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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遗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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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原创同人耽美小说,背景依据虹影《上海王》原著及电视版《上海滩》改编合成。不事商业,纯属游戏,非喜勿入,转帖告知。
赠我连城。
【浩浩洪流,带我邦畿】
长安居,大不易。
许文强坐在一张瘸了的烂木桌旁,手中握着8个筒子就能在大上海都会中轻易买到的《申报》,他此刻看上去疲倦而忧伤,但也正是这种怠容使得他终日剑英的面部线条而有所缓和。
三天了。这张迟了整整三天后在他眼皮底下出现的报纸,纸角边沿俨然沾了些许红颜,红的像极了如今躺在几欲塌陷炕床上的那个他,那个他从前不点而殷的唇,他从前浅酌而醺然的颊。可是他现在对任何细响都不听不闻不问,许文强到底还是想起他从前的话,“强哥,你会发觉生活才开始就已经完了,而如果就此沉睡,可能再也醒不来。”
他让他太累了,他不该让他这么累的。他应该就让他安安分分的呆在长安,或者建德,或者周庄,或者一切不是上海的小城镇,哪怕是一个没有名什的乡村僻壤,都比十里洋场的华贵舞台要好得多。上海的舞台,易上难下。上海的赌注,易出难收。可他还是拗不过他不是吗,他几乎像西元前的凯撒,对秩序失去根本的敬意,穿上戏服便已然成了名角,他举麾前冲披荆斩棘,意兴扬扬的喉头异动着清亮的音线:我来过,我看过,我征服过。
然而他现在温顺的像一只熟睡的猫咪,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垂下眉目,心无念想。
许文强的眼扫过他的目,心神巡弋不知去向。他面部肌肉突如其来的收紧,仿佛几乎要纠结全身细胞军队随着脉动打一场未必获胜的战役,可这部将会轰动国际的战争史诗篇还未上映,就提早下档了。为什么,怎么会,究竟有没有?这三个最最紧要迫切的问题却被床上那个家伙软绵绵的击溃了,不不不,尚未出手,就已经是败局。他总是注定要输给他的吗?
他扫了一眼报头,“上海滩风云际会 滩海上龙虎争斗”。他坐着想了个把钟点,凭他的脑力,这会儿是七十二计都想出来了,然而他只是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油墨早已干透的报纸,施施然的烧了个彻底。他数了数盒子中的火柴,6根,不多不少,加上手中及时吹灭的半根焦木,安身立命的工具似乎全在这里了。
如果他看的够认真,他也许会看到报纸的副刊中还有另外两条新闻,一边是新沪大舞台即将上映筱月桂主演的《空谷兰》,另一桩则是喜事,关于丁力和冯程程的百年好合。但,这些曾经或者很重要的事情,骤然显得无足轻重了。他面临的危机并不来自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甚至不是追杀他到长安络绎不绝的前手下们,是他自己,只是他而已。
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萋萋绿林,奋荣扬辉】
这个海滩埠驿怎么就被历史的浪潮打造为瑰丽风景?它的混浊犹如黄浦江的水,它的世故犹如跑马厅的达达声,它的精明犹如弄堂里的女子,或者还有可以令人目不转睛的,大约就是百乐门的煽情歌舞。
PARAMOUNT,百乐门,真不知道由何人所译,选字造词如此惹人遐思。余其扬思想的时候,表情也是极丰富的,他脚下的舞步丝毫不为脑中纷繁芜杂的念头所捣乱,他的沉静多心有时候会让对手失惊。他们跳的是交谊舞,快三,快三如果慢就不好看,快三如果快就舞步凌乱,他们驾驭的刚刚好,不多也不少。他们贴近对方,亲密无间,错身时吸进对方鼻孔中呼出的气,都是同一口的,交谊舞何尝不象征一种交易。筱月桂看着阿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谁拥有我谁就拥有上海,而拥有上海的人不是一呼百应的上海王又是什么呢?
