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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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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这布置能困了别人,我信。至于你们二人……”玉微醺轻轻摇头,“你顾惜朝之所以没有硬闯,怕是,别有所图吧。”
“那玉楼主认为我顾惜朝图的是什么呢?”
“自然是七星传恨草。”玉微醺嫣然一笑,“公子既看中了你,出手便会留两分余地。你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如此说来,毁诺城当真是毁在方小侯爷手里?”
“谁让毁诺城里,藏了一件公子想要的东西呢。”
玉微醺的叹息,轻得像风里的落花。
第十三章 风乍起
一 宝象
碎云渊,毁诺城。
千里冰雪。
“隋帝杨广,有一个极疼爱的女儿,叫做硕叶。”
玉微醺踩着落花来回走动,火红神女裙飘飘曳曳,灿若流云,妩媚无双。
“隋亡时,硕叶公主北逃。至碎云渊,遇刺。随从遂将其葬于寒潭之底。”
闻言,戚少商皱眉道:“照此说来,方小侯爷想是看中了这位公主的某件陪葬之物?”
“若说陪葬,未必合适。”
顾惜朝哂然一笑,“硕叶公主仓促出逃,所携细软必定杂乱而不可估。方公子既成竹在胸,想来那物品该是公主的贴身之物才是。”
“陪葬也算陪葬,贴身确实贴身。”
玉微醺偏一偏头,发上天罗钗在夕照下闪着迷离的光。
“硕叶公主八岁诞辰,炀帝赐下一物,唤做宝象。青玉象牙所制,上嵌五华珠。相传乃是汉时大食国所敬献之贡品。”
宝象。
宝相庄严。
皇家女儿的用品,自是十二分的华丽尊贵,与众不同。
然而,方小侯爷的眼界岂会如此浅薄?
“公子要的,自然不是区区一枚发簪。”
玉微醺面对着残阳,微微眯了眼。
唇角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艳得像不小心被针刺破而出的血珠,不及滴落,便已凝固。
“公子要的,是那宝相庄严中暗藏的玄机。”
玄机……
顾惜朝略一沉吟,揣测道:“莫非,这宝象当中隐藏的……”
“正是江山社稷图的一块残片。”
江山社稷。
凉风凛冽,寒意沁骨。
红花片片拂于青衫。
顾惜朝负手迎风,浅笑扬眉,卓然而立。
如此大好河山,谁将问鼎?
“公子本无意亲自动手,只是,未料到你竟不肯……”
玉微醺轻轻摇头,白瓷小瓶抛向顾惜朝,“这瓶中药丸,虽是七星传恨草所炼,解不解得那玉怜轻碎却未可知。况你中毒日久……”
“解不解得的……”顾惜朝笑一笑,指尖在瓷瓶上轻轻地敲,“都权当是活马作死马医罢了。”
戚少商伸手,拿过顾惜朝手上的瓷瓶。
清澈目光带了几分锐气,看向玉微醺:“你为何肯给我们解药?”
为何呵……
夕阳撤下最后一缕余辉,天地间霎时变的阴暗。
玉微醺微仰的脸也忽而黯淡了下去。
黑暗,仿佛是一种信号。
温柔的刀锋,蓦地扬起一片水红。
像冰凉的夜色中,开出一瓣一瓣的桃花。
蝶恋花开花无觉呵……蝶为君留君知否?
桃花怒放,宛然盛宴。
只那中间,却总似夹杂着一丝微嗔、轻怨、小愁。
二 愁飞
我想高居人上,奈九天风雨折翼。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冷月如钩,半壁颓桓。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金风细雨楼。
他不信命,但他已经开始相信,金风细雨楼的确是一个不祥的名字。
风雨飘摇——
一如这大宋的江山。
此刻,坐在这金风细雨楼的玉塔之上,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名字。
苏梦枕、雷损、孙七、王小石、温柔、白愁飞……
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自从收到那个人的传书,他就无法控制地陷入回忆里。
回忆,不正是衰老的象征么?
