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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千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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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唐凝避无可避,眼见顾惜朝利刃已近在眼前,只得挺剑相隔,一弯一直两把剑顿时纠缠到一起。

岂料顾惜朝剑攻是虚,掌攻方为实,一剑遇阻,左手立刻平推出来。唐凝只觉阴风压面,大惊下急忙出掌相对。

双掌一接,高低立分,唐凝顿时喷出一蓬血,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直被震飞出去。

顾惜朝冷俊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行动却再清楚不过。他足下一点,腾身直追,已誓要将对方斩于剑下。

唐凝被震退,顾惜朝追击,此战,似乎已近结局,然而唐凝尚染着血迹的唇却突然弯起一抹弧度。她的身体在半空中打了个旋,硬是稳住了去势,手一扬,竟还有余力射出暗器来——五把飞刀。

然她终究受了内伤,强于气力不济之时出手,莫说是要一击夺命,这五把飞刀的去势简直慢得可以——起码对于顾惜朝而言,要躲要挡,都该决计不是问题。

然而顾惜朝居然没有,不仅不闪不挡,甚至猛地一震跌落下来。

那处是阵眼!

不远处正替他略敌的戚少商大惊,不及细看,猛扑过来抱了他便向一旁翻去。爆炸声响起,烧得他背后火烫,身后五把飞刀接踵而至,擦着他身钉入地里,有一把甚至割破了他肩头,舔下一串血珠来。

顾不得伤口,戚少商将怀里的人翻过身来,只见顾惜朝捂住了口鼻,剑眉紧皱,有什么自他指缝中渗出,淌成几道触目的殷红。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突然颤栗起来,从肩到身体,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冰寒冻僵了身躯。

这个状况是——

“箱子燕?!”戚少商失声道。

顾惜朝再也克制不住,咳出一口鲜红却冰冷的血来。

阵外,唐凝倚树而立,胸口亦是起伏,她抬手拭去口鼻鲜血,终于哼笑出声:“顾公子可知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顾惜朝闭眼不语,脑中却闪过客栈中的一幕——他欲掩饰自己的无心之语,唯一喝下的那口茶。他一向都习惯验看苏若端上的茶水果点,以备无患,惟独今天,却于匆忙中喝了一口茶。

只一口,就足够颠覆胜负,当年他用此毒算计连云寨中人时,也不过是一口。

“可笑!”从喉间迸出的两个字不知是隐怒还是自嘲更多,顾惜朝的手抓着戚少商的手臂,手指掐入衣物中,已绷得发白。

戚少商心中大急,忙凝气于指,只欲封了他|穴道阻止毒性蔓延,再带他杀出去疗伤逼毒。岂料双指还未触及那人衣襟,丹田忽如烈火焚割,周身寸寸血肉被剐得剧痛,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血喷将出来。

顾惜朝闻声勉力抬眼,方见他肩上破裂的衣物已见濡湿,亦惊道:“你中了她刀!?”

阵外始终袖手旁观的唐凝笑了起来:“两位以为,我的暗器上会不施毒么?”见顾惜朝咬牙摸索着戚少商手腕,复笑道,“放心,不是什么剧毒,死不了他,只不过若是他在这六个时辰内妄动真气,可就不好说了。”

顾惜朝的手指不可察觉的一颤。

不伤人命,只阻滞真气,然勉强提气,却会逼使气血逆流,经脉寸断,终成废人一个。

不是什么剧毒,然在眼下,却比剧毒更麻烦。

见顾惜朝拧紧了眉,唐凝愈发得意:“顾公子以为,我会下什么剧毒么?呵,有你这个医毒双修的人在,我怎么敢呢?此毒只封杀真气,而不夺人性命,甚至六个时辰后便可自解,只不过,没有解药。而现在,要杀一个中毒的你,和一个没了武功的他,连半个时辰,也不需要!!”

