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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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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有人问小幽为什么取《破月》这个名字……
小幽挠头……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当时正好想到“云破月来花弄影”……
随手拿来用用就懒得改了…_…!!
———————偶是完全不为作者华丽文笔和诡异构思负责的小4———————————————
契子
青衣巷,临安城东、赤阑桥头的一条胡同。
迂回蜿蜒,人迹罕至,寂静悠然。
青衣楼,临水人家红袖招。
一座青楼。
悠悠闲闲的隐身这僻静的小巷。
巷子两边的民居已有些年头,每到雨季,绿苔苍苍,愈显白墙斑驳,岁月沧桑。
路面是契合齐整的青石板,穿着木屐走上去,脚步声绵延悠长,回声宛然。
香檀木架收了珠玉琳琅,琉璃屋檐高挑八角宫灯。
若你见这青楼地处偏僻,便以为生意清淡,那就错了。
须知,车水马龙里沉浮的,皆不过庸脂俗粉。
可想听星月凝音曲?可想见雪香云蔚舞?可想会倾城无双人?
青衣楼的规矩,车马不过青衣巷。
今日,青衣楼人潮如织。
凤梧斜倚着窗棂,挑了纱缦,看向花厅。
清灵灵的目光悠悠飘过挨挨挤挤的一干人等,在正前方那张桌子略略一停,又轻忽忽的飘远。
有人轻声叩门。
“进来。”
梳了玲珑双髻的丫头闪身进门,清水脸蛋上挂了甜甜的笑。
“姑娘该梳洗了。”
“恩。”凤梧轻应一声,端坐于铜镜前,任那小丫头轻轻巧巧的梳理如云长发。
“歌儿。”
“恩?”
“花厅里,中央那桌子,坐的何人?”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回道:“不论是谁,总是个富贵人家的主罢。”
凤梧低笑,“今儿来这青衣楼的,可不都是富贵的主。”
小丫头又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可是歌儿刚才听李嬷嬷与写意姑娘谈起,那人,似是皇家亲眷。”
“哦?”凤梧垂了眼睑,若有所思,“皇家亲眷?”
今日,青衣楼当家花旦之一,雪香云蔚亭的凤梧姑娘,选婿。
第一章 故人来
追命从没见过这么嚣张,又那么古怪的青楼。
车马不过青衣巷。
真真算得上是一个下马威。
刚刚又在嬷嬷那听说,这里的女子,竟然都是没有卖身契,不需接客的。
听曲,看舞,煮茶,对酒。
若当真两情相愿,想春风一度,自也无人反对。
又或有想从良者,亦有人安排一场赏花宴,由你自己挑去。
青楼开成这样,当真是大宋第一家。
若非空气里还有那么一丝甜腻的血腥味,追命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青楼里,有花香,酒香,脂粉香,皆属正常。
那血香呢?
飘曳的轻纱幔帐上,有血嫣红,开出一树灿烂的桃花。
铁手双臂环胸站在桌旁,眉峰紧锁,暗自叹气。
他已经退出公门不做捕快很久了,为什么还要来管这种莫名其妙的命案?
还运气好到遇上一名身份非比寻常的死者……
自从前几天随手抓了个小偷却不小心被追命撞个正着以后,他就隐约觉得,悠闲的日子到头了。
果然……
今天一大早就被拉来看尸体。
无奈的拿眼角瞟了瞟站在身边的追命,看向李嬷嬷:“这里管事的是谁?”
李嬷嬷犹豫了片刻,方想答话,门外有声音传来:“是我。”
剑眉鹰目,锐气飞扬,眸黑如子夜。
乌木一般的长发略略曲卷,肤色是几近透明的白。
清泠的声音,冬日般澄澈的寒香。
该是冷竣的容颜,眉眼间却似乎有花,细细的开。
青衣,黄衫,皂靴。气定神闲。
“顾惜朝?”
追命跳起来,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顾惜朝扬一扬眉,挥挥手让李嬷嬷离去,一边道,“小心你脚边的花瓶,虽然不值钱,打碎了也是要赔的。”
花瓶?
追命翻了翻白眼,嘀咕:“你忘了你以前打烂我多少酒瓶子……”
对于追命来说,顾惜朝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追命一向疾恶如仇。
杀人放火,血染千里,陷害忠良,甚至举剑指着皇帝要“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如果这样都不算恶,那大街上的偷鸡摸狗之辈岂非都称得上是忠臣良将?
所以,无可否认,顾惜朝是恶人。
四大名捕的职责是什么?