当然,在许多人的眼里,他年轻,意气风发。并且,一脚踏在青云里。
御赐的四方总捕之首,无情。
峥嵘傲骨,冰雪容颜。
他是寂寞的。
寂寞,可以吞噬掉一个人的雄心。
他和他的师弟们,苦苦支撑着这座将倾的大厦,顶着四大名捕的头衔,疲于奔命。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计算与谋略。
时时的警惕与提防,片刻亦轻忽不得。
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终于在某一天,感觉到了悲凉的乏意。
此刻,他想的是白愁飞。
那个总是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他叫愁飞。
为飞而愁——这个名字,是不是已经暗示了他的野心和,结局?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咤叱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
这是他唱过的歌,有无奈,苍凉,以及,孤注一掷的热切。
他死的时候,无情正在六扇门,看一朵白色的蔷薇。
阳光下的迷离,盛开到极致。
风过处,花瓣一片一片落下来,飘到他摊开的掌心里,飘到他如雪的白衣上。
这,算不算是一种飞?
第十四章 冬至
一 梅宴
十月,小雪。
天色阴沉似泼墨。
细细碎碎的雪花,无声而缓慢地飘曳。
纷纷扰扰,沸沸扬扬。
一片萧瑟。
这个世界,这样寒冷。
皇城。
东华门。
暖轿的帘子轻轻掀起,伸出一只清瘦的手。
手指干净修长。
每一个指甲都修剪的很仔细,很好,很平整,很光滑。
细雪飘在手心,晶莹剔透。
转眼,却化了。
那样温柔的消逝,寒彻肌骨。
半个时辰前,接到圣旨。
圣上摆宴艮岳落梅亭。
来自异域的艮岳白梅,暗香幽静,冰骨雪心,年年多少真名士假风雅皆求之而不可得。
只是,今年,却似开得早了……
落梅亭。
朱栏琉璃,汉白玉阶。
未及进前,早已有皇亲国戚,文武官员三三两两过来招呼。
一一含笑回礼,客气谦让。
方小侯爷虽年不过二十上下,却已是很懂得人情世故。
即便是敷衍,亦笑脸温和,不着痕迹。
言语间,人群忽起轻微的骚动。
心念一转,手指过处,不觉带下了一朵梅花。
半开半阖。
清冷淡漠,傲骨风流,像极了某个人。
垂袖掩去指尖的暗香,含笑抬头,对上俊秀的眉,清亮的眼。
金鼓玉振,天子出。
曲尺朵楼,龙凤飞云。
美人歌舞,雪肤红裳。
珠帘散动,黄袍珠冠。
华贵而颓靡。
雪,大了。
一片一片,被扯碎的棉絮一般,漫天飞舞。
这般风雪,梅林里却依然有两道人影。
一坐一站,白衣锦裘。
梅花初绽,冷香满园。
“今晨战报,郝连将军中敌之计,孤军深入,三日前全军覆没于剑阁蜀道。”
方应看的语气,像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坐着的青年,握杯的手却是轻轻一震。
纵横沙场,血雨刀光。
一介武将,马革裹尸本亦算死得其所。
古来征战几人回?
只是,以那郝连将军的身经百战,岂有这般容易便中敌之计,孤军遭伏?
剑阁蜀道,离剑门关大营不过百里,以将府死士之忠勇,又岂会连这等待援军的一时半刻也支撑不住?
霍然仰头,黑亮双眸锁住方应看。
方应看只微微地笑,垂了目光,看地上那一滴水色的酒。
自古英雄如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
无情,无情,你名虽为无情,却是个真真正正的多情人。
手腕缓缓翻转,轻轻倾酒于雪地。
无情转身,离去。
二 清流·浊浪
天色将昏。
戚少商紧了紧身上狐裘,急急走出六扇门。
回到京师已半月有余,朝中形势却一直诡谲。
因着七王爷之死,太子与三王爷之间的关系开始变的微妙。
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朝中人事变幻不停,各自都想方设法把对方的人马调离。
今日梅宴,依然是意料中的难以清静。
只是……
戚少商的脚步微微一缓。
那方应看却似毫无动作,一贯的无害笑脸。
虽明知万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偏又奈何他不得。
还有小妖,据说是带了红泪回将军府,郝连将军兵败一事已报至朝廷,只不知他二人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
思来想去,戚少商忍不住心中烦闷,脚下不由自主又急了几分。
估衣巷。
白日里的喧哗渐渐消逝,偶尔有个把路人,亦是缩了脖颈,拢袖疾行。
戚少商径直走到巷尾一所幽静的园子外头,看着窗户里透露出来的灯光,心头忽地涌起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
这里,是他和他的家。
推门而进。
“惜朝,我回来了,你……”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却在看清楚屋内的情形时蓦然噤声。
桌上有灯,灯下有酒。
人呢?
人有两个。
一个坐着,不变的青衣卷发,低笑扬眉,自是顾惜朝。
而另一个却是在桌上趴着,寂寞白衣,冰雪容颜……
“无情?”
