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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孽情 by 储薰莸-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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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的抽动,刻意挑起弗尔科恩的怒目而视,也成功地吸引住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驰骋在狄亚体内的巨大凶器。 
“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不要看啊……” 决绝的呐喊,狄亚自筑的世界彻底崩溃坍塌。 
谁来杀了他,谁来杀了他呀…… 
第八章 
那之后的时间仿佛停驻了,众多吵杂的声音在耳边鼓起,怒吼声、讥笑声、脚步声、押卸声,身处其间又好象游离在外的恍惚感觉。世界安静下来之前,狄亚逃遁般地陷入了沉沉的昏暗。 
他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但却很安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只因不想也无力去面对清醒现实中的种种;他好乏、好累、好倦,倦得就这样永远不醒来都无所谓,只是很奇怪现在的自己还有感觉,连痛都快麻痹了,为何还有疲乏?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很多宫女侍卫进出他的寝宫,身体被人翻弄检查了一遍,气氛很紧张的样子。但是从掌心传来的异样温暖却让他睡得安稳。虽然人未全醒,但那感觉是真切而实在的!太久没体会那份温情,居然会有点陌生。设想过千万遍的情境,只能在梦里体味的奢望,却是在发生那种事之后才成真的。 
他为此是不是得感谢莫祈呢? 
狄亚想笑,眼里却溢出了水渍。 
弗尔科恩看着床上人颊边滚落的两行清泪,心疼地紧紧握起狄亚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连续三天来他一直寸不不离地守在狄亚的床边,自责和悔恨快将他淹没致死。是他引狼入室招来那个男人,封他为御医留他在皇宫,间接地让狄亚遭受那种耻辱,害他憔悴不堪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自己正是所有事故的罪魁祸首万恶根源啊! 
“陛下真的有那么愤怒吗?如果这不是作戏给我看,还真是让人意外!在我印象中您似乎很不喜欢这位弟弟,如果陛下稍稍多注意多关心一点他的话,也不会让我有机可乘落到现在的地步吧?!” 
被禁卫军压走前那个男人如此对他说。邪气嘲弄的口吻,一改往日在他面前的谦恭优雅,但是却直击他心底最痛最介怀的地方。 
是的,只要他稍稍关心一下狄亚的话……就只要那么一点点! 
为什么自己连这一点点都没有做到呢?! 
“对不起!对不起……” 
如泣如诉的忏悔,透过耳膜传递到大脑整理出能理解的讯息。面对这样的王兄,面对他颤抖的自责和关怀,狄亚竟然觉得如果可以换,他宁愿不要眼前的这些。 
那么自己要什么呢? 
如果,可以换的话…… 
泛到喉咙口的苦涩。狄亚为这样的自己悲哀,也为这样的事实揪心到滴血。 
就这么睡下去好了,睡梦里不存在那么折磨人的问题,梦里的虚幻是他最佳的栖息地。 
继续睡吧!自己实在太累了…… 
是一阵噬骨的寒冷让他从梦里惊醒的。狄亚几乎是惊跳着跃起来,但是全身的虚软迫使他立即又躺回到柔软的床铺上。睁眼调整焦距,进入眼帘是那勒斯既惊又喜的脸 
“太好了!太好了!二王弟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睡了快十天了!我真担心你一直睡着就不醒了……我得赶紧派人通知陛下,陛下一直守在您身边日夜看护您,都快为您担心死了!他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很高兴……”那勒斯兴奋得眼泪都快出来,手足无措地一点不像平日里恪守礼仪的的宫廷侍官。 
“等……等一下。”嗓子不是想象中的听使唤,焦急开口的狄亚说得很是费力。 
“二王弟您刚醒,身子还很虚。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那勒斯赶紧止住脚步回到床边候着。 
“不要通知陛下!”他可还没做好面对王兄的心理准备啊。 
“可是……” 
“先扶我坐起来。” 
“是!” 
