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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幸福的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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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昀
楔子
“爸爸,爸爸……我不要走!”小女孩,哭喊着,挣扎着。
她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她不要爸爸和妈妈分开……
“莹莹,我们不能呆在这!你的爸爸是个大骗子,我们不能和骗子生活在一起……”母亲用不带感情的口气说着,拉着女孩的手径直走向亮堂的门外。
“不!爸爸是好人!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呜呜……”
女孩还在奋力哭喊。
母亲没有再说话只是头也不回地拉着她走向门外。
“不要走!不要……走……”我想向那对母女大喊,想抓住女儿那稚嫩的小手,想留住妻子飞快的脚步……
可是我的喉咙里挤不出一点声音,我的脚被巨大的力量牵绊,我只能奋力地伸出我的手臂想把她们拉回来。因为我知道她们只要走出这扇门,就要永远消失在我的身边,甚至消失在这个残酷而美丽的世界上。
我不能让我的罪再加深,我亏欠她们的实在太多了……
回来吧!请相信我会用我的全部来爱你们!
然而妻子拉着女儿的小手仍是走出了那扇门,真的再见了,永远不再相见了……
我睁开眼,发现原来是梦。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一场缠绕我多年却在近来很少困扰我的噩梦。
回过神来,发现身旁有张甜美安详的睡脸,从与他紧贴的肌肤处传来丝丝温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心灵有种得到救赎与解放的感觉。
我轻轻的抚顺少年因激|情过后凌乱的头发,他那还透着薄红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意,他总是这样在我的怀中安睡。虽然他已经是个20岁的青年了,但在我面前他总是像个无邪的孩子,而我更是爱极了这样的他……
我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伸手那过床边矮柜上摆放着的香烟点了一根,吞云吐雾起来。在缭绕的烟雾之中我忽然想起过去,想起与少年的初识……
Act。1
8年前——
我作为全国为数不多的优秀年轻摄影师,以独特视角的风景照闻名。为了在即将举办的国际摄影展上一举拿下民俗风情类的大奖,我决定下到西北的贫瘠土地去选材。这次我志在必得,因为我已决定在这次大赛之后淡出摄影界。
中国的西北农村不但有着多彩而浓厚的民族风情,而且大西北的地理条件与气候环境也赋予了生活在西北的人们独特的气质。我不是那种只拍风景不拍人物的挑剔摄影师,或者应该说我认为只有把人与自然完美融合才是我所追求的完美。
贫穷,反映出艰难中顽强不屈的生命力,也是我这次选定的主题。
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我开着越野车,越过一片片风沙肆虐的荒芜土地,爬过一道道崎岖坎坷的山路。在身心俱惫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来到此次行程的目的地——凌云镇的尚思村。
一进村,几乎全村的村民都围了上来,与其说他们是来欢迎我,不如说是他们对我这个从城市里来的人感到新奇无比,他们只是想看看村子外面的人,想了解村子外面那个色彩纷呈的世界。
尚思村在全国来说可说是有名的贫困村之一,虽然早已被列为扶贫重点,但是由于这里自然条件落后、交通不畅、通讯落后,扶贫工作一直没有做到位。即使是每年国家拨的扶贫款,村长能拿到手的也不过实际的三分之一。而奇怪的是虽然扶贫工作总是不到位,苛捐杂税却是有增无减的每年往上缴,其中原委相信大家也能不言自明。收钱永远比发钱来得频繁、来得准时。扶贫工作做了5年村子的状况还是每况愈下。因此村里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还有劳动能力的就必须下地干活。可是长长一年辛苦下来,光是交税就占了总收入的大半,即使遇上丰收年能收回成本也已经算奇迹了。
来到这样的地方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着的是一种怎样奢华的生活,突然发觉自己长期生活在灯红酒绿的城市早已经忘记世界还有这样萧索落寞的一角。总是习惯于欣赏着绚丽多彩的璀璨霓虹,享受着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追逐着时尚新奇的都市脉动,不知不觉间自己开始习惯于沉溺、冷漠、孤傲,每日麻木地穿梭在钢筋混凝土筑起的森林之中。而来到这样一个贫困落后的小村子里,我终于能找回了几分人性的纯真。
这里的孩子们也是单纯无邪的,我一来到,他们就将我团团围住,他们用天真的双眼不停地打量着我这个从村外来的不速之客。一张张灰黄的小脸上带着新奇的笑容,一切都是简单的快乐,他们不像城市里的孩子那样,多一点攀比,多一分防心,多一份猜忌……
