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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一梦 第一卷 流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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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三人是敌军之人,为的是确保城门开启?
方才刺客之事犹未停歇,被血腥味与仇恨冲昏头脑的将领自是将这突如其来的三人当成了眼中钉。未等三人扑到城门前,一个军衔最高的将领便是满脸杀气,呲着牙喝道:〃众将士听令,即刻射杀这三人。〃
话音落地,那些亲卫与陆续赶来的士卒立刻取来弓箭,纷纷对准了三人,射了过去。更有些士卒,抬起那大刀大剑,想是要奔来砍杀那三人,无奈箭支数目极多,却只能在边上虎视眈眈。
只是那弓箭虽是数目极多,气力倒十分不足,多半都是中途掉落,便是有三两只有些力道的,却也被肖璇止戈格飞了,并无甚杀伤。
这等状况,却是让那些将领的脸面也下不来。其中的一个却是受不住这等气,伸手便是夺去边上士卒的弓箭,微微眯起眼,对准城门之中的裴煦,将这弓箭射了出去。
箭支破开空气的阻碍,直刺那城门的中心。
此刻,裴煦等三人却是行经于最后的一刻。肖璇与止戈两人已然将城门边上的士卒踢开,并阻止那城门的合拢,使裴煦能带着那女子好生离去。
这并非是难事,只等着那女子与裴煦逃离城门的所在,肖璇与止戈便是强自将那大门扯开些,自己便如一只离箭,嗖的一声跃出了城门之外。
只余那支极迅猛的箭支,如流星一般,扎入城门之上,在风中略略颤动一番后,兀自独立在那里。
静默一片。
所有的将领与士卒纷纷放下手中的箭支,默然对视一眼,心里却是满满地疑惑:难道他们不是想打开城门,只是就那女人?
只是救那女人?
离去之前,裴煦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极柔和的笑意,心里却未曾如此想。这个女子,便是无人援救,却也是能独立逃脱的。
如若不然,她的神色岂会如斯的镇静纯粹,全然无临死之人的绝望与不甘。想来她是知晓以自己的速度,转身逃去,却不如等待着城门合拢之时,抓住那门上的铁环,顺势离去而已。
自然,这一猜测应验了。
但在裴煦接触那女子的一刻,他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后悔了。
这女子想是身怀有孕,又未曾照料得自己,那下肢却是极肿大,已然是无力支撑着的了。
如此看来,这女子便是能逃脱城门,却也无力多活着了。
微微眯起眼,裴煦心中虽略略有些遗憾,却并无后悔之意,只与那肖璇、止戈点了点头,道:〃带着她,往右边山上逃去。〃
话音方才落地,前面已然是出现了一队队风尘仆仆,肃杀之极的夏国将士。飘扬的旗帜,黑底白字,上书一个极雄武的〃夏〃字,在熊熊杀意之中,诡异的张扬出一丝美感。
裴煦微微皱眉,却不再多言其它,只让肖璇与止戈带着那女子,急速向那右边的山脉纵越而去。
这右侧的山脉离城门却是不远不近,恰恰是这么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使得那延陵城既无敌军据山而击的优势,更为那城中诸多贫民供给了飞禽走兽,材木野菜的。