戚少商几步上前,翻过无情的肩。
唇边衣角,猩红点点,双目紧闭,声息全无。
“惜朝!这是怎么回事?无情他怎么了?”
戚少商的眉凝起来,神情是少见的慌乱。
顾惜朝端起桌上的酒,浅浅一笑,眉眼弯弯:“少商,你知不知道这杯中酒叫什么名字?”
戚少商无奈地闭一闭眼:“惜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打哑谜!”
“你别急呀。”
酒杯在顾惜朝的指尖轻转,执杯的手白净修长,一尘不染。
“无情在我这里,喝了一杯酒——当然不是这杯。无情喝的那杯酒,名字叫做‘清流’。”
戚少商怔了怔,皱眉道:“我怎么好象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酒?”
“你当然没听说过。”顾惜朝眨一眨眼,笑得无辜,“因为那杯酒,事实上不是酒。”
戚少商苦笑:“惜朝,你能不能说明白点?什么那杯酒不是酒的,不是酒,难道还能是毒药不成?”
话一出口,戚少商心头猛然一跳,毒药?
“聪明,确是毒药。”
顾惜朝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将手上的酒杯放到戚少商面前,“它的解药,就在这杯酒里。”
戚少商拧一拧眉,端起杯子便打算给无情灌下去。
顾惜朝的手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你为什么不问问,无情自己为什么不喝?”
“为什么?”
“因为这杯酒的名字,叫做‘浊浪’。如果是你,你肯不肯喝?”
如果是你,你肯不肯喝?
戚少商的手,定格。
窗外,大雪漫天。
大朵大朵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风声如咽,冰寒彻骨。
冬至。
第十五章 雪在烧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
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从不将人世众生放在眼里。
花开如血,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
你,是我的彼岸花么?
“今晚的雪,好象特别大。”
顾惜朝浅浅一笑,站起身来,轻轻开了窗。
寒风猎猎,飞雪翩跹,直似四月杨花柳絮。
“差点忘了,今儿是冬至。这冬至可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
戚大当家,你看这雪落如棉,明日必是满城一片银装素裹冰堆玉砌。”
飘雪落于发,愈衬得颜容俊秀,笑眼明媚。
襟袖飞扬,其影翩然。
“只是,待得来年开春,这积雪再厚也不得不融化。冰雪琉璃之下,依然是满世界的泥污秽物。过清过洁,世不能容。”
过清过洁,世不能容。
戚少商坐下来,举袖轻轻拭去无情唇边那一缕艳红血丝。
艮岳白梅,依旧花开似雪,只今后,可还有谁配得上这般的傲骨风流?
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昔日朝廷,太子、三王爷、七王爷,三足鼎立,势力均衡。”
看着无情白衣上的血痕,戚少商皱了皱眉,抹不去了,这血。
“方应看若想专权,势必要打破这等局面,所以最为受宠的七王爷便非死不可。”
顾惜朝点头:“不错,七王爷一死,太子党与三王爷党自然会互相防范猜忌,竭力削减对方实力。”
“而方小侯爷却正好坐山观虎,收受渔翁之利。”戚少商轻轻拿起桌上的逆水寒,“你,顾惜朝,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入的这个局?”
“什么时候,还重要么?”
不重要了。
逆水寒出鞘,剑光如冰。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材,气宇不凡。
——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有没有喝过不搀水的酒?
——天底下酒楼里还有不搀水的酒?
——有,我五年前来过这里,知道掌柜的藏着不搀水的酒。
——你心跳很快,我感觉得到。
——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我把你当知音。
四目交接,雪落如狂。
顾惜朝忽然笑了:“戚大当家可还记得,当日悬崖相隔时所说的话?”
日后连云寨冤情得雪之时,就算我不杀你,老天也不答应。
真的是天意么?
不,我不信天。
是你,顾惜朝,为什么你总是要逼我?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能笑得这般清澈无辜不染半分尘埃?
因为,你是戚少商,我是顾惜朝。
血,粘腻湿热,顺着剑身流下来,一滴一滴,跌落在地上,像一朵一朵的花。
顾惜朝,你的血,也是红的么?
红得,像传说中的彼岸花。
* ? ? ? * ? ? ? * ? ? ? * ? ? ? *
雪止天晴,小院独幽。
冬日的阳光斜照着回廊,透出薄薄的凉意。
墙角一树白梅,正开得寂寞。
方应看持杯立于前,看那梅花,冷淡疏离,日光下白得圣洁。
这世上,可还有人配得如斯风骨?