我取下随身背着的背包,将包里准备的一大袋面包分给了那些无邪的孩子们,他们奋力的抢着、大口的吃着、快乐的笑着……多少年没看过这样的单纯了?我感叹,于是举起手中的相机记录下这纯真而又让人心酸的一幕……
当村长老刘出现我才好不容易脱离了孩子们的包围。老刘大约60上下,他的身材虽然算不上矮小,但大约由于长期缺乏营养整个人显得干瘦干瘦的。不过一看他便知他还算是那种典型的西北汉子,与我讲话时还带着很浓的西北口音。我们礼貌性的互相寒暄了几句,又说了些别的话题,很快就熟了起来。
傍晚老刘便招呼我住在他们家,据说他家已经是村里最富有的了。虽是村里“首富”,但他家的屋子顶多只是几片破瓦砾盖起来的,已经是补了又补。家里不大,卧室里只在靠墙的地方有个小炕,炕上铺着竹席,上面放了床看不出本色的旧棉被,周围还有几件破旧的小家具。厅也不大,室内尽是一片阴暗。而这村里唯一值钱的不过就是他家那部八十年代的国产黑白电视机,据说这是十几年前老刘托人从城里买回来的。电视就摆在老刘家的院子里,夜晚来临的时候村民们就会带着孩子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电视机旁,看着那个似乎永远与他们无缘的世界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知道他们都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那晚,我和孩子们一起看完了电视之后,开始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讲更多电视里找不到的新鲜事物,只是我没有把外面世界的黑暗也告诉他们。孩子,我应该给他们留一个美好的梦想,也许他们有一天总会有人能走出这贫困的小山村,在外面的世界创出自己的天地。
夜里我几乎无法成眠,躺在老刘家那张几块破木板临时拼成的“床”上,我反复的思考着这一天发生的事,灵魂被这简陋的小山村强烈的震撼着,这是一个唤醒人性的地方……
☆☆☆我已经在村里呆了两日,每日三餐就是配着几根胡萝卜丝啃几个馍馍,有时也能吃上碗面。村里人都这么过,我自然也不能挑剔什么。虽然我实在还是不太吃得惯大西北的东西,但毕竟在这小村子能吃上食物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两日来我随着村民们下地干活,尝试着过他们过的生活,并用手中的相机记录着那动人心魄的关于贫穷的一幕一幕。对于名利我早已无所追求,我只希望透过我的镜头可以唤醒那些迷失在物欲中的城市人。
这日下午,我又随村民们下到地里。我提出要求要帮着下地里做些农活,然而事实证明我只能越帮越忙,于是只好继续拿起我的相机开始拍照。时已近黄昏时,我累得又干又渴的坐在了田埂上稍微休息,村民们已经三三两两的回家了。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我早些回去,否则会碰上野兽。
橘红色的残阳还照着大地,沐浴在这片橘色中的贫瘠的土地,更现出几分苍凉与凄清。
我站起身来,拍拍沾在裤子上的尘土,走上回村的小路。在路经一片已经半荒芜的田地时,我清楚的看到了一个身影,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男孩,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相对于男孩所在的这片荒芜的田地,周围的几块田里都种有青青的庄稼,因此这地看起来总有些突兀,而村民似乎并不大愿意提起它荒芜的原因,我当然也没有理由问。只隐约知道它是某家人荒废了许久的农田。
我悄悄的向那个身影靠近,直到能看清楚那个干瘦的少年的身影。他抱膝坐在那片已经干涩得开裂的土地上,身上的衣物又脏又破,似乎还隐隐透着血迹。他瘦得面颊已经窝陷了下去,整个人似乎就只剩一副骨架,一捏就碎,他那张灰黄的脸上唯一醒目的只有那双过大的黑眸里流露出一种近似绝望的渴望,明明无助、明明彷徨,却不是脆弱的,只是让人感觉他似乎随时会随着这落日的余辉消失不见……
少年就这样坐着,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我的接近。而眼前的画面让我身为摄影师的意识不自觉的觉醒,我举起手中的相机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快门。
咔嚓——
按下快门的声音突兀的回响在夕阳的余辉之中。少年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他如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恐惧地瞪着我,又有些像个畏惧猎人的小野兽。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连同这样的他也拍下了。放下手里举着的相机,我刚想开口向他解释,然而下一秒,他就这样昏到在那干裂的土地上了。
我急忙冲上去抱起少年的身子摇了摇,他完全没有反应,我于是背起他就往村子里跑。少年在我的背上,我隐隐感到了少年的身体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我这才发现少年正发着高烧!