那勒斯在床背垫上柔厚的靠枕,小心翼翼地扶着狄亚坐好,顺道替他盖好被单。 
“我躺了十天吗?” 
“是啊!到今天就整整十天了!” 
怪不得头好晕。“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不,属下不辛苦。这几天最辛苦的是陛下才对,他一直都没离开过您的床沿,任谁劝都不听,连三王弟都拿他没法子。三王弟来看过您几次,每次都劝说陛下去休息,但是都被陛下强硬地拒绝了。他对三王弟的态度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呢,三王弟委屈地都快哭了……” 
突然发觉自己失言的那勒斯连忙闭上了嘴,屈身退了两步。 
狄亚把头无力靠在枕上,为那勒斯提供的消息微微吃惊。但也仅仅吃惊罢了,如果这个消息来得早点,他或许很开心也不一定,但现在,他感受不到一点雀跃的心情 
叫他如何雀跃呢?被王兄看到那样丑陋的自己,恬不知耻地扭腰摆臀,放浪承欢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虽然被下了药,但是能当作自己享受到快感的全部借口吗?! 
那羞愤欲死的羞耻的快感,如果没有被下药,自己还可以找到什么做护身符挡箭牌? 
他这个受害者的真实性有多少,他自己最明白不过。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王兄,面对教皇,面对整个圣菲尔斯的子民? 
“二王弟……”看着恍惚神游的狄亚,身怕他再度昏迷的那勒斯不禁轻唤。 
“你还叫我二王弟?”狄亚转眼看着他。 
“当然!您永远是圣菲尔斯尊贵无比的二王弟啊!” 
“尊贵?”狄亚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胸口忍不住涌起作呕的感觉。“这个样子的我,你还认为尊贵吗?”别笑死人了! 
“二王弟……”那勒斯怔怔地看着虽然憔悴虚弱但美丽依旧,不,甚至比以前更加艳美的主人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让您变成现在的模样,但是无论是什么事,您永远是我侍奉的主子。在我眼里,没有人比您更加尊贵!” 
“不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事?” 
“那晚宫里好乱!禁卫军把莫大夫押送进水牢,但是却没人知道莫大夫犯了什么事。陛下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让御医给您查看过身体后,第二天就把那位老医生放逐到了临国。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两位大夫都没能医治二王弟的病情,陛下一怒之下才……” 
“没能医治我的病情?哈哈……”狄亚捂住双眼笑了。他几乎很少笑,因为没那么多开心的事,也因为天生不是放纵表情的人。但是他现在却笑了,笑到双肩颤抖个不停,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到那勒斯怀疑他这么笑下去会喘不过气来。 
他似乎要把十九年来的份全部笑光。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笑到没有力气再笑下去,狄亚才好容易止住笑声问那勒斯。 
“昨天晚上。” 
“他一定很累了吧?”一想到王兄为了自己不眠不休便忍不住心痛,但一想到那晚在莫祈身下赤裸着身子被看到的霎那,狄亚的整颗心都冻结在一起,然后破碎,落地有声。 
“呃……是的!我还听说……听说……”那勒斯支吾着左顾右盼,一副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说吧!把你听说的,全部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呢? 
“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传言,陛下的刻印被盗了!” 
“刻印?”狄亚僵住了表情。 
“是的!” 
“圣菲尔斯的世袭皇位徽章,桫椤刻印?” 
“是的,听说前一阵子就被盗了,只是现在才传出消息。” 
“前一阵子什么时候?” 
“大概二十天前。” 
“二十天……” 
二十天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参加王叔的骑马会,坐骑受惊,然后自己被某个人救了。晚上净身后发现窗台上多了只玩具熊,然后什么人闯了进来,肩上还流着鲜红的血。再后来伊格和蓝迪带领禁卫军来了,说是皇宫里有窃贼,贼人的肩膀被剑刺伤了,自己告诉他们他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人,打发他们走了。接着,自己和那个肩膀染红的可疑的人Zuo爱到快天亮…… 
好好笑哦! 