惩奸除恶。
然而当追命真正与顾惜朝面对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并没有多少除此大恶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也许是因为叹息他怀才不遇的寂寞。
叹息。
没错,就是叹息。
这种情绪对追命而言很陌生,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具体的词来表达它。
直到有一天,师傅在提到顾惜朝的时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在他闯祸以后,师傅也经常会叹气,但那多半是无奈的、习惯性的,不像这一次,惋惜、遗憾、惆怅,甚至带了几分心痛。
于是追命想到了这个词,叹息。
“喂,顾惜朝。”
走到顾惜朝面前,追命伸手指一指墙角的床,正色道,“床上的这个人,不会是你杀的吧?”
“我?”顾惜朝挑眉,顺着追命的指尖微侧了侧头,“当然不是。我可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要杀人也不会在自己地盘上动手。”
从顾惜朝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黑亮柔顺的长发,滑过床沿,散乱垂于地。
湘绣朱红缎的锦被上,凌乱洒落着雪白的荻花。
噫?荻花?
顾惜朝怔了一怔,举步过去。
手方探出,耳边蓦地响起一声轻微的剑吟。
斜刺而出的剑尖,带着一泓秋水般的凉意,闪动一抹暗夜流波的光华,不轻不重的,点在顾惜朝颈上。
倘若再进半分,少不得便要血溅当场。
戚少商持剑的手坚定如磐,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是他第几次被逆水寒指着了?
顾惜朝想着,眉心闪过一抹讥诮。
伸出两指把剑推开:“我想做什么?戚大侠,莫非你还怕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毁尸灭迹不成?亦或,你,想杀我报仇?”
那低低的一句亦或,是在戚少商耳边说的,微卷的长发有意无意的散落在戚少商肩头。
空气里似乎有清冷的寒香飘过。
压下心底莫名的浮躁,戚少商收回逆水寒,冷然道:“你顾惜朝欠下的人命,怕是把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了也还不起。”
“成王败寇千古有,一将功成万骨枯。”
顾惜朝淡淡的看他一眼,“你若是早早的做了我的垫脚石,他们也用不着去赴死。”
“你……”
戚少商怒瞪他。
若是眼光能杀人,顾惜朝大约已被砍成了十七八段。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
铁手头痛的揉一揉额角,“事情过去那么久就别再提了。”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两个人,最好不要挑这时候来玩“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游戏——他不想收拾烂摊子。
顾惜朝沉默转头,捡起被面上的一枝荻花。
床上的尸体,双眸微闭,唇角轻扬,脸颊是极浅极浅蔷薇花瓣的粉色。
——仿佛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里,不愿醒来。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就是,你所说的,时机?
撩开尸体身上的锦被,有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开来。
果然,是啊……
故垒萧萧芦荻秋。
“铁手。”顾惜朝丢掉手里的荻花,拧眉道,“为什么你们会一起出现在临安?”
铁手踌躇了一下,看追命一眼:“我是听说,追命和戚少商在临安办萧故垒的案子……”
萧故垒?
顾惜朝一惊,询问的目光转向追命。
追命摸了摸下巴,迟疑道:“前段日子,京师里出了好几宗严重的盗窃案,每个现场的墙上都留下了萧故垒三个字。当时正好大师兄和冷血都没有空,师傅就把这件案子交给了我和戚少商。我们探访了几天以后,得到消息说,临安也发现了相似的案子……”
“不对。”顾惜朝摇头打断追命的话,“临安并没有这种案子发生。”
“是啊。临安知府也这么说。”追命有些郁闷的抓头。
顾惜朝沉吟了片刻,垂眸浅笑:“铁手,我猜,你是不是知道萧故垒的真实身份?”
萧故垒的真实身份?
追命闻言,一把扯住铁手的衣袖:“真的吗?二师兄?你真的知道萧故垒是谁?”
铁手看一眼几乎被扯裂的袖子,无奈颔首:“我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个人的地位,大概不低。”顾惜朝坐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之所以来临安,其实是怕追命莽莽撞撞惹祸上身吧?”
铁手苦笑:“追命一天不闯祸我都觉得奇怪。”
“是是是……我知道我很会闯祸。”追命趴在桌子上翻白眼,“但是这个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你们能不能快点说这个萧故垒到底是何方神圣?”
啜一口杯中茶,顾惜朝扬眉笑道:“据我猜测,萧故垒,应该就是当今的太子。”
“太子?皇宫里的,那个太子?”