余其扬也在笑,这一笑非江南春风拂过绿肥红瘦不可比也。他们之间有着默契,这默契既似隔靴搔痒,有时还免不了隔岸观火。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在聪明人的眼里各打各的小算盘。阿其没有失算过,小月桂也没有太多胜算。他们彼此牵制,彼此抗衡,彼此拉拢,彼此需要,他们在旁人眼中是夫妻档通吃四海八省,而在对方眼中,佛曰:不可说。在大上海的舞厅里跳舞,每一步都是三年前早就算好了的,绝不会行差踏错。一旦错,赔的不是钱,而是人,人的整个人生。当然,这里没有笨人,只有机运差的人,机运差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至于笨人,根本进不来。这里可是什么地方,百乐门,上海的百乐门。
他们都杀过人。余其扬杀了六姨太,筱月挂杀了黄佩玉。然而黄佩玉的六姨太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黄佩玉一息尚存,要多少六姨太易如反掌。筱月桂辣手催命,把黄佩玉给搞定了,那次的博弈叫整个洪门都翻天覆地起来。小月桂的义举成功的将两代洪门王身边的军师阿其推上了人生的“政治舞台”,别人可能不知道内幕详情,阿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猫腻呢?但他并不感激她,他甚至是有些敬畏她的,一个女人如果连同床共枕的男人也敢杀,还有什么事会下不了手呢?阿其觉得小月桂的手腕太厉害,她不但会演言情剧,苦情戏,还会演恐怖片,杀人者手不沾血。这个女人的心太大,但凡放开就再也收不拢。
洪门的内战暂告段落,海上花又开一朵奇葩,下个目标会是谁呢?
人心永不餍足,妖艳的花儿都带毒。
“小瘪三,立远点,眼乌子睁睁大,么看清是阿拉强哥来了?!”要是上海只有洪门,你争我抢的局面没准会扭转,但单是洪门又怎么消化得了偌大个上海呢?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丁力和许文强。
当年洪门的常力雄和程帮冯敬尧是结拜兄弟,穿同条开裆裤长大,日后开辟鸿蒙,联众在此杀开一条血路,将杂乱分散的黑帮敛于其们手下,一统江湖。就事论事的话,瓦德西的名言可以为他们做脚注:瓜分一事,实为下策。天长日久,为利益而成为刀俎上的祭品何止千钱万人?常力雄被黄佩玉的精心设计一枪毙出了脑浆,冯敬尧非但没有为其复仇,转而力捧黄佩玉做了洪门当家的。此后的洪门与程帮,恰似小月桂和余其扬的对手戏,每一出无不牵动人心,每一幕不是戏中戏套中套。两家的小弟兄们谁也看不起谁,但必要时也不排除会肩并肩上街讨要保护费的可能。然冯敬尧毕竟要老的,黄佩玉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上,试看今日之江湖,竟是谁家之天下?这个大赌注早有好事之人开始下盘了,许文强和余其扬分庭抗礼,小月桂和丁力也同样拥戴者多。
衣衫褴褛的小瘪三被骂退了两三步,丁力瞟他一眼,小瘪三很接灵子的过来递上火柴盒和皱巴巴的香烟,丁力随手就把烟扔了,伙同许文强走进绚丽灯光下的大门。来的分明只是两个人,座中衣香鬓影仍觉得他们仿佛拥有三头六臂八只腿,听进耳里是群浩浩荡荡的回音。
清风揽明月,好戏正开锣。
小月桂眼尖,边笑边叫道,“可稀罕了不是,才说今儿舞台上的灯光黯淡的很,怎么才眨眼就把人眼给照了个瞎,原来正是强哥力哥儿你们来了。”说着,比个手势叫来应侍者,高声一句,“尽管别藏着掖着什么好东西,强哥他们哪没见过,记我账上,去。”
丁力陪笑道,“世道变幻的如此之快嘛,盏茶功夫,这场子也成了余夫人的掌中宝囊中物了吗?”