真的好好笑哦! 
但是这次狄亚没笑出来。 
常年不受阳光照射,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腐烂发霉的氤氲之气,迎面铺来的坏掉了的气味,让初踏此地的人的胃液都翻搅起来。 
身子还很虚弱,多走几步路就仿佛体力透支般地喘个不停。一直搀扶着狄亚的那勒斯忍不住又开口劝说:“回去休息吧!这地方不是您该来的……或者等您身子好些再来……” 
“先回去!”狄亚甩开那勒斯的手臂站稳身形,调整好呼吸,因瘦削而深陷下去的眼眶里透出决然的坚定。转首面对卫兵令他打开牢门,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站住,转首。 
“你们都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接近牢房!” 铿锵的发音,没有温度的发令,不似来自一个昏睡了十天苏醒不久的虚弱病人。 
“是!”与身俱来的高贵和慑人的冷艳,让人只敢仰视,继而俯首服从。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匿于耳鼓,狄亚才掉转头颅,踏出步子继续前行。因为转头动作而扬起的几缕发丝,在空中荡起一波扩张蔓延的美丽弧度。 
孤身迈步到楼梯口处,没有表情的脸庞,垂睑看着脚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的阶梯,他停住了脚步。 
也就停顿了那么一下而已,随即,他踩上了通往牢房的阶梯。 
鞋底与地面的撞击发出一声声缓慢而沉重、仿佛金属质感的声响,回荡在空旷阴湿的牢房里,霉腐中激起压抑又紧张的气味,让人只想逃离躲避得远远的气味。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宝贝儿!” 
再熟悉不过的轻佻口吻了。 
一言不发地缓缓走近,定住身形冷冷地看着他。双臂被两条铁索禁锢架起,破损的衣物,凌乱的头发和下颚尖刺的胡渣。但十余天的牢狱之苦似乎也就这些而已,犀亮的视线和微挑的眼梢里的一贯轻浮丝毫未曾减损半分,如刀刻般的俊挺轮廓也未被脏乱遮挡住一丝光华──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邪佞与优雅的矛盾调和气质,依旧眩惑得迷人。 
并不意外的发现,印象中,他本该如此的。 
他意外的是本以为麻痹死掉的心在面对他的骚动──除了憎恨与仇视外,还有那疼痛欲裂的酸苦和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情绪翻涌上来,淹没他,窒息他,让他颤抖着双唇化为三个字倾泄而出── 
“为什么?”狄亚的表情变淡、变浅,最终消失不见。而整个人也仿佛随时会随着他的表情一起消失般,轻盈恍惚得不真实。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和你上床?为什么对你下药?为什么‘强Jian’你?为什么在让陛下看到如此放浪形骸的你?为什么故意在陛下面前那样对你?宝贝儿,你要我回答哪一个为什么呢?”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为什么的吗?一向仅仅以肉体维系关系的他们竟也有这么多牵扯?!那些曾经都是困惑他的问题,都是他想解求答案的问题。可是现在,那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要偷桫椤印?”狄亚直直得盯着他,一再以愤怒掩饰的双眸还是没能挡尽悲凉。“从你以医治王兄的病情为由进入皇宫开始,你就在谋划怎么把桫椤刻印弄到手了吧?说到底混进皇宫只是你的第一步而已,不,说不定圣·米克勒的偶遇也是你的计划之一。什么时候出现、什么地点出现,经过你精密的计算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无可挑剔。于是那晚,被伊格和蓝迪追捕的那晚,你成功了……” 
“偷心”?!“偷心”…… 
他居然会无知到相信那种可以轻易被揭穿的谎言,他竟然还为他编制的谎言心悸到沉沦,他甚至还为他的美丽谎言蛊惑到连心都快陷落…… 
“我很可笑是吗?容易上当受骗的傻瓜,像个白痴一样被你玩弄于鼓掌,还自以为是被需要的特别存在。” 
世上还有比他更笨更蠢的人了吗? 