白玉杯轻扬,酒坠,清澈如泪。
檐下一道人影,倚在锦塌之上低低咳嗽。
方应看转身,笑意温和:“若非我暗中令人潜在窗外待命,戚少商那一剑……惜朝,你大意了。”
顾惜朝低眉,轻笑。
待命……
说是监视,又何尝不可?
“少商,他回来早了,我不及将无情送走。”
方应看点头:“无妨,日后之事,我会再做安排,你安心养伤便是。”
顾惜朝只笑,端起塌上清茶啜饮,压下一阵轻咳。
方应看转了头,又去看那树白梅,阳光下忽觉有些刺眼。
“今日无情大殓,我当去六扇门添一柱香。”
语气淡淡,唇边微微漫起一丝极轻极浅的……悲伤。
“前几日,惜朝听说,昭华将军兵败伏牛山。”
对着方应看离去的背影,顾惜朝轻描淡写的开口,“实在是,可惜了……”
微抬手,白瓷茶杯遮去唇角浅浅的笑意。
第十六章 寂静
一 归尘
冬季昼短。
不过申时之初,那几缕仿佛冰冻般没有温度的阳光便收了个干干净净。
街面上湿漉漉的,污浊的残雪混着炭灰枯枝堆积在墙边角落。
民居里开始跳跃起昏黄的灯火。
下雪不冷化雪冷。
将夜未夜,雪意比雪降更阴森、更冰凉。
方应看站在神侯府外,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方应看的武功很好。
虽然他并不随便出手。
——得罪人、杀敌的事,自有手下去做得。
——并且,方小侯爷更喜欢借刀一用。
以他的武功,本不该感觉到寒冷。
然而此时,此刻——
他却实实在在地觉得,冰寒刺骨。
——为什么?
神侯府灯火通明。
门外朱红匾额上飘着冰雪寂寞的御赐白绫。
正殿之中,素蟠高挂,棺木灵位肃然。
斗大的一个奠字,白纸黑字,透出冷冷的凉意来。
谁羽化。
谁绝尘。
谁点亮长明灯。
站在灵前,方应看伸手接过管事递上的香。
捻香的手精致秀气,点点红色的香火忽灭忽明。
“方应看!”
追命的喊声充满了愤怒——悲愤。
两步冲过去,柔亮的的黑发几乎甩上方应看的肩。
他知道不该扰了灵堂,但他已按捺不住。
“顾惜朝呢?顾惜朝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
凶手是——顾惜朝。
这个事实和无情的死同样让追命难以接受。
也许是因为两人长着一张相似的脸,追命对顾惜朝的感觉莫名的亲近。
像亲人一般的亲近。
他毫无道理的、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然而——
他却杀了无情。
悲恸以外,追命的胸中更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出离的愤恨来。
一见到方应看,这种夹杂着失望、怨怼、痛心、不甘,以及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的愤恨再压抑不住。
“追命!”
一只手横过来,拦住他。
“不要冲动。”
“二师兄!你干嘛拦着我!”
追命气急的使劲挣了挣,那胳膊却丝毫不动半分。
“抱歉了,小侯爷。”
铁手上前一步,把追命护在身后,微垂首向方应看赔礼。
方应看斯文秀气一笑,不理会追命忿忿的目光,抬手上香:
“无情总捕忠君护国,惊才绝艳。我朝不幸,失此栋梁,实是社稷万民之大憾。”
黄裱纸燃,橘红的火苗在夜风中飘摇。
灰飞如蝶。
鹃啼血字终无悔
茧作愁城总是痴
忽焉一梦归尘土
是是非非再不知
二 等
清风已去
唯尘飞扬
十二月初,辽军大举南下,出兵雁门关。
雁门关乃边疆要塞,一旦被破,则江山危矣。
十四日,晴。
圣上下旨,着御前西方总捕铁手,东方总捕戚少商领兵二十万,即日出发,进驻雁门关。
神侯府,有迹阁。
送走传旨的公公,诸葛先生立即召集铁手追命冷血戚少商聚议。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近日方应看必有动作。”诸葛先生道,“先是无情,再是少商和铁手,六扇门等于被架空了一半。”
戚少商道:“我和铁手如果不去,那便是抗旨,轻者问斩,重则拖累整个神侯府。”
铁手道:“朝中官员为求自保不受太子与三王爷王位之争的牵连,纷纷投靠了有桥集团。方应看的势力已日渐坐大。”
“还有顾惜朝。”冷血说着,下意识看了戚少商一眼,“三年前他一个人就闹得惊天动地,差点掀翻了大宋,如今跟方应看联手……”
他没有说下去,但大家的心底都浮现出四个字——
天下大乱。
铁手旋即请示诸葛先生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辽军此番出兵,大有必夺之势。”诸葛先生皱眉道,“我朝边境三位将军皆已战亡,你二人雁门关之行确实迫在燃眉。”
戚少商道:“这三位将军,倒像是故意去送死的一般。”
诸葛先生白眉一耸:“你的意思是……”
“三位将军若不死,这领兵打仗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六扇门。”
追命马上明白了戚少商的意思:“那方应看岂不是拿大宋安危开玩笑?”