话音未落,杀机毕现。

原本被逼开的刺客一同冲上,连同执剑而起的唐凝,向两人压过来,半弧形的包围骤然缩小。

顾惜朝整个人动弹不得,已是靠了戚少商支撑,才勉强倚在他身上。戚少商撑剑起身,却提不上半丝气力,眼看着眼前刺客如黑蚁般扑上,执剑的手,拥人的手,都紧了一紧。

难道他们要在这里不明不白地丧命?便是他不管那恶毒缠身,甘愿拼着经脉寸断之险替他杀出条血路,以他如今模样,又如何冲得出去?但是,至少要拼一拼,哪怕有一丝机会也好。

电光火石间的转念,戚少商已下了决定,身体一阵绷紧,蓄势待发。

忽然耳边一阵幽冷的吐息,只听顾惜朝发颤的声音传入:“右侧三步……一踏即离。”

戚少商一怔,立刻依言向右退去,脚尖一点,即抽身后跃。只听得“轰”的一声,方才所踏之处立即腾起了烈焰,竟是引爆了地上的雷火,卷起的气浪将两人冲得一阵踉跄。原本已围堵上来的刺客促不及防,顿时被轰退几步。

“后侧,五步……”

“……右侧,四步。”

“……”

戚少商凝神细听,依言踏去,每踏到阵眼,即速退开。轰轰的引爆声不断,枯林中顿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众刺客只见两人越退越远,奈何为雷火所碍,追截不上,眼看着烟雾渐浓,两人已退到阵势边缘。

“……最后,后方七步,走……”

七步踏完,最后一声爆破声响起,戚少商一沉身将顾惜朝背到背上,向枯林深处的山道遁去。

枯林中浓烟滚滚,将唐凝一行彻底困住,饶是她再聪明,也万没想到自己设下原为堵截二人的阵法反会被对方利用,居然助得他们逃去。

好不容易退出阵外,早不见了二人踪影,唐凝贝牙狠狠一咬:“给我搜!他们一个毒发一个用不得内力,逃不远,天亮前定要给我搜出来!!”


●18。

戚少商努力屏息,在残木遍生的山道上潜行。

这里的山道他无比熟悉。很多年以前,他曾为他的绝丽红颜在此攀援,只为遥遥观望那座仙境般的城,和那仙子一般的人。

而如今,他背负着顾惜朝在此攀行,身后是大批的刺客,这种熟悉终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然而他仍连大气也不敢出,此刻,莫说是发出声响,便是惊起了一只夜栖的鸟,也足够将他们曝露在危险下。

再行几步,忽的眼前一亮,只见面前是个低矮的山洞,洞口为朽木半掩,倒也隐蔽非常。

戚少商提肩顶了顶背上那人,低声询问:“前面的山洞适宜藏人,我们且先进去,避过他们的搜索可好?”

岂料肩上那人毫无反应,本来完全伏在他背上的身子被他肩头顶动之下竟向一旁倾去,一只手更自他背上无力垂落下来。

“!!”戚少商大震,却连大声呼喊亦不能,凝神细听,却是满耳山风呼啸,哪闻得顾惜朝的气息?

心头似有闷雷滚过,戚少商不及再想,当即拨开枯木,一头冲入洞中,扯下狐裘往地上一铺,便放下顾惜朝仔细查看起来。

洞口碎薄的月光透进来,借着那光,戚少商只见顾惜朝唇角一道蜿蜒的半干血迹,暗红中混着点点青白。

再看其人,已是双目紧闭,意识半迷,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容已冻至泛青,覆手上去,温度更是低得骇人。

戚少商惶然间将那具身躯紧紧搂入怀里,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冰冷的肌肤温暖起来,那人的身体已颤抖至痉挛,神志却愈发昏沉。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箱子燕的缘故?可是当日自己中毒时并无这般严重的状况啊!记忆里箱子燕曾让他浑身骤冷,但被他内力所制,并不能夺去他性命,顾惜朝如今内力尚在,怎至于如此?!

内力?

难道?!