追命直起身子,与戚少商对视一眼,看到同样的茫然,“萧故垒怎么可能是太子?”
“追命,你还记不记得昭华将军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昭华将军的儿子?”
追命抬头望天,回忆道,“好象是叫……谢……谢秋荻吧?五年前失踪的那个?”
“对。”铁手点头,“谢秋荻曾是太子少时的伴读,两人的感情非常好。萧故垒,是有一次太子和谢秋荻私自出京游玩时所用的化名。”
是化名啊……
追命皱了皱鼻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诸葛先生是太子太傅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戚少商忽然插言。
顾惜朝的眉尖,轻轻浅浅的挑了一挑。
“我明白你的意思。”铁手负手踱了两步,“不过师傅拜为太傅是在范大学士告老还乡之后,而当时谢秋荻已经离宫了。”
“就算如此,秋荻公子的名声还是很大的呀……”追命摸着下巴疑惑的看着铁手,“师傅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吧?”
“追命。”铁手叹气,“如果不知道太子用过这名字,单单就靠萧故垒三个字,很难让人把它和一个失踪五年的人物联系在一起的。即使想到那句诗,也只会觉得是个巧合而已。”
是这样吗?
追命眨了眨眼,忽地把脸凑到铁手跟前,一脸好奇的问道:“那个,二师兄,如果连师傅都不知道太子用萧故垒做过化名,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在扬州办案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他们,偶然知道的。”铁手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微微拉开与追命的距离,一边解释,一边看了顾惜朝一眼。
——顾惜朝,你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仿佛没有察觉到铁手的目光,顾惜朝顾自低头喝茶。
了春居的冰骨雪心,配上罢秋泉的水,果真是气清香冽,持久回甘呢。
唇角轻扬,微垂的眼睫掩去眸中隐隐的讥诮。
第二章 金玉盟
一 金风玉露
验尸的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繁琐却也繁琐。
待尸体被抬出房间时,已是日落时分。
府衙的老仵作半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铁手面前,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或暴病的迹象。
好端端的一个人,莫名其妙吐了一口血就断气了。
——他总不能判断说是寿终正寝,老死的吧?
想到这里,老仵作的背不由自主更弓了一些,冷汗涔涔。
不过,为什么死者肌肤的颜色是淡淡的粉红色呢?
“死因不明?”
铁手皱眉,觉得自己的头好象又疼了几分,“什么叫死因不明?”
“死因不明的意思就是,世间又多了一个糊涂鬼。”顾惜朝放下茶杯,微笑。
“哈。”
追命应景地哈了一声,把腿往桌面上一搁,斜歪在椅子上,“顾惜朝,你的笑话很冷呐。”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这个不明的死因是什么的话,你会不会多哈一声?”顾惜朝单手支起下巴,似笑非笑的看他。
呃?
“你知道?”追命愕然。
顾惜朝学他的样子眨了眨眼:“我的笑话冷不冷?”
“不冷不冷,一点都不冷。”
回过神来,追命顿时笑得比六月里的阳光还要灿烂,顺便拿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两块木头,“你们说是不是?”
铁手和戚少商眼色复杂的看着顾惜朝,神情各异,默然不语。
顾惜朝弯一弯唇角,垂下睫毛:“好象有人不同意呢。”
喝茶。
“没有没有。”追命继续笑,手肘更用力的撞过去。
“唔……”轻微的闷响。
“追命……”
铁手无奈的揉一揉被撞的地方,举手投降,“我的腰不是铁打的。”
追命的胳膊肘可不是姑娘家的花拳绣腿,再被他这么撞下去……后果堪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顾惜朝轻靠在椅背上,扬了眉笑,“追命,七日前是几月初几?”
追命茫然道:“七月初七吧?”
七日前……七月初七!
铁手心中一震,脑海里闪过一抹模糊的印象,脸色不由更加凝重起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顾惜朝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铁二爷见多识广,不该没听说过才是……”
金风玉露。
难怪死状这般诡异……
铁手叹气:“金玉盟的金风玉露,也确实只是听说过而已。”
金玉盟……
追命小小的皱一皱眉:“金风玉露,是毒药吗?仵作不是说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跟几月几号又有什么关系?”
“金风玉露的特别之处有三点。”铁手解释道,“第一,七夕以外的日子不会使用。第二,它毒性的潜伏期是七天。第三,在死后一个时辰内,除了轻微的桂花香和淡粉红的肤色以外,所有的症状都会消失,好象无疾而终一样。”
“很清楚啊,铁手。”顾惜朝微笑,晶亮的眸光闪了闪,“不过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
“金玉盟的势力并不及京师,又素来少在江湖上露脸。”铁手倚着窗棂,抚额道,“它会和朝廷扯上关系,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朝廷?