但今日这一段距离却是成了生死时速一般,让裴煦等人好生折腾着,方是从那周夏两国即将激战的地方逃脱出来。
所幸的是,裴煦四人却都是无甚损伤,便是那女子,也只脸色略略苍白些。
深深吸了一口气,裴煦扫视了周围的各色人等,便坦言道:〃上山。否则待会夏军烧山,我们却是一个都逃不掉。〃
说罢,裴煦不理那女子显是极疑惑的神色,独自往那山上行去了。
抬眼望去,远山如黛,寒林漠漠,一片淡淡地林中雾气若有若无,徐徐地满溢出来。
裴煦默默地腾跃行走着,目光却未曾在草丛之外停歇过。
此刻,也只有他方是知晓,这层层的林木草堆,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只是算人算己,终究是少算了这一刻。
第二十一章:生事微渺
漠漠云气生,森森杉柏黑。风吹虚箫韵,露洗寒玉色。
林寒雪深,天色虽是微微转暖,林中积雪却依旧无甚融化。行经在那寒林古木之中,裴煦偶尔微微仰头,但见得那枝柯堆着些微的积雪,或是垂下或细或粗的冰锥,若有若无的滴下点点雪水。透过林木的空隙,隐约可见那一片漠漠的阴沈天色,沉默而悲凉。
只是这数眼所见的,并无甚关碍,裴煦心中真实关注的却非是天上的如许事物,而是脚下那被踩踏着的衰草。
或仍是清晨的缘故,林木之中寒烟如织如聚,虽是微微散去了些,粗粗看来,却依旧是一片|乳白的雾气。此时,若是有人细细拨弄脚下的积雪,却可见一片片金黄中略略透出殷红色彩的草株。
这草株名为金红草,乃是一株极平常的事物,平素也无甚作用。只是这草株若是与火杉一并焚烧,它们的灰烬却是能使接触之人的浑身麻痒。若无对应的汤药服下,这麻痒却是不能解的。
这两样事物本极少共植一处的,因此知晓此事的人却是不多。然而,裴煦不仅是其中之一的知情人,更是知晓延陵城外丘陵之中生长着这两样植物。
这也便罢了,裴煦却是将这事记于那风鹤之书上,将其细细地告之贺飞扬。却不妨,自己也成了陷入算计的瓮中之鳖。
想来此刻,那些放火之人已然是攀爬于山林之中了吧。
裴煦微微合拢眼,心中一番计较,却发现此时,自己别无选择了。除非,向夏国的那些人付出一些代价。
但这代价,可大可小,若是平常的蠢货,倒也是好处置的。只是在此战场之上,而能被贺飞扬派遣至延陵城的夏国将领,绝非那等能轻易糊弄的。如此想来,倒不如主动攀爬至山林的高处,只那林丛无甚金红草,这事倒也能轻易了结了。
只是这时间却是不多了。
裴煦若有所思的回首看了那被肖璇与止戈带着行走的女子,心下微微生出几分沉虑。
本以肖璇与止戈的功力,这小小的林地便是多了几分积雪,有些难以行走,却也不在话下。只是这女子临近生产,身子本就极柔弱,若是强行带着她纵越奔走,却是极易产生意外。
此外,仍有一条路子,便是以内力注入女子体内以作保护,再行带着她行走。只是三人之中,裴煦只堪堪能护住自己,自是不做考虑。另外的两人肖璇与止戈,他们的内力又不是那等温润如水的暖性内力,而是极冰冷寒冽的内力。注入内力,恐怕这女子更难承受。
因此,这原本极易逃脱的路径,却似乎越发得艰难,这不过数百米的山陵,四人行走良久,依旧只走了大半。
微微叹息一声,裴煦又停顿下,俯身扫去积雪,不意外,仍是看到了一簇簇枯黄之中略略带着丝丝殷红的草株。
淡淡地颔首示意,裴煦正是想抬腿往前行去,一阵箭支带起的风声猛然在耳边响起。
眼眸一眯,裴煦下意识地偏头,一枝箭支便是赫然撩起几丝发丝,定在身后的那枯木之上。
敌袭!