“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呢?利用的棋子?暖床工具?玩偶?或者,什么都不是……” 
一滴水珠,晶莹剃透,暗中闪着异样的光泽,滚离眼眶,滑落颊边,“哒”地一声掉在地面,潮湿一小块冰冷无情的岩石地板,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 
莫祈敛去了轻浮和笑意,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滴眼泪滑落、消失,俊挺的脸庞写满惊愕和其它情绪混杂一起的复杂神色。但仅是瞬间的变换而已,等到他抬头对视上狄亚茫然无神的双眼时,他的唇角已经歪斜着扯出了讥讽的弧度。 
“受害者的质问与控诉吗?”猛地向前逼进一大步,直到铁索拉扯住身子限制着他不能再动弹,邪气又凌厉的双眼迸射出炽热到可以焚烧销毁一切的烈火。“那么对你而言,我又是什么?圣·米克勒里一次又一次的交欢,皇宫里一夜又一夜的缠绵,那些说到底又都是些什么?你在皇宫里的冷遇和陛下面前的失宠,驱使你带着报复和自暴自弃的心理投入我怀抱不是吗?否则以你高傲的性子拒人千里之外的脾气怎能允许凡夫俗子的我在你面前放肆?谁才是谁利用的棋子?谁才是谁的利用的工具?谁才才是谁利用的玩偶?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在我身上,更不要在我面前露出受害者的可怜模样博人同情,流泪?我是不是该为此感到荣幸?这可是尊贵骄傲的二王弟第一次因我而流泪呢……” 
“啪──”,响亮的一个巴掌,聚集全身气力的一击,狄亚咬破嘴唇才忍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液体。 
他一向知道言语的杀伤力,他也领教了太多他刻薄尖利的言辞,原以为他应该免疫的,至少他已筑起了高墙防范他的攻击,但是这次,他还是被他狠狠、狠狠地伤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你真的认为我一直在利用你吗?你真的觉得我是那么卑劣的人吗?”如果一开始他的确是抱着逃避现实的想法去的,但是后来,后来,他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啊!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圣·米克勒、圣蒂斯山、皇宫,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你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想我?” 
“难道不是吗?这个世界上你惟一在乎惟一重视的人就是弗尔科恩,除了他,你可曾把任何人放在心里过?你为了得到他的垂怜可以做任何事,你所做的任每件事也都是为了他。只可惜他并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有莱希尔,他对莱希尔的宠爱让你嫉妒、让你不甘、让你发疯发狂!但你也仅只能把这些情绪掩藏在心里而已,你不敢去争,你更不敢直面他们去质问。所以当选举下任教皇事件发生时,积郁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带着发泄和报复的快意,你主动为我打开了双腿。” 
“住口!” 
“你该感谢我将你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陛下面前宝贝儿,让他对你彻底失望死心,让你对他不再抱有幻想,烦扰你的教皇问题也迎刃而解──陛下总不会让一个像女人一样在男人身下扭腰的人继任教皇之位吧?” 
“住口啊──” 
“我很好奇的是每次你在我身下呻吟尖叫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不会是想着陛下的脸你才能高潮吧?” 
“我叫你住口……” 
“恼羞成怒吗?被说中心事后的羞耻?我最了解你这副淫荡的身体了,什么地方最敏感,舔什么地方最让你舒服,插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哭泣求饶──在我眼中,你在床上的感觉可是连最擅床技的妓女都比不上……”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伸手卸下墙壁上的软鞭,急躁爆怒地挥向面前不断出口刺人的人。一鞭、两鞭、三鞭、四鞭……衣物被鞭子抽裂,细长的血痕在连续的挥舞下纵横叠加、皮开肉绽、滴血。但是狄亚犹如一只失控崩溃的狂狮,近乎疯狂地挥动着手里的鞭子不停歇。 
心好疼,人好痛,鞭子明明是抽在他身上,为什么如此疼痛的却是自己? 