顾惜朝讶然挑眉:“死的那个……”
“是七王爷。”
七王爷……
顾惜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低下头去喝茶:“铁手,你知不知道金玉盟的盟主,叫做谢秋荻?”
什么?
谢秋荻?
“等一下!”追命一边叫,一边蹭蹭蹭,蹭到顾惜朝身边挨着,“顾惜朝,你说的这个谢秋荻,不会就是我们前面说的那个秋荻公子吧?”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顾惜朝偏头,看着他笑,“明晚,夜探金玉盟如何?”
二 芦荻秋
金玉盟。
醉生梦死楼。
案上有灯。
灯下有手。
指尖一盏残茶,籍着自身的余温,缱绻氤氲,企望缭绕出一片烟斜雾横。
那金墙碧瓦里,想必依然珠帘半卷,明烛高烧。
那玉阶红砖前,想必依然笑眼多情,指点风流。
江南烟雨,楼头吹笛,残英溅雪衣。
一瓣柔白飘落发上,便有蝴蝶不肯离去。
名满京华的秋荻公子,亦不过他人手里的一杯残茶。
窗外有风。
“贵客到……不防进来一叙。”轻轻的笑,飘渺空灵,温婉如茶。
足尖微点,手腕轻翻,若花飘临。
有幽幽寒香沁骨。
谢秋荻懒懒窝于美人榻,穿一袭月白长衫,披雪缎的锦袍,头发松松挽了寻常单髻,随意簪一枝青玉簪子。
“蝶楼的花飘零,月宫的月凝香。惜朝,你得罪人的功力,又精进了。”
顾惜朝笑,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眉眼一挑,便在那清澈明亮里添了些许的邪气与柔媚。
“还有你金玉盟的,玉怜轻碎。”
谢秋荻摇头,半真半假的叹息:“玉怜轻碎固然难解,我却不信能难倒‘七窍玲珑心’的得意弟子。”
“难倒我的,是七星传恨草。”顾惜朝瞟他一眼,懒得与他打太极。
“七星传恨草?”谢秋荻无辜的眨眨水眸,“你不知道哪里有么?”
顾惜朝扬眉:“谢大公子,要我替你平了毁诺城就直说,何必兜个大圈子?”
这位昔日里名满京华的秋荻公子,莫不是太闲了?
“那,顾大公子可愿意了了我这小小的愿望?”笑靥灿若春花。
顾惜朝干脆地拒绝:“不愿意。”
“为何?反正你已经屠过一次了……难不成,你怕那九现神龙为了息城主……”谢秋荻笑得万分优雅。
顾惜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太冷。”
谢秋荻一怔,饶是他聪明绝顶,也猜不透这“太冷”二字是何意。
顾惜朝继续面无表情地看他:“我怕冷。”
谢秋荻大笑,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惜朝,你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么?”
“谢公子,天快亮了。你的虚生白玉宫再怎么厉害,天一亮可就别想困住铁手和戚少商。”
谢秋荻又怔住:“你真的把戚少商他们带进了虚生白玉宫?”
“不是你自己提的条件么。”顾惜朝冷哼,“我只负责带他们进去,至于困不困得住,可是你的事。”
话音方落,白色身影已急掠出门,玉青瓷瓶飘飞而至。
顾惜朝伸手接过,嘴角一弯:“戚少商,自求多福了。”
戚少商在苦笑。
他就说嘛,金玉盟会是这么好闯的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同一个人的当,九现神龙真该改名叫九现呆龙才是。
十五夜,月华如练。
逆水寒寒光一闪,劈开纷芜缠绕的柳条,飞身跃上高处的海棠枝。
七月秋棠,繁花簇簇。好一似绯紫色的亮柔丝缎,月光下熠熠奔涌。
嫣红的微光带来冰凉的杀意,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却逼得戚少商不得不抽身而退。
一退,再退……
如蜻蜓点水,风动涟漪。
一朵未败的白荷花轻轻一颤,已成为戚少商的立足之处。
如烟似雾的殷红,三分妩媚,七分妖艳,月光下眩目无比。
戚少商一惊:“情人剑!”