“不。”诸葛先生道,“少商昔日曾率连云寨义军边关抗辽,战绩显赫,而铁手生性沉稳,武功最高,由他二人领兵,胜算并不比那三位将军小。”
铁手道:“如此说来,辽邦的几次进犯都不过是为人作嫁。白做了方应看的刀子,到头却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借刀一用立即全身而退。”追命冷哼,“这位方小侯爷可比傅宗书厉害多了。当日傅宗书若篡位成功,那还少不得是要送出去几座城池的。”
冷血忽而插言:“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诞。”
“没错。”诸葛先生点头道,“我想方应看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我们要如何应对?”
“铁手和戚少商奉旨出兵自不必说,至于其他的……”
只有等。
等下棋的人来执起他们手边的子。
诸葛先生走到窗边,看庭院里的梅花。
神侯府也有梅花,红梅。
峥嵘的彤红。
花开时满园艳烈,如炽如焚。
虽不似艮岳白梅的清幽,却也别有风情。
阳光映着花瓣。
阳光很美。
花瓣也很美。
等,谁呢?
第十七章 真相
一 胜败
十九日,雪。
小雪。
雪细如盐。
空气中飘荡着冷灰色的雪雾,朦朦胧胧,摸不清楚、看不真切。
青帘暖轿在雪地里不急不徐地前行,稳妥而无声无息。
——显然这四个轿夫的武功都不错。
——至少,都有一身好轻功。
方应看坐在暖轿里看这样的雪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今天,东华门的人似乎特别少。
特别清冷。
别说内侍,就连守卫也撤了一班。
太后寿诞,抽调大量人手去柔仪殿伺候,合情合理。
一个小小的转弯,轿子停在延福宫的玉阶前。
延福宫,位于东华门左侧,除去那繁复的台阶,两者相距不过百米。
宫内叠石为山,凿地为池,淡淡梅花香在冰天雪地里缠绵缭绕。
方应看走上台阶。
碎雪无声地落在肩头,落在那一身绚丽夺目惊丽眩人的红袍上。
纯洁的白,火热的红。
他今天没有穿常穿的白衣,为人臣子,总有一些东西要忌讳,不是么?
金瓦琉璃,一路行来。
明黄的帘帐飞扬,彰显着空洞冷漠的尊贵。
青衣的男子,负手而立,似在欣赏壁上所挂的锦绣牡丹图,眉梢眼角隐含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金穗的流苏飘荡着拂过他的肩头、额角,冰凉而柔媚。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方应看轻扬手示意身后之人止步,“这牡丹图作得如何,惜朝?”
顾惜朝转身笑道:“未见牡丹时,只知其富贵。见了此图,方知它确实当得起‘万万花中第一流’之名。”
“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能狂紫陷千金子,也感朱门万户侯……许多没见过牡丹的人,都说牡丹俗气。正如没见过美人的人,便以为天下女子都是庸脂俗粉一样。”
方应看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片刻,转向垂挂的明黄幔帐,“这些人,又怎知有西子王嫱之美?”
顾惜朝微抬手,修长食指挑开幔帐的一边。动作轻柔如蝶吻,仿佛怕惊醒了塌上之人。
“惜朝虽不曾见过西子王嫱,不过想来以兰妃之姿,大约也勉强能配得这锦绣牡丹图了?”