他也俊,俊的与众不同。小月桂看着丁力想,若说阿其是俊的多带了点脂粉气,那许文强就是俊出了一番气象,而丁力绝对是劈头盖脸的风采,这风采里有精气,有精气的男人才能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称王。若走的不错,是颗好棋唷。
小月桂笑出几分无奈说,“哪能呢,我就是有这个抓尖要强的心,也还是在程帮手底下讨口饭吃哩。”好看的女人娇嗔也好看,撒娇则更好看,就算是浪里来,潮海里去的许文强和丁力看了,也不得不在心里评两个字,“漂亮。”美丽或者还需要装扮点拨,漂亮是实打实的,她从前漂亮的土气,但常力雄就爱她的泥土气,谁说这老爷子的眼光不好?小月桂分明就是块璞玉。近年来,越发雕琢的精致。人不说,谁知道她是十六铺码头上岸的下乡小妹头?
她一径堆满了盈盈笑意,把上海滩上所有的花儿都笑比下去,仿佛连她自个儿都略带羞怯了,露出点不好意思的光彩。乍看,还真以为是回事;再看,她哪是戏精,根本是个人精吧。她不给人有插话的余地,紧接着道:“都根木桩子似的杵着,怎么不坐呀,难道还要我请人来抬的嘛。”
就在丁力和筱月挂在言语上过招的当儿,许文强看了余其扬好几眼,可这好几眼也还是不够。虽然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着,虽然很容易从手下那里得知他的近况,但,始终不够的。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快乐,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跟他犟脾气,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连气他都懒得。他真不该答应让他来这是非之地,他就像他放飞的笼中鸟,居然一去就不回头了。其扬的事迹越来越辉煌,文强的心就越来越纠结。丁力称筱月桂的那一声“余夫人”,明知是假意,却在文强听来有如耳朵里不小心灌了水,倒头阵闷闷,这水呀没地方出就像气没地方放,久了,保不定出什么事。
他们坐在避世的安静地方,你来我往霍霍聊着。每句话都没意思,每句话又都自有深意。其扬自始至终没有看文强,仿佛他是不存在的。也不说话,连客套话都没有半句,一双深邃的眼眸始终漾着点什么,白衬衫上不乏香烟的触烧与咖啡的滴渍。筱月桂觉得有些稀奇,这倒是演哪出呢?回头要好好找人盘查了。在筱月桂的光明前途里,任何拦路虎,只有奉送三个字:杀无赦。
她仿似对阿其处处关心,“其扬,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烟头还会烧到手指,咖啡用作衬衫上的花纹呀?你们看他说像什么?豹子斑纹似的。”边说边不忘拿起手中茉莉含香的帕子往他身上擦拭,一抹一弄,好不认真,有三分是娘子对公子,有七分倒像是老娘对儿子。在丁力看来,这不是擦拭而是种警告,在许文强看来,这也不是擦拭,是揩油。
余其扬握住筱月桂的手,“我去换套干净的就来。”临走的时候,还捏重了小月桂。她的手他不是第一次握了,他捏重她更不是第一次了,她懂得里面蕴含的深意。
