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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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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梁宇冷笑,欺身上来扯住他发,身下之物不由分说已贯入他后庭。
  “假主子是不会容我犯你一分,可惜的是你被秘密掩住了口。”他气喘咻咻:“至于真主子吗,我看你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分量。”
  
  晏青衫伸手,挣扎终是无用,他只得展开衣袖,将石碑上那三个字名姓遮了。
  很快他发现碑前青草绵软,于是便将头脸在其间深埋,再然后又发现草下浆泥更黑涩安静,于是便又将脸孔埋了去,无声无息越埋越深。
  泥浆很快裹住口鼻,肺间那口气息断了,他仿似已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星光。
  星光之下他白衣朗朗,是满门为傲的九岁少年。
  是梦,旧梦。
  一场他愿意为之永远沉睡不起的旧梦。
  “那就不醒吧。”他心间长叹:“永不抬头,就不必以这副脸孔和亲人相见。”
  
  ×××××××××××
  ×××××××××××
  得到他,今日无论如何要得到他。
  自在坟前第一眼见到那袭青衫起,静王脑内一直便来回燃烧着那三个字。
  不知是怎么了,赴宴路上借故辞行,接着尾随晏青衫来证实心中疑问,这一切都很正常,他还是那个城府深沉的静王。
  可他的理智很快便被欲火掩盖,心间象有只咆哮的兽,使他忘却危险,只想将眼前瘦弱身体刺穿。
  疯了,自己多半是疯了。
  在那身体里律动时他不断提示自己,这样轻重不分贪图一时之欢,绝对不该是他静王所为。
  可那点清明是如此微弱,根本止不住他的疯狂。
  看着晏青衫身后流出赤红的血来,他的疯狂几乎能将他血液燃烧。
  他是如此喜欢他的倔强,喜欢他在血泊之中苍冷的脸庞,喜欢他眼底那刺骨的痛。
  这一切让他有种麻入骨髓的欢喜,往往能令他高潮迭起,踩着对方的痛魂魄飞仙。
  “果然是没人能够取代你。”他伸手握住晏青衫那只断腕,指甲掐入皮肉:“只有你能让我彻底满足。你真主子若能应承来日把你还我,我就会再无二心,自此死心塌地。”
  这一握他才发现对方了无反应,发现晏青衫已决意要把气息埋断。
  “寻死?”他一把提起晏青衫发顶,捏开他口强迫他呼吸:“早先比这疯狂十倍百倍的阵仗你也经过,这会子是怎么了,怕没脸面见你先人?”
  言毕他又腾出空隙,将交合处的粘腻鲜血抹上晏青衫头脸,将他发提的更紧,端端正正对着碑上苏轻涯三字。
  这动作之后晏青衫却突然安静了,所有痛苦的颤栗和喘息终止,沉默里他将身后仰,腰弯曲几乎折断,后脑迎风,以同亡的架势狠狠撞上了梁宇前额。
  一撞之中包含了他所有潜力,梁宇额头眼角顿时鲜血长流,跌坐在地好半天都不能醒神。
  出击的晏青衫受创比他更重,可他居然能即刻站起身来,牙关紧咬,手间紧握着那支烛台。
  “你疯了!”地上梁宇跌跌撞撞闪躲,终于是躲过了第一记锥心之刺:“你杀死我,不怕来日没人策应,你主子功败垂成吗?”
  这话叫晏青衫有片刻犹豫,那停顿的缝隙足够他施展内力,不过是一个翻腕便折断了晏青衫左手骨节。
  “居然妄想杀我。”他厉声:“你想想,你主人可会容你一个表子坏了家国大计!”
  