☆☆☆“老刘,快找医生来给这孩子看看病!”还没进到老刘家里我就大喊了起来。老刘急忙迎了出来,他一看到少年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似的,话也不多说就跑去村里的卫生所找医生了。
待医生请来,给少年打了针,喂下了退烧药,情况稍微稳定下来,我才把老刘拉到无人狭小又潮湿的偏厅里向他问话。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他莫啥地。”老刘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没什么?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严重的伤口?”在照顾少年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少年身上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的都有,明显是长期受到毒打所致。
“真的莫啥地,他的事你还是莫过问地好。”
“可是他明明是遭到了虐待,我在怎么可以不问?!”
“问了也帮不上他啥的呀。”
“可是再这样下去,他还能活得了多久?!”我气急了吼了出来。“他还是为成年人吧?你们知不知道虐待未成年人可是要犯法的,现在可是法制的社会!”
闻言,老刘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双膝着地整个人跪在了我的面前,我吓得马上蹲下身去扶他,他还是跪着不肯起,干涩的眼角已有了几分湿润。
“耿先生,俺们一辈子就在这山里种地过日子地,莫懂啥法律地。你既然关心他,额(注:就是西北口音中的“我”)……额……额就求你把他带走吧!带出这个村子,越远越好!”老刘说着语气有些颤抖。
“我凭什么带他走?他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想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这娃子……命苦啊!耿先生您算是帮帮忙吧……”
“老刘你得先把他的事都告诉我!否则我决不会考虑把他带走!”现在这个年头骗子太多了,没有人愿意轻易的相信他人。冷漠的世道里,更不会有人愿意与他人有任何牵连。我,毕竟还是一个在城市里长大,身上沾满了冷漠气息的人。
犹豫了好一阵,老刘才开口:“这娃子……会成现在这样,也全是因为挨他父亲打的……”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爹当年可以说是因为□了他的娘,才把他娘强娶进门的。结婚不久以后就有了他,俩口子生活也不和睦。因为他娘从小就个立志要走出这个小山村,他和他爹就成了他娘最大的包袱。俩口子没有一天不吵架的,这娃子不但莫得一天安宁日子过,他爹娘也从来莫有关心过他,或者说他娘对他就只有恨了……7年前他娘和一个城里男人跑了,他爹就再也不下地干活了,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毒打他。俺们村里去帮那娃子的人也被他爹打伤过,俺们根本莫法子制止他爹,只有事后为那娃子处理伤口。可是那娃子就是什么都能忍,受了伤也不大和俺们说,还照样下地干活。额也是最近才莫在地里看到他,现在又是农忙地时候也莫人顾得上他,只有额现在还偶尔到他家照顾他。他家的地早就已经荒了,他根本莫法下地干活……额……额这些日子照顾他,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爹迟早要把他打死啊!……”说着老刘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了。
“……这、世上怎么会这种父亲!”我气愤得双手握紧了拳头,缓过神来,我还是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安慰道:“老刘你放心,我会考虑带他走的。”
“莫再考虑了,明天就带他走吧!他爹这些天因为喝酒闹事被关进派出所,约莫再过几天就放了,只有现在才是带走他的最好机会!”