脑中突然闪过二人同在扬州时的一幕,栖凤楼燃烧的灵堂里,顾惜朝委顿于熊熊火焰中,浑身僵直地眼看着断梁向他砸下……

难道箱子燕的毒性引发了他体内潜伏的阴气,二者相呼相应一齐反冲了么?!

果真如此,两寒并冲,他岂非命悬一线?!

必须,让他热起来!

戚少商来不及多想,三两下除去他上身衣物,一边抱了他替他挡住风寒,一边以手掌于他全身摩擦,只愿能生出些热力,至少唤得他醒来,只要他醒来,以他的医术,也许还有办法!

也不知摩擦了几回,直到他觉得就连自己的手掌也几无知觉时,顾惜朝低低呻吟一声,睫羽微颤。

戚少商见他有了动静,忙轻拍他脸颊不让他再昏过去,顾惜朝终于哼了一声,睁开眼来。

目光刚聚焦,戚少商焦急的脸便映入眼中,顾惜朝茫茫然转过眼,这才发现自己上身衣物尽被除下,不由脸上一红,再看戚少商仍不停摩擦他身体的手,便即了悟,眼中泛起一抹淡淡的自诮和涩然来:

“寒毒……我倒忘了……”

戚少商听得他声音缥缈不由急切道:“你可有办法治?!”

顾惜朝愣了愣,闭目道:“……没有……”

戚少商盯着他脸,默然半晌,复沉声道:“……你不要骗我!”

顾惜朝别过脸,艰难地道:“没有……都到这关头了,我有何必要骗你?”

“好!那我现在就带你杀上碎云渊,你这样的身体在此呆上一夜,绝无生还之机,而那里至少有火炉之物,不至让你夜寒难熬!”戚少商说着,果真抱起了人来便要出动。

顾惜朝大骇道:“你干什么……咳……你现在出去,岂非自投罗网?”

戚少商脚步不停:“那也比眼看着你冻死在这好!”

“你……”顾惜朝正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道,“停!有人来了……”

戚少商亦听到了脚步声,立刻身贴洞壁,不发一声。

只听得洞外隐约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是轻轻的步子踩在雪地上。

戚少商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来的不是男子,难道是唐凝本人?若真是她,只怕没有机会瞒天过海。

瞥了瞥洞口,戚少商不由大大地怨恨自己的粗心,方才心急那人状况,冲进洞时居然忘了将那枯木重新掩好,若落在那女人眼里,二人的躲藏决计会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戚少商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大——如果她真的冲进来,自己就是拼着毒发也务必将她一击击毙,决不能让她出声招来更多刺客。

然而那个脚步声却停在了洞外,没有跨进一步,随即,“喀啦”声传来,有人在搬动洞外那些朽木。

难道,他们想用火攻?戚少商只觉得自己手心都出了汗,怀里的顾惜朝正毒发,别说火攻,便是再僵持一会都极其危险。

他看到洞口最后一丝光亮都被残枝败叶封得严严实实,随后那轻巧的脚步声却离开了。

怎么回事?!

此刻,不止戚少商,就连咬牙耐寒的顾惜朝也不由一脸狐疑。

正怔忪间,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那边,有看到人么?”

唐凝!!

两人俱是一震,却听一个声音静静回答道:“没有,我谁也没看到。”

!!戚少商不由向怀中望去,却见顾惜朝也正望着他,竟似忘记了严寒一般僵硬着。

那个怯怯的、细细的声音,是个孩子的童声——苏若!