还忆旧时情,是在一品楼,手把手教写字,那风情多少年都忘不了。她承认,在常力雄被枪杀后一段孤立无援的日子里,她有想过跪着求他带她跑,天涯海角都没所谓,只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可他没有答应。后来,他也这样握过她,在他把六姨太抛进滚滚黄浦江后,他来到她的公寓,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她,他意图汲取她的温度,他们几近疯狂的Zuo爱,用机械运动制造的温度来祛除心里深种的阴霾。
她知道的,六姨太跟阿其的一段情,这个女人也苦,她登台高唱的时候她见过,“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春风听。春风替我问一问,为什么他要断音讯?”小月桂听过多少名家的嗓子唱功均不如她,可她的苦又有谁怜呢?春风,呸,春秋夏冬风谁来管你?阿其知道黄佩玉要他干了她,阿其不知道的是——这事的搓成还要归功于小月桂在床头对黄佩玉撮伊蹩脚。争一席之地,多不容易,她,她筱月桂跟了多少个男人才有今天,阿其又何尝不是过了几年人在屋檐下的日子。他们都苦,但他们也都倔,所以他们不服,联袂谱就上海滩的款款新曲。神话都是他们写就的,谁人不服?小月桂望着阿其离去的背影想,这男人心机再有,作为一门之首也还太温和。我就信不过,都到这会了,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小月桂回过头,凝重的表情瞬间变作芙蓉面,忽忽如梦,她看见丁力在看她,这就对了,沙场征战多年,你瞧见英雄几人能过美人关?丁力目光熊熊似火,小月桂妖妖娇娇,眼里流光似倒得出水,他们互看对方,一分一厘都不放过的算,棋逢对手啊棋逢对手。
【鱼龙瀺灂,山鸟群飞】
其扬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对准脸面哗哗的淋了个湿。如果不再快些淋湿,他饱满额头上沁出的汗就快要露出老底。他又来,他为什么还来,他跟冯程程不是就要结婚了吗?坐稳程帮老大的位置指日可待,那他还要什么?我不要他得手全天下,就算他侥幸全有了,这全天下也是没有我余其扬的全天下。我要他孤独终老的时候想起我,遗憾我,后悔我。阿其闷着声,低着头,却不觉轻轻说出口,“我会要你后悔的。”
“打从认识你起,我就开始后悔了。”水龙头关上了隆隆吞吐的嘴巴,洗手间的时间空间顿时放大了两倍之大。阿其抬起湿漉漉的脸庞,含有遮不住盖不全的霞色,像刚洗过的水蜜桃,在许文强看来正是最要人命的诱惑。真该扑上去对准了咬,把他咬疼了,咬痛了,咬坏了,狠狠地,让他知道他全部的意念全在此一咬。但许文强毕竟是按捺住了沸腾的心神,花心中三分之一的余力看洗手间里还有没有第五只脚。
阿其讥诮的说,“强哥的胆色是愈发叫人佩服,地位稳固的已经不怕隔墙有耳了吧。”
“你我都知道这里没有别人,又何必装模作样。”阿其听了,迈开步子想走出去,但两条腿却是愣愣的始终没动。身体压根不听他指挥,就连语言也疙瘩起来,语音涩涩,调子很低,不知怎么听上去叫人惆怅。“我看……我还是出去的好。”
许文强一把拉住他,按住他的肩膀,两手闲闲地撑在他身后的墙面上,把他困在他双臂之间,阿其靠在镶青花的瓷砖上,更衬托出水流霞影,看得人近乎愁煞。同时代有个女作家这样写过,葱绿配桃红,是参差的对照。“小阿其,你的衬衫还没换,出去还不是给你老婆说辞,笑你不成事。多大的人了,烟都能把手指烫,咖啡还喂衬衫喝?”