  “我看家国大计可绝对不能靠你这等人来成就!”
  不远处突然有人发声,声方至人也已经如电袭来,一掌劈上了梁宇胸膛。
  那掌力凛冽,梁宇口中顿时鲜血狂涌,栽在丈外人事不醒。
  
  “你……”
  来人开口,眼对着晏青衫,神色是不忍卒视的闪躲。
  “帮我把关节接上。”晏青衫伸手,一字一句:“请你。”
  一阵锐痛后关节复合,晏青衫弯腰拾起了那只烛台,迎风将臂高高扬起,那雪亮的三寸锥尖顿时笔直无误插入了梁宇眼窝。
  伤口处热血喷涌,劈头洒了晏青衫满身满脸。
  他立起身,这才感觉到后脑剧痛,胃里一阵紧缩,催的他弯腰几乎将五脏六腑全都呕了。
  旁侧有人伸手扶他,他看见那人扯下衣角代他擦尽头脸血渍,那衣料明贵,是刺着暗花的银色锦缎。
  这便是他的真主子,隔着十数年岁月,一个他如今几乎已不敢相认的故人。
  他退后一步,垂了头整理衣衫。
  “放心。”他咬牙,下唇两个深深牙印:“我杀了他,他的担子便由我挑,不会让您白白受损。”
  对面来人沉默了,抬眼望他,唇角挂着半丝苦笑。
  “我会把事情处理好。”晏青衫继续低头,步履踉跄往前迈步。
  “你怎么处理?”来人捉住他手臂:“那边很快席散,我看也只有我帮你。”
  “怎么帮?”
  晏青衫在原地侧头,眼角再次飞快掠过那丝讥诮。
  来人细想片刻,将掌一拍说是有了。
  “静王义子梁思你听过吗?”他道:“这人其实你认识,小时候还和我们一起同堂念书。他是绝对可靠的,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那好。”晏青衫抬手:“你让他在住处候我,再找些人听我差遣,我会打点好一切。”
  言毕不胜疲累,手扶住双膝深深喘息。
  “走吧。”他强挺起脊背:“叫人送我和梁宇尸身回府。”
  那背影单薄凄怆,瞧得他身后人终是有些不忍。
  “你便没话和我说吗?”那人追上来和他并肩:“这次是的的确确苦了你,你是有资格埋怨的。”
  晏青衫闻言止步,不曾转身,眼眺着远方。
  “那么请您挖地三尺,将这里每块沾了污脏的泥都挖了。”他道:“也请日后永远别来叨扰死去之人的宁静。”
  
  四
  回到府院时已过了三更,萧骋酒喝的半醉,还不曾落轿就有人前来通传,说是晏青衫所住别院出了人命,一席话顿时将他酒意吹了个干净。
  他掠起衣襟,疾步奔进那灯火通明的院门,首先便看见一地鲜血,血泊中间梁宇张开双臂仰卧,眼窝上深插着一只烛台,看来是刚刚殒命不久。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怒极撕吼:“侍卫呢,一个个都是死人吗!”
  “圣上出行,侍卫都随行前去赴宴了,所以出事时别院并没有人把守。”
  地上有人答话,是个面如金纸的青年人,正笔直跪着。
  “你是谁?”萧骋眯眼,觉得他甚是眼熟:“又为什么在这里跪着,人是你杀的吗?你好大的胆!”
  “小的名叫梁思。”那人垂头,隐隐咳嗽,看来是受了伤:“是我与义夫发生争执,错手将他杀了,现在只等圣上发落。”
  