真的好疼好痛,痛得他快死掉。 
一口腥味促然从嘴里涌出,长鞭划过空气的尖细声响后便停了下来。狄亚扔掉手里的鞭子揪住胸口,没法再压下的浓稠血腥从指缝间汩汩流淌。 
好腥的味道,混合着阴暗的牢房里霉腐的气息,让他想吐。 
“呕──”一声干呕,狄亚撑着潮湿的墙面弯腰,对着冰冷的地面呕吐起来。他呕得极其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更像是要把胆汁胃液都吐出来。但是地面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血。 
连续的呕吐,吐到他仅剩的一丝力气都被抽光。狄亚缓缓转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男人,手臂撑着墙壁向来时的路跌跌撞撞地走去。 
无力的双眸,只有心死之后的空洞。 
那曾有的在他怀里醒来的温暖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那曾经让他觉得小小幸福的温柔拥抱和亲吻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相信他。 
再也不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 
死水无澜。 
狄亚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这个词语的意思。 
“哧──”灼热的烙铁随着声响慢慢降下温度,白烟袅袅而起,潮湿霉腐的空气中增添一份皮肉被灼烤的焦味。 
这是死亡味道极浓的阴暗味道,也是阴沟里窜动的老鼠爬虫钟情的味道。腐化了的气息,迅速蔓延扩散到牢房里飘荡的每个灰尘、每个空气分子,搅乱不规则热运动中本已够混乱的疯狂速度。 
“还不说吗?”灰暗的角落里扬起冷冷的嗓音,金属质地的沉重和漠然,不为眼前激起任何怜悯的沉静和冷酷。 
莫祈缓缓抬头,埕亮的目光讥笑地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咬牙忍痛咬到无感觉的嘴角惯性似地挑了起来。 
让人无法忍受的嗤笑和嘲讽。 
伊格伸拳便往刚刚被烙印的胸口猛然击去,没有一丝丝留情的力道,让莫祈立即痛得弯腰闷哼,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痉挛起来。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格捏起他的颚骨,没有温度的眼睛含冰 
让弗尔科恩花费那么多心思极力隐瞒,那晚在二王弟寝宫发生的事绝对不会单纯。他曾派人一路追捕被放逐到临国的老御医,回来的人却报告他的马车在国界处被撞毁,无一活口。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其后掩藏的真相,除了弗尔科恩和二王弟,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他一向不喜欢这个自负张狂的人,从他第一次出现在皇宫就引起了三王弟的注意开始,他就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人。 
所以不计手段地折磨他、逼他供出真相,对他来说,是件再快乐不过的事。 
“你嫉妒我吧?”不怕死的人笑了。因疼痛而扭曲的笑脸,看上去格外轻蔑和鄙视。“想知道事实的话,为什么不让你美丽可人的主子直接去问陛下?失宠了吗?所以才派你来这里施威?为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兴奋吧?公报私仇的绝好机会!” 
“激怒我对你没好处!”手上又加重几分力气,莫祈几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回答我的问题──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连心上人多瞧别的男人一眼都嫉妒地发狂,却只能眼睁睁地一旁守着他而已!你连一根头发都没碰过他吧?但是在梦里,什么恶心下流的事你都做遍了吧?” 
“回答我的问题!”冰冷的声音,摇晃着浅浅的碎裂。 
“可是他要的人不是你,根本不是你!他只想永远躺在他大王兄的怀里享受宠爱的滋味而已,其他人他一概不需要!你比任何都明白清楚这点,但还是选择守护在他身边是吗?”莫祈咧唇笑了,“好可怜的人!” 
“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什么东西被撕裂了掏出来,曝露在阳光底下散发阵阵扑鼻腐味。 
“我回答得还不够精彩吗?还要我再做补充说明吗──当你龌鹾的思想被他发现时,你想他会怎样对你呢?驱逐出境还是永世隔离?或许在这之前你就忍不住心里的欲望强暴他了吧?” 