不远处的寒林之中,微微露出青色的兵甲,更有数人弓上搭箭,正是张弓欲射的模样。
其中有一穿戴着百夫长兵甲的夏国将领,或是知晓此时的优势尽在己方,却是大摇大摆地高踞其上,趾高气扬地辱骂。只是这辱骂之声中,却又赤裸裸的敲诈勒索。便是边上的那些士卒,也是千百番的拍马辱骂,引发了一阵阵讽刺与嘲笑,那弓上的箭支却也是松懈了下来。
裴煦眸子里的瞳孔猛然涨开,划过一丝极诡异的色调,方式回复到原来的模样,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寒冽的味道。
这神色落在那女子的眼中,她淡淡叹息一声,便温声说道:〃如此状况,却不必顾虑小女子了。〃
这话落入裴煦的耳里,他那急速转动的思维却是转移了些许,不由看了女子一眼,见她神色安然,便是微微颔首,冷然道:〃不用理会这些,先带她往山陵上去。〃
他们,自然有的是收拾的法子。
裴煦这般想着,搭着止戈的手,脚下发力,四人便是如离弓的箭支,不多时就窜入林木之中。
那百夫长便是不干不净喝骂着,边是指挥着那些个士卒将这几人干掉。他被派遣去做这等放火之事,本就多有那被压抑的不忿,此时见得几个可发泄怒气的人,却又被逃脱了。
这等火气,却是让他心中冒出了一股子的杀气,却不再理会那放火烧林的一回事,只专心地呼喝着士卒去杀戮了。
然而,这等寒林,本就湿滑难行,加之这些士卒多半无甚内功之说,这般下来,却是远远的落在了裴煦四人的后面。
裴煦四人此时一路远扬,倒也是异常的顺畅,不多时便是将那些个夏国士卒拋之脑后。若不是肖璇的以平素的侦察能力,看出这寒林里,不久之前,却曾有些人行动的痕迹,四人或是已停歇下了。
只是这等风驰电挚的速度却是不能保持了,当裴煦等人好生攀爬到一处潭水凝聚,林木稀疏之处时,那女子突然一阵闷哼,原本便极惨淡的脸色,此刻更是透出了一丝青灰。
肖璇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如此近的声息,虽是低哑,却仍是落入他的耳中。因此,他不由停步下来,转眼往那女子看去。
这女子此时脸色惨白,略略透出青白的色调,连那眼帘也是无甚气力的耷拉着,眸子里面更是透出痛楚的神色。
察觉到肖璇停歇下来,那女子勉强在嘴角边扯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却是有十分的歉然,只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方是强自忍着痛楚沉静道:〃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只这孩子却是来得不是时候。〃
话音暗淡,却是让裴煦等停下了脚步。
细细地观看周围的事物后,裴煦扶着那不断喘息的女子走到那水潭边上,淡淡道:〃你且安心,这虽然不算是想的那般,但却极好了。〃
说罢,裴煦便转头吩咐肖璇与止戈两人道:〃半个时辰之内,此处倒也算是个好去处,你们却不必担心,按着我的话去做便是了。这林木之中多半是那火杉。这火杉的树干本就是极易燃烧,你们且砍伐数十株,再行点燃,之后的事却是不必管了。〃
肖璇听闻如此,倒是微微一愣,道:〃公子,可是想借火烧林?只是这寒冬腊月的,又才下了雪,怎成得了势头?〃
裴煦淡淡一笑,便是道:〃本就是成不了事,这只是护卫罢了。三刻之后,这山林便有大风,那时若是点火烧林,方是真真风助火威,加上此处火杉甚多,却未必不是一场山林大火。那时,我们却是凭借此处,得以安度。〃
肖璇与止戈对视一眼,心里稍稍明白些,虽仍有几分疑惑,却想着向日裴煦的心性能力,倒也按捺下来了。
眼见着肖璇与止戈两人从令而去,裴煦回转头来,却是有些无力。
话虽是如斯,但这女子的生存几率却几近于无。
古代生育婴孩,本就极易难产,何况这女子原本就是伤着元气,体质积弱。偏偏此刻生育,却是半点器具也无。
这等形势之下,可还曾有几分生机么?