  “你以为你认了罪,你义父名节就能保全吗?那么你未免天真。”
  那厢传来晏青衫清冷声音,他从椅上起身,衣衫已然换过,可额角伤口仍在滴血,一簇簇滑过脸颊。
  萧骋看着那寸长伤口,接着又发现桌角血痕未干,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不会是…。。?”他拖长声音,眼盯住梁宇不整衣衫,眉宇间渐渐升腾起杀气。
  “是。”前方晏青衫答话,缓步前来将那烛台拔了在手:“静王梁宇意图不轨,而且得逞,所以我将他杀了,还请圣上发落。”
  “得逞?!”
  许久后房内响起一声暴喝,萧骋扬掌,将桌角硬生斩下一块,接着提起梁思领口,高声问他事情经过,用力之下险些将他掐死。
  “算了。”那厢晏青衫解围:“这经过我半点也不想再听,其实也无非就是如此,象方才静王所说,我天生便是副表子相,所以人人都想上。”
  “可是他哪来的这么大胆!”萧骋转身,放下梁思前来握住他肩头:“谁借给他的天胆,居然敢在我眼皮下冒犯你!”
  “借他胆的是这个。”晏青衫答,从怀里掏出样事物来,正是早先素心给他的瓷瓶。
  “这药镇痛凝神,服后成瘾。”他道:“而且服食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六十岁的奶奶。这便是我的忌惮,所以他吃定我会三缄其口。”
  “他叫你服药成瘾,还胁迫你家人?”萧骋闻言将他肩握的更紧,眼里怒色痛色交杂:“那么你为什么不说于我听!”
  “现下说了。”晏青衫垂首缓缓下跪:“青衫家门贫寒,父母早早离世,如今只余下这一个亲人,还请圣上救她脱难。”
  “我早说过你不必求我……”
  萧骋弯腰,想将他扶起,身后却突然传来梁思虚弱声音。
  “不必了。”那声音道:“其实你亲人早死了,半年前就已经自尽,连尸骨都被烧成了灰。我就是不忍看你这样被白白胁迫,所以才……”
  言犹未尽他身子已经软塌,低伏在地终于是失去了知觉。
  “所以他在门外听闻声响后赶来,劝服不成,与梁宇交手时受伤。”
  晏青衫接过话头,身子也缓缓下坠,双眼迷茫盯住地上血泊。
  “圣上。”他扶住额角:“他是有功无过的,看来梁府便只有他这一个好人。”
  那言辞之间倦意深深,叫萧骋心间也好一阵酸涩。
  是真的,戏虽则是假,可这倦意却是真,深入肺腑所以撼动萧骋心神。
  “梁宇尸身拖出去。”萧骋挥手,怒不可遏:“静王上下九族除梁思外悉数问斩,去,这就去传旨!”
  门外有人领命前来收拾房间,来来回回擦那地上血渍。
  萧骋这才察觉到异样。
  “锦瑟呢,素心呢?”他环顾:“怎么一个也不见。”
  “谁叫我!”
  侧门即刻有人回应,锦瑟捶着头正越走越近。
  “这里怎么了?”她边走边问:“我怎么总也醒不了,明明听见动静,却偏偏醒不了,还有素心也是。”
  “你被人落了药。”萧骋咬牙回应,眼内寒光烁烁:“看来这厮是早有预谋,株连九族还是便宜了他。”
  “来人!”他厉喝:“传我话,梁宇鞭尸三日,即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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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起时分晏青衫开始发寒,高烧退了又起,他在锦被内止不住的颤抖,象片即将离枝的秋叶。
  直到入夜时,他才发现自己腰膝酸软,好似也才高烧一场。
  “去休息吧。”床间晏青衫察觉到他疲态,撑起身子缓缓发了话。
  萧骋不应,只是掖他被角,将每个漏风处都仔细掖好。
  “我枉为一朝之君。”许久后他才道,眼圈有些微红:“连你周全也回护不了……”
  “算了。”晏青衫垂首,唇齿仍是止不住的颤抖,便连两个字说来也甚是艰难。
  萧骋立身上前拥住了他,双手摩挲他四肢关节,每一下都恰巧揉在痛处。
  “你睡吧。”他在他耳侧低语:“若是痛了便叫,不必强忍,更不要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晏青衫应了声是,紧接着头脑昏沉只得躺下。萧骋脱了衣衫在他身旁拥住他,双手下探紧紧握住了他冰凉双足。
  晏青衫心间想的是他并不需要倚靠任何人怀抱,可那胸膛是如此温暖赤诚,入梦后他身子不由自主贴了过去,隔着层薄薄衣衫,他骨里的寒意渐渐被热怀捂散,旧创处的疼痛也减了,那一梦是睡的从未有过的香甜。
  到黎明时分他张开左臂,下意识里拥住了萧骋颈项。
  他终于肯放下执妄和倔强,稍稍软弱片刻,可惜的却只是在梦里。
  