“住嘴!” 
乱掉了的气息,一下又一下的拳掌,凌厉又无情地落在莫祈破碎不堪的身上。但是莫祈却总觉得那还不够狠、还不够痛──他还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他还觉出自己的脑子在运转,更要命的是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张瘦削凄美的脸上伤痛欲绝的神色,和脸颊上的那一滴泪… 
那滴渗透到他血管里的泪,跟随着心脏脉动窜游在四肢百骸,灼烧着他身体内每一根感觉神经,途经之地片片疤痕。那是种自己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哀,不是痛,不是伤,而是堵塞在胸口无法喘息的压抑,然后膨胀、膨胀、再膨胀,膨胀到只能用身体的刺骨疼痛勉强压制。 
这是他二十六的生命里从未品尝过的压抑!即使二十年前,万俟禹把他单独丢在西伯利亚受训,也未曾体验过这种诉诸不了口的压抑。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么? 
“废了他!”与初衷完全背离的结局。质问与被质问者、折磨者与被折磨者颠倒了角色。丢下三个字的伊格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 
莫祈,不愧为“风潮”里最谙心术的“火焱”! 
“真的要废了他吗?” 
“伊格大人的命令,不能不听!” 
“可是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会出人命的。”而圣菲尔斯的法律里是没有死刑的啊。 
“管他!我们只是依令行事而已,上面追查下来也有人顶着──这家伙以前那么嚣张,在皇宫里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尤其是女人,个个都宠着他向着他──连我的依芙琳也被他夺了魂魄,见了他就再也不理我!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整死他难消我心头恶气……”  
说话间就使命挥舞过去的皮鞭,但是许久之后都没有听到抽在皮肉上的刺响。两个狱卒不解地抬头,张嘴呼叫的时间都没有,重重的两声切掌,随之两人便不醒人事地倒地不起。 
冷冽拍了拍手,踱步到莫祈面前,戴着黑色手套的长指翻弄起他身上被划开的皮肉。已快凝结的暗色血痕,经他不算温柔的拨弄,鲜红的肉又破皮而出汩汩流淌起血液。 
“这是真伤?!”冷冽的眼皮一下都没眨。 
“有点心肺好么?”刚才在伊格面前死撑,现在连说一句话都耗尽力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冷冽帮他解下禁锢他的铁索,极富人情味儿地掏出一支烟替他点上。 
“当初?”被束缚太久的双腕,皮肤肌理几乎快坏死掉地麻痹。莫祈拿烟的手在颤抖。“冽,我做错了吗?”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即使是鲜少为情绪左右表情的冷冽也为他的这句话挑起了眉头。“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万俟膺’说的话!” 
“想打架吗?”明知他现在喊他禁忌的名讳是故意惹恼他,莫祈还是禁不住火气翻腾。 
“我不想欺负伤患!”冷冽冷笑。沉默片刻,他仿佛是不经意般地悠悠提起,“听说‘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虚弱到终日与床为伍,还间歇性地呕血,整个人瘦到不盈一握。” 
“你什么时候多了副心肝去关心别人了?”莫祈停住吸烟动作。 
“说得好听点,害他成这样我也是其中之一,关心他是为了缓和心里的歉疚;说得难听点,他的死活根本与我无关,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冷冽冰冷的表情里难得有丝恶劣。 
莫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在墙壁上拧灭烟头,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走去。 
“去哪?” 
“与你无关!” 
冷冽挡住他去路。 
“让开!” 