为什么?下了毒,不是正要陷他们于死地么?为何却又替他们隐瞒行踪……

洞外的人声终于渐渐远去,看来唐凝已相信了苏若的话,他们……可算是暂时安全了罢……

然而还不待他松口气,怀里的顾惜朝已压抑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方才他为了不暴露行踪而努力忍住的极寒,到此刻变本加厉地翻涌上来。

戚少商默默地将他放回原地,双手却握住他的肩膀,很慢地、很坚定地说:“我想,我知道救你的方法了……”

顾惜朝浑身一抖,抬头望他。

没有了光线的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戚少商分明觉得,那双黑暗中的眼流露出某种情绪,既紧张、又怨愤,既感动,又泫然。

但他终是说了下去:“我以内力渡你……便可化去你体内寒气,保你一线命脉。”

他的声音很温和,有着安定一切的力量,然而面前那双眼,却在一瞬间黯灭下去……

野林外的山泉旁,一名白衣男子正负手观星。月光铺满他面容,淡然、温情、却又肃杀。

身后,黑衣的女子走近了他。

“失败了?”白衣男子问道。

“是。”咬了咬牙,唐凝回答道。

“假传我命令,擅自截杀顾惜朝和戚少商,结果呢?不过是损兵折将。”讥诮一笑,白衣男子转过身来,“就连你自己,似乎也受了伤?”

唐凝柳眉一横,怒道:“任怀卿,你要搞清楚,我并不是你的部下,只因你我都要杀顾惜朝,我才助你!”

“你若真要杀顾惜朝,便该听我的话。”白衣男子也不怒,只淡淡回击道。

“听你的?杀人但求干干脆脆,我是要报仇,不是要滥杀,何须避人耳目?而你之前所说的做法,我不懂,到底为何非要那么麻烦。”唐凝愤然道。

“你不懂,你当然不懂……”任怀卿突然仰天长叹,那一瞬间的神色竟有些悲戚,然下一瞬,冰冷漫了他眼,“我们的仇人不仅是顾惜朝,还有戚少商。而我要的,决不是让他们这般轻松地死。”

“……你处处落局,步步为营,便只为了这一目的?”唐凝沉默片刻,惑然问道。

“不错,除此无二!”

“……”这次她沉静了更长时间,终于低叹了一声,“……也许,我一直都误会了你……你说你爱她,以前我不信,但至少现在,我信了……”

任怀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那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唐凝双眉微颦,却终究不再多言,只伸手递出一个瓷瓶,道:“带来了,分量已足够你用。”

任怀卿默默接过,不言。

唐凝转身道:“我先回去了,此番已耽搁了太多时间,再久恐生变故,但是——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这毒实在太过阴损,请你斟酌。”

那个黑色的纤柔身影向远方行去,渐渐模糊于夜色中,自始至终,任怀卿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他只是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静静地,目送。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目送着一个相同的背影转身离去,离开他的身边,离开他几万里,最终,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替她报仇,终于成了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放手,惜朝……”戚少商的声音几乎可说是温柔的,然而话语却如利箭直刺顾惜朝心底。

他要他放手。

他当然知道,若是他放了手,那人会做什么,他怎能允许?

“我不需要你救!”不需要你这样来救!!

咬着牙,硬忍住体内蚀骨的森寒,顾惜朝恨声道。

“那你究竟要我如何?!”再也压抑不住,戚少商低吼道。黑暗之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然而从戚少商抵在他胸口那微微震颤的下颚里,他是可以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痛苦的。

然而顾惜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

毒发,阴气逆流,寒夜,风霜,他自问,能否熬到天明?

答案是,不能……即使戚少商拥着他也不能,因为那寒冷,来自更深处的体内。

即使他拥抱他……也不能…………

他被冻得麻木的脑中似乎映过了什么画面。

他想起那个晚上,酒的温度、血的温度,和呼吸的温度。

他感到他被戚少商抵住的胸口深处微微的热量。

于是他忽然松开了手。

不,准确的说,是以双臂代替手指,纠缠住了那人的手臂。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清寒的吹息拂过身上那人的耳畔。他感觉到戚少商的身体一阵僵硬,甚至可以想象那双大而亮的眼中流泻出的疑惑和震动。

“你真的……想帮我?”顾惜朝扬起轻轻一笑,虽然他知道戚少商看不见。

那个人只无声地点头,期待他的下一句话。

于是顾惜朝唇边的笑意终于绽放。他拉近他的身子,赤裸的胸口贴上他的胸膛,冰凉的唇附上他的耳,话语如叹息般飘入:

“那么……不要用内力。我要你来帮我,我只要……你……”


●19。

戚少商整好衣物起身时,洞口枯枝间透入的细碎微光正昭示着夜的逝去。戚少商走到洞口,小心地拨开树枝,放入林间淡橙色的光。

转身步回洞里,山洞深处,顾惜朝正蜷缩在厚厚的狐裘中,把自己卷成一团,半昏半睡。

那人的颊边还余有一抹浅红,却不知究竟是昨夜之事所致,还是纯粹由于晨光的缘故。

大半夜的折腾,终累得两人都沉沉睡去,然即便是这般交颈而眠,他也一直都将他紧护在胸口——绝不能让他冷下去,不能失去他!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而当他为鸟鸣所惊醒时,第一件事,便是起身去探那人的鼻息。

微弱,但是那张显着疲累的吹拂,还在。

欣慰和痛楚同时涌上心口。想起昨晚那人生涩的邀请,迎身轻摆间无声的求索,竟是完全异于平时的风情,那是让他痴迷不已,又心痛如绞的风情。当双唇触及他眼角那抹湿润时,他清楚记得自己是怎样的心碎和怜惜,如果不是苦寒难耐,已超过了他可能忍受的范围,又怎会让这样倔强的人开口要求自己的温暖?尽管这要求,曾让自己的心,一度狂跳不已,几欲破胸而出。

半蹲下身,戚少商掀开那人紧裹于身的狐裘。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顾惜朝下意识地缩起身,戚少商手下不停,迅速替他穿上衣裤,再用裘衣覆紧,便背起人朝洞口走去。

野林的清晨薄雾如霜,两人的身影隐入其中,立刻被吞没。好在戚少商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无比,即使闭着眼也摸索得到正路,当下背着人登上了斜坡。

刚转过山阶,却见路旁的山石后依稀有个模糊的影子。戚少商吃了一惊,戒备着走近一看,竟是苏若睡于石脚,双腿曲起,纤瘦的手臂绕过,小脸埋于腿间,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孩子气的姿势,仿佛想以此减轻刺骨的寒冷。

见到这般惨惨切切的模样,戚少商不由心软,但念及他昨夜于茶水中下毒,陷顾惜朝于几近陨命的境况,却又不禁犹豫。

然而,昨天那个在洞口添掩树枝的人,那个对唐凝说“不在那边”的人,确实是这个孩子。

或许,他只是被逼的,或许,有什么苦衷呢?

带他同去吧!难道看他在这里挨饿受冻吗?

摇了摇头,戚少商终是不忍,上前唤醒苏若。

被他轻轻一推,苏若原本深埋的小脸猛得抬起,略显迷茫的双眼中印入戚少商和顾惜朝的身影时,是掩不住的欣喜和释然,这种真情流露是作不得假的。戚少商眼光不觉柔和许多,拉过他冻得通红的手道:

“随我们上山罢!”

在吊桥对面呼上第三遍时,戚少商不由忐忑起来。他要进的是毁诺城,而顾惜朝可是毁诺城最大的仇人,息红泪是说过毁诺城永远等着他戚少商,可从没说过他可以带顾惜朝一起来。

要如何解释?他担心,以红泪那般骄傲的性子,若知晓这一切,只怕一支伤心小箭就射了过来,更别提放两人进城疗伤了。若她不撤去机关,自己却要如何以眼下这功力尽失的身体带人进去?

却不想,片刻后,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渊间回音刚息,吊桥的木板突然发出阵阵“咔啦”声,桥底滑索迅速退向两边,响声停止时,原本机关重重的索桥已不过是条寻常道路而已。两名白纱覆面的女子出现在桥对面喊话道:

“戚大侠,顾公子!城主已久候多时了。桥上机关已撤,请入城!!”