深深地叹息一声,裴煦略略迟疑地走到那女子的边上。
第二十二章:林寒洞肃
长夜漫漫,林木森寒,声声炭火劈啪之中,一轮凄清的圆月,如满捧的清水,散落丝丝澄亮的辉芒。落雪的踪迹已然是消散无踪,展眼望去,便是那大的小的,漫地的炙热火焰与透红火炭。
这等炙热的炭火,模样虽是横七竖八,千奇百怪的,却也为冬日的寒林添上了难得的和煦。便是那寒风猎猎,拂面的依旧是一片片如温水般煦煦的气息,让人顿生合眼欲睡的感觉。
裴煦与肖璇止戈三人,静静地坐在水潭的边上,心下不由拂过淡淡地无奈与悔意。但此时此刻,这件事上,三人却真真是无可奈何。
这等时刻,便是止戈与肖璇有着极高的轻功,却也是不得下山。这非但是林木炭火众多,更是由于那火杉与金红草的灰烬漫地散落,离了这略微成地洞一般凹陷的地方,恐怕四人却是得寸步难行了。
微微仰首,裴煦眉眼淡淡的舒展,面上虽是无甚神色,只那心中却是转过千百番的计较,慢慢地思虑起来。
初时,他援救于这女子,虽非出于全心的利用与掌控,却也有七成左右出于掌控对方的意愿,才愿做出了这等违逆平素性情的事。
援救这女子,一则,为的是她那源于现代知识与能力的掌控,这于自己的未来所涉及事物多有关碍。这古代本就于各项商品有诸多的限制之处,若是这深知其中蹊跷的女子从中阻碍,却是难以将这事物全然掌控手中。
二则,以平素看来,这女子的身世与夏国或是其它国家的世家大族多有关系,若是能掌控她,却是能为未来添上几分筹码。
最后,如那女子无甚能力,让其殒身战火也就罢了,这于裴煦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只是以这女子在城门的那一刻却是证明自己非是那等弱者,倒是有八九成能顺利脱逃至夏国。裴煦见是如此,又有几分不愿动手诛灭这难得的同类,便只好转向援救,以获取足够的利益。
这等心思,此时却是少了大半。
裴煦微微抬头,此时东方的启明星已然是高高升起,散射出璀璨的明辉,与那盈盈的满月相映成辉,极是柔和皎然。
在这清辉之下,那女子,却是低低呻吟着,面上露出一片惨淡的青白,手心却是紧紧握紧,连那指甲也是撑得发白。
她的生产却是足足撑了大半天了,仍未将那婴孩产下。自昨日产生阵阵疼痛始,她直至呻吟至半夜过后,方有几分生产的模样。
那时她尚是有几分气力,虽是羞惭,却也顾不得其它的,只得解衣待产。毕竟,其余的三人,都是男子,又有两个是孩童,哪里懂得了这产妇的事。
不过,好在肖璇也是极知晓事的人,见着那女子的行动,便是了悟了三两分,早早地就找个借口,自行避开了。
但此处又无甚热水等基本的消毒用具,更无长时间止血麻醉的药品,如此这般,裴煦这等人便是无可奈何,只得看着这女子自行生育婴孩。
若是这女子能好生地顺产,这便也是好说的,只是这三两个时辰下来,女子的声音却是越发的暗淡下去。
面色暗淡惨白的她,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却是再也受不住这等折腾,微微喘了数口气,便是抬起那依旧清亮的眸子,伸手扯住裴煦道:〃我,我是受不住了,只是,只是。。。。。。〃
正是这般说着,那女子面色陡然诡异的一变,呈现出一种青白之色,咬破的樱唇为细白牙齿一咬,却是猛然冒出一层的血珠,一时之间,头便往下一垂,却不知怎地昏迷了过去。
裴煦的面色微微一变,却是急急走到那女子的边上,看着那人中|穴,么指狠狠得掐了下去,如此数下,上面便落下一个深深的印痕。
女子本是一口气喘不上来方是如此形色,此时受得尚称及时的刺激,便是边咳边喘,连着大喘了几口气,又有了些气力,勉强着微微扯出一丝笑意。
这般形色,落入裴煦的眼中,也不禁微微皱了眉。