“别忘了我刚才救你一命!如果你死了,可没人还我这份人情!”出其不意的一掌劈下,冷冽不太费事地让这个棘手人物安静了下来,也让他明白他的伤势果然不轻。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寻找桫椤刻印,太勉强!”冷冽架起他缓缓向阶梯走去。 
其实若他想离开这里,这座牢房对他而言仅是摆设。 
那个二王子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让自负狂傲、嚣张放肆到目空一切的他发出那样的疑问、自虐到现在这个地步?认识他近二十年,他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一声闷雷在头顶轰鸣而过,冷冽透过牢房里惟一的小天窗向外望去,看着一大片乌云正带着湿气气势汹汹地翻叠层涌而来。皇宫渐渐笼罩在越来越逼近的巨大阴影之下,一时安静沉闷得几欲窒息。 
要下雨了吧! 
但愿只是下雨才好! 
第九章 
天气一直阴沉沉的没见好转,风雨欲来的架势,却总不见雨落下来。飘荡压抑在头顶的阴暗云层流连在皇宫上空,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消失过。圣菲尔斯一向少雨,像这么长时间的阴沉天气更是难得,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心情也跟着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闷浮躁,连带整个皇宫都被拉入一股无形的沉闷旋涡之中。 
已接近秋末,潋滟翠红消失了旺盛的生命,凋零下融于一片秋色,萧条、寂寞也伤神。一如此时披着件单薄的风衣倚柱而立的狄亚,一头长发伴着披风在风中拉起飘扬的弧度,没有表情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明明没有重担压身,日渐瘦削的肩膀却不堪承受般的在风中羸弱得摇摇欲坠。 
那勒斯拿着厚暖的长袍侍立在狄亚身旁,几次劝说主子穿上,却都只换来置若罔闻的结果。想径自替他披上,想扶稳他快被风吹跑的身子,忐忑中又不敢贸然上前。上次昏迷苏醒之后他的身子状况就非常不好,从地牢里回来之后更是每况愈下。不想吃、睡不稳,不是终日躺在床上,就是经常独自看着窗外或是站在风口发呆,聚积的重病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频繁地发作。 
纠眉抬首看着自己的主人,他一向知道他是个美丽的人,即使圣菲尔斯公认的第一美人是三王弟,他也觉得他主人的容貌丝毫不逊于他,天生冰冷的表情和不可接近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不得人缘不讨喜而已。而在多日的病痛和他所触及不到的心事折磨之下,冰冷艳丽的容貌渐渐变得病态憔悴,却是会夺人心神、勾人魂魄的另一种美。 
那是惹人心疼,让人于心不忍的美丽,所以虽然天天面对他的那勒斯每每惊艳,却一点也不喜欢、一点也不希望看到这副模样的二王弟。 
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样傲气那样高高在上的二王弟变得如此凄绝神伤? 
“陛下最近,很忙吗?” 
“……啊……好象是的。”悠悠轻飘地突然发问,让那勒斯顿了顿才会意过来问的什么。心里踌躇着该不该把最近听到的消息告诉主人,但考虑到他身体情况的担忧心情使他不自觉地回答了上面的话。 
“是吗?”狄亚淡淡地反问一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千疮百孔到本该早以麻木的心却还是隐隐泛起疼痛。 
忙到没有一点看望他的空隙,还是后知后觉地对那晚所见的事涌起羞耻、对身为主角之一的自己产生厌恶? 
如果真是后者,也是人之常情吧?陪在他床头的那几日,也许仅仅是愧疚于自己的疏忽而造成了皇家颜面的扫地,他不奢望那样龌鹾的自己能得到原谅。只是他在他床边所谓的忏悔,是真实,还是自己昏迷中的幻想? 
倦到不想去思考的难题。徘徊彷徨在他身边十九年,够久了,他不要自己再为了得到他的注目继续伤心失望下去,他更不要再为了那虚无卑微的希望空守空等下去。 
“把我寝室里窗台上的玩具熊拿来。”狄亚微微侧首。 
“是!” 那勒斯生怕一转身他的主人就消失不见似的奔至寝宫,等他拿着玩具折回时,气息已经有点乱。 
狄亚接过那只依旧毛色亮丽的玩具熊,提着它缓缓穿过回廊,来到宫前处贯通整个皇宫的细河。岸边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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