戚少商更是诧异,然细想来息红泪绝非引人入瓮之人,于是背了人,拉着苏若过了桥,随那两位仙子向城内走去。

直到来到大堂,戚少商才恍悟何以息红泪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惊异。

铁手、追命、冷血,四大名捕中除了无情以外都齐聚在这边境一城中的情景倒还当真罕见。

只不过戚少商已无暇感叹,一见到铁手,心头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眼下若要以深厚内力替顾惜朝逼毒去寒,铁手无疑是不二人选。当下戚少商简单道出始末,铁手皱眉听完,向一旁始终未出一语的息红泪道:“息城主,可否暂借客房及热水一用?”

息红泪看了眼犹自抱着顾惜朝的戚少商,转头对身后一名白衣清丽的女子道:“素儿,你去准备一下浴桶和热水,带铁二爷他们去南边的厢房。”又看了一眼一旁暗搓着手脚的苏若道,“也带这孩子去洗个热水澡罢!”

那女子无声点头,向戚少商摊开手,做了个“这边请”的姿势。

戚少商微微一愣,也未多想,跟她出了门。

直到将顾惜朝安置在冲了热水的浴桶中,戚少商才退了出来——运功逼毒之事需要集中心力,自己在旁只会影响铁手。

甫一出门,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向他直刺过来。大惊之下偏头避过,眼见那执枪人似不解恨地还要再刺,忍不住喊道:“喂!对个失了武功的人下重手,会出人命的!”

长枪一顿,被狠狠抽了回去,凑入眼来的是郝连春水很有些恼恨神色的脸:“戚少商!你把红泪一个人搁在这毁诺城里,一搁就是两年,自己倒在京城风流快活,居然还好意思回来?!”

戚少商只得苦笑。这郝连小妖果然是大情圣一个,自己在红泪身旁随进随出不说,还要帮她教训情敌,红泪要是真选了他,对她倒也是件幸事。

幸事?

戚少商不由一愣。他曾一度以为,能给那个女子幸福的,只有自己,却何时,他已自问再做不到?曾几何时,他早已不时时心念他的红颜知己?又是何时,他的一喜一怒、一苦一痛都为那人所系?

也许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迷失在了黄沙漫天间的那抹青绿中,他以为自己还迷恋于佳人的一颦一笑,却发现到头来,自己早失去了爱她的感觉……

面前的小妖还在不停说着,责难呵斥抱怨指谪,全插不进半句话去,戚少商正头痛不能直接打昏他时,却见对面廊上转出一个清素绝丽的身影,一声轻斥随即传来:

“郝连。”

前一刻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小妖立刻噤若寒蝉,义愤填膺的脸上已换上一派柔情似水,三两步跑到息红泪身边,问道:“红泪,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正打算帮你把戚少商揪过去呢!”

揪?还真是不客气的用词啊!

戚少商郁闷感叹间,却见息红泪也不由笑出一声,向自己这边看来:“戚捕头,你那两位朋友可在大堂等着,你还打算在这里晃多久?”

嗯?戚少商愣了愣,正想追问,却见息红泪已被小妖前呼后拥着离开,那个背影,交杂着失落、释然和决心,心中隐约已明白了什么。

看来她已看了出来。毁诺城的息城主,其实不止是江湖第一美人而已,更是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人儿。

没想到在自己尚且苦恼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这高贵如云的女子便选择了自己放手。戚少商感怀地摇了摇头,再看一眼顾惜朝疗伤的小屋,跟上了两人。

等戚少商终于被叫到大堂时,追命早坐不住四处转悠,冷血抱着他那把铁剑站得跟标枪一般直。戚少商一一见过,心中疑惑,问道:“无情信中不是说你们只负责追查‘龙镇’、‘神威’镖局么?怎的却跑到这毁诺城来?”

追命一听立刻一副“别提了”的表情道:“说起那追查镖队的事,实在让人憋闷。追三爷我东掩西藏地跟了他们十几天,实在忍不住,便去偷偷查看箱中镖物,谁想到,那哪里是几万两白银啊?分明是一堆破烂石头!”