谢秋荻弯弯唇角,似笑非笑:“戚大当家眼力不错。”
白衣,红剑,长发飞舞,美丽如妖。
剑动了。
轻,舒,缓,如风中轻泣的虞美人花瓣。
那一抹如梦如幻的嫣红,仿佛在夜风中叹息。
三分惘然,七分惆怅,交织起不可一世的剑光。
凄艳!绝美如一梦……
逆水寒亦动。
剑起如蛟龙,剑鸣如龙吟。
挟雷霆万钧之姿,疾刺而出。
逐浪追风,凌厉而优雅,狂傲而闲适。
在水面上激起层层烟雾。
饮虹天外,见月流芳。
一剑刺出,剑身倏而朦胧。
剑花漫天。
如梦花照影,却自有一派森寒威严之气荧荧然横溢而出。
清风剑意里人影飘飘,碎于剑气的白荷瓣幽香缈缈。
不过片刻,相交数十招,戚少商心已沉。
逆水寒的剑气竟若破入虚空,无处着力。
时间一长,必然对己不利。
而眼前情形,速战速决偏又绝不可能。
不禁苦笑:九现神龙,活该命丧于此么?
第三章 生有涯
一 冥火花
追命正在做梦。
梦里有花有草,有风有云,有蝴蝶,有小鸟。
小河里有鱼轻轻的吐着泡泡。
白衣服的小女孩在草地上快乐地奔跑。
蒲公英的小伞在她身边飞来飞去。
跑累了,小女孩趴在地上,冲着不远处树荫底下的人影笑——追命瞪大了眼睛还是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孔。
丁香花在阳光下开得很热闹,暗香盈盈。
有一双手,在慢慢地摘。挑得很仔细,每一朵都是五瓣的。
追命想起小时候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话:五瓣的丁香花会带给人幸福。
追命笑起来,到底是谁对他说的呢?
大师兄生性清冷,二师兄是个木头疙瘩,四师弟又别扭又害羞……
好象谁都不像说这种话的人……
小女孩休息够了,蹦蹦跳跳的跑到树荫下,白衣服上洒下了大片的阴影。
追命觉得连那阳光好象都一下子黯了下去。
幸好,小女孩很快又跳了出来,于是,阳光便又明媚了。
小女孩黑亮的头发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花环。
星星点点的淡淡紫色。
那么多那么多的五瓣丁香串在一起戴着,她一定连下辈子的幸福都获得了吧?
追命笑眯眯地想着。
然后场景变了。
小女孩好象长大了一点点,裹着月白的小袄,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咬着糖葫芦。
小脸笑得比怀里抱着的那一束艳艳红梅还要灿烂。
身后跟着一个人,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容貌。
市集上人很少。
小女孩在一个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摊子上挂着用彩色丝线打成的各种各样的结子。
浅碧艳黄的如意结,浓紫淡粉的平安结,桃红银蓝的吉祥结,深绯金丝的团圆结。
柔柔的络子在掌心中拂动,像流水似的年月。
小女孩安静地看着最角落里的同心结,很亮很亮的绯红色,串着两颗琉璃珠子。
追命想,如果有人把它送给她,她会把它挂在腰间,看着它飘舞,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有一只手,拿起了那个漂亮精致的同心结,然后,那一抹亮亮的绯红,便印在小女孩摊开掌心里。
追命听到那小女孩清清亮亮的声音:谢谢你,二师哥。
……
……
竹篱,茅舍,黄花。
还有杜鹃红如血。
“这个人,真的长得跟你好像耶。”
秦倦随便披了一件水蓝长袍蹲在地上,好玩地看着桂花树下好梦正酣的白色人影,手指蠢蠢欲动地想戳上对方的脸。
顾惜朝冷哼,挑了眉看他,神哭小斧拎在手里一晃一晃,好不刺眼。
摆明了在说:你胆敢戳下去就给我试试看。
遗憾地收回手指,万分委屈地扁嘴:“朝朝,你要对我客气一点,好歹我是你师父。”
真是的,明明是个让人口水滴滴地美人儿么,偏偏一身都是刺……
可怜兮兮的目光瞟向顾惜朝,两泡泪水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
“你出去好久,留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呜……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这么凶……呜……还没把那个让你念念不忘了三年的呆龙带回来给我见……害我白白期待那么久……呜……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碎碎念,碎碎念,快点心软,快点心软,快说做杜鹃醉鱼给我吃……
顾惜朝懒懒一笑:“想吃杜鹃醉鱼?”
泪蒙蒙的眼睛霎时一亮,忙不叠地点头如捣蒜。
顾惜朝干脆地点头:“行。先给他把脉。”
把脉?