他虽不是那等妇科医生,却也略略通晓些常识,知得这女子生育,若是多于二十四小时,便是有感染的危险,况且方才这女子却是昏迷了一阵子,显是无甚气力的了。
而那孩子,却至微微露出了半个头。
如此这般,裴煦便生出了另一番心思了。只是如此的心思,却是要这女子自行思量着办了。
慢慢踱了数个来回,裴煦便是微微露出一丝冷凝的神色,在那女子身边蹲下,轻声问道:〃这等女儿家的事,想必姑娘此时知得却是最多的。我只想问上一句,这孩子,你却是如何看的?〃
那女子微微抬眼,虽则神色萎靡惨淡,但那眸子却依旧散发着苍茫寂寥的味道,只强自笑道:〃阁下虽年幼,却是大有风范,想必也是贵胄豪富之后,又天生一段天分资质,素日知的也是多的。只这一件,你如此问来,想必不知一句古话来的。儿是娘心一块肉,况且这孩子尚是我夫君的头生子,不论如何,我也不愿放弃于他的。〃
微微一迟疑,裴煦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神色却依旧淡淡的说道:〃便是要你一命换一命么?〃
女子淡淡一笑,眼眸中微微闪过一道极明亮的神采,只惨淡笑道:〃这是自然。我本就是那等体弱之人,百般脱逃,耗费心思,更是折损年寿的。因此,倒是不如让小儿得以活命的。〃
这般说完,那女子便又咳喘了几声,方是略略吃力地取出一个香囊,递与裴煦道:〃这是夫君送与我的定情信物,若是那孩子长成了,你且让他在七月初七那日夜里至夏都的澄湖,点一盏流绿灯,在上面绣上一句诗词。。。。。。〃
女子微微喘息几声,一时之间,却是难以说出半句话来。良久,方是捏着香囊,柔声道:〃记得,那句诗便是:七月七日长生亭,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裴煦微微点头,面上却淡淡的,只默默地凝视着女子,带着几分莫名的感触,说道:〃除此之外,你却还有甚心愿未了?〃
见裴煦点头应了下来,女子稍稍思索,便是又取出一串金链子,递与裴煦道:〃这一链子,不值什么,只是聊做抚养我孩子的押金。此事若了结,我夫君便是送上千金赠礼,以作答谢。〃
未曾看上那链子一眼,裴煦便是接了下来,只淡淡道:〃此事也是一段难得的缘分,你且放心,这孩子我会好生照料着的。〃
如斯情状,那女子略略迟疑一分,便应了下来,低首缓缓摩挲了下腹部,那女子微微露出笑意,眸子更是清澈如水,苍茫如烟,淡淡道:〃如此,小女子来世当做牛马相报。只是我夫君名号不好告之,孩子却是姓凤罢了。〃
裴煦淡淡点头,见着女子慢慢地闭合眼眸,便是上前往那脖颈出来一手刀,当场便是击昏了女子。
但他素日却是未曾做得那等手术,稍稍一迟疑,方是让止戈上前,按着他的话,先是点|穴,后往那肚子上割了一刀。
血渐渐地涌了出来,泊泊的流出一道细细地溪流,那婴孩的身躯却是微微露出出来。
挥退止戈,裴煦稍稍迟疑了半晌,便是动手小心地将那孩子取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凤兮凤曦
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梧桐结阴在朝阳,濯羽弱水鸣高翔。
曦光些微,皎然若水,只淡淡地落在苍茫大地上,平铺出一层浅浅的水色光晕。林中炭火经这一夜的焚烧,大半却也已是熄灭了,只慢慢地抽出丝丝无甚气力的白烟,徐徐向上蔓延而去。
裴煦凝视着这女子,她面色苍白如纸,眉眼舒展,只垂着手,静静地半倚在高处,微微的曦光映照下,恍若睡去了一般。
看到如此行色,裴煦浮现出这女子初时推开轩窗时,那曦光雪色,白梅夭容,心下便多了几分感慨,低头又恰巧见得那孩子在一缕曦光下,恬然安睡般的模样,不由微微俯身,凝视着婴孩道:〃凤凰浴火,涅盘重生,这凤字,倒是个极好的姓氏。只是,你母亲托了我,你又恰恰生于晨曦之中,我便为你添上一个曦字。唤名凤曦,你说可好的?〃
