从早到晚地在这儿呆着,抽烟斗的抽烟斗,闲聊的闲聊,打闹的打闹,纳鞋底的纳鞋底,总之就是没人肯走的。
  小史约摸数了数,每天都得上千号人。
  这就是考古工作有趣的地方:平日里餐风露宿,跋涉在野兽出没深山野谷、茫茫荒漠,面对的是危险与孤独;而一旦参与发掘,立刻被无数人围观。
  动土的第一天便在鼎沸的人声中结束了。
  傍晚收工,夏明若发牢骚:“看什么看?看猴呐?”
  离他最近的一位小朋友立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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