“可是要带走他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呀!光是这户口方面的问题……”农村户口迁进城里根本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户口迁出的事额已经办好了,额照顾他的这些日子里,额就知道他再留在这里迟早要闹出人命。额早就做好了准备,本来是打算托人这两天就把他带出去,但毕竟与那些人比起来耿先生当然更让额放心。只是迁入的问题就要麻烦耿先生在城里跑跑腿了。”
“这……”我还是犹豫,我一下子实在无法接受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带进自己未来的生活中的事实。
“耿先生……给您添麻烦,额实在过意不去,这儿……这儿有几百块钱……我知道我这点钱算不上啥地,可额也就只有这些了……您收下……算是替这娃子给您地……”一边说着站起身来,老刘一边从破旧的外套内层掏出一块包得严实的东西,他慢慢的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套、纸套打开,里面是几张半新旧的一百元。
“您收下……”他用爬满皱纹和老茧的手将钱递到我的面前,整个人又要跪到了地上。
“你这没良心的瞎熊!你照顾那娃照顾得还不够吗?!”突然屋里响起了叫骂声,一个头发半白,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冲了进来。她的眼里泛着些水光,一直气愤的叫喊着,“你、你、你现在连俺们辛辛苦苦攒了9年的钱,都为了这娃都送出去了,那俺们一家以后咋办?!你那还在吃奶的孙子又咋办?!”
“额大不了去卖血还不成吗?!”老刘一心护着孩子和老伴就要吵起来。
我扶着老刘站好,然后下了决心。
“二老不要吵了,这孩子,我明天就带他走!这钱你们留着,我在城里的钱还不怕养不起他。”
闻言老刘的妻子没再说什么,只是还止不泛滥的泪水,老刘又要给我磕头,我忙扶住了他。
“老刘,你别这样!”
“谢谢!谢谢!额代那娃子感谢你!那娃子到现在12岁了也没有个完整的名字,他姓容,大家都管他叫小容,耿先生带走他以后给他重新取一个好名字吧!”老刘认真交代。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对于这样一个男孩我也不禁为他感到心酸,想起在地里看见的他那虽然充满绝望却又带着某种渴望的眼神,我的心也颤动起来……
☆☆☆翌日,我带着那仍在发着低烧的少年开车离开了这个贫困的小山村,村里几乎所有的村民们走到村口来送我。匆忙与他们道别后,我赶紧开车赶往凌云镇上那家大医院,让少年留院修养了几天。
Act。2
白色的病房里、白色的病床上躺着沉睡的少年。
在把小容带到这家医院里住下之后,我就把他全身上下好好的清理了一遍。他的脸还是瘦得可怕,只是不再带着尘土黄泥,加上在医院里输了近一日的营养液,虽然脸色还是蜡黄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显得有些生气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五分,我坐在小容的病床边已经感到有些困倦。小容很幸运的住进了一间没有其他病人的四人病房里,诺大的病房里就只有还在昏睡的他,和百无聊赖的我。我开始愈发感到困倦,就在我的双眼将要闭上的那一瞬间,小容动了,他慢慢的醒了过来。我一下子睡意全无,紧张的盯着他。
“感觉还好吗?”说着我用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他的体温已经基本正常了,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额……做啥子地在这?你是啥人?”小容开口说着话,也明显带着西北人的口音,只是他人还不是很清醒。
“你病了,我是送你上医院的人。”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他真相。
“医院?!我从来不用上医院!”大约听到我讲的是标准普通话,他也改了口,说起流利的普通话,像换了个人似的。此时他大约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努力的用手肘想将自己的身体撑起,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缠着纱布,接着他似乎已经感到了自己的身体许多部位都缠上了纱布,手在身上各处摸索了好一阵之后,他看看手腕再看看我,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生病了,受伤了,只有在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了才能恢复健康,懂吗?”