“石头?!”戚少商大惊,转头看向冷血,却见后者点头道:

“我这里也一样,收到飞鸽传书后,我也前去查探过,箱中无一例外,全是石头。”

“怎会如此?!”

“我和冷血的结论是,两大镖局可能只是被利用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真正的镖银,其实全都由‘泰安’押送。”追命道。

“泰安镖局?”戚少商敛眉,“不,不可能,他们出发前那天我见过他们的镖车,绝对装不了三大镖局押送的所有银两……”说着,话音突然一顿,戚少商眉蹙更紧,突然道,“难道……他们把白银折成了黄金,减少了数量?!”

“确实,如果是黄金,由‘泰安’一局押送便足够,其他两镖局便可用以分散我们的人力。”冷血道。

“可惜追三爷我耐不住闷,正好撞破这计谋。”追命紧接着道。

“看来眼下最紧要的事是截下‘泰安’的镖,决不能让其落入辽军手里。”戚少商道。

“以行程来推算,他们的镖队行的当是管道,到达这碎云渊尚有近十天路程,对我们而言,倒也是以逸待劳。”追命说着,伸了个懒腰,“也罢!这几天追查可把我憋得半死,休息休息也不错。”这么说着,脚下便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戚少商面前,掏出个信涵递给了他。

信文被封得严实,想是密涵一类,戚少商正要问,却听追命笑嘻嘻道:“这是大师兄让我交给你的信件,嘱咐你一定要亲自拆看,其余的我也不知啦!”言罢摆摆手,拖着一旁的冷血往别处转悠去了,留下戚少商捧着信一脸茫然。

顾惜朝中的毒其实并不深,只因与寒疾一并发作才会这般势不可挡,如今有热水浸泡,加上铁手纯正的混元一气神功相助,很快便将毒素尽数逼出,内息也收拢导正。

滚热的水不断被送进,又见已冷的被端出来,约摸一个时辰过去,终见铁手走出门来。

“他体内寒毒已被我逼清,只是体力消耗不少,现在尚在昏睡。”铁手的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疲色,“他身上寒疾如此严重,不是一朝一夕积得的,可笑我带他寻医访药两年多,却对此丝毫不知。”言罢不由摇头,眼中亦是自责。

戚少商顾不得劝慰他,急问到:“那你能否逼出他体内阴气?”

铁手叹了一声,道:“此阴气已与他经络血脉缕缕相缠纠葛不清,强行逼出只会导致心脉受创,攸关性命……”

戚少商心一沉,不再言语。

铁手看了他一眼,了然地拍了拍他肩,道:“素儿姑娘已安置他休息了,你若要看,便进去吧!”

看着铁手离去,戚少商心下怆然,连铁手的内功都救不了他,以外力强助已是不可能;若说用医术,那人自己便是最好的大夫,若连他自己都治不了,还有谁医得?难道他真要一辈子受这寒疾折磨?

思索间,人已跨入房中,只见顾惜朝已整顿干净,仰躺于床上,一旁的素儿正掖紧被角,身后跟着的苏若,则是一脸忧急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

素儿一见戚少商进来,立刻竖起一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即向他比划起手势来。戚少商一怔,随即了然:这唤作素儿的姑娘,只怕是个哑女,双耳虽明,却不知因何故说不出话来,心下恻然,轻声道:“你且下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素儿会意,拉着苏若离开,那孩子似还不舍,依依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随着出了门。

戚少商终于有时间仔细端详那人的脸。

顾惜朝身着鹅黄|色中衣,平躺着,神色宁静,脸上已没有之前的青白,反而因热水的关系,煨出几分血色来。

看着这样孩子气的睡颜,戚少商只觉得之前的生死挣扎抵死纠缠都仿佛一场梦般遥远,那人此刻就躺在他面前,躺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这个认知让戚少商不由定下了心。

正要伸手抚上他脸,怀中突有什么物事梗了一下,传来“嘶啦”一声。

戚少商低头看去,却见是一封信涵,那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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