  “喂喂喂,你可别死呀!”
  大清早院里便响起锦瑟的阔嗓门,中气十足把萧骋的好梦扰了。
  正好素心在门外请早,萧骋干脆宣她进来,问她门外到底是怎么了。
  她进了门,端着炭盆奏禀:“那梁思昨起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说是要圣上饶他满门族人性命,这会子体力不支晕了。”
  “荒唐!”萧骋起身拂袖:“他还敢来说情,真正是活腻了吗?”
  “他敢来说情,倒说明他还有些情义。”
  床间晏青衫不疾不徐发了话:“他武艺在梁宇之上,昨夜要制服梁宇本不在话下,可他成心相让,这才被梁宇击伤。如今这等重情重义的痴人倒也不多了,除却圣上,我还真只见过他这一个。”
  “是吗?”萧骋闻言有些动容,怒意一刻间就去了大半。
  “记着添炭时不要过猛。”他转身吩咐素心:“我去去就回,你好生服侍晏公子。”
  言毕他推门而出,素心开始蹲在盆前吹火添炭,神态专注并不瞧晏青衫一眼。
  
  “你都知道是不是?昨夜出门时就知道这是个套,对不对?”
  炭火开始旺盛时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头不抬却显然是说于晏青衫听的。
  “你多心了。”
  晏青衫应,将左手伸出在盆前烤火。
  “冷肚冷肠的素心怎么会劝公子前去祭祖,这不合逻辑,所以当下你就明白了。你那眼色我看的很分明。”
  素心继续拨着炭火,却终于是抬了头紧盯晏青衫神色。
  “一贯城府深沉的静王怎么会贪欢犯险,而他身边又怎么会恰恰有个自己人。”她一口气越说越快:“这个局破绽太多,主子以为能骗过公子,那未免是把公子低看了。”
  “他不曾低看我。”
  晏青衫怔了怔,伸手扶住额头:“他只是吃准我不会说破。梁宇性情容易反复,把他除了扶可靠之人上马,这没有错。”
  “可你不恨他使这种法子吗?”素心急急追了一句。
  “只要快而稳当,使什么法子有什么要紧?”晏青衫神色淡淡,从床间掏出随身酒壶来:“狠辣决断,这本是乱世之君该有的气度。七爷所缺的正是这点,他这人太重情义,我看梁思这出戏唱完,事也就该成了。”
  