方应看笑道:“画作便是画作,谁家丹青也绘不出有血有肉的性命来。兰妃其容,也只能配配这神有余而韵不足的图上牡丹罢了。”
顾惜朝叹气:“一朵纸扎的牡丹便让他日日纵情声色。非但不事朝政,连亲娘大寿也置之不理。这皇帝的眼皮子实在是太浅了一点。”
方应看眨一眨眼,笑得纯稚而无害:“庭前芍药妖无格。兰妃虽不如牡丹倾国绝色,比之芍药,却是十分恰当的。”
顾惜朝哂然淡笑,自怀中摸出一卷黄帛轻掷过去。
方应看探手接了,展开时却是空无一字,只右下角盖了朱红的玺印。
“穆将军的‘虎伏’在皇帝身上。”顾惜朝瞥一眼龙塌上看似毫无知觉的男子,不动声色的略后退几步,双手交叠负于后。
虎伏,蓟门大营兵符,原为卫国将军穆铁衣所掌。
在穆将军不幸遇难于十一月初的玄冥塔之役后,朝廷便收回了蓟门兵权。
又因一时难找合适的拜将人选,虎伏便一直被留在天子手里。
方应看随手将黄帛卷了,微俯身在龙袍内细细摸索。
片刻后抽回手来,掌心赫然多了一枚虎头金牌。
“‘龙隐’,‘雀离’,‘虎伏’。天下兵权,尽归我有。”
方应看转过身来,微一仰首,温文的笑容里凭添了几分狠绝的霸气。
“今日起,赵家江山改姓方。”
顾惜朝扬一扬眉,默然半晌,忽笑道:“延福宫的梅花,好象比艮岳的还要香呢。”
方应看一怔。
——梅花?
——他为什么突然说起梅花?
——顾惜朝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
——那么他现在说梅花有什么用意?
——难道梅花和今天的计划有关系?
——如果有,会是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
听到一个不喜欢废话的人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怔那么一怔。
方应看也不例外。
所以他怔了一怔。
这一怔的时间其实很短,短到农家茅屋檐头的雨滴尚不及跌落地面。
但对某些时候、某些人来说,却已足够。
剑风低吟,像轻微的弦响,顾惜朝不由想起那一夜碎在指间的水珠。
冷的剑气,热的战意。
不过一怔的瞬间,背后袭来的剑尖已触及方应看绚丽的红袍。
若是普通人,无论如何也避不了这一剑。
方应看是不是普通人?
不是。
所以,一般来说,在正常情况下,这一剑快则快矣,却未必能伤得了他。
——然而,若是在特殊的,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若他事先已中毒,并且此时、此刻正好毒发呢?
方应看在掠起的刹那已知不对,身形一滞,冰凉的剑锋已刺入腰间。
——是谁?
——这般快的剑!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外的四名轿夫之一亦猝起发难,以一敌三竟不见勉强。
变化如此突兀,如此令人不甘。
方应看勉力避过要害,倚墙而站。
本该昏睡在塌上的皇帝持剑而立,剑尖上的血温热殷红,一滴一滴滑下来,在冰凉的地面上开出艳丽的花朵。
顾惜朝微微笑着,像阳光下一枝纯净优雅的白莲。
他只说了两个字。
“冷血。”
方应看低低的笑起来。
他的笑,依然和煦如春风,纯稚若处子,仍是清狂尔雅,能令翩翩俗世变红尘。
了悟的目光转向门外激战的四人。
“初一、十三、十九的武功都不低,追命以一敌三如此轻松,想必,是有人在暗中帮忙吧……”
话音方落,其中一人便被追命一脚踢进来,跌在顾惜朝身前。
细看时,喉间竟嵌着一枝小小的竹箭。
方应看缓缓地看向顾惜朝:“那天晚上,戚少商的提早回去,其实跟谢秋荻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没有。”顾惜朝微笑着点头。
“你让我相信无情已死,又硬挨戚少商一剑,当然是为了让我不再怀疑你与我合作的诚意。”
“戚少商那一剑实在刺得很重。”
“在我面前提及昭华将军兵败之事,是为了让我对谢秋荻产生微妙的不确定感。”
“心思太缜密容易被人利用。”
顾惜朝的唇角弯出小小得意的弧度,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只需要,一点点的怀疑。”
拇指与食指,比出那“一点点”的距离。
“不错,在一开始的计划中,今日在延福宫的应该是谢秋荻,而不是你顾惜朝。”
方应看淡笑道,“圣旨、龙袍、虎伏,你在哪一件上动了手脚?”
“不是一件,是所有。”
顾惜朝明媚的笑容无辜而优雅,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遗憾,“方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毒叫做‘为他人作嫁衣裳’?就算没有听说过,那么温砂公的‘三杯仙’总是应该知道的,当年元十三限受封‘擎天大将军’之时,方公子可也在那一群道贺者之列呢。”
一杯不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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