同样的话,小月桂的听在耳里是糯哒哒吃伊伐消,文强的则是冬日里娘亲焐热的被窝,钻进去再舍不得出来,暖到人心头深处去的。小阿其,小阿其,这属于他专属的称呼,又是多久都没有耳闻了。他斤斤于此,耿耿不忘。
阿其有心反抗,被打压,阿其再度试图从他的桎梏中寻求解脱,得到的结果只是更相近的两个人的彼此照面。扭动中,衬衫上的领带放松了警惕,而一肩西服裤上的黑色吊带也松松垮垮的落下半边,露出诱人的锁骨,来来回回不断起伏的喉结宣示了他的悸动,更糟的是,被文强有意无意扯下两粒纽扣,半遮面似的展示出他略黑但完美无暇的身体。文强看着他,胸口没来由一紧,他的某部分对阿其呼之欲出的想念他早就觉察于心,早该料到。真是的,嘴巴会骗人,身体永远不会。
阿其大呼口气,停止了无效果的斗法。他是月下梨花三分白,用不着半点装饰,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天地之大美。而这如果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小月桂饱览他的眼神里,未免也融进了太多色戒。她的眼神,总让文强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大概,大概类似于慈禧看未阉尽的公公时的眼神,充满了挑剔,充满了苛责,充满了不满,欲求的不满。当然,这显然是文强的想象,他没见过慈禧,可是,他们中间,谁又见过呢?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日子,你那些女人没有能满足你吗?”既然体格上斗不过,嘴巴可不能饶人。阿其控诉着面前这个色魔。
“谁也没有办法满足我。”文强对视着他,他们彼此身上都有股劲,正是这股劲,引导着他们,绝不服输。他看进他的瞳孔里去,“除了你。”
其扬扫他一眼,“神经病。”
文强说,“何必呢,你要一直和我对抗下去吗?”
其扬道,“我干嘛要跟你斗,我为的是我的心。”
“既如此,为什么不回长安去?”
“凭什么要我回去,我在上海不亚于你,好歹是个王。”
“你的王位被那个女人操纵着。”
文强说出重点,也说出阿其最担心的部分。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上海王注定是男人。”
“人生况味,并不止于此。”
“那还不是让你乐不思蜀?!”
“小阿其,这么多年了,你果然还是不懂我,抑或者你根本就明白,却还是要跟我斗。”文强不安分的手指急不可待的爬上阿其的脸,这张多少年都不会让人有丝毫倦意的脸,他的一收一放,无处不是动人之思。
文强被他迷惑了,想起庚信的《春赋》,“影来池里,花落衫中。”如此精心的遣词造句莫不是在形容他?他就是有这股远意,悠幽而绵长的吸引着他,使他抗拒的了美如冯程程,也抗拒得了温婉如阿娣。为此,上天是公平待人的,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儿子和妻子,强有力的现世报。他曾经以为可以借此一度戒掉他下的蛊,只是当每次和冯程程花前月下的时候,他还是会有掉跑的情绪困扰。程程真是个好女孩,如果她不是冯敬尧的女儿,如果她爱的不是他,她应该会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程程,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他,他如果是在拿筱月桂做挡箭牌,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作为报复的工具呢?在这场情感的千千劫中,你是无辜受害者,你不是筱月桂,如果你是,也许我可以不用歉疚了。
许文强想起小月桂会觉得汗毛直立,他直觉这个女人不平常,他觉着阿其如果再和他对峙下去,情况可能会跌出他们的控制。而如果,他和阿其就此错身而过,那筱月桂就是刽子手。这也是他坐立不安,在这样不甚安全的境地下还要追来和阿其对话的迫切原因。