那孩子本是一副安然沉睡的模样,听得如此,那身躯竟自蠕动了一番,连那眼帘也是微微颤动,似是极欲睁眼一看般,口中更是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些什么的。
裴煦见此,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愕然,良久,方是微微一笑,伸手安抚了几下。待得这孩子又安定下来,他便是转头看着那女子。
细细凝视了一眼,裴煦面上仍是那和煦之极的笑意,右手却先小心地收拢那女子略略凌乱的衣衫,再自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小心地倒入那女子的口中,让她咽下了。如此之后,他方是小心地抱起躺在边上的孩子,往外面行去。
将那孩子抱到外面的水潭子边,裴煦微微皱眉想了一番,方是自怀中取出一条极柔滑的纱巾,往那水潭子里沾了些清水,细细地清洗着这孩子的脸面身躯。
或是这个世界大多的人都是有武力的缘故,这婴孩却也是比之地球上的人更健壮些。便是那初生的婴孩大约也比的上地球上年约半岁的孩子。
因此,裴煦抱着这被裹得极好的婴孩,正是细细清洗着,那孩子突然睁开眼,咯咯笑了起来。
微微一愣,裴煦的手指不禁慢慢地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颊。只是,那柔嫩而略略带些水汽的脸面却是极嫩极滑的,裴煦此时又不知想了什么,略略有些出神。待得他稍微将思绪回转过来,一股极柔滑极细微的温热触感便是自手上传了上来。
一丝细细地如触电般的感觉猛然涌了上来,裴煦面色陡然一变,心里不知怎地,又冒出了一缕缕温润的舒畅之感。一时之间,他却是有些痴迷了。
未几,裴煦回过神来,微微稳定些心思,方是低头看去。只是等得这时,他不由哑然,顿生了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
微微的曦光下,那孩子的五官显得稚弱纤柔,眸子微微带着笑意,只是极润滑,却是生出了一股子微羞的楚楚味道。此时,他格格笑着,嘴里却紧紧含着裴煦左手的无名指,慢慢地蠕动着,那嘴角更是冒出了一嘟噜一嘟噜的细微泡泡。
这等模样,却是极可爱极惹人心疼的。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肖璇见着女子业已生产了,便也回转身来,只是裴煦如此亲历亲为,却是让他平白吃了一惊,因此,到了此时他方是开口问道。
淡淡地看了肖璇一眼,裴煦却不做甚言答。肖璇是何心思,他自是知晓的,却无解释的意思。
毕竟,肖璇不过见着自己对这孩子过了些,与素日的性情不合,因此便有些惊异罢了,于其它的倒也无甚关碍。
小心地紧了紧包裹着婴孩的衣衫,裴煦心里不自觉得多了些微的焦急。这孩子方才出生,却是衣食不周,难怪此时只啃着自己的手指不放了。只是,这漫山遍野的火杉与金红草的灰烬却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沾染上一丝半点,倒也是极难过的。
何况,那延陵城里是何模样,也是未知之数。
这般细细地思索过,裴煦方是有了决断:先行顺着山麓至山顶,再行顺着其它未曾染上火星的林木里下去。
这自是有缘由的。
这火借风势,以烈火焚烧的尘埃笼罩延陵城,并弱化周国士卒将士的守城之力的计策,本就是裴煦筹划的。他自是好生地看过此处山风的力度方向等讯息,因此,便是知晓这山林之上,却是烧的少些,倒是好行走些。只是,一直顾虑着山林之上或有夏国的兵卒,却是想好生等待一番的。