  果然,不过是两口酒的功夫,门外就传来萧骋舒朗声音:“你的确和你义父不同。好,我就饶了你满门性命。你这就代替你义父前去兖州,准备负责城关建造吧。”
  是个大好消息,可门内晏青衫却毫无喜色,只是对着壶口喝了一口又一口。
  “公子。”床下素心立起身来,从怀内又掏出只瓷瓶:“酒多伤身,先前那药您若是服尽了,奴婢这里还有。”
  晏青衫将那冰凉瓶儿接过,仔细打量了片刻,咬开瓶塞,一个反手将药粉悉数倒入了跟前火盆。
  “夜芙蓉,来自西胡,服一次即可成瘾。”他缓缓道,幽幽看着那粉末在盆间燃起橘色火焰:“服后产生幻象,仿若眼前遍开芙蓉。这东西我认识,先前那瓶我不曾服,以后你也不必给我了。”
  “是。”素心躬身,神态终究有些不能自若。
  “七岁时我就曾对天地神明发誓,会一生一世忠于他、扶持他。”晏青衫拢紧衣衫道:“你告诉你主子,青衫再污贱却也是男儿,也懂得千金一诺,要约束我,不需要这些个瘾药。”
  那言语仍是一贯冷淡,可素心却听出了其间不同。
  怨忖,字句里有了怨忖。
  被伤了太多次,热怀终于开始转凉。
静中奇源 2007…8…28 11:47
千山阻(上)
  一
  三天后梁思伤愈,急急去往兖州赴任。晏青衫病情却总是反复,一行人只好滞留在了赤隍。
  开始时别院倒还清静,萧骋还有时间陪晏青衫温酒赏花,后来公文一件件追了来,庭院里脚步纷杂,渐渐的便将每一分闲暇都榨干挤光了。
  “回去吧。”一日晏青衫终于在萧骋背后发话:“回宫或去兖州,七爷莫忘了自己是赤国君王。”
  “等你好些再走。”萧骋放下羊皮手卷,抬眼望他:“兖州就不去了,那里快进梅雨,对你身子不利,咱们直接回洪都。”
  那目光轻柔,晏青衫有些消受不起,干脆低了头看手卷上细笔描绘的图画。
  手卷铺开占满半个几案,上面沟渠纵横,城墙高耸,正是城关工事图。
  “这便是兖州城关吗?”晏青衫勾头打量:“画图的人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是城关图,可不是兖州的。”萧骋将那手卷收起,又展开副奏折:“这座城关比兖州的略小些,建在固邺,如今已经完工大半了。”
  “哦。”晏青衫闲闲回应,在房内走动片刻,不久觉得寒意难耐,只得辞别回房,上床紧紧拥住了暖炉。
  很快日头西沉,锦瑟端来晚膳,晏青衫强喝了几口,很快却又胃肠翻涌,兜底吐了干净。
  “还是油头太大。”他倚住床角喘气:“不如你把我酒壶还我,我喝了酒胃口便好些。”
  “酒鬼!”锦瑟跺脚,拿帕子抹他额角虚汗,抹着抹着却突然坠下泪来。
  “你会不会死?”她一把抱住晏青衫,开始号啕大哭:“你可千万别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本来不会死,可现下被你这么咒着,那就难说了。”晏青衫苦笑,伸手一下下拍她肩头:“好了好了,锦儿乖,莫要哭了。”
  “七爷呢?”他轻声试探:“如果七爷不测,你会不会也不想活了?”
  “七爷?”锦瑟闻言怔了怔:“他好好的,干吗会不测?他怎么了?”
  三两句话的功夫她脸孔已经煞白,尾音高吊,里面落满了惊惧。
  
  “没什么。”过很久后晏青衫才发声,轻轻拍她脸颊:“我说说而已。”
  “我很困,想睡。”他拉过被褥平躺:“你把门带上,如果七爷来别院,就说我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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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夜时天心升起了满月,院落里晚梅盛开,淡淡萼绿,的确是一等美景。
  晏青衫在桌前握笔,借着月光回想那羊皮上图画,起先运笔如飞,到后来却越来越是生涩,每一个勾画都觉着重如千斤。
  他搁了笔,头枕在桌角,想向沉香檀木借一点清明。
  身后衣角簌簌,有人挤了帕子搁在他额头,接着又立在桌前磨墨。
  他看见片银色衣角,上面隐绣着祥云,衣角下是双鹿皮软靴,尺码偏大。
  来的是他,他一向偏爱素色,自小如此。
  “什么也别说。”来人蒙着面纱,缓缓开口:“你专心回想,这图很重要。”
  “图在七爷书房。”晏青衫抬头:“我已叫素心去拿了,我这里只是防她失手。”
  “她已经失手。”来人继续磨墨:“所幸身份不曾暴露,现下就只有靠你了。”
  
  他说这话时夜风恰巧转向,清凌凌一阵寒意透窗而来,吹的晏青衫鬓发飞扬。
  黑发下是双琉璃色眼眸,并不璀璨夺目,却能一眼照彻你魂灵。
  
  “什么都变了,你这双眼却没变,还和当年一样。”
  来人伸手,指尖映着淡淡月色,想抚住晏青衫额角。
  “变了,它也变了,再没什么能和当年一样。”晏青衫侧头,躲过那温热五指,拿起笔画了根直线。
  “是吗?”来人收手,来回在砚台间磨墨。
  墨色越来越深,狼毫吸足了汁液,笔下渐渐也开始顺滑,工事图很快成形。
  