他有预感,这个预感真不是好的。
想归想,手指倒也没闲着,它显然把阿其滑腻如玉的肌肤寸寸啃遍了,它的下一个目标是他的胸。“小阿其,你真像波斯的猫儿,温顺起来要人命,骄傲起来更要人命。你要是肯认输,我们早就回长安了,上海的浮华会玷污了你的干净。”
“笑话。”阿其笑得爽飒,“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动不动就要渡人来了。上海的荣华富贵是我自己闯开的,就算浪再大船再颠,最后死在九曲十八弯里,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要救的该是你自己吧,冯敬尧还没进棺材呢,你以为你就大赢了?那个丁力,虎视眈眈伺候着你,你倒是一点没感觉呢。”
“小阿其,我就知道你总是关心我。这趟浑水我们何必要淌,留给别人去不好吗?我们……我们或者已经失去太多的时间了。”文强的郁郁不可尽数。手指一再袭击着阿其各个领地,这白衬衫好看是好看,总是太碍事,然而当手指头灵巧的进攻他胸前的凸起,隔着衣料的作弄还是使得阿其备受快乐的折磨,他忍不住倒吸凉气。而文强的表情却是如此享受,一场好戏哦。
阿其的眼神在对他说,疯子,你是个疯子。但他嘴巴里吐出却是另外一句话,“你要是放得下我也就能放下。”
要说放下,多容易出口,但真的做到,又有几人。在男人的价值体系中,若定必要拿重要性来做个列表,排出个高低先后来,那女人在他们的心中所占的地位决计不是第一,甚至排不上第二第三。男人的世界,从来只有兄弟义气,权利金钱。而女人们总是轻易的用“做男人背后的女人”来自欺,殊不知这背后的女人,当的有多么辛苦,需忍人之不能忍。
筱月桂的成功不是偶然的。而许文强和余其扬的迟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人站的高了,看的也多了,得到的多了,放不开的就更多了。这到底是上海,流光溢彩的琉璃窗下,多少个向上爬的小人物,多少个力不从心的大人物,人们只看见他们辉煌登台的那刻璀璨华丽,又有几个知晓他们在无尽的深夜里机关算尽。别人吃药是有病医病,他们吃药是帮助睡眠。你说人活的这么累,何必来何必受这罪。上海有什么好?叫人前仆后继在霞飞路上托钵乞讨都觉得“还好”。
这就是上海,有钱人的天堂,无力者的坟墓。
许文强叹口气,也许真的要放手了,再不放手或者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不会有了。这一生,算是苦出生,行路千里,难于青天。好容易眼见要得到的江山,却被美人所累。因果报应,究竟不假。小阿其,如果我们下定决心拼死一战,如果天助我们得势猖狂,这上海滩迟早是我们童年的“家家酒”,不要背叛我,因为我已经再也输不起了,不要背叛我,因为你是我最后也最大的赌注。赔了你,我概与死人无异。这些话文强没有对他说出,他只对阿其说,“小阿其,还记得小时候在长安看布袋戏吗?”
阿其点点头,他的眼睛里有他。他当然清楚的记得,他们小小的身影趴在戏台上看,小地方看场戏忒难,就是十个手指头玩出的花样看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戏偶的神气活现,脸谱的人神并茂,好一似“袖里乾坤大,掌中天地宽。”童年的他们,所体验过的戏里人生如今彻底的套进了人生如戏的概念里。以前看戏,觉得戏里全是江湖,武侠里的斗智斗勇全在一台子戏中。这远不是小月桂如今爆棚的《少奶奶的扇子》可比。男孩子雄心壮志的梦,移情在那里,多少年蛰伏不出,那是囤积着强大力量势必要使他们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长安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然而又是无声无息的。阿其想起这些,感觉很模糊,记忆很苍白,那些日子简单纯洁到如同未添墨加彩的白纸难道真的有过吗?