只是这等时辰,想必那夏国士卒大半已是下山了,碰着的几率却是极小的,而这孩子却又等得焦急,裴煦此时关心则乱,囫囵着想了想,便是决意冒着这小小的风险,下山去了。
自然,临走之前,裴煦却是唤来肖璇与止戈两人,在那略略凹陷的地方击出一个浅浅的坑,好遮掩下女子的尸身。至于日后挑个地方,好生埋葬女子,却是他日的事了。
山路经得那火焚,多是温热的,稍稍触及便是微微塌陷些,饶是裴煦等人早已将手脚四肢乃至于脸面好生地包裹着些,却也是走得有些谨慎。
其中,裴煦却是最小心的一个。
或是第一眼见得便是裴煦的缘故,那孩子便自始至终都紧紧地巴着裴煦,口中更是死死地叼着那无名指,一副誓死不离的模样。
若是别个,如肖璇止戈之类的想要将他从裴煦怀里抱走,那更是拳打脚踢,抓脸撕衣。到了最后,那孩子水润的眼眸还会起了一层薄薄的泪雾,那微微的羞涩与哀怨的意味,便是全然涌了出来。
到了那时,便是冷漠如裴煦,忠心如止戈,世故如肖璇,都会生出几分不忍之心,因此,此时便还是裴煦这武力最弱的,带着这小不点。
好在这一大一小,都是体轻的,前面有肖璇引路,后面有止戈小意儿扶持,倒也未曾生出大的乱子,一路畅顺得走出了那林火焚烧之地。
下面的路径却也是好些的了,只挑了一条离延陵城稍稍远些的山路,三人便是慢慢整治些衣衫,便是下山去了。
三人的脚程倒也是快的,况这下山之路,大抵是走得快,山路上人踩踏的路径也是极好的,却无甚妨碍的山木。
因此,待得三人带着一个婴孩到了延陵城不远之处,却是日头尚未出来,正是半遮半掩在云层之中的。
只是那城墙厚重,守卫森严,于一般人却是有些妨碍的。
裴煦远远地眺望了一眼,见着那守城士卒,面貌不清,却是穿著一身的青甲,便知这延陵城昨日已是落入夏国手中。
稍微犹豫些,裴煦眸子微微一动,便是移到肖璇的身上。
肖璇自是知晓裴煦的意思。这进城的方式千奇百怪,却只两种,一种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却是要受人监查的,这一则于此时自是更严谨;另一种旁门的,却是多不胜数,胜在无人监视,自在自得的。裴煦的向日性情,自是不愿将自己如此暴露的,受人限制,少不得要走第二条路子。
因此,肖璇微微点头,便是引着裴煦与止戈两人往那城墙的一个偏僻角落走去。
这偏僻角落,上面虽是有士卒巡逻着,但一是视线死角,二又有些林木土堆遮掩着,倒是天生的一个好藏匿的地方。
肖璇稍稍转视了周围一番,便是在一株枯树的树洞里拉出一个铁环,又顺势往边上一压,这枯树边上便是缓缓出现个阶梯一般的地道来。
里面微微透出几分风声凉意,几分透亮灯火。
三人对视一眼,便是按着肖璇在前,裴煦在中,止戈在后的顺序,循序往里面走去。至于身后那地道的事,肖璇在三人都自阶梯下来了,便转动最前的一盏灯火,便是将那地道掩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细语桐影
云自无心水自闲,人在扶疏桐影下,耳畔轻轻,细说家常话。
初春的梧桐嫩芽,若有若无地缀在枯木的枝柯上,漫天的早春暖阳,便自散落一地的芳华。柳絮烟光,山色水音,绿草茵茵花盛开,端是映衬出一片初春的好景致。
这等春光里,犹有几分瑟瑟寒意,裴煦眼见着外面春日水暖,正是踏青晒日的好天色,便略略迟疑了一番,转头看向边上正直直凝视着自己的婴孩。
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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