秦倦顿时眉开眼笑,不就是把脉嘛,简单……
探手过去……
“啊啊啊!”高八度的叫声几乎能把死人从坟墓里惊醒。
秦倦猛地把那白衣男子的手甩开,吃惊的表情仿佛见到鬼。
“朝……朝朝……”
顾惜朝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要在那手指上看出一朵花来。
半晌,才慢悠悠地说:“‘老字号’温家,好象有一个‘三缸公子’,叫做温约红的……”
秦倦哑然。
温约红。
多情的,温约红。
无情的,温约红。
撇撇嘴,很郁闷的窝进竹椅里:“你想叫我给他解毒?”
顾惜朝扬眉一笑:“别忘了,毒是你下的。”
秦倦再次哑然。
“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顾惜朝把玩着手上描了细细金银边的白瓷杯,勾起一边唇角,“‘烟水寒’梁初心临死前把带伤出世的儿子送去给好友温约红医治。这温约红是温家‘活字号’人物,虽喜医人,但精研的却是‘解毒’。幸好当时温公子身边跟着一个人,‘七窍玲珑心’秦无邪……”
秦倦无奈的叹气:“秦无邪给那小鬼治好了伤,因嫌‘内伤’二字做名字未免难听,便以‘商略黄昏雨’为灵感,改其名为‘崔略商’。”
顾惜朝点头,抚掌微笑:“后来呢?”
“后来……”秦倦继续叹气,“后来秦无邪与温约红闹翻,一气之下给那小鬼吃了冥火花。”
“冥火花是什么东西?”好奇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秦倦惊得从椅子上一头栽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追命,你醒啦。”顾惜朝把杯子搁在桌上,朝窗外笑了一笑,招招手示意追命进屋。
“冥火花是一朵花……”秦倦爬回竹椅,哀怨的瞄一眼顾惜朝。
这是什么徒弟啊,师父跌倒了也不知道扶一下,唉,他好命苦……
追命拿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秦倦:“冥火花当然是朵花,要是片叶子的话不是要叫冥火叶了?”
秦倦顿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冥火花是一种毒,吃了便一辈子不会动情……吓,这个小鬼会踢死他的。
顾惜朝托着下巴笑,朝檀木桌上那雪青瓷瓶扬了扬眉。
瓶里错落有致地插了几枝花。
叶片如焚,决绝而妖冶的红肆意伸展。
有些残酷,有些凄艳,有些惊心动魄。
缠得密密匝匝的红丝间,静静的开着一小朵一小朵,洁白的花。
像美人的眼,清澈而娇媚。
任是无情也动人。
追命看得呆了。
“对了,朝朝。”乘追命发呆,秦倦——或者说秦无邪,塞了颗药丸到他嘴里,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顾惜朝,“你确定谢秋荻手里拿的是情人剑?”
“不错。”顾惜朝点头:“戚少商已经帮我证实了。”
想到戚少商,他的唇角又勾了起来。
“说起来,那只九条命的呆龙我想见很久了。”秦无邪抱怨,“为什么不把他带来?你就不怕谢秋荻杀了他?”
“他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顾惜朝笑得云淡风轻。
二 玉怜轻碎
戚少商当然没死。
不只没死,还过得很舒服。
葡萄美酒夜光杯。
白玉碟铺了层层碎冰,雪桑果莹亮如青玉。
沉香榻,象牙几,紫金箸,云母屏。
白瓷瓶里白荷花。
美酒,美景,还有,美人。
惜朝之美,在其清狂。
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出的傲岸。就像高山上的白雪,天幕上的冷月,那种不求世间同情、寂天寞地的傲然。
眉一挑,冷傲中便添了狂肆;唇一勾,清俊中便添了风情。
秋荻之美,却在其幽艳。
只顾盼间眼波一转,半娇半媚的憨态,骨子里的妖娆,霎那间,便淋漓尽致。
像极妖媚缠绵的一朵桃花,忘了开放的季节,漫无边际,疯长在暧昧无比的气氛里。
靡丽而危险。
戚少商在心底叹气。
愈美的花愈有刺——还不只是刺,便是那花瓣,亦是涂满了毒汁的。
先是一个顾惜朝,再来一个谢秋荻。
根据谢秋荻的说法,他与铁手是金玉盟的客人。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那他有什么办法?
只好忽略掉月光下那场恶斗,顺便无视此刻的聚不起内力,安安分分地做个“贵客”。
问题是,他都已经这么认命了,这男人还老拿那么诡异的眼光盯着他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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