“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命,三恨江浪不息,四恨世态炎冷,五恨月台易漏,六恨兰叶多焦……”
是了,有过的,有过的,那些美好的,那些憧憬的,往事轶事故事乃至遗事,都只在一个转身的距离。那个霹雳世界中的儒教传人,曾几何时让两个少年郎大为倾倒,记起来了吧,剑君十二恨,始听文强念起,其扬也合声来,“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十恨薜萝藏虺,十一恨未食败果,十二恨天下无敌。”
“小阿其,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未逢敌手,天下无敌。”
“小文子,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未逢敌手,天下无敌。”
他们童年时拔剑与共的气场仿佛就在一首被他们自己所改编的《诗经》里找到了出路。少年时龙飞九天的大志燃烧了他们心头的活水,沸得这般源源不绝。是时候,该出手了。
“小阿其……”文强逼近他,试图看个仔细,怕一遥迢,再不复见。他的千言万语到喉头只化作九个字,这九个字不单只是字,而是符咒,“小阿其,小心她,筱月桂。”
“如果……如果我死了……”其扬没办法再看他灼人的双眼,他饱经饥馁流转的欲望盛载于他吃人的眉目里。阿其菩萨低眉的模样快要叫人崩溃,而他竟然还无动于衷的伸出粉色的小蛇濡湿醉人的樱唇。
文强确信他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小阿其,你……”谁会相信呢,此刻在余其扬面前的许文强,叱诧上海滩的许文强竟然被这小子反过来调戏着,他是人不是神,在他面前他全身都软弱只有一处坚毅的扬起斗志。他凑过去吻他,在他脸上预留伏笔,他抵着他的身体,阿其微微轻咿出口,该死的。他只会使他变得更硬。阿其碰触到他的火热,小小的扭动起身子,想要挣扎,或者是,想要更多?该死的。“你使我疯狂,小阿其,如果你死了,我以倾国之力为你复仇,而后追随你,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放过你。”
“我也是。”小阿其这样回答他是不够的,识实务地奉献了自己的双唇。他从头至尾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总是不给,不给,不给,他要叫他记住他,想念他,败给他。他总是被他的蛮力制服,他总是处于被压的状态,他总要在精神上讨将回来,他要向其证明,他,余其扬,可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猫哩。他是扮成猫的老虎。吃定他,扳回一局。
他捉住他可人的唇,任意肆虐的将舌头长驱直入,霸道掳获他迂回闪躲的娇蕊,畅达老练的与之纠缠。他们本就该在一起,天可怜见,他还是长安时的他。他的前半生花了太多时间在与天地和人世进行无谓的斗争,他有一种未有明目的大志,切切希冀以一己之力改变世道。
首先他就看不惯冯敬尧与日本人搭上关系,而丁力纵然至今还随着他,想法逐渐分道扬镳据为事实。他曾经多少次向往来到上海,以为他整个的生活都会被改写。固然是改写了,但这种改变不让人有半点快乐。心为行役,日沉其中。他叹世无全美,他叹仍有未平。他依旧什么都没有,顶着“强哥”名号的权利空壳,口袋里装满了不义之财,一声声“强哥”好像是对他的极端嘲讽,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几让他呛声。他依旧是当年站在冯敬尧面前哆哆嗦嗦赤手空拳的乡下小赤佬,真正属于他,真正未有离开,只有其扬。他如是作想,就更不愿轻易放开他,他怕他放手,他就融化了。他要以口舌作为对他的礼赞,用热忱报以他的丹心,用激|情燃烧他的含蓄,用山软泉香的长安梦替代笙歌锦食的上海王。
文强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用手抚摸着他圆润的耳垂,阿其,只此役后,不论成败,我们回家。其扬悄悄谛听他的心语,走吧,走吧,出了这道门,我们的战争才刚要开始。还记得亚历山大对赫菲斯提安说的话吗,如果你天生优雅,又何须臂盔?如果你可以赤身作战,又何须衣物?忆年少时,志气满四海啊。
其扬目送文强,镜子前的他遂扬起一个黄金弧度的微笑,送给自己。他用手抚上自己的唇,上面还弥留着他的气息,红红肿肿看就是被欺凌过的模样,在此之前,他不得不先把自己整整干净了,小文子,这笔帐我可要给你记上。
【驾言出游,日夕忘归】
城里的叔叔对他说,在上海过活,嘴巴少动手多动,看见喜欢的别盯着看,看见不喜欢的也别吭气,不然呀别来上海混,上海的学问,光用眼睛,不得。要用心啊用心。你表舅的老婆他们家去世的爷的孙儿,那在上海可是飞黄腾达的人物,你要有他十分之一的脑袋儿,你呀就出人头地了。
如果刚才漫长的十分钟里,小瘪三不是记起了他叔叔的这番教导,恐怕早就尖叫起来,而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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