  “我还要些时日才能掌控那边兵力,不过不会超过一年。”
  “好。”
  “你所受的苦楚,将来我会加倍偿还。”
  “好。”
  “有些事不得不如此,你别怨恨我。”
  “好。”
  ……
  “锦儿你找个机会许配给梁思,她照看梁思三日,梁思已经对她动了心。”
  “好。”
  两人在月下对话,本来是一派祥和,晏青衫一路说了十数个好字,到最后一个脱口而出时笔尖却突然轻颤,在纸间污了小小一块墨渍。
  “这一切和她无关。”他拿手支住额头:“我早说过,这一切和她无关。”
  “你保不得她一生一世。”来人俯首,与他四目相对:“我也疼爱她,可是有些责任,她早晚要担当。”
  晏青衫缓缓起身,肩比肩并不矮对方半分。
  “不,这一切和她无关。”他重复,肩头单削却从容无惧:“记住我这并不是在求你。”
  来人有些错愕,为了晏青衫平生第一次对他说的这个‘不’字。
  
  “好。”最终他挑眉笑了,将笔拾起搁在晏青衫掌心:“你说不便不,我差点忘了,现下是我在求你,晏大公子。”
  言语间满含讥诮,晏青衫握住了笔,却如何也落不下去,只觉通体冰凉,连信仰坚持也都在和身体一起颤抖。
  “对不起。”他低了头伏在案角,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对方跟前让步。
  容让,不管胜负对错,退后一步的总归是他。
  这点来人也记起了,也有些神伤,所以两人都不曾留意有条人影推开门扉,静悄悄站在了他们身后。
  
  来的是锦瑟,入夜后她做了个恶梦,所以悄悄来看晏青衫是否安好。
  她是那种根本不知道冷静两字咋写的人,见到晏青衫身后立着条人影,第一个反应便是拔高嗓子尖叫。
  “你是谁?要干什么!来人呀!”
  这一通尖叫顿时将整个院落的灯都唤亮了,门外脚步纷呈,侍卫们蜂拥而至。
  
  “你再怎么逼问我也没用,我断不会告诉你圣上住处!”
  案前晏青衫起身,朗朗朝窗外发话,单手一拂,将那羊皮卷扫至来人手边。
  来人会意将卷纳了入袖,腰间长剑出鞘,雪亮的一枚寒刃,斜斜搁在晏青衫颈项。
  “退后。”他厉声发话,起步朝门外迈去。
  侍卫们投鼠忌器,谁也不敢拦阻他,只得依言步步后退。
  快到门口时萧骋现了身,衣带散乱双目赤红,手中并无兵刃。
  “你不过是要杀我。”他步步走近前来:“那么你这枚剑该对准的是我,而不是他。”
  “是吗?”
  来人冷笑,改左手持剑对准萧骋,右手则作勾仍是捏住了晏青衫颈项。
  剑去势甚缓,他右手则是越捏越紧,似在试探萧骋心意。
  剑尖离胸膛一寸时,萧骋还不曾移动分毫,月下长刃森寒,剑气甚至已隔空拂动了他衣衫。
  那一刻晏青衫抬头,如被鬼魅催引般将手握上了剑刃,掌紧紧收拢,感觉利刃一分分划过血肉,渐渐止住了去势。
  血顺着剑上血槽滑落,一朵朵蔓延在三人脚边。只要握剑的人再使半分力,他这只唯一的左手便也要废了。
  
  “我突然改了主义。”来人眯眼冷笑:“既然圣上对此人如此情重,咱们就做个交易。我带他离开,你若能放我条生路,我也保证不害他性命。”
  言毕就捏住晏青衫颈项出门,拐进院落后衣襟生风,施展轻功带晏青衫一起越过了院墙。
  “谁也不许追!”身后遥遥传来萧骋声响,所有追逐的脚步顿止。
  耳后夜风急掠,晏青衫想起了掌间的伤口,于是将手紧紧按在了怀里,防止血迹败露了来人行踪。
  