“我没事!我很健康,你快带我回家!”他说着急忙要起床。
“你现在不能下床!最少要把这最后一瓶吊针打完。”我用手把他压回了病床上。
“不!我不需要打这种东西,我没病!我要回家,爸爸回家要是不见我一定又要打我了!……我不能不回去的!爸爸没有我这么生活啊!家里的事还有很多等着我做呢!……我要回去!要回去!”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你不能回去!”我强硬的对他说。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他说话的样子有些害怕。
“我不是什么人,但我说了你不准回去就是不准回去!”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大叫起来:“你这个坏蛋!你要做什么?你让我回去找爸爸!爸爸没有我一定活不下去了,你想害死我爸爸是不是?”
他叫着还挣扎着捶打着我,我惊奇,他居然不恨他的父亲吗?我是要帮他啊!他竟然还如此对我!想着,我也有些火了。
“你给我住手!”我大吼着再次把他压回病床上,“我告诉你是你父亲把你卖给我当苦力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能够临时编出这样高明而可笑的谎言。
“卖?……爸爸把我卖掉了?……”他的脸上一下子充满了绝望,双眼开始变得迷茫。
“是的!你的父亲已经把你卖给了我,所以以后你就要跟着我,听我的话,懂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旧社会的地主恶霸。
“呜……呜……为什么爸爸真不要我了?我难道真的连牲口都不如吗?”他绝望的双眼中泛着湿润的雾气。
我软了心,把他揽到了怀里,对他说:“你不是牲口,你比牲口更有价值,你就是你,就算爸爸不要你,还有我啊!我不是在这里吗?”
“你?”他用奇异的目光盯着我,他的眼神里带有几分怀疑又带着几分期待。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了,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也跟着我生活。如果你需要父亲,我就是你的父亲。”
“我?……你?……”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姓耿,叫耿明宇,你今后就跟着我姓耿。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想什么好听的名字,你既然原来姓容,那你就叫耿容吧!”
“耿容?……我的名字吗?”这真的算不上是个好名字但是他的脸上绽放出了无比喜悦的笑容。
“对,这就是你的名字!”我很肯定的回答他。只见他的笑容里还多了一份也是因为喜悦而流下的泪水。
“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我真的有名字了!”他高兴的重复着……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名字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之后过了两日,小容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我便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带着他来到L市搭上了回程的火车。
我把自己的行李在卧铺车的行李架上放好才坐到了小容的身边。他显然从没坐过火车,没看过村子以外的世界,每到一处地方都新奇地四处张望,还不时地露出困惑的表情。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发现他性格内向,不大说话。此时的他虽然好奇却还是一言不发。
“等下开车了,你就躺下睡觉吧。”我拍拍坐着的卧铺对他说。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也不再说话,看向车窗外的站台。
每天有多少离别在这小小的站台不断发生?每天有多少人为了不同的目的进行着自己的旅行,在这小小的站台上只留下匆匆的脚印?
“明宇哥,我怕。”看得正出神却突然听到小容的话。
“怕什么?”
他却不再回答我,只是低着头。我看着他黑色的发顶,忍不住用手轻抚着他的头。
“没什么好怕的,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黑亮美丽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水雾。我把他抱进怀里,然后让他枕在我的大腿上,轻拍着他的背脊哄着他睡着了。
我们在火车上熬了三天两夜,才好不容易回到家。
我顺利的打开了那加了一道又一道门锁的厚重铁门之后,便走进了屋里。我一直在想着大约一个月没回家了,家里许多地方一定落了不少灰了吧,很多东西一定要好好擦拭之后才能用了。我选了客厅里一个比较干净的角落,把行李都堆了过去之后,才想起我似乎遗忘了什么。
我看向门外。果然,小容还站在那里。
他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像在犹豫也像在害怕着什么。
他太瘦了,瘦得让人觉得这样站着的他即使不用风吹也随时会倒下。
我真的很同情这样的一个孩子,谁又能对这样一个不幸的孩子不感到同情呢?或者是因为三年前完全失去了做一个好父亲的机会,所以现在他身上弥补吗?总之在与他相处的短短几日里我变得很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他好,弥补他失去的爱,同时也是弥补自己应该给予却没来得及付出的爱。
“进来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这样对他说。
他闻言抬起头,用怯懦的眼神看着我,一直摇着头。我知道说是没有用的。我走过去把他拉进屋里然后带上了门。他又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从现在开始这里是你的家!你有绝对的自由在这里出入,懂吗?”我真的不知道他还在怕什么。
“明宇哥!”说着他突然跪了下来,弄得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是个扫巴星,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我不要害你,所以我……我……真的不能住在你家!”