  二
  在急风里穿行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晏青衫最终发现他们不过是在兜圈子,天初初亮起时那人拍开了家客栈的大门,客栈金字招牌高挂,离萧骋住处不过就是半条街的距离。
  房间开好后那人扯了布条,将晏青衫掌间伤口细细包扎妥当。
  “为什么要救他?”他侧头,望进晏青衫眼底深处去。
  “他不能死。”晏青衫冷冷回应:“他死了,即位的就是豫亲王,这人狠辣深沉,即位后对你很是不利。”
  “是。”那人点头:“所以你也知道我根本不会杀他,那么你那一握,到底是为了什么?”
  晏青衫一凛,许久后才发声回答。
  “做戏而已。”他捉住个理由:“既然是唱了开场,那就干脆演的逼真些。”
  那人不发话了,挑眉看他掌上纱布,眼间笑意明灭不定。
  晏青衫不明的有些懊燥,垂头摊开了手掌道:“图拿来,剩下不多了。”
  那人寻来笔墨,晏青衫执笔,伤口处血迹渐渐漫过了纱布。
  “痛吗?”那人贴身抚住了他手,在他耳际吞吐着热气。
  “痛。”晏青衫僵直了身子:“不过习惯了。”
  那人沉默,不过呼吸却益发滚烫起来,唇触碰着他颈,手指穿越衣衫,直接刺入了他。
  手间狼毫落地,晏青衫身子前倾,被强按上了桌面。
  “在你心间我也是如此吗?”他长吸了口气道:“不过是活该被享用的工具。”
  “那么你就不觉得受用吗?”那人反问,胯下坚挺蠢蠢欲动。
  “不!”晏青衫答,口唇间很快被那人手指填满。
  “如果痛你便咬。”那人一个挺身,利剑贯穿他皮肉:“我会尽量温柔。”
  言毕就开始抽送,如急浪来回撞击礁石,哪有半分温柔。
  晏青衫松了口,没在那指间留下牙印。
  有种苍凉至极的感觉,可悲到只想笑,他忽然想起了那首藏头诗。
  
  ――王梁旧梦短,玉阶去路寒,别君三千里,夜冷照青衫。
  不自觉里他将这二十字一一念了,唇角上扬,可悲到只想笑。
  珏别夜,若那夜诀别,两人间便永不会有这些不堪了吧?
  
  “珏别夜。”
  身后那人不自觉里也应和了这三个字。
  心如被利斧劈中,所有动作即刻中止,他仓惶后退,一路退到墙角。
  “对不起。”他道,呼吸急促,发现原来有些感情他也担当不起:“我是疯了,我不该如此。”
  
  晏青衫不语,只是缓缓直起身,整理好衣衫拾起了笔。
  原先脑中分明的线条突然隐去了,笔尖开始犹豫,很久很久才勾画完最后一笔。
  “画好了。”他将手卷收拢搁在桌前:“现在你要我留下还是离开?”
  身后那人继续沉默,眼盯住脚尖。
  晏青衫转身,看了他片刻,直到眼眸间冰雪消融。
  “那么我回去。”他道:“你呢?你有什么法子脱身?”
  “我?”那人扬眉,掸了掸衣衫,回复一贯潇洒镇定。
  “我自会在这里赏山玩水,最后从城门正中扬长而去。”他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这种天纵英才会学丧家之犬,从狗洞仓惶逃窜吗?”
  
  这一笑便似足了晏青衫记忆里的玩伴,干干净净的那个从前。
  
  不复当年,不复当年的又何止一个晏青衫。
  在这局棋里,其实谁人不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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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住所后一行人很快收拾行装返京,照萧骋的话说,这里是燕国旧都,宿仇太多,总之是不便久留。
  路上晏青衫元气倒是逐渐恢复,能下地走动,偶尔心情大好,还能和锦瑟说些笑话解闷。
  不觉中已到了洪都,宫墙内栀子飘香,到处可见那丛丛白花。
  车马落在乾靖宫前,那里早有人守候,是齐楣的贴身宫女婉平。
  “圣上。”她在宫门前叩首:“请无论如何去东宫一趟,小王爷出生已三月有余,却还不曾见过圣上一面,娘娘难免心寒。”
  萧骋应了声好,安顿好晏青衫后方才离去,但步履却不免渴切急促。
  不管和为娘的感情如何,这世上男人,还是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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