“哼,扫巴星?!”我无奈地牵动嘴角,我可是唯物主义的拥护者。
“爸爸说我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霉运的人,谁跟我在一起一定都会倒霉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能对不起你,所以……还是……让我……回去吧……”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起来。
“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带来很多好运的!”我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就这样说了。
他抬起脸望着我,脸上的表情还是痛苦的扭曲着。
“真的,我相信你会给我带来好运!”我微笑着向他伸出手,示意要拉他站起来。他开始时一脸呆楞,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样,在他那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得让人有些难以发觉的微笑。他拉着我的手就像落水者扶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样,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去整理一下浴室,等我弄完了,你就进去好好洗个澡好吗?”
他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放开他,便走向浴室。
在做好了准备之后,我找了一件最小号的T恤和一条棉制长裤塞到他的手里,并把他带进了浴室。
我利用他洗澡的时间,整理着卧室。过了许久,并没有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
“明宇哥!”是小容在叫我,我毫不犹豫的走进浴室,看到他还没脱衣服。
“你……这是怎么了?”
他干黄的脸上一下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瘦弱青涩的身体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这……这城里的东西我没见过……不……不会用啊!”
“啊!对不起!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忘了!”我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教你吧!……”
“我是想说……你、你可以留下来吗?”他认真的说。
我看着他, 内心某处在警醒着自己一定要逃离这种场面!
“这……其实很简单的……”
“我、我是一个笨拙的人,我怕……”
“没事!没事!你照着我教你的方法用一定没事的!”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我快速的交代了几句,他直点着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弄清楚了,就逃出了浴室。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件重要而恐怖的事……
Act。3
回到城里后,我花了近一个月冲、晒并整理那些我从尚思村里带回来的5筒胶卷,反复观察、思考、比较之后发现,还是小容的一张照片最为让人震撼,最能发人深省。
如血的残阳余辉笼罩着那片荒芜而干涩得开裂的土地,贫瘠的土地上,还有一些各具姿态的干黄的庄稼和杂草,它们的存在可以便让人们感到凛冽的秋风正肆虐着大地。然而照片中最为醒目的就那个干瘦的少年。他全身布满了伤痕,那伤痕就像那土地的裂痕一样,纵横交错。他瘦得已经近似畸形的地步,灰黄干瘪的脸上是一双充满绝望与恐惧的黑色的大眼睛。是的,他给人的感觉是绝望的,然而绝望中却还夹着一丝丝期望,似乎在守望着什么……
我毫不犹豫的将这张照片扩晒、放大、表框,并把它命名为“伤痕”,然后送展参赛。
在忙完了参赛照片的事情后,我开始为小容的户口问题奔波起来。
5个月后,传来了“伤痕”获得世界大奖的消息,同时我接到了一笔巨额奖金。
对此我没有太大的惊奇,其实从送展的那一刻起,我就坚信它可以摘下桂冠。没有人能不为它动容。因此在知道我获奖后,我还是专心地为小容奔忙户口问题。而因为获奖拿到的大笔奖金,我以个人名义全部捐给了尚思村,我想这笔钱一定比“扶贫计划”更能带来效益。
花了近2年的时间,我终于让小容的户口转到了我的名下,他成了我法律上的儿子。
2年的时间,说长,似乎转瞬即逝;说短,又似乎承载了许多改变。2年间小容跟着我,身上已经开始长肉,身子也在不断拔高,原来那个干瘦得有些畸形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他的眼睛不再大得吓人,衬在那有了肉感的脸上,反而使他整个人清秀